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守一想了想:“這事你可得慎重。讓我寫序,費墨未必瞧得上。”
伍月:“瞧不上也得寫。費墨這書,沒法說了。書名叫‘說話’,我看他就不會說話,從亞里斯多德到孔子,從聯合國到大學課堂,還有你們的‘有一說一’,圈子繞得挺大,每句話都很深奧,動不動還引用些洋文,但最後什麼都沒有說清楚,於是等於什麼都沒說!”
嚴守一:“既然你們這麼瞧不上他,書為什麼還要出呢?你們老賀腦子進水了?”
伍月:“老賀腦子沒進水,因為老賀的女兒,是費墨的研究生。”
嚴守一明白了。伍月:“老賀讓你寫序,並不是覺得你會比費墨寫得好,而是想用你的序給費墨的書提提神,借一下你的名字給書打廣告,不然這書一本也賣不出去。”
自和沈雪住到一起之後,嚴守一一到晚上就犯愁。犯愁不是犯愁別的,而是沈雪是戲劇學院的教師,晚上愛帶他看戲。嚴守一不是不愛看戲,正經戲,《雷雨》、《茶館》、《哈姆雷特》,你哪怕是看京戲呢,嚴守一都能忍受;但這些戲沈雪不看,說過時了,沒勁,她一看就是行為藝術和實驗話劇。
今天晚上,沈雪又把嚴守一帶到一座紡織廠廢棄的廠房,看一出叫“八又二分之一”的實驗話劇。
嚴守一跟她來到這座位於北京西郊的廢棄的廠房。正是下班高峰,三環四環都堵車。路上用了一個多小時。等嚴守一和沈雪進場,戲已經開始了。廢棄的廠房裡,站滿了男男女女。其中還夾雜著許多外國人。一些外國人扛著攝像機,正對著場地中間拍攝。場地中間放著一摞大芯板。不時有民工過來,把一張張大芯板抬走,釘到廠房四周的窗戶上。兩個小時過去,四周的窗戶一扇扇被大芯板釘死,廠房的光線越來越暗。嚴守一站得腿發酸不說,還有些發睏。他想打哈欠,但看身邊的沈雪,夠著頭看得津津有味,便一直忍著。終於,當廠房只剩下一扇窗戶,這窗戶僅剩一束光線時,最後一張大芯板被釘了上去,廠房裡一片漆黑。這時房頂的大燈亮了,一個工頭模樣的人,戴著安全帽,走到場地中間:“廠房一共有四十八扇窗戶,八扇門,大芯板用了九十八張,一張大芯板九十五元,共九千三百一十元;釘子六斤半,一斤十三塊五,共八十七塊七毛五;壯工二十八人,每個工五十元,共一千四百元;合計共花費一萬零七百九十七塊七毛五。”
接著摘下安全帽,露出一個光頭,這時換了一副腔調:“我是這個戲的導演。
我叫胡拉拉。”
廠房裡掌聲雷動。沈雪也興奮地拍巴掌。嚴守一隻好跟著拍。這時一個民工打扮的人,開始手持話筒採訪觀眾,問大家對《八又二分之一》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