嶽奇和言君君經過了這一番耽擱,相視一笑,二人仍照原來計劃,直奔乾坤堂總堂。
一路奔去,他發覺越走近乾坤堂總堂,設置的關卡越多,沿途卡哨密佈,到處都有巡察的人。
言君君對路徑很熟,她再也不惹麻煩,只揀荒僻小徑,領頭直奔。
轉過一個深深的山坳,山坳下是一個大廢墟,斷垣殘瓦,蔓草荒煙,隱惻惻的滿目愴夷,即使在大白天還是覺得鬼氣森森。
悽清的月色,照著死寂的廢墟。月光下幢幢鬼影,螢火亂飛。
言君君直穿而過,她沒有繞道,只採捷徑。
“這也是乾坤堂嗎?”
“以前是的,現在不是。”
“什麼原因?”
“傻瓜,這點都想不透?”
“想透了還會問你?”
“我說兩句成語,你就明白了。”
“那兩句?”
“地是人非,物換星移。”
“是一把大火燒的?”
“你很聰明!”
言君君微微一笑,特別佇足停在一幢圓形建築的陰影下,月色悽迷,秋螢閃爍,窈窕的身影,似乎她也是這廢墟的一部分。
嶽奇眼睛盯著她,久久沒有講話。
“奇弟!你想什麼?”
“唔!”
“想過去,還是現在?”
“唔!”
“那一定是將來?”
“唔!”
“將來跟誰有關?”
“你!”
“是大姐我!”
嶽奇點點頭,沒有解釋。
“大姐好高興。”
“你高興什麼?”
“高興你將來中有我的一份。”
言君君開心地笑了,像月色的曇花,純白聖潔,不帶任何汙梁,沒有任何奢求。
“奇弟!姐姐從此心滿意足了。”
“能說出來麼?”
“當然可以,就在今夜,姐姐開始擁有一個男孩純潔的心。”
晶瑩的珠淚,是感激也是懺悔。
“君姐,你今夜特別的美!”
“奇弟!謝謝你。”
“君姐,走吧!”
二人手牽手,同時走出了廢墟,廢墟後是一道原始的梧桐木的大森林。
鳳棲梧桐,桐木幹高而直,響聲清脆,是制琴的上好木材。
樹林下堆滿了落葉,軟綿綿的富有彈性,像是一張大床。
就在林口邊緣的一棵大樹下,有一個人蜷臥在葉床上,鼾聲呼呼,醉態可掬,旁邊放著一個鐵酒葫蘆,陣陣酒香,從葫蘆口溢出。
一臉髒兮兮,頭上的破氈帽丟到腳邊,腳下永遠是一隻破草鞋和一隻破布鞋。
“老前輩,你也來了?”嶽奇一陣興奮,他好久沒有看到這位風塵奇人。
“老化子,姑奶奶饒不了你!”
言君君看到老叫化,想起枕頭下窩藏的小老鼠,心頭就冒火。
纖腰一扭,她人已追蹤過去。
老化子一眨眼,立刻爬起身就溜。
“看你再往哪裡跑?”言君君氣得柳眉倒堅,杏眼圓睜,追了這麼久,他卻藏到這大樹下喝酒睡大覺。
“君姐!你不是心滿意足了麼?”老叫化學起言君君說話,嗲聲嗲氣,又嬌又柔。
“死化子,你敢偷聽,姑娘和你沒完沒了。”
“小弟的心已經給你擁有了嘛!”老化子一面跑,一面把剛才二人談的知心話,統統又講了出來。
嶽奇臉上一陣羞怯,啼笑皆非,尬尷地看看二人在繞著樹林捉迷藏。
言君君不甘心,緊跟不捨,罵道:“死化子,人家談話,你就會偷聽,真不識羞。”
一個嘻嘻哈哈的跑,一個橫眉堅眼的追,一前一後,繞著圈子,追的人始終落後七八步。
“大姐,不要追了!”
“不行!”
“大姐,你看那邊有人來了。”
“是誰?”言君君停步察看,老化子趁機躲到嶽奇的背後。
“我剛看到黑影一閃,怎麼會沒有人?”嶽奇順手向右一指。
“小鬼,你敢騙大姐!”玉指輕輕地戮向嶽奇的額頭。
“好了,老化子叫饒,可以了吧!”
“這還差不多。”
老化子收起嬉笑的面孔,先席地而坐,向二人一揮手,道:“快坐下來,好談話。”
二人依言分坐在兩側。
老叫化向著言君君道:“姑娘,你是決心棄暗投明,不回‘萬年堡’了?”
“為了奇弟,我下定決心。”
“令叔的看法如何?”老叫化指的是言掌櫃。
“他的事我不管!”
“很好!”老叫化回頭看著嶽奇,道:“你們這趟趕到乾坤堂來,意義非常重大。”
“什麼原因?”嶽奇不瞭解情況。
“大後天就是乾坤堂的堂慶,‘萬年堡’會派人來!”
“大概派誰來?”
“八成是那個老妖婆。”
“金沙夫人?”
“很可能!”
“她是來慶賀,還是另有目的?”嶽奇靈光一閃,發覺事情不單純。
“慶賀是名,拉攏乾坤堂是實。”
“老前輩何以知道?”
老叫化三句話一過,又開始玩世不恭,指了指言君君道:“不相信你可問你君姐。”
“真是這樣!”言君君輕輕點點頭。
“目的又是什麼?”
“目的有二,第一是壯大聲勢,第二是邀約人手好抓你。”
“在下分量竟有這麼重?”嶽奇淡淡一笑。
“老妖婆很忌諱你,她向堡主提起你的機智出眾,一肚鬼點子。”
老叫化摸摸肚皮,趕急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大口酒,摸摸嘴巴,又道:“老妖婆還誇獎你武功好。”
“老前輩,你都知道?”
“不知道,怎能天天有酒喝?”
“言姑娘帶我向這裡趕,就是應付這件事?”
“你很會猜!”
“計將安出?”嶽奇探探老化子的口氣。
“破壞!”老叫化伸出兩個手指頭,重重地說出這兩個字。
“君姐,你的看法呢?”
言君君沉吟了一下,婉轉地說出七個字:“孤立分化為上策!”
“進行的方法怎樣?”
老叫化眯著雙眼,笑嘻嘻地朝著言君君道:“言姑娘,這問題應由你來答覆。”
言君君端正一下坐姿,正色道:“奇弟,解鈴還是繫鈴人,大膽帶你來,就是要你出面去談判。”
“只有我一人?”
“正是!”
“什麼理由?”
“唯有你去,烏家才比較會接受。”
嶽奇勃然變色,怒道:“在下不喜歡利用這種關係。”
“傻弟弟,你不接受?”言君君感到很意外。
“在下不幹!”
“兵不厭詐,這有什麼不好?”
“不幹就是不幹,要幹你們自己去好了!”
“小夥子,你說烏家姐妹花會愛上我老化子?”老叫化指指自己的鼻樑,聳聳肩,忍不住哈哈大笑。
“她們二位對我這個大姐,更不會表示歡迎。”
嶽奇窘紅了臉,站起身,大聲道:“在下一向不走旁門左道。”
“你誤會了,小夥子!”老化子硬把他拉回坐下,然後一本正經地道:“不是要你去犧牲色相,是要你義正辭嚴,說服乾坤堂。”
“說服他們不要同流合汙。”
“對,不過不知道你有沒有把握?”
“好吧!”嶽奇緩緩地道:“看來在下已沒有選擇的了。”
言君君有點不改心,緊盯著又問一句,道:“奇弟,你有沒有把握?”
“沒有把握,在下怎能來。”
“真的,你先有準備了?”
“烏堂主,他是不是叫烏文翼?”
“沒錯!”
“那就對了!”
“對什麼?”
“天機不可洩露,到時你就明白。”
老叫化一拍大腿叫道:“沒問題,老化子相信你。”
三人商量定了,爬起身就走,直向那桐木深深之處徑直奔去。
沿途上,三個人再也不躲躲藏藏,昂揚直入,怪的是根本沒有人出面攔阻,連盤查全都免了。
終於來到大森林背後。
巍巍一座大莊院,映入了眼簾,屋宇連屋宇,巍巍兩字僅能形容莊院的寬和大。
牆壁一律重新刷過,煥發出濃烈刺鼻的油漆味,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門首一枝高大的旗杆頂端,掛著一面鵝黃的三角旗幟。
言君君向嶽奇道:“奇弟,你看這裡跟廢墟有什麼不同?”
“不同之處,只有一個字。”
“什麼字?”
“人!”
“你是說萬物的主宰是人?”
“是的,也就是精神超越一切。”
“我不同意,人都躲在房屋內,誰知道?”
“在下不看錶層,只管內在。”
二人笑笑談談,老化子走在前,由他擔任嚮導,不稍半晌,已到達乾坤堂的正門前。
乾坤堂早已有人通報,總管趙宗雲已在門前伺候,此人年過五旬,面白無鬚,儒雅溫和,是一個深藏不露的武林人物。
趙宗雲一見三人來到,長揖到地,道:“歡迎三位貴賓遠道光臨。”
嶽奇心念暗轉,乾坤堂組織嚴密,行事方正,氣派看來不小。
老化子首先拉開了笑聲,呵呵地道:“趙總管,何必,多禮,老叫化三月不知酒味,特來討一杯酒喝。”
趙宗雲堆上一臉笑容,道:“前輩酒中神仙,乾坤堂別的沒有,就只有酒。”
“你是說好酒?”
“真正好酒,白酒黃酒,應有盡有。”
“老叫化先謝了。”
嶽奇利用二人對話時刻,仔細打量乾坤堂,卻發現大門之後,靜悄悄地沒人防守。
“嶽少俠,我們烏堂主現在鳳凰閣,敬候大駕。”趙宗雲仍是一付謙慕的神色。
梧桐樹林中的房子,取名為鳳凰閣,取得是真好。
“不敢當!”嶽奇沒料到自己一行三人,自己早巳被乾坤堂當成主要對象。
老叫化和言君君當然先已有了默契,,二人略略退後半步,好讓嶽奇站在最前面。
“少俠請!”
“總管請!”
“少俠是貴賓,你先請。”
“在下有僭了。”
大門後是一片草坪,綠草如茵,足足有一畝寬廣,這裡的梧桐更是高大繁茂,梧桐樹下拴著四匹馬,馬旁站著一位紅衣馬僮。
老叫化童心大起,不待主人招呼,已飛身上了一匹白馬。
其他三人跟著翻身上馬,任由馬僮牽著韁繩,穿越草坪,走向那一間最高大的樓閣。
蹄聲得得,馬蹄踐踏著青草,發出輕微的蹄聲。
走到中途,又有四個黃衣馬僮,過來換了那四個紅衣馬僮。
嶽奇知道這是一種傳說中的古禮,迎賓的最上等禮貌,不料在此親身經歷上了。
老叫化故意眨眨眼,沒有說話。
鳳凰閣前,此時站滿了人,人山人海,個個翹著頸子,齊向嶽奇看。
驀地,從人叢中,走出一位頭頂光禿禿,兩道臥蠶眉,隆鼻巨口,長相威嚴的矮胖老人。
先是一聲“呵呵!”敞笑,說道:“區區烏文翼,歡迎三位遠道光臨。”
“不敢!”嶽奇等三人躍下了馬,立刻過去,互相寒喧一番。
烏文翼一臉笑容,肅客入座,隨即一擺手,下令擺上酒宴。
嶽奇清了清喉嚨,向烏莊主點點頭致意道:“在下遠來作客,帶有一肚子的話,堂主可否先借一個地方談談?”
“嶽少俠先要談些什麼?”
“機密之聞,在下要先吐為快。”
“少俠為何不等到酒宴完了之後。
‘不可以!’嶽奇突然把嗓子提高,故意驚人之語,侃侃道:‘乾坤堂危在旦夕,在下哪有心情吃喝?’
烏堂主肥肥的臉龐,濃眉上塑,嘴唇向下彎起,頗為不滿。
‘嶽少俠,你這是什麼話?’
‘話是不好聽,在下也是沒有辦法。’
烏堂主冷哼一聲,道:‘本堂自求多福,哪會發生這等事。’
‘堂主真不相信?’
‘無法相信。’
‘請看!’
烏堂主瞧了瞧,沒有發現什麼,嶽奇兩手伸出來是空空的。
一眨眼,嶽奇右手突然多了一件小佛像,垂眉閉目,寶相莊嚴,巧的也是禿頂奇寬,童山濯濯。
烏堂主倏地一驚,兩眼睜得老大,無限興奮地道:‘嶽少俠,這佛像從何而來?’
‘堂主,你認識他?’
‘烏文翼與這佛像有切身的關係。’
嶽奇舒口氣,緩緩地道:‘這是一位前輩所賜。’
‘請問那一位前輩?’
‘難道堂主也不知道?’
‘唉!’烏文翼臉色數變,嘆道:‘如果知道就好了!’
在座眾人冷眼旁觀,個個看得目瞪口呆,嶽奇突然變出戲法,不曉得烏堂主究竟怎麼一回事,看他如此興奮,其中必有一段隱情。
老叫化和言君君更是插不上嘴。
‘堂主,當年你……’
嶽奇的話還沒說完,烏文翼從胸衣囊袋取出了一物,託於掌上,向上一揚,激動地道:‘少俠,你也請看!’
嶽奇一看之下,不驚睜大了雙眼,嘖噴稱奇。
只見烏堂主手中所託之物,也是一具一模一樣的小佛像,大小和神情,毫釐不差。
‘你們究竟搞什麼鬼,我老化子可傻眼了!’
言君君杏眼瞟了嶽奇一下,嬌滴滴地道:‘奇弟,這事應當由你先說。’
‘君姐說得是!’嶽奇點頭同意。
‘那是在下在上一次去探查“萬年堡”的一個早晨。’嶽奇的聲音很小很慢。
‘是和你大師兄在一起?’老叫化就是那麼性急,人家沒說,他先說了。
‘沒有,只在下一人,那天早上山霧特別濃厚,伸手不見五指,“武林暴君”的黑衣武士,正在山區到處搜索區區……’
‘奇弟,你命大,死不了的。’言君君無限地關懷,說明了這風塵奇葩,確實對嶽奇流露了真情。
嶽奇不好意思地笑笑,聳聳了雙肩,道:‘在下當時一身是膽,濃霧之下照常行進,但一不小心,跌落了急流之中,衣履全溼,狼狽不堪,想不到在急流中,卻有一位前輩在潛水遊戲,他把在下託上陸地,交給在下一隻盒子,回頭又鑽進水裡去了,在下連他的相貌都沒看清。’
‘什麼盒子?’老叫化一臉詫異。
‘一個黃錦絨布的方盒子。’
‘盒子之中呢?’
‘一尊佛像,一張紙條。’
烏堂主‘啊!’了一聲,急道:‘嶽少俠,紙條上是不是寫著“雙佛合,我武揚”六個字?’
‘一點不錯,莊主也見過了?’
‘當然!’
‘他會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言君君首先提出疑問。
‘據在下推測,很可能是駱丘老前輩。’
‘有什麼根據?’
‘以當時的山中武林人物,只有他武功最高。’
老叫化適時接道:‘駱丘老怪善觀星相,據老化子推想,他必已算出“武林暴君”一死,“萬年堡”接繼之人仍然為患江湖。’
‘奇弟,後來你見著駱丘,有沒有問他一下?’
‘沒有!’
‘冥冥中,王理常存,沒什麼好怪異的。’老叫化淡然處之。
‘烏堂主,現在尊意如何?’
‘烏文翼得有今日,全賴那位前輩所賜,少俠此來,正合大意。’
‘在下的意思,貴堂和“萬年堡”之間的關係如何?’
‘為武林主持正義。’
‘謝謝!’嶽奇高興得眉飛色舞。
‘稟堂主!現在可以擺宴了吧!’趙宗雲總管沒有忘記老叫化一進門,就吵著要喝一杯酒。
‘老化子不吃白酒和黃酒,單挑的是灤州大麴,總管!貴堂有沒有?’老叫化得寸進尺。
‘有!’趙宗雲答得特別快,顯然是真有不是假有。
席開五桌,乾坤堂有分量的人都到了,只花衣婆婆和烏家姐妹沒有坐上桌,以及田莊生外出未歸。
正中一桌,嶽奇堅辭不肯坐首位,最後只有請老叫化坐上去,烏堂主和二夫人坐主位相陪,喝的酒正是一斤裝的灤州大麴。
一罈一罈的灤州大麴,擺滿了桌子邊。
席間,眾人談笑風生,嶽奇內心很高興,想不到偶然的奇遇,發生了這麼大的效力,竟把乾坤堂堂主真的說服了。
倏地,最右邊一桌站起了一位錦衣少年,手製酒杯,舉步向中間走來。
白淨淨的麵皮,雙肩如削,身材雖是單薄點,但那雙眼睛,炯炯有光,極有深度。
‘嶽少俠,區區恭逢盛會,特來向尊駕敬酒。’
嶽奇立即站起身,謙道:‘不敢當,咱們隨意就好。’
‘尊駕,不問問區區的姓名?’
口氣不善,來意大有問題,嶽奇忙改口道:‘在下理應請教!’
‘尊駕真想知道區區的賤名麼?’
這是什麼話,這那是敬酒,是存心找碴的。
烏堂主大為不悅,正待斥退那人,烏二夫人卻幫上了腔,尖銳的女高音,聽得很是刺耳:‘潤青,多向嶽少俠敬兩杯,人家可是少俠呀!’
話中有刺,嶽奇突想起在樹林中偷聽到烏玉蘭和花衣婆婆的對話,對這二夫人已瞭然在胸。烏夫人孃家姓韓,韓潤青是內侄,韓潤青的父親韓一天在五年前就去世了。
‘二夫人,嶽少俠是本堂貴賓。’烏堂主仍想叫那年輕人回返座位去。
‘潤青就是代你向人家敬酒的。’二夫人笑得很媚。
潤青得到了二夫人的支持,揚揚得意,叫道:‘嶽少俠不能喝酒,那就請下來吧!’
‘在下能不能喝酒,朋友怎先知道?’
‘繡花枕頭,外強中乾的多!’
嶽奇氣極而笑,道:‘朋友,你是酒中高手了?’
‘高手不敢當,區區只是個下人。’
‘下人?’
‘不錯,跑腿的下人。’
‘朋友向在下敬酒,有目的?’
‘區區韓潤青,如果說沒有目的,那是騙人的。’
‘目的何在?’
‘事涉本堂雙鳳的未來幸福。’
‘韓朋友懷疑在下另有企圖?’
‘不錯!’
‘在下和她們僅有數面之緣。’
‘尊駕很會裝糊塗。’
‘在下不懂此言?’
‘尊駕不但會裝,也擅長表演。’
嶽奇臉色一板,冷冷地道:‘韓朋友,說話注意禮貌!’
‘要講禮貌,尊駕不該來。’
‘朋友是看不慣在下在此作客人!’嶽奇也恍然大悟,此人素不相識,何以如此地相逼著。
‘有此一說。’
‘為了那對姐妹花?’
‘區區不否認。’
哈!哈!哈!嶽奇連聲大笑後,露出不屑的眼光,道:‘韓朋友與她姐妹的關係,必是很深了?’
‘青梅竹馬,表兄妹之親。’
‘啊!好一個親上加親?’
韓潤青目芒連閃,怒喝道:‘尊駕不甘心麼?’
‘在下不想參加角逐。’
‘或是不敢承認。’
嶽奇一震,悚然道:‘如果你要這樣想,在下也沒有辦法。’
‘區區以劍代酒,尊駕有何意見?’
‘客隨主便,在下既來之,則安之。’
老叫化聽他二人爭辨到這裡,說要以劍代酒,眼珠一溜,計上心來,說道:‘酒先劍後,如此豈不大妙。’
嶽奇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在下負責鬥劍,前輩比賽喝酒,韓朋友意下如何?’
‘就這麼辦!’
韓潤青為人醋勁大,倒頗是爽快,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怎麼個比法?’老叫化來了半天,滴酒未沾,心裡老大不是滋味。
‘區區恭為地主,不表示意見。’
‘咱們一人先比賽喝它三壇,喝完了再談下一步?’
‘區區同意!’原來韓潤青了是個酒仙。
比賽開始了。
二人面對面坐好,自有人各送上三壇大麴,三壇總共二十四斤。
老叫化酒癮大發,迫不及待抓起一罈酒,掀開壇蓋,就往喉嚨裡倒,咕咕嚕嚕不斷,不稍片刻,全部進入肚子。
然後第二壇。
韓潤青假裝斯文,先將酒倒進酒杯,端起杯子,一杯一口,不慌不忙,神情從容得多了。
瞬間,二人各喝完了三壇酒,均是面不改色,連一絲醉意都看不出來。
‘好傢伙,老化子還有點小意思。’
‘請說。’
‘咱們兩人再來一罈,手不沾杯,杯不碰壇,三步以外,看誰先喝完。’
‘用鯨吸法?’
‘說得很對!’
‘要不要計時?’
‘誰慢就是輸家。’
二人站好位置,面對酒罈三步,剎時,兩道酒箭,倏自壇中升起,有如兩道白弧,快速地吸入二人口中,煞是好看。
多數眾人,從未看過這麼喝酒的法子,議論紛紛。
有的說,老化子的酒箭比較粗,有的則說,韓潤青的酒箭較為光亮。
就在眾人極有興趣的注視下,二壇酒倏已吸完,老叫化搶得頭等,他吸得最快。
‘要不要再來一罈,咱們比慢的?’老叫化酒還未過癮。
‘不比了,區區的興趣不是比酒,而是比劍。’
‘要比劍,老化子恕不奉陪。’老化子喝完了四壇,意猶不足,抓起了第五壇,獨自打開了蓋子。
他把酒聞了聞,連聲讚道:‘酒好香、’
嶽奇當仁不讓,昂然下場,接受挑戰。
韓潤青長身一掠,來到了嶽奇的對面,問道:‘比劍的規矩,嶽少俠有什麼高見?’
‘入境隨俗,在下不表示意見。’
這點由本堂主來說,烏文翼站穩地說道:‘比劍不比意氣,比輸贏不比生死,五十招為度,各恁劍法,點到為止。’
言君君久久沒有說話,她相信嶽奇不會輸,但在這緊要關頭,使得她不得不插嘴,道:‘烏堂主,姑娘我再補充五點如何?’
‘請問那五點?’
‘一不施毒,二不使詐,三不用暗器,勝者不可趁勝追擊,敗者隨時可棄劍認輸。’
那來這麼多臭規矩,姓岳的,來吧!”
韓潤青說幹就幹,青鋒出鞘,快如閃電,一氣呵成,三縷青光,萃向嶽奇的咽喉分別點到。
高手比劍,講究的是快和準,還得加上一個狠字,
“颼!颼!颼!”這三劍連成一劍,幻化成一片劍幕,確實達到了快、準、狠的要求。怪不得韓潤青自抬身價,要以劍代酒。
嶽奇沒想到對方一派斯文,動手卻如此狠辣,心中惱怒,決定還以顏色,也讓他瞧一瞧。
就在這劍風蕩起,衣袂飄飄的一剎時,嶽奇的劍招,頓時如銀光遍體,紫電飛空一般掠向前。
“鏘!鏘!鏘!”三聲脆響,剛好三劍對三劍。
“三劍之後,該看你的了!”
韓潤青一聲長笑,劍法陡變,一柄劍如游龍戲水,飛鷹盤空,指東擊西,指南打北,身形疾轉,匝地銀光。
“好劍法!”
嶽奇手中三尺青鋒,以牙還牙,急刺快削,仗著絕妙的身法,在對方的劍幕中,從容地應戰。
“別緊張,誰敢跟我老化子打賭?”
言君君正看得緊張,聞言一愕,沒頭沒腦地道:“老前輩,你要跟誰打賭?”
“跟你!”
“賭嶽奇贏?”
“不,賭他輸!”
這是一種什麼賭法,賭自己的人輸,胳膊那有向外彎的?
當然,老叫化的胳臂不會向外彎,可是他的話卻令人不解
“奇弟會輸?”言君君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他輸。”老叫化重複地說了一遍。
“輸了那怎麼辦?”言君君的腔調,已變成哭音。
“輸了沒有關係。”
“你……你能說沒有關係?”言君君又氣又急,差一點開始罵人。
“輸了再贏回來,先輸後贏。”
“啊!”言君君恍然明白了,抑壓不住一陣的喜悅,道:“老前輩,你不會看錯?”
“信不信由你,老化子賭定了。”
這時,場中劇斗的二人,你來我往的,已鬥到四十五招,但見場中劍氣縱橫,光芒耀眼,劍花朵朵,有如黑夜繁星,千絲萬絲,遍空飛灑。
接下又鬥了三招。
驀地,陡聽到韓潤青暴叱一聲,刷刷兩劍,星移斗轉,劍勢特別詭譎,分從一前一後夾心刺到。
嶽奇似乎是抵禦不住這兩劍的攻勢,腳步踉蹌,上身一斜,眼看要倒在地下。
那知異軍突出,嶽奇的右臂,倏地反臂扎刺,短劍一旋一抬,已把對方手中劍彈上了半空,斜斜直墜落到十丈開外。
“剛好五十招!”從閣後的珠簾,冉冉走出兩位麗人,和一位花衣斑斑的老太婆。
“你們……”韓潤青最後一招反勝為敗,大意失荊州,本就窩囊得很,現在眼看意中人突然出場為情敵喝采。
原來你們三人是躲在後面觀戰。
韓潤青一時怒火中燒,舉掌向頂門就拍。
“不可以!”嶽奇左手食指迅速地點了過去。
“潤青!你怎能拋下姑姑不顧?”烏二夫人眼淚汪汪。
“姑姑,我輸了!”
“在下一時僥倖,算不得什麼?”嶽奇於心不忍,他感到對方有骨氣,是一個人才。
“對!”言君君心裡佩服老叫化看得真準,自己也挺身而出,大聲道:“勝不驕,敗不餒,二位是君子之爭。”
“韓兄的磊落精神,在下佩服之至。”嶽奇雙手拱了拱,態度十分誠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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