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泰來說話了。他到底說話了。徐泰來一開口事情就好辦了,金嫣當即就開始了她的情感攻勢。這攻勢別緻了。她的進攻是從外部做起的,掃蕩一樣,把外圍的一切都掃平了。這句話怎麼講呢?這句話的意思是,當徐泰來意識到金嫣喜歡自己的時候,推拿中心的人早就知道了,
金嫣做了兩件事:一,吃飯的時候坐在泰來的身邊;二,下班的路上拉著泰來的手。對盲人們來說,這兩個舉動其實都是家常的,一般來說,並沒有特殊的含義,尤其在下班的路上——盲人下班歷來都是集體行動,三個一群,四個一組,由一個健全人攙扶著,手拉著手“回家”。但是,金嫣就是金嫣,永遠都是不同凡俗的。
應當說,推拿中心的人對金嫣和徐泰來的關係並沒有做好精神上的準備。相對說來,哪一個男的會追哪一個女的,或者說,哪一個女的會追哪一個男的,人們大致上會有一個普遍的認識。簡單地說,看起來“般配”。“般配”這東西特別的空洞,誰也說不出什麼來。但是,一旦落實到實處,落實到人頭上,“般配”這東西又格外的具體。再怎麼說,林黛玉總不會和魯智深戀愛吧。黛玉和魯達不配。金嫣和泰來也“不配”。既然“不配”,誰還會往“那上頭”想呢。
金嫣高調出場了。這一天的中午金大姐來了。她的到來是一個信號,中午飯開場了。金大姐是一個健全人,是推拿中心的專職廚師。她的特點是準時,不用摁表,她一進門一定是北京時間中午十二點。金大姐勤勤懇懇的,客客氣氣的,她把飯缽遞到每一個人的手上。大夥兒很快就狼吞虎嚥了。年輕人就這樣,不可能好好地吃的,不分男女,要不狼吞,要不虎咽。金嫣這一次卻沒有。她把飯缽放在桌面上,反過來喝水去了。金大姐說:“金嫣,快吃吧,今天的伙食不錯呢。”金嫣是這樣平心靜氣地回答金大姐的:“不著急。我要等泰來。我們一起吃。”
金嫣說這句話的時候泰來還在上鍾。他的一個貴賓崴了腳踝,需要理療,所以就加了半個小時的鐘。金嫣這麼一說大夥兒想起來了,昨天午飯的時候金嫣特地走到了泰來的面前,說:“泰來,我坐在你身邊可以嗎?”金嫣說得大大方方的,大夥兒都以為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玩笑,誰也沒往心裡去。都紅站了起來,特地給她讓開了座位。坐吧,徐泰來又不是貝克漢姆,你愛坐多久坐多久。
可是,金嫣這一次說的是“我要等泰來”,這一次說的是“我們一起吃”,大夥兒很快靜默下來了。多麼輕描淡寫。輕描淡寫就是這樣,它的本質往往是敲鑼打鼓。金嫣才來了幾天?也太快了吧。她怎麼就看上徐泰來了呢?
不會吧。搞錯了吧?
沒搞錯。金嫣看上泰來了。是不是戀愛了現在還說不上,不過,事態卻是明擺著的。金嫣對泰來不是一般的好。更不是同事之間的那種好。泰來下了鍾,金嫣先讓他去洗手。洗過手,金嫣和泰來坐在了一處,“吃”起來了。金嫣一邊吃,一邊關照泰來“慢一點”;一邊關照,一邊從自己的碗裡給泰來撥菜,嘴裡頭還絮絮叨叨的。這哪裡是同事了嘛。休息區安靜了,泰來聽到了這種安靜,低下頭,想拒絕。金嫣放下碗,搡了泰來一把,說:“男人要多吃,知道嗎?”泰來已經窘迫得不知所以了,就知道扒飯,都忘記了咀嚼,滿嘴都塞得鼓鼓囊囊的——這是哪兒?是休息區啊,所有的人都在。金嫣就是有這樣的一種遼闊的氣魄,越是大庭廣眾,越是旁若無人。
金嫣吃著,說著,偶爾還發出一兩聲的笑。聲音小小的,低低的,呈現出來的是一種親暱的格局,是“戀人”才有的局面。這一來休息區裡的人們反倒不好意思大聲說話了,靜悄悄的,只剩下金嫣和泰來的咀嚼。咀嚼聲一唱一和,或者說,夫唱婦和。大夥兒只能保持沉默,心底裡卻複雜了。徐泰來算什麼?算什麼?剛剛來了一個美女,偏偏就看上他了。泰來還愛理不理的,誰信呢。
如果說,一起吃飯時金嫣所表現出來的是她的勇敢、高調,到了深夜,在“回家”的路上,金嫣又不一樣了。金嫣呈現出來的是另外的一面,無能而又嬌怯。她對泰來依賴了。一定要拉著泰來的手,別人的則堅決不行。
深夜的大街安靜了,馬路上不再有喧鬧的行人,不再有擁擠的車輛。這是喧鬧和擁擠之後的安靜,突然就有些冷清。大街一下子空曠起來,成了盲人們的自由世界,當然,也是一個孤獨的世界。盲人們雖然結著伴,但到底是孤獨的。金嫣所喜歡的正是這份孤獨,他們沿著馬路的左側,一路低語,或一路說笑。每到這樣的時刻,金嫣都有一個無限醉人的錯覺,這個世界是她的,只有她和泰來兩個人。像荒漠。
我是一匹來自北方的狼
走在無垠的曠野中
淒厲的北風吹過
漫漫的黃沙掠過
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嗎?沒有了。想想吧,在深夜,在寂寥的大街上,也可以說,在蒼涼的荒原上,一個姑娘拉著一個小夥子的手,他們在走,義無反顧。多麼地嚴峻,多麼地溫馨。
慢慢地跟著你走
慢慢地知道結果
……
直到天長地久
It-sfo-re-ver
泰來卻一直都沒敢接招。他如此這般的膽怯,天性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還是被他的初戀傷得太重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然而,這恰恰是金嫣迷戀泰來最大的緣由。在骨子裡,金嫣有救死扶傷的衝動。如果泰來當初就沒有受傷,金嫣會不會這樣愛他呢?難說。金嫣是知道自己的,她不愛鐵石心腸,不愛銅牆鐵壁。金嫣所痴迷的正是一顆破碎的心。破碎的心是多麼的值得憐愛啊,不管破成怎樣,碎成怎樣,金嫣一定會把所有的碎片撿起來,捧在掌心裡,一針一線地,針腳綿密地,給它縫上。她要看著破碎的心微微地一顫,然後,完好如初,收縮,並舒張。這才是金嫣嚮往的愛情哪。
午飯是一頓連著一頓的,下班是一夜連著一夜的。金嫣和泰來始終在一起。同事們都知道了這樣的一個基本事實,金嫣,還有泰來,他們戀愛了。那就愛吧。既然這個世界上有鮮花,有牛糞,鮮花為什麼就不能插在牛糞上?
然而,問題是,他們沒有戀愛。金嫣知道的,他們還沒有。戀愛永遠不能等同於一般的事,它有它的儀式。要麼一句話,要麼一個動作,也可以兩樣一起上,一起來。只有某一個行為把某一種心照不宣的東西“點破”之後,那才能算是戀愛。
金嫣把能做的都做了,大開大闔,大大方方。但是,在“儀式”這一個問題上,金嫣體現出了一個女孩子應有的矜持。“我愛你”這三個字她堅決不說。她一定要讓泰來說出來。在這個問題上金嫣是不可能妥協的。泰來不說,她就等。金嫣有這個耐心。金嫣太在意泰來的這三個字了,她一定要得到。她有權利得到。她配得上。只有得到這三個字,她的戀愛才有意義。
泰來卻始終都沒有給金嫣這三個字。這也是金嫣意料之中的事了。在這個問題上金嫣其實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她希望早一點得到這三個字,另外一方面,她又希望泰來的表白來得遲一些。泰來畢竟剛剛經歷了一場戀愛。一個男人有沒有戀過愛,有沒有結過婚,有沒有生孩子,這些問題金嫣一點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一個男人對待女人的態度,尤其是對待前一個女友的態度。泰來剛剛從死去活來的戀愛當中敗下陣來,一掉頭,立即再把這三個字送給金嫣,金嫣反而會寒心的。金嫣才不急呢。愛情的表白是上好的湯,要熬。
日子在一天一天過去,一天,又一天,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泰來什麼都沒有對金嫣表白。金嫣有耐心,但有耐心並不意味著金嫣不等待。時間久了,金嫣畢竟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無論金嫣做什麼,怎麼做,泰來的那一頭就是紋絲不動。陪金嫣吃飯,可以,陪金嫣下班,可以,陪金嫣聊天,可以。但是,一到了“關鍵”的時候,泰來就緘默了。堅決不接金嫣的招。
泰來的緘默是嚇人的。回過頭來一看,金嫣自己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們認識的日子已經“不短”了。泰來的那一頭連一點表達的意思也沒有。泰來不是欲言又止,也不是吞吞吐吐,他所擁有的僅僅是“關鍵”時刻的無動於衷。泰來在“關鍵”時候的緘默幾乎摧毀了金嫣的自信心——他也許不愛自己吧。“鮮花”插在“牛糞”上,“牛糞”就是不要,可以吧?可以的。
金嫣有點力不從心了。她感到了累。可事已至此,金嫣其實已經沒有了退路。最累人的已經不是泰來的緘默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關係,她是高調出擊的,現在,他們正在“戀愛”,她金嫣有什麼理由不高調呢?沒有。金嫣時刻必須做出春暖花開的樣子,這就有點吃不消了。
金嫣不點破,泰來也不點破。金嫣有耐心,泰來更有耐心。金嫣以為自己一直可以等下去的,這一次卻錯了。她所等待的不是泰來,是時間,時間本身。時間是無窮無盡的,比金嫣的耐心永遠多一個“明天”。明天深不見底,它遙遙無期。金嫣終於意識到了,她等不下去了。她被自己的耐心擊垮了。泰來更為堅韌、更為持久的耐心讓她徹底崩潰了。泰來的耐心太可怕了。他簡直就不是人。金嫣只有一個心思,好好地哭一回。好在金嫣知道自己的德行,哭起來晾天動地。為此,她專門請了半天的假,去了卡樂門。那是一家卡拉OK廳。金嫣在卡樂門卡拉OK的包間裡把音量調到了最大,然後,全力以赴地痛哭了一回。
哭歸哭,金嫣在私下裡還是做起了準備。她給母親打了一個電話,她告訴母親,自己的身體狀況似乎“不怎麼好”。她知道母親會說什麼,無非是讓她早一點回去。金嫣也就順水推舟,說,再看看吧。這個“再看看”是大有深意的,它暗含了一個決心:金嫣決定和姓徐的把事情挑明瞭,行,金嫣就留在南京,不行,金嫣立馬就打道回府。
最後翻牌的依然不是泰來,是金嫣。這一天晚上是張宗琪、季婷婷、泰來和金嫣一組,由服務員小唐帶領著。一起“回家”了。到了家門口,就在住宅樓的底下,金嫣站住了。金嫣走到張宗琪的一側,把泰來的另一隻手從張宗琪的掌心裡拔出來,說:“張老闆,你們先上樓吧,我們再溜達一會兒。”張宗琪笑笑,拉過小唐的手,上樓去了。金嫣拽了拽泰來的上衣下襬,站在了道路的旁邊。聽著同事們都上樓了,金嫣沒有拐彎子,直截了當了。金嫣說:“泰來,我想和你談談。”這句話的架勢非常大,泰來的表情當即就凝重了起來。他不知道他的表情會不會被金嫣看見,他沒有把握。他把頭低了下去。憑直覺,泰來知道,今天晚上一定會發生一點什麼。
但無論發生什麼,泰來打定了主意,不說話。金嫣明明是打算在這個晚上和泰來把事情挑破了的,看見泰來的這一副姿態,生氣了。金嫣在這個晚上特別地倔強,你不說,好,你不說我也不說,就這麼耗下去,看你能耗到什麼時候。大不了耗到天亮,姑奶奶我陪著你。
然而,這一次金嫣又錯了。她的耐心怎麼也比不過徐泰來。也就是十來分鐘,金嫣撐不住了,她火暴的脾氣上來了。金嫣全力控制住自己,一隻手扶在了泰來的肩膀上。金嫣說:
“泰來,店裡頭都是盲人,所有的盲人都看出來了,都知道了,你看不出來?你就什麼也不知道?”
泰來咳嗽了一聲,用腳尖在地上劃拉。
“看起來你是逼著我開口了。”金嫣的聲音說變就變,都帶上哭腔了,“——泰來!我可是個女人哪。”
金嫣說:“泰來,你就是不說,是不是?”
金嫣說:“泰來,你就是要逼著我說,是不是?”
金嫣說:“泰來,你到底說不說?”
泰來的腳在動,嘴唇在動,舌頭卻不動。
金嫣的兩隻手一起扶住了泰來的肩膀,光火了。她火冒三丈。壓抑已久的鬱悶和憤怒終於衝上了金嫣的天靈蓋。金嫣大聲說:“你說不說?!”
“……我說。”泰來哆嗦了一下,脫口說,“我說。”他“望著”金嫣,憋了半天,到底開口了:
“我配不上你。”
泰來說這句話的時候早已是心碎。似乎也哭了。他知道的,他配不上人家。怕金嫣沒聽清楚,泰來誠心誠意地重複了一遍,“金嫣,我實在是配不上你。”
原來是這樣。天啦,老天爺啊,原來是這樣。這樣的場景金嫣都設想過一萬遍了,什麼都想到了,偏偏就沒有想到這個。“我配不上你”,“我實在是配不上你”,天下的戀愛有千千萬,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開頭麼?沒有。沒有了。因為戀愛,她一直是謙卑的,她謙卑的心等來的卻是一顆更加卑微的心。謙卑,卑微,多麼的不堪。可是,在愛情裡頭,謙卑與卑微是怎樣的動人,它令人沉醉,溫暖人心。愛原來是這樣的,自己可以一絲不掛,卻願意把所有的羽毛毫無保留地強加到對方的身上。金嫣收回自己的胳膊,定定地,“望著”泰來。她的肩膀顫抖起來。她的身體顫抖起來。她還能說什麼?讓她說什麼好啊?金嫣握緊了自己的拳頭,腦子裡全空了。此時此刻,除了哭,她還能做什麼?金嫣“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金嫣的哭聲飛揚在深夜。夜很深了,很靜了。金嫣的哭喊突如其來。這是什麼地方?這可是居民小區啊。張宗琪很快就帶領著金大姐和高唯下樓來了。他們想把金嫣拉回去,金嫣死活不依。張宗琪沒有辦法,只能拉下臉來:“金嫣,我們是租來的房子,你這樣,小區會有意見的。”金嫣哪裡還聽得進去,她才不管呢。她就是要哭。這個時候不好好地哭,還等什麼。
金大姐已經睡了一覺,懵裡懵懂地被張老闆喊起來。一醒來就聽到了金嫣潑婦般的嚎叫。她是不可能知情的。但是,既然金嫣都哭成這個樣子了,原因只能有一個,徐泰來欺負人家了。女人在任何時候都必須站在女人的這一邊。金大姐就拿出了大姐的派頭,劈頭蓋臉就問了徐泰來一個嚴峻的問題:“徐泰來,你怎麼能這樣欺負我們金嫣?!”徐泰來很委屈,他怎麼也想不通,金嫣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徐泰來被張宗琪拉走了。金大姐一把摟住金嫣,說:“好了,我們不哭了。”金嫣哽咽了一聲,抬起頭,差一點岔過氣去。金嫣說:“金大姐,你先回去,你讓我再哭五分鐘。”這話奇怪了。什麼樣的傷心會持續“五分鐘”呢?藉助路燈的燈光,金大姐仔細研究了一番金嫣的表情,金嫣的表情和她的嚎哭完全不相匹配。金大姐的心裡當即就有數了,看起來徐泰來十有八九是被她冤枉了。冤枉了也就冤枉了吧,下次吃肉的時候給他多添兩塊就是了。既然徐泰來是被冤枉的,那金嫣肯定就沒事。金大姐柔和起來,說:“聽話,跟我上樓去。你不睡,人家可要睡呢。”金嫣把金大姐推開了,說:“不行啊大姐,不哭不行啊。”
金大姐心底裡嘆了一口氣。世道真是變了,年輕人說話她都聽不懂了。什麼叫“不哭不行啊”!
“我愛你”這句話最終還是金嫣說出來的。是在泰來的懷裡說的。泰來自卑,對愛情有恐懼,對感情的表達就更加恐懼。但泰來對金嫣的珍惜金嫣還是感受到了。他怕金嫣,怕把她碰碎了,怕把她碰化了,緊張得只知道喘氣,每一個手指頭都是僵硬的。金嫣歪在泰來的懷裡,情意綿綿的,一不小心就把那三個字說出口了。他不說就不說了吧,不要再逼他了。金嫣算是看出來了,在愛情面前,泰來是一個農夫,怯弱,笨拙,木訥,死心眼。這些都是毛病。可是,這些毛病一旦變成愛情的特徵,不一般了。金嫣決意要做農夫懷裡的一條蛇。當然,不是毒蛇,是水蛇,是一條小小的、七拐八彎的水蛇。是蛇就要咬人。她可是要咬人的。她的愛永遠都要長著牙齒的。想著想著,金嫣就笑了,無聲地笑了。
“泰來,我好不好?”
“好。”
“你愛不愛?”
“愛。”
“你在睡覺之前想我麼?”
“想。”
“你能不能一輩子對我好?”
“能。”
金嫣就咬了他一口。不是咬著玩的,是真咬。她咬住了他的脖子,直到泰來發出很疼痛的聲音,金嫣才鬆口了。
“你疼不疼?”
“疼。”
“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愛你?”
“知道。”
“你知不知道我就是想嫁給你這樣的人?”
“知道。”
“你也咬我吧。”
“我不咬。”
“咬吧。”
“我不咬。”
“為什麼不咬?”
“我不想讓你疼。”
這個回答讓金嫣感動。被感動的金嫣又一次咬住了泰來的脖子。他們的約會還不到一個小時,泰來就已是遍體鱗傷。
金嫣似乎突然想起什麼來了,她從泰來的懷抱當中掙脫開來,一把把泰來摟在了自己的懷裡,問了泰來一個無比重要的大問題:
“泰來,我可漂亮了。我可是個大美女,你知道麼?”
“知道。”
金嫣一把抓住泰來的手,說:
“你摸摸,好看麼?”
“好看。”
“你再摸摸,好看麼?”
“好看。”
“怎麼一個好看法?”
徐泰來為難了。他的盲是先天的,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好看。徐泰來憋了半天,用宣誓一般的聲音說:
“比紅燒肉還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