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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神笛神珠兩分離

    距離清原禪寺二十多里處,月夜中路進出現一座茅草棚子,似這種暫時棲身的草棚子,在關外常可以看到,誰也知道這是到關外開荒的人暫時落腳之所。

    三更天也過去了,蘇東二把坐騎勒住,道;“需要歇歇了,咱們就在這高梁棚內睡一覺吧!”

    珍珠是不會反對的,當然,朱全也更沒有意見--下得馬來,蘇東二抱起珍珠往棚中走,珍珠忙把帶的氈子取下來,先往棚內瞧,真是妙,乾草架起一張小睡牀,那架子是用是繩編織的,上面還有烏拉草。

    朱全把氈子先鋪好,一張鋪一張蓋,他對蘇東二,道:“叔叔,你們睡吧!我同馬睡一起。”

    蘇東二道:“去吧!太冷吃不消,你也可以到棚內來,別硬撐!”

    珍珠笑了。

    他把兩匹馬拉在附近一裸大樹下,下了鞍子取攏套,再把馬拍着卧在地上。

    兩匹馬並着卧,朱全便擠在二馬中間頭枕馬腿睡了。

    這還真妙,馬的體温比他蓋—牀棉被還舒服。

    這—夜蘇東二與珍珠沒有浪費好時光,二人擁抱在一起,夜來寒冷他們不覺得,他們只耳冀斯磨着。

    “珍珠啊!”

    “東二哥!”

    “珍珠啊!我好怕喲……”

    “你怕什麼?東二哥,你是英堆啊!”

    “我是怕一旦失去你,我怎麼辦?”

    “我不會離開你的,東二哥,我們已是夫妻了嘛!”

    “唔,珍珠啊!我們是夫妻了……”

    於是,草繩編的牀在閃晃,珍珠盡力的去承歡,那真是世上最高貴的愛在昇華!珍珠輕悄悄的宛如一隻温柔的小貓,那麼舒泰的依偎在蘇東二身邊,蘇東二在一番歡愉之後很快的睡了,他睡的很香,睡的十分甜,於是--有一個手杖在地上敲打着,蘇東二抬頭看過去,他不由得歡笑的迎上去了。

    那是十分慈祥的老太太,這位老太太他是見過的,他在鏡泊湖岸見過她的。

    蘇東二十分高興的迎上去,雙手立刻扶着這老人,笑道:“你怎麼也來了?”

    老太太笑笑,但卻又面色十分凝重的,道:“唉!沒辦法呀!蘇東二。”

    蘇東二吃一驚,道:“老太太,發生什麼事了?”

    老太太拉過蘇東二,道:“蘇東二,你跟我來,來了我再告訴你!”

    蘇東二似乎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了。

    蘇東二跟着老太太,兩個人走到一條小河邊才停下來,老太太指着河水,道:“條條江河通大海,一去難回頭。人吶,千年苦鬥一場夢,夢中因果誰知情?”

    蘇東二道:“老太太,你這話太玄了,我不懂!”

    老太太道:“你若懂,就不會天天火裏來,水裏淌了。”

    蘇東二道:“老太太,你還未告訴我你來為了什麼?”

    老太太道:“有一件事情,我還未告訴你吶!”

    “什麼事?”

    老太太指着河水,道:“江河之中有魚也有蛤,原本各自為生的,但鏡泊湖就不一樣,鏡泊湖中魚兒有牙齒而且嘴又尖!”

    蘇東二不懂,為什麼老太太會對他説出這些來?

    只聽老太太又道:“那些魚兒動作快,它們常常在湖底把大量的蛤咬死再吃掉,每年死了許多蛤!”

    蘇東二怎知這些,他以為這是弱肉強食,人也一樣,不足為怪!

    老太太道:“你在湖畔吹笛子,引出珍珠到湖岸上會你,才知道珍珠有寶可以把那些可惡的魚兒引到光明的地方去,真是太妙了,哈……”

    老太太忍不住的笑了,而且笑的幾乎岔了氣。

    蘇東二也笑,他笑老太太的動作滑稽。

    老太太道:“自從珍珠跟了你,可把那些可惡的尖嘴魚消滅不少,全披漁民們撈去了。”

    她拍拍蘇東二,又道:“鏡泊湖如今蛤可多了,也興旺了,這全是你的功勞呀!哈……”

    蘇東二聽的一怔,怎麼還有這種事,太離奇了。

    老太太笑笑,又道:“蘇東二,珍珠她爹孃願意把女兒許了你,是報你的恩吶!你知道嗎?”

    蘇東二怔住了,珍珠從未提過她的父母的,怎麼這老太太此刻提起來了?

    蘇東二正在懷疑着,就聽老太太又道:“真不幸,珍珠她娘生了重病,老夫人思念女兒呀!希望再看看珍珠最後一面,所以命我老婆子趕來了!”

    蘇東二吃一驚,道:“你要帶珍珠回去?”

    “回去見她娘最後一面呀!”

    “不……”

    “這是人之常情嘛,不能為了丈夫忘了爹孃呀!”

    蘇東二道:“路太遠了。”

    老太太道:“不遠不遠,你們還未進關呀!”

    蘇東二道:“可是……我們已走了快兩千裏了也!”

    老太太道:“蘇東二,回頭路我們會走的,你放心吧!別為我們操心吶!”

    蘇東二道:“老太太,如果珍珠不回去……”

    “她會的!””我們是恩愛夫妻呀!老太太……”

    “她也要回去探孃親,是不是?”

    蘇東二道:“我捨不得她回去呀!”

    老太太道:“蘇東二,英雄千萬彆氣短!”

    蘇東二道:“你帶珍珠,我何止氣短,我會發瘋的呀,老太太!”

    老太太道:“有緣自然再相會,你何必私心重!”

    老太太去拉珍珠,她要珍珠跟她快快走,走的晚了怕是難見到她的孃親了。

    蘇東二就是不放人,兩個相互推又拉,蘇東二還是拉不住珍珠,他忍不住的一聲吼:“不,不要拆散我們夫妻呀!”

    他這裏猛的挺,哎,懷中挺起了珍珠。

    “你做夢了……”

    蘇東二大喘氣,道:“夢,唉!原來是夢呀!倒把我嚇一跳!”

    珍珠笑道:“我知道,你怕失去我,是嗎?”

    蘇東二吻上珍珠了。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何用多言吶!

    已經弛向一片平垣的原野上了,蘇東二指着一道河,道:“過了這條大河,咱們就繞過潘陽了,那王天柱絕想不到咱們會走向繞彎遠路,哈……”

    他只笑了兩聲便不笑了。

    蘇東二為什麼不笑了?那當然是有原因的,他發現前面的大河渡口堤岸上停了一乘轎子。

    蘇東二在夢中就夢到了那頂轎,而且還是同樣顏色,同樣的兩個大漢站在轎前。

    今蘇東二吃驚的乃是轎前站着一個老太太,而這個老太太的衣着打扮竟也和夢中的一模一樣。

    蘇東二忍不住的叫了一聲:“不!”

    在他身後抱緊他的珍珠,道:“你又怎麼了?”

    “不,不是的!”

    “什麼事!東二哥!”

    於是,河岸邊那個老太太走過來了,這時候蘇東二真想拔馬回走,然而,老太太開口了。

    老太太盤腿走的快,一邊走一邊叫道:“蘇東二快過來,老身等你好久了!”

    珍珠吃一驚的道:“是佬佬!”

    她呼叫着,立刻跳下馬來往那老太太奔過去:“姥姥,姥姥!”

    珍珠投入老太太懷中了,她笑,但卻有眼淚。

    老太太抓住珍珠雙肩,她仔細的看着,笑道:“我們的小公主瘦了,可也精神了也!”

    珍珠道:“佬佬,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了?”

    她這麼一句,老太太的臉上立刻變得黯然神傷,道:“小姐,是發生了事情,所以我們拼命的來了。”

    珍珠吃驚道:“姥姥,快説呀!”

    蘇東二過來了,朱全也來了,他二人牽着馬,但蘇東二隻是低聲的道:“佬佬嗎?你來接珍珠回去呀!”

    老太太點點頭,道:“珍珠她娘快嚥氣了,一直叨唸着要見珍珠最後一面,所以……”

    “所以你趕來接珍珠回去呀!”

    “生離更斷腸,死別尤可憫,蘇樂二,你不會自私的眼睜睜不叫她倆母女見這最後一面吧?”

    蘇東二怔住了。

    蘇東二也想着,自己如此疼愛珍珠,如果拉住珍珠不叫她歸去,她會以為自己太自私,説不定會恨我一輩子。

    蘇東二心中泣血,但他拉住珍珠,道:“上馬,我們快馬加鞭,我送你回去見老孃,我這做女婿的尚未見過自己的岳母呀!”

    珍珠落淚了。

    老太太對蘇東二道:“蘇東二,你如果送珍珠回去,你必然帶給我們極大災難!”

    “怎麼説?”

    “很明顯,女真國已普下通告,死活也要緝拿你,你們逃還不及,豈有機會再深入敵人腹地呀!”

    這話倒真是的,蘇東二怔住了。

    老太太又道:“我老婆子只不過拉她回去與她垂死的孃親見一面,事情順利,就會再把珍珠送還給你的,短時的分離也是不得已,你安心啦!”

    蘇東二還能説什麼?

    蘇東二以為,這一切好像是被安排好了的,一切均是按計劃一步步的進行着,好似半點不由人!他忽的抱住珍珠,泣着:“我的珍珠,我的寶貝,你就要離開我了。”

    珍珠泣道:“東二哥,我娘最疼我,我娘快死了,我回去是盡—份孝,你要保重啊!”

    突聞朱全哭道:“珍珠阿姨,你不要走呀!”

    珍珠抹去淚,對朱全道:“阿姨送你的闢毒珠,小心保存着,那是百毒不侵的寶貝啊!”

    朱全點頭,道:“我放在袋子裏,阿姨!”

    老太太拉過珍珠,道:“他日還會相聚的,咱們快走,時辰不多了也!”

    她拉着珍珠往轎子走,有個大漢已掀起轎簾,恭敬的請珍珠上了轎,老太太也一齊坐在轎子上了。

    轎簾又放下了,只見兩個轎伕抬起那頂轎子便飛一般的往河流北方疾奔而去。

    抬轎的是快,連朱全也吃一驚。

    朱全指着轎子他對蘇東二道:“叔叔你看吶!”

    蘇東二道:“我看到了。”

    “叔叔,轎子不下沉,也不閃晃,好似空轎—般,他們的行走如飛,難道他們也會功夫?”

    蘇東二道:“功夫到了極至就是仙,你不覺得你珍珠阿姨有幾次發出的極光如同仙人施法嗎?”

    朱全怔住了,他以為叔叔沒有注意這些,如今才明白,叔叔早就知道了。

    遙望着遠方,遠方的那頂轎子早已消失在林子的那一方向了。

    蘇東二心中是什麼滋味?依他的想法,那是有人在他的身上挖下一大塊肉,他心中那份疼就別提了。

    騎在馬上的蘇東二,心中想着這些日子與珍珠在一起,雖説是免不了廝殺,可也歡樂有餘,自覺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原是打算把朱全送回五台山,自己與珍珠二人找一名山大川清靜的渡過這一生了,誰知中途會發生這種不幸的事情?想着珍珠臨去的回首一瞥,蘇東二不住就是一聲長長的悲嘆!這種事朱全是無法相助的,他只有默默的跟在蘇東二的後面不開口。沉默不一定就是金,有時候不出聲也不對。

    蘇東二突然對朱全,道:“你為什麼不説話?”

    朱全道:“我只是心中難過。”

    “不要難過,你沒聽嗎?你珍珠阿姨還會來的!”

    “可是,她將來怎麼找到我們?”

    “她必這有辦法,阿全,你不開口説話,那麼,聽我吹笛子吧!”

    朱全道:“叔叔,你好苦啊!”

    蘇東三叱道:“誰説我苦?我不苦,我心中充滿了無窮的幸福希望!”

    朱全道:“叔叔的希望就是早早與珍珠阿姨再團圍,是不是?”

    蘇東二仰天大笑……

    他很少這麼大笑,笑聲如龍捲風似的直把他那高吭的笑聲捲入雲端,而久久不散!於是,笛聲響起來了。

    蘇東二的笛聲從來就未有過如此的淒涼,悲慘的,有着世界末日那種令人以為一切全完了的味道。

    笛聲傳入林中,林鳥為之尖鳴,走犬為之嗚咽,行路的人也為這就正是五子哭墓嘛!朱全早在馬背上落淚了。

    朱全不知道這以後的日子裏,叔叔要如何的度過!

    這一日蘇東二一直坐在馬上吹着滄涼的曲調,那種“吹笛問青天,明月幾時圓”的苦澀,引出了大唐陳子昂的詩句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蘇東二已忘了天快黑了,他與朱全二人騎在馬上慢吞吞的又是百里外了,這時候他才深深嘆了一口氣,道:“唉,世上果有扯不清的是非,人間何曾有不散的筵席!”

    朱全這才對蘇東二道;“叔叔,累了,我們吃一些東西,到個清靜的地方住一宿吧!”

    蘇東二道:“夢,一切都是夢!”

    他對朱全道:“人生原本就是一場夢,是不是?”

    他這是答非所問,朱全也怔住了。

    朱全是不會領略到這蘇東二此刻的感受,他還小。

    也許真的逃過潘陽被攔殺的一劫,蘇東二與朱全二人越過錦州拍馬直馳關中,蘇東二對朱全,道:“再過一天馬程,就是古北口了,只等過了古北口,女真國便對咱們毫無辦法了!”

    朱全道:“叔叔,不知我爹孃如今怎麼樣了?我現在很想見到他們!”

    蘇東二道:“只待進了關,我們直奔五台山!”

    朱全心中激動,也很興奮,少年人總是形諸於行動上的,朱全笑對蘇東二,道:“叔叔,我可以吹笛子嗎?”

    蘇東二笑笑,道:“當然可以!”

    他把笛子交給朱全,道:“自從離開鏡泊湖,就未聽你吹笛子了,不知現在你的功夫如何了?”

    朱全把笛子看了看,又摸了摸,道:“自覺有進步,但欲達叔叔境界,還是相差—大截!”

    他吹起來了。

    朱全吹的曲子是平實的,充滿了感性的懷念意味,卻也引得蘇東二一聲嘆息!只不過朱全很用心的吹,幾次也令蘇東二點頭不已,忍不住的笑了。

    朱全吹了半個時辰之久才停下來,他神不變,氣不喘,面上略帶紅光。

    他似乎精神更大了。

    要知蘇東二這笛子功夫並非一般演奏樂器,那是練內功與氣功心法的手段!天下功夫都能練,各有巧妙手段。

    蘇東二的這套功夫,也只有一個人清楚,那個人便是霍天行!霍天行曾對蘇東二的這套功夫研究過,他發現蘇東二在把全身精力溶於笛聲中之後,蘇東二血脈賁張,力量大增,到達最高處便有搏獅殺虎的潛力。

    霍天行乃太行神醫,他的發現自是不會有錯,而他也鼓厲蘇東二多多潛研氣功真諦!

    如今,蘇東二也把這—套傳了朱全!蘇東二的刀法,朱全早已習會,只差的是力道,而此刻蘇東二聽了朱全的笛聲,他笑笑!當朱全收起笛子,把笛子交回蘇東二的時候,蘇東二對朱全笑笑,道:“阿全,你又進步不少,值得叔叔為你一賀!”

    失全道:“兩年多全賴叔叔指導,此生不忘!”

    蘇東二道:“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一切順利,我把你交在五台山萬愚大師那裏,我就打算再回關外來!”

    朱全道:“叔叔仍是打算找珍珠阿姨?”

    “我忘不了她啊!”

    “可是,你知道珍珠阿姨住那兒嗎?”

    “鏡泊湖上我吹笛,她會見找的!”

    朱全怔住了。

    蘇東二又道:“你如果再跟萬愚大師習功夫,學得他那一路‘大羅漢步法’,江湖上你便罕有對手了!”

    朱全黯然的道:“人生吶!為什麼要鬥爭?為什麼不能和和氣氣的過一生?爭的是空字!”

    蘇東二雙眉一挑,道:“阿全能説出這樣話,足以證明你的功夫已到一流,也只有功夫到家之土,才會突然心明如鏡的洞悉人生的真義!”

    他一頓又道:“且看多少高人走入深山去修道,多少奇人異士突然視權與利如糞土而歸隱山林,只不過你呀!你卻想退出也不容易了。”

    朱全道:“我想與爹孃隱居,可是哪裏有我們的容身之地呀!”

    蘇東二道:“所以,我是背了一身是非的人,你的責任便是維護正義,大明江山對你前言,是一項重擔了!”

    朱全低頭不語,他心中還真痛苦!前面是一個小鎮,平靜的小街上人並不多,蘇東二與朱全二人把馬拴在一家小店門外,便走進去找了個坐位坐下來。

    蘇東二這兩天因為身邊少了個心愛的珍珠,他是有些孤獨了。

    那小店是個灑店,午時尚未到,酒館中的客人並不多,也只不過兩三個而已!小二一邊抹拭桌子,一邊笑問:“二位,打算吃點喝點什麼?”

    蘇東二道:“一斤燒刀子,弄個拼盤,二十個包子吧!”

    小二點頭道:“再來十大碗羊肉湯,好不好?”

    蘇東二道:“就依你説的,要快點!”

    小二直起身子高聲唱起來。

    他唱的是“西出陽關無故人”曲調:“嘿,燒刀子來羊肉湯,二十個包子大拼盤喲!嗨嗨嗨……”

    聲音是粗了些,但調子還是未變,朱全幾乎想笑。

    蘇東二不笑,因為蘇東二坐的地方是面對着大街上。

    蘇東二似乎發現兩個人,那兩個人不應該在此地出現的,為什麼他們也來了?蘇東二並不對朱全説出他發現什麼人了。

    小二很快的把一應吃喝送上桌,蘇東二對朱全道:“快吃,吃了咱們快馬走!”

    朱全見蘇東二有不悦之色,立刻警覺,他四下裏看看,並未發現什麼!蘇東二已舉杯喝起來。

    蘇東二對朱全道:“來,你也喝兩杯!”

    他為朱全斟上酒,並舉杯,道:“來,幹!”

    朱全還是頭一回喝酒,他發覺叔叔對他當成朋友般的對待了。

    朱全又怎麼會知道,按其身份而言,蘇東二又怎麼可以與他平起平坐?朱全身份是小王子呀!而蘇東二,他只不過是個會操刀的殺手而已!這兩年多蘇東二把朱全帶在身邊,為了嚴厲的教朱全武功,他不得不有所固執,如今就不一樣了。

    如今蘇東二該教的全教了,而且只一到了五台山,朱全便與他分別了,那種猶似師生之誼應不再存在了。

    蘇東二對朱全微微一笑,道:“男人嘛!酒是要會喝的,不是嗎?”

    朱全覺得辛辣,但他強忍着,他身上發熱,一身的力道無法使出來,他一口氣便吃了五個包子。

    朱全也主動的為蘇東二斟上灑,他是酒壯了膽,但雙手捧着灑杯站起來了。

    朱全對蘇東二,道:“叔叔啊!二年多的耳提面訓,兩年多的辛苦教導,朱全心中一片熱呼呼的感激,今日叔叔要我喝酒,我就以此酒敬叔叔,感謝你的大力救助,他日再有所圖報了!”

    他“呱嘟”一口喝完酒,蘇東二舉杯也喝完,放下酒杯他拉朱全,道:“阿全吶!別對我説得那麼好,若是沒有你,我又怎麼有珍珠?”

    朱全道:“可是叔叔又失去珍珠阿姨,這兩天叔叔的心情我明白,好苦啊!”

    蘇東二道:“阿全吶!不錯,叔叔是苦,但想想與你珍珠阿姨相處的日子裏,我太快樂了,唔!多少人一輩子也比不過我們一日的快樂,我已滿足了!”

    兩個人又坐下來.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二十個包子不夠吃,朱全再叫二十個,那蘇東二也叫了半斤澆刀子,大碗的羊肉湯也吃光了。

    二人吃飽了算了帳,一共不過一兩五錢的銀子,太便宜了,送他們二兩不用找零了。

    酒館門外上了馬,蘇東二向朱全,道:“醉了嗎?”

    “沒醉!”

    “那就好!”

    “叔叔,你也沒醉吧?”

    “當然不會醉!”他把笛子交在朱全手中,又道:“運運氣功,把酒快快逼出來!”

    朱全道:“現在?”

    “不錯!”

    小街上,朱全吹起笛子了,他騎在馬上吹笛子,引起路人的微笑。

    沒多久,朱全已滿身大汗淋漓了。

    朱全再把笛子交還給蘇東二,蘇東二冷冷笑了。

    “太妙了,牛鬼蛇神到齊了!”

    他此言一出,朱全立刻回頭瞧,哎,可不正有幾個人也騎着追上來了。

    朱全低頭聲道;”叔叔,來了!”

    “我早發覺了,嘿……這樣最好不過!”

    “如何打發他們?”

    蘇東二道:“搏殺最好的地方便是由咱們去選了。”

    他説完活,立刻拍馬疾馳。

    朱全也追了上去。

    蘇東二與朱全二人剛弛出小鎮,小鎮上已有人在吼叱,道:“快追,絕不能被他們逃了!”

    一時間,小鎮上蹄聲如雷轟般嚇的,人們跳出門來觀看,不少人以為發生了什麼事了!只見拍馬疾往小鎮外的還真不少,算一算就有十幾個之多!但如果再細看,這些人之中就有“老超渡”葛紅與她的相好“河澗閻羅”屠天雲二人。

    另外還有個東方水兒來了。

    百里和尚未來,想是百里和尚傷的太重,一時間只怕有得受罪的了!

    除了這三人之外,就是那王天柱與七個彪形大漢,這七個大漢手中的兵刃也算齊全了。

    七個人沒有一個是同樣的兵刃--刀槍劍戟,斧鈎叉,每人一大件,騎在馬上還在“噢喝”着:“媽巴子的,只不過兩個小子呀!”

    拍馬在前的王天柱,道:“休得小看他二人,他們出刀神出鬼沒,‘十二黑武士’也死在他手呀!”

    “媽的,咱們拍馬千里地,卻只是為這兩個小子,大侍衞呀!你真熊!”

    王天柱在馬上大吼:“你們如此小覷敵人吶!追上去你們就會知道了。”

    忽聽屠天雲:“怎麼變成兩個了,不見有個如花似玉的女人嗎?怎麼不見了?”

    葛紅叱道:“你就知道女人!”

    屑天雲不吭聲了。

    葛紅又尖聲道:“老屠,咱們今天如果不把那小子收拾掉,他日後霍天行就會找上咱們,你琢磨吧!”

    屠天雲道:“葛姑娘,你還羅嗉啥?這一回咱們不再一意孤行呀!咱們不是同王大侍衞合作了嗎?倒是這一次你可不能再失手了!”

    這二人還在馬背上相互的報怨不已!緊追在二人馬後的乃是“花蝴蝶”東方水兒!東方水兒在清原禪寺搭上了百里和尚,兩個人原是一對野鴛鴦,怎知那天匆匆的來了王天柱,這王天柱又是百里和尚俗家徒弟,經過王天柱的要求與設計,生生把蘇東二引到清原禪寺來了。

    蘇東二三人原本打算進去清原鎮的,見清原鎮城門有兵把守着,進出的人盤問的甚為仔細,他們怎知這是王天柱故意這樣設計,目的在使得蘇東二三人不敢往城中走,那麼,最好的借住地方便是清原禪寺了。

    那清原禪寺方丈百里和尚武功高.他也調教出十八羅漢陣,王天柱以為萬無一失的能把蘇東二三人活捉,怎知仍然希望落了空!王天柱是個不認輸的關外人,他不死心的立刻連夜往潘陽趕去,他約來了關外七友!如今狂奔在王天柱前面的正是那關外七友。

    這些狂追的人個個身俱絕活,武功均有獨到之處,只不過前面看上去似是逃走的蘇東二與朱全二人,可也心生逗趣之意!蘇東二在馬上對朱全,道:“阿全,發力狂奔,先在這馬術上鬥一鬥這批邪魔!”

    朱全年紀輕,心眼早已靈活得比個老江湖,他笑道:“叔叔,咱們騎的是千里良駒,正可以同他們較一較馬勁,哈……”

    朱全還笑哈哈吶!蘇東二是如何同追他的這些人較勁?他拍馬馳出五十里,回頭不見追他的人,於是他下得馬來貼地聽,笑笑,道:“來了!”

    他再上馬,但不拍馬再弛,直待追的人相距他不過半里遠,就叫他哈哈大笑,然後與朱全二人再並肩一路狂馳而去。

    蘇東二不但狂馳,他還能把笛子吹起來。

    蘇東二吹的笛子聲音更見高吭嘹亮,“戰刀曲”隨着馬蹄的有韻律的伴奏,吹的更見快調好聽!他吹笛包含着氣功在音符裏,聲音在空中半天也不會消散。

    於是,王天柱追的人也聽到了。

    王天柱大罵:“媽拉巴子,他還吹吶!”

    關外七友早已大怒的罵起來:“個猴崽子,他還有興趣吹笛子呀!爺們這是頭一回遇上這種瘋子!”

    王天柱道:“把蘇東二當瘋子是危險的事情!”

    “老超渡”葛紅尖聲,道:“你們休要弄錯了,姓蘇的小子吹笛子乃是在提功聚力呀!他氣功已至化境了也!你們千萬別以為他在笛子上吹吹而已!”

    屠天雲道:“説採説去都是你,當初你不把油燈上的迷藥取下來,他們早死了!”

    這二人又在拌嘴了。

    其實他們二人已拌嘴了三十年了,有人就以為,常拌嘴的夫妻不會離,還真在他二人身上應驗了。

    雙方是一陣狂追,漸漸的,蘇東二與朱全二人又不見蹤影了。

    那蘇東二回頭看了看,他拍着坐騎十分的愉快,因為他很滿意這兩匹健馬。

    “阿全!”

    “叔叔!”

    “咱們下馬,咱們登高再看看!”

    朱全笑了。

    這二人又下了馬,慢慢的在一道斜坡上走着,這個斜坡有青草,兩匹馬低頭啃吃着。

    不時的,蘇東二把耳朵貼在地上聽。

    朱全取出乾糧來,分了一些送到蘇東二的手裏。

    蘇東二笑笑,道:“累死這些王八蛋!”

    他吃了幾個肉包子,那還是在鎮上吃剩下的,朱全一把裝在袋子裏了。

    兩個人把包子吃完,再喝了袋中的水,蘇東二指着後面,道:“阿全你看,他們還有至少三里遠!”

    朱全道:“咱們的馬兒猛啃草,他們的馬猛着跑。哈哈……早晚會把他們騎的馬累倒!”

    蘇東二道:“對,叔叔我就是有主意!”

    朱全道:“而且也是好主意!”

    後面已聞到蹄聲滾雷般的過來了。

    朱全提馬就騎上,蘇東二又在馬上吹笛子起來了。

    笛聲再度凝聚在空中,兩騎千里良駒又灑開四蹄往前狂奔而去。

    在後面狂追的人,王天柱就扯破喉管的大吼:“蘇東二,你個王八蛋,你們逃不掉了!”

    蘇東二回以笛聲更高吭,他的坐騎也在他的笛聲中不時的—聲長嘯。

    於是,葛紅忍不住的大叫起來。

    “蘇東二,你是霍天行的大殺手呀!霍天行的人被你丟盡,你只會逃呀!我説兒!”

    她怎知這是蘇東二在整他們冤枉?朱全緊緊在跟在蘇東二的後面,他當蘇東二的觀察員,他只回頭瞧,然後向蘇東二報告。

    蘇東二隻聽朱全的報告,就知道敵人距離他們多遠了,他只是在馬背上吹“戰刀曲”,而且一遍又一遍的吹。

    在後面,朱全哈哈笑起來了。

    “叔叔,他們又不見了也!”

    收起笛子,蘇東二回頭看,不由笑道:“咱們這場逗趣的功夫,他們是不會知道的,等到他們知道,只怕一個個累成龜孫子了……哈……”

    他指着一處高地,道;“咱們上去瞧瞧!”

    他與朱全拍馬直到路邊高處,哎,才看見五里外—批快馬在狂奔吶!

    蘇東二哈哈一笑,道:“且找地方叫馬兒飲些水!”

    朱全道:“路邊有個小池塘。”

    這二人似是溜馬般,拉着兩匹馬到了池塘邊,蘇東二隻要兩匹馬稍飲幾口便又騎上了。

    朱全就不懂,為什麼只要馬兒飲幾口,他怎知狂奔中的怒馬水都不要飲得太飽!飲太飽了就跑不快了。

    於是,前面一道羊腸似的盤山道,蘇東二與朱全就在這山道上拍馬疾馳,那“之”字形的山道,看上去雙方只差兩裏遠,但要追趕上,還得追上五里地!當雙方都可看見的時候,蘇東二立馬在山道上方還哈哈狂笑,只不過他換來不少的咒罵聲!

    此刻就聽敵人的咒罵也是一樁愉快的事情,這話怎麼説?想也知道,當敵人向你開罵的時候,大都是敵人對你無可奈何的時候,那麼,罵上幾句自然無可非議,反而自己得意!蘇東二就樂的哈哈一笑,拔馬便往山道的另一邊狂馳而去。

    朱全可樂了,他從未想到一向莊嚴而又不苟言笑的叔叔,逗起人來是如此的高明!其實這在蘇東二而言,就等於雙方在較量,逗,只不過也是較量的一種手段而已!後面的吼罵聲漸漸的遠了,聽不到了。

    蘇東二對朱全,道:“再奔馳一陣,天就快黑了,咱們已至少馳了兩百里地,我以為追咱們的敵人應該吃不消的停止追咱們了!”

    朱全道;“再馳十幾裏也沒問題!”

    蘇東二道:“叔叔在想一件事情!”

    朱全道:“叔叔在想珍珠阿姨了!”

    蘇東二帶着幾許黯然之色,道:“是的,我一直在思念着珍珠,阿全,這時候我才想着思念—個人,尤其是思念親愛的人,是多麼的痛苦啊!”

    朱全道:“我也一樣,只不過珍珠阿姨必會再來的,她説過會找來的!”

    蘇東二道:“中原何其大,太行山方圓八百里,她怎麼找我唷!”

    朱全道;“會的,我相信珍珠阿姨有辦法找到你的,叔叔,珍珠阿姨……”

    蘇東二道:“你的闢毒珠還在嗎?”

    朱全摸出懷中的兩粒闢毒珠,又道:“叔叔,你不是也有這樣的闢毒珠嗎?”

    蘇東二道:“我就是要告訴你,當我們與敵人交手的時候,就把這闢毒珠放進鼻孔中!”

    他忽的一聲冷笑,又道:“那個葛紅乃是最擅長使用毒藥的女人,咱們差一點上了她的當。”

    朱全道:“那個大腳女人呢!她的渾號叫‘老超渡’,哼!咱們今天超渡她吧!”

    蘇東二道:“這一回咱們二人出刀,且記我平日告訴過你的話——知道嗎?”

    朱全道:“知道,叔叔,我一直未忘記,出刀就是要對方死,下手不可手軟,狠與準缺一不可!”

    蘇東二道:“對,就是這樣,你沒叫叔叔失望!”

    這二人拍馬又馳出三十多里路,天色已快黑了。

    天黑對馬兒而言,是要休息的。

    蘇東二對他的這匹馬十分珍惜,他四下裏着了一遍,指着遠處的密林,道:“咱們今夜住在林子裏!”

    朱全道:“敵人還在後面吶!叔叔!”

    蘇東二道:“四更天咱們再上路,他們永遠也追不上咱們的!”

    朱全回頭看,果然早已不見有追兵過來。

    蘇東二已拉着馬到了斜坡上往那林中走去。

    這二人把馬拉進林子裏,朱全把吃的喝的送到蘇東二手上,道:“叔叔,馬兒吃什麼?”

    “吃草,把它們繮繩鬆了,任他們去吃草吧!”

    朱全依言放了兩匹馬,他坐在蘇東二一邊,從馬背上取來兩條毛毯來,這二人一人一件裹在身上。

    朱全摸着腰上的短刀,他心想,這以後就是這把刀為他殺人了!

    他也想到當年被東廠番子們追殺的日子,追到了他們一家三口就完了。

    朱全想着過去,忍不住的叫了一聲“叔叔!”

    蘇東二已經睡着了。

    這一夜雖然睡在林子裏,但二人卻睡的沉,也睡的過癮,只因為二人但吃的飽,精神好,更是愉快極了。

    把王天柱一夥人逗在股掌之上,蘇東二與朱全二人可真愉快極了。

    蘇東二還未醒,朱全已彈身而起,因為日頭刺目的光芒自樹叢中把朱全照射醒了。

    朱全一驚而起,自責為何如此貪睡!“叔叔,叔叔!”

    蘇東二猛可裏睜開雙眼,他身上還裹緊了氈子:“天亮了?”

    “是的,天亮了,叔叔,咱們睡過頭子!”

    蘇東二道:“是睡過頭了,但敵人卻想不到我們會在這林子裏一頓好睡!”

    他二人起來了,朱全把氈子收拾好,又在袋中取乾糧,蘇東二四下看,道:“馬呢?”

    朱全道:“叔叔,我去找!”

    他往高處奔去,四下裏盡是荒林大樹,很難找到那兩匹千里良駒,朱全心下可急了。

    如果沒有坐騎,再像來關外的時候一樣,走路就要一個月,那可就慘了!朱全沒有找到馬,懊惱的走回來,道:“叔叔,怕是野馬難訓,又逃走了!”

    蘇東二道:“早已不是野馬了,不可能走的!”

    只見他取出笛子來,盤膝坐在地上吹起來。

    蘇東二不是吹的“戰刀曲”,更非吹的“血魂曲”,他吹的是“懷念曲”,如果仔細聽,便在他那悠揚妁笛聲裏充滿了感性的意味,更充滿了情義的流露,彷彿在懷念着多年的至友不知何日再相見似的!朱全知道,這是叔叔在召喚兩匹馬兒了,他便立刻往四下裏觀看着。

    蘇東二幾乎吹了半個時辰,朱全也以為沒有希望了,朱全準備自己背起馬鞍子,忽的,林深處傳來兩聲馬嘶,立刻令朱全精神一振。

    “馬兒回來了!”

    蘇東二吹的笛子更感性了,就聽得蹄聲自林中奔來了,蘇東二收起笛子抬頭看,果見兩匹馬已奔回來,那真是令人喜出望外的事情。

    蘇東二撫摸着馬背與脖手,道:“你們去了那裏?咱們要走了,我捨不得拋下你們呀!”

    兩匹馬似是聽懂蘇東二的話似的,盡在蘇東二的身上磨蹭着。

    於是,朱全為兩匹馬套上了馬鞍,那蘇東二看看天色,道:“也許王天柱追不上了咱們,他們回去了!”

    朱全道:“他們也可能追到前面等着我們吧!”

    蘇東二道:“除了他們繞道,如同我們這條路,咱們必會發覺到,咱們也不可能睡到天亮還不知道了。”

    朱全也上了馬背,他看看大道,問道:“叔叔,還有多久可以進關!”

    蘇東二道:“算算日程,快馬應不出兩天吧!”二人拍馬又上道了。

    這天天將黑的時候,蘇東二與朱全二人過了青龍河,附近有個沿馬路建的小市集。

    這個市集人不多,從東邊到西頭才不過二十幾户住家兼營客棧。

    蘇東二與朱全策馬到了一家客棧門外,立刻自客棧中奔出兩個夥計。

    蘇東二一邊下馬,一邊問道:“夥計,問你一件事情!”

    那夥計拉住馬,答聲道:“爺,你請問!”

    蘇東二一邊把身上的灰彈着,一邊問那夥計,道:“這兩天可曾有十一男女騎馬打從這裏過去?”

    笑笑,夥計道:“沒見過,爺,這裏少客人經過,這條路上不通大邑,盡是荒徑小道,過了青龍河,這兒林家集自算是大的了!”

    夥計回應得仔細,蘇東二也滿意的笑了。

    跟着夥計進了店裏,蘇東二對朱全,道:“王天柱他們回頭了,哈……追不上總不能追進關吧!”

    朱全一聽笑笑道:“明天就可以進關了,叔叔,咱們總算脱困了!”

    蘇東二道:“過不了幾日,你也可以看到你的父母了,我先恭喜你了。”

    這一晚,二入又是一頓酒菜,無他,高興嘛!

    那朱全特別吩咐店中夥計,拿最好的飼養料把兩匹馬喂個飽!這座小鎮人真少,飯已過仍不見街上有行人,蘇東二與朱全出了小鎮,蘇東二便不急於再拍馬狂奔了。

    蘇東二與朱全緩緩策馬古北口,他遙指西南方向對朱全笑笑。道;“快了,過了今夜你就可以與父母團聚了!”

    朱全全身熱熱的,他對這位亦師亦友的叔叔,心中着實充滿了敬意。

    朱全有些熱熱的道:“叔叔,希望父母平安,希望叔叔常到五台山。”

    笑笑,蘇東二並未再説什麼。

    蘇東二又取出笛子,他吹着“陽關三疊奔塞上”那半帶哀怨的曲子。

    馬兒緩緩馳着,關外的大地上吹來一片青草香,但蘇東二卻也發現這關外也充滿了血腥,就好像戰火之前的味道,只不過他又看不出有什麼兵災發生!快午時了,以蘇東二的預計,這夜會住在古北口內客棧應無問題。

    蹄聲,笛聲,在這和風中配合的還真妙,朱全在馬上就在想着一個人,那便是珍珠阿姨!是的,如果此刻珍珠阿姨也在一起,多美妙啊!蘇東二一直吹着哀傷的曲子,因為他就是在想着他的珍珠!越是接近長城邊,他心中越是悲傷,他在心中吶喊着:“我的珍珠啊!你現在怎麼樣子?你會不會同我一樣的在想着我嗎?唉!天若有情夫亦老,真的是天長地久也難再逢嗎?珍珠啊!我不是等你,我要去找你,我不甘心你就此而去啊!”

    蘇東二當然末從口中説出來,他只是是心中激盪不已,也痛苦!自從珍珠走後,蘇東二一直是這樣子。

    人吶,如果失去所愛,這個人説一定會發瘋。

    蘇東二是不會瘋的,他只有在敵人的挑逗中出刀。

    現在,蘇東二忽然收起他的笛子,他不吹了。

    蘇東二低聲對朱全,道:“土坡後面必有人,而且還不止一個人!”

    土坡上小樹兩三株,顯得有些孤單單的樣子,土坡上還有半丈高下的小小土地廟,那光景更孤寂!蘇東二與朱全二人策馬往土坡上彎路馳上去,他二人還未走到那座小小士地廟前,忽的自三個方向冒出一批惡狠狠的怒漢,這中間還有兩個女人。

    是的,王天柱就在這些人的最前面。

    王天柱還包紮着傷處,他卻是一番得意。

    蘇東二隻一看到其中有個“老超波”葛紅,立刻把珍珠送的闢毒珠塞入鼻孔中。

    朱全也同樣的把珍珠阿姨送的闢毒珠塞入鼻中,那把短刀也拔在手上了。

    “姓蘇的,你逃不了啦!識相的,就隨本大侍衞永吉去打官司吧!”

    蘇東二冷笑,道:“王大侍衞,你的堅持實在叫蘇某人佩服呀!”

    王天柱道:“職責所在,非如此不可!”

    蘇東二道:“如果我進了關,難道你也追去關內拿人不成?”

    王天柱冷笑,道,“你進不了關,姓蘇的,你應該明白,這兒不是關內!”

    蘇東二道:“還以為你知難而退了吶!”

    王天柱冷笑,道:“別為自己説些壯膽子的話了,知難呀!你以為你每次都是那麼幸運呀!”

    蘇東二道:“我的出刀總是有目的,我一向不為自己而出刀,除非被逼,王大侍衞,至今我仍然不想對你上重手,我説過,除非被逼!”

    王天柱道:“還帶唬的呀!小子!”

    蘇東二道:“我就是弄不懂,你們怎麼會走在我們有前面來了!”

    “哈……”

    王天柱得意的道:“姓蘇的,你以為騎了快的馬逃的快呀!我就知道你會走向什麼所在,走古北口是嗎?”

    “你怎知我走古北口?”

    “我早知你乃太行山神笛郎君,你不會走別的路,古北口才是你的去路,進了古北口,太行山就西南方,而我們便連夜轉入小路,早你們半天就等在此地了,哈……”

    “哈……”他笑,其他的人也笑了。

    只有葛紅未笑,她開口問道:“蘇東二,你的那位美得冒泡的女人呢?”

    蘇東二尚未回答,東方水兒己沉聲,道:“葛姑娘,這是什麼時候呀!你問些不相干的事!”

    葛紅道:“什麼叫不相干,便是動手,也好斬草除根呀!你説是不是?”

    “是個屁,你的毛病我知道,哼!”

    葛紅想回吵,王天柱叱道:“別在這兒吵,你們二人如果當初聽我的,姓蘇的早完了!”

    他轉而對身邊七人,道:“包兄,你們七位難得會在一起為王爺出刀,瞧瞧,這就是我對七位老哥説的蘇東二,他可古怪吶!”

    姓包的抖着手中板斧,沉聲道:“不就是個人模人樣的傢伙,他值得我們七人聯手?”

    王天柱道:“休忘了,‘十二黑武士’也死在他手中,還有我師父百里和尚,至今未知他是否已無恙!”

    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們在岔口未得手,梅河渡口也吃了他的虧,我是把一切希望全部放在七位身上了!”

    一直未開口的“花蝴蝶”東方水兒便在此時開口了。

    她對屠天雲與葛紅二人,道:“聽王大侍衞口氣,我們三人是多餘的了?也罷,咱們一邊看熱鬧吧!”

    葛紅一聽,冷笑道:“對,咱們一邊看熱鬧,誰出手誰就是小狗做的!”

    王天柱道:“喂,怎麼未交手先內鬥呀!”

    包大山嘿嘿,道:“他們關內來的盡是些小心眼傢伙,別理他們,咱們出刀!”

    王天柱又對蘇東二,道:“姓蘇的,我如果不加以介紹,你是不知他七位的高名大號何方神聖吧!”

    蘇東二道:“何方神聖?”

    王天柱道:“你瞧這位包大個子,他叫包大山,蒙古人稱的大斧頭便是他,嘿嘿嘿,你能吃他三下劈?”

    他再指着雙手端着明晃晃鋼叉的大毛漢,道:“胡鐵九,長白山挖參的人都免不了請他助上一臂之力的,他一個人可以搏熊鬥虎,你會知道厲害的!”

    王天柱又指着一個瘦高的大漢,道:“這位神鈎馬佔水,關外人少有沒聽過他的大名的!”

    王天柱還衝着蘇東二一聲冷笑,又道:“看到沒有,那雙手持一對短戟的老哥,乃長春武館的張放仁張老哥,他的雙戟,嘿嘿嘿,小心他挑出你的肚腸來!”

    蘇東二幾乎要閉上雙目的。

    王天柱卻仍然指着一個壯漢,道:“天山神劍白玉峯,咱們女真國的劍術名家,還有兩位,那分別是松花江畔的神槍劉長山與長春快刀王化中!“他還真的有耐性,一一的為蘇東二加以介紹。

    王天柱走前一步,嘿嘿一笑,遣:“姓蘇的,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對你加以介紹嗎?”

    蘇東二那一雙冷煞芒一厲,未開口。

    王天柱接道:“本大侍衞無他,乃是要你知難而退,不要做些無謂的殺戮,隨我回去投案!”

    蘇東二咬咬牙,道:“姓王的,你死,為什麼還要拖上這些人一起死,你太過狡猾了,我蘇東二最痛恨像你這樣的人物!”

    王天柱大怒,吼叱道:“你是什麼東西,你不知好歹,死到臨頭還吹牛……”

    忽聽蘇東二對朱全,道:“稍待出手,這姓王的人是你的了!”

    他此言一出,朱全立刻往王天柱移過去,王天柱大怒,道:“媽巴子的,你連這娃兒也利用呀!真不是東西!”

    朱全道:“姓王的,這一路歸程,你為我們製造太多的不愉快了,這是算總帳,你還不出刀!”

    王天柱仍在移動。

    忽的,只見葛紅在附近抓了一把泥沙拋向空中,這個動作是揹着朱全做的。

    蘇東二當然來看見,她為什麼有這個舉動?就在此時,葛紅大叫:“都過來,咱們何不再商量一番如何動手呀!”

    她在招手,王天柱便對他身邊的七人示以眼色。

    於是,這夥人又聚在—起了。

    只是他們聚在一起未開口,那葛虹突然吃吃笑起來了。

    她一邊笑一邊把雙手揮個不停,面上那股子得意,忍不住的道:“還不倒下,倒也……”

    哎,葛紅仍在揮手,而朱全與蘇東二二人站在風頭五丈遠處。

    蘇東二心中立刻明白,他冷笑着取出笛子吹來起來。

    是的,“戰刀曲”的聲音,聽的人們心頭一緊,殺戮的前奏,彷彿已見血腥充滿在人們的心頭。

    忽聽得王天柱大吼:“老太婆,你這手段不靈光,他二人一個也未倒下!”

    屠天雲道:“哎呀!他乃是靈精,知道你用的毒,他們早有防備了,收起來吧!咱們還是真刀真槍的且看各人的造化,殺出個結果來吧!”

    葛紅還不信邪的道:“怎知他二人有備?”

    屠天雲道:“鼻音奇重又非發燒.當然有備!”

    王天柱對身後的七個怒漢,道:“你們關外七友的聯手,也是咱們女真國的武功代表,今天且看的你們的了!”

    他此言一出,包大山拎着板斧便往蘇東二走去,在他兩邊,扇形的六個人也往前移動着,屠天雲與葛紅二人加上個“花蝴蝶”東方水兒,三個人反倒退守在外圍。

    他三人不是不出手,而是把守外圍,攔殺想逃的人,這光景他們似乎早就打定好了似的。

    朱全一直緊盯着王天柱,他也恨透了姓王的,如今見七個大漢往這麪包圍過來,他沒有忘了叔叔對他説的話。

    蘇東二對朱全交待,王天柱是他的了。

    朱全錯身閃開七丈外,他高聲對王天柱道:“姓王的,你別站在一邊當指揮,小爺來侍候你了!”

    王天柱一聽火了,他吼叱:“個小王八蛋,你莫非活膩了,找死呀!”

    不料朱全回應的也狠:“找死不找死,殺了才知道,你不會再逃走吧?”

    王天柱冒火三千丈,他乃大都統鐵本雄身邊第一侍衞,豈能被這半大不小的少年爬在他身上撒屎水。

    王天柱的刀隨他上撲的身子猛捅,厲吼道:“老子砍了你這小鬼!”

    “嗆!”

    “噢……”

    朱全還真快,快得連他自己也吃驚,他的尖刀那麼快的紮在王天柱的肚皮上,當他左掌拍歪王天柱的那一刀捅的時候,他的尖刀帶着一溜鮮血隨他閃躍的身子已在五太丈外了。

    太快了,這種情形是叫人難以想像的。

    王天柱也不敢相信,他會那麼快的被這少年人一刀捅在肚皮上。

    有一種令他堆以忍受的痛苦在他的肚子裏翻攪,當他無力的往地上坐下去的時候,他想叫,但已叫不出聲了。

    他的刀原是拄地卻又被他坐壓在下面,那種先奈的表情,真正是死不瞑目!

    朱全就在一怔之間,忽聽屠天雲大叫:“不好了,這小子殺了王大侍衞呀!”

    蘇東二已被包大山七人團團圍住,只因蘇東二冷漠的站着,七個大漢一時間不來對他攻擊,不料卻傳來王天柱被殺的吼聲。

    王化中對包大山道:“包兄,咱們的責任更重了!”

    包大山道:“是的,若不提着他二人的腦袋回去,咱們就別再混了!”

    劉長山端着槍對身側的白玉峯,道:“是王侍衞太大意了,那小子不可忽視呀!”

    白玉峯劍指當空,沉聲道:“由此可知,這姓蘇的絕非僥倖闖過幾關,咱們不可稍存大意!”

    就在這時候,朱全已仗刀往屠天雲三人逼過去,他冷厲的道:“此時此地,容得你三個奸倭小人再撿拾便宜的?你們一齊出招吧!”

    “花蝴蝶”東方水兒尖聲,道:“好個可惡的小子,你是什麼東西,別以為你把王侍衞刺殺,就以為自己不了起呀!你想同咱們三人過招,差遠了!”

    葛紅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朱全道:“就聽得你們曾與東廠番子聯手坑人,小爺就饒不了你們!”

    屠天雲大怒,道:“奶奶的,我宰了你這小狗操的!”

    “殺!”

    朱全再也忍不住這三人的咒罵,猛的,一頭便往屠夫雲的懷中撞去。

    立刻間,二人之間發出“沙沙”響聲怪刺耳的。

    也就在一窒之間,就聽屠天雲狂嗥一聲:“噢喲……”

    那是一刀自下往上切,朱全那凌厲的短刀被屠天雲的砍刀連阻帶壓的一頓間,朱全疾拍一掌打偏屠天雲的有臂,尖刀便斜挑而上,可把屠天雲殺是直冒鮮血,自左臂連上肋骨,白森森的肋骨可見,痛的他“絲絲”直噎氣。

    好個葛紅,她也不知那兒來的力量,扛了受傷的屠天雲便往那斜坡下奔去。

    剎時只聽馬嘶聲,這二人逃的可真快。

    “花蝴蝶”東方水兒來不及出刀,她還真的一愣,因為她以為屠天雲必能砍了朱全……誰知……朱全追不及屠天雲,一個錯步逼向東方水兒。

    “你逃不掉了!”

    東方水兒舉刀便殺,兩個人撞在一起兩個照面,就見東方水兒一聲大叫:“我不同你打了!”

    她拔腿就逃,朱全立刻追上去。

    朱全的身子已騰起三丈高下,尖刀快指向東方水兒的背上了。

    猛古丁,就見東方水兒賣個身法,整個人斜旋身,右手疾甩又大叫:“着!”

    就見一點星芒驟現,雙方距離又近,朱全自知閃躲不及,只有發刀一個打橫,“噌”的一下子,一隻蝴蝶鏢狠狠的紮在他的左臂上,而朱全挨鏢不吭聲,左腿沾地再起,正逢東方水兒又自取鏢在手。

    朱全火大了。

    他大吼一聲一刀劈過去。

    “噢……唷……呀!”

    朱全兒欲撲上去補上一刀,但東方水兒冒着冷汗往斜坡下狂奔而去。

    她頭也不回的逃了。

    朱全追上了五六丈,突聽一聲厲叱,猛回頭,他心一痛,因為蘇東二的麪皮在冒血。

    蘇東二的身上也冒血,但蘇東二夠狠,他不出聲。

    “關外七友”有兩個已坐在地上站不直,只有五個正同蘇東二殺得兇殘。

    那真是不要命的搏鬥,就看誰的刀法妙了。

    於是——於是朱全厲叫一聲:“叔叔,阿全來也!”

    朱全連拔鏢的時間也沒有,他帶着蝴蝶鏢奔過去。

    “殺!”

    朱全對準了劉長山殺上去。

    劉長山舞着槍也冒着血,當朱全往他殺到的時候,他忽的一記回馬槍,只想把朱全一槍挑死。

    但朱全身小動作快,他溜着長槍往劉長山的懷中滑過去,尖刀已沾上姓劉的握槍大手了。

    就聽劉長山一聲猴叫,他鬆開一手在側閃,朱全似乎認準了他會閃似的,尖刀猛一紮!

    “啊!”

    劉長山胯上捱了一記狠的,痛的他跳起來,手中長槍一陣亂扎,人已往山坡下奔去。

    朱全只在心中叫可惜,因為他無法追殺,他要幫着叔叔對付這些人物,蘇東二已發覺壓力大減,他麪皮上流的血便是捱了劉長山的一槍扎。

    如今劉長山挨刀逃了,蘇東二的勁道使出來了。

    地上被他刺成重傷的兩個正是王化中與白玉峯,這二人還在地上手壓傷口痛苦着,就聽蘇東二一聲厲吼:“我殺光你們這些化外畜牲。”

    就見他標着鮮血騰身起,半空中他好像是掛在那兒似的,一片極光自他的身下在流閃。

    立刻間,就聽得兩聲慘嗥,只見包大山拋斧搗面暴退不迭,胡鐵九用力壓住脖子上的一刀厲聲叫:“媽巴子的,這是什麼刀法!”

    他叫着也逃了。

    那位使雙鈎的馬佔水,把雙鈎舞了個密不透風,他同使雙短戟的張放仁似乎要穩札穩打了。

    蘇東二這時候對朱全道:“阿全吶!”

    “叔叔!”

    “你不殺人人殺你,殺!”

    “是,叔叔,咱們殺光他們!”

    馬佔水還嘿嘿笑,他拼命的把雙鈎掄得“咻咻”響。

    蘇東二盡在等機會,他不急於上。

    蘇東二明白,如果自己把這人刺死,自己必也免不了捱上一記,如今勝負已現,又何必急於一時呢!蘇東二閃動在冷芒外冷笑不已。

    而朱全,早已把張放仁引過來了。

    忽然,朱全發覺坐在地上的兩個重傷的敵人快到斜坡那兒子,不由大叫:“叔叔,他們逃了!”

    蘇東二厲叱二聲:“殺!”

    馬佔水不殺,他狂劈七下回身就逃,口中厲叫:“張兄,退!”

    張放仁拋下朱全就跑.迎面兩匹鍵馬由包大山拉過來了,這二人跳上馬背就往山坡下狂奔而去。

    如今,這一場廝殺結束了。

    這一場拼搏只死了一個人,大侍衞天柱挺屍在草地上還瞪着眼。

    朱全去牽馬了。

    蘇東二的身上傷了五個地方,都是因為他會挨刀,才未被殺死。

    傷是傷了,但當朱全為他敷了藥之後,他取出笛子跌坐在王天柱的屍體附近吹起來了。

    那是“血魂曲”呀!蘇東二面對地上一灘灘的鮮血,他那笛聲更見悽然,也使聽的人低下頭來。

    朱全就拉着兩匹馬木然的站在那裏。

    現在,蘇東二與朱全二人並肩往西南方緩緩的馳去。

    蘇東二對朱全的表現十分滿意。

    “阿全吶!你已是高手人物,且記一句話,有刀不殺人這句話!”

    朱全一怔,道:“叔叔,什麼意思?”

    笑笑,蘇東二道:“刀需有刀魂,亂用者必自焚,記住,除了不得已的任務之外,輕易不可出刀!”

    朱全道:“我知道了,叔叔,咱不亂殺人,卻也要為正義而出刀,是不是?”

    蘇東二道:“不錯,你以後自然會明白!”

    這二人就快到古北口了。

    長城外草原處,回頭一看遠無邊,蘇東二看了一眼立刻拍馬直往古北口關閃隘馳去。

    朱全也追上去了。

    古北口也是國界,女真國的人若要想入關,那得關口邊防加以驗證才放人。

    蘇東二與朱全二人剛到古北口那關口外的防堤邊,忽的傳來一聲暴吼,道:“站住!”

    蘇東二另聽一聲音叱道:“幹什麼?”

    那年頭也講求三通與三不通,關外人若想進關來,查的嚴格,盤問的清楚,然而關內的人想去關外開荒,方便極了,一律放行。

    如今蘇東二帶着朱全進關內,當然有得盤問的。

    蘇東二與朱全下得馬來,他們隨身帶的也簡單,只不過蘇東二把要回太行山的地點娘子關對守城的人説了一遍,而且又亮出二人小小的防身刀。

    當然,一錠五兩重的銀子是少不了的遞給守城人。

    已經可以通過了,忽的從城內過來一箇中年軍官,這軍官查着蘇東二,身邊除了刀之外,便是一支笛子,他雙目—亮,道:“貴姓?”

    “姓蘇!”

    “他呢!”

    “我的侄兒!”

    那軍官一聲淡淡的笑,道:“回太行山到娘子關呀!”

    “不錯!”

    那軍官一聲沉吼;“去了關外幾年?”

    “兩年三個半月!”

    “嗯,你倒記的清楚!”

    他看看兩匹健馬,又道:“為什麼折回來了?”

    蘇東二道:“遭人欺壓,何如在家鄉工作。官長吶!在人家地頭上你就不得不低頭,我是個不想被異族人欺壓的漢人,所以回來了。”

    那軍官吃吃一笑,道:“説的好,呶!”

    他伸手指向關內長城內的一家平安客棧,道:“去,今夜你們住在那家客棧?”

    蘇東二聽的一怔,這軍官管的也太多了吧!管我住什麼客棧!只不過當他再一看這官兒,不似有什麼惡意,他也不放在心上了,蘇東二剛要走,忽又聽得那軍員一聲喊:“喂,你們等—等!”

    蘇東二與朱全剛進關,立刻拍馬站住了。

    “官爺,有事?”

    那軍官再上下看着蘇東二與朱全,道:“是不是剛同滿州人打架子了?”

    “這傷你是看到了的!”

    “有那麼厲害的人物?”

    蘇東二道:“獨狼難敵眾犬吶!”

    那軍官哈哈一笑:“這是説他們人多,殺你們兩個人了?”

    蘇東二道:“而且也是個個身手不凡!”

    軍官擔擾似的道:“他們有幾個?”

    蘇東二道:“再是多,也被我殺死殺傷逃走了!”

    軍官手一讓,道:“請!”

    蘇東二與朱全向平安客棧,正有幾個邊防軍士提着酒袋走了出來。

    沿着一條大道,古北口的這條街也算夠熱鬧的,來往的客人多一半是關內的移民,他們到關外去並荒。

    另一批人是挖棒棰的——也就是挖人蔘的人,至於做毛皮生意的人,就更是不在話下。

    這兒的熱鬧也是分季節的,一年四季中只有冬季最冷清,春暖花開時,關外墾荒去,夏秋之季才是做生意的。

    平安客棧中住了一位常客,這位常客已經住了兩年,他不走,當然沒人趕他走。

    這位常客短小精悍,與守關的軍士們混的熱,尤其是那位守城軍官,幾乎已是自家兄弟了。

    就在朱全把馬鞍背上肩,蘇東二已往平安客棧中飯堂走的時候,又見那軍官也過來了。

    那軍官對夥計吩咐:“看到了嗎?這二位剛由關外回來,身子受了點傷,快弄間好房間先叫他們歇着!”

    “劉爺,你的朋友!”

    “不錯!”

    那夥計立刻接過馬鞍,對蘇東二與朱全二人,道:“請跟我後面來,”

    夥計把二人引到一間大客房中,那軍官可未進來,他反而匆匆的走了。

    太神秘了,朱全也發覺有些不對勁。

    朱全向蘇東二使眼色,蘇東二卻冷笑了。

    門外有了另一個夥計在回應:“汾酒一罈,四個大件,刀削麪四碗吶!”

    這是誰在吩咐呀!真能吃,請客不是?蘇東二見夥計放下馬鞍,立刻吩咐,道:“久已未吃家鄉的刀削麪了,你去來兩碗,外加兩個拼盤,汾酒一壺!”

    小二尚未回應,有個矮壯漢只一閃晃間便站在蘇東二的面前了。

    蘇東二怔住了。

    矮漢也吃驚的愣然咬唇。

    就聽門口的那位軍官爺,道:“小子,是嗎?”

    矮漢不回頭,但卻點頭,道:“不錯,就是他,進來吧!今夜咱們喝個痛快!”

    姓劉的軍爺撫掌走進門來了,他拍拍朱全,笑道:“年輕人,你的眼神精湛,必然功夫不差!”

    朱全道:“不敢,不敢!”

    夥計又問蘇東二,道:“客官,你要的東西!”

    矮漢這才對夥計道:“剛才吩咐過了,你去吧!”

    夥計走出門,矮漢已把房門關上了。

    一張方桌四邊坐,一邊坐一個,矮漢着向朱全,道:“你是……誰?”

    蘇東二道:“別問那麼多,於風,你先説,他是不是咱們的人吶……”

    他的目光落在姓劉的軍官身上,那矮漢於風又笑道:“你放心,邊防爺們都很恨老太監,他們更恨東廠番子,你放心吧!”

    蘇東二道:“霍先生可還好?”

    於風道:“自從你突然失了蹤,我慘了!”

    “怎麼説?”

    “你應該想得到的,霍先生用人之際,你突然不見了,他命我南七省北五省的好一陣窮找,我上那兒去找你?”

    他嘆了一口氣,又道:“太行山這裏,我也發現你殺了幾個番子,就是不見了霍先生關心的三個人,嗨,我在想,莫非你保着他們逃往關外了?”

    蘇東二道:“你猜對了!”

    於風道:“可是我到關外什麼地方去找你?關外荒涼那麼大,我可急了!”

    “你為什麼急?實情實報呀!”

    “什麼實情實報,霍先生也出來找你了,霍先生身邊的大頭張與大手陳,兩個人為了救霍先生,差一點死掉,那一場廝殺真慘烈!”

    蘇東二道:“什麼時候的事?”

    “去年今天吧!娘子關西北方的大山裏!”

    蘇東二道:“霍先生必生我的氣了,唉!”

    於風道:“霍先生不生你的氣,霍先生卻對我不滿,因為我那一次未守在你的附近就走了,如果我在,也許你就走不了啦!”

    蘇東二道:“情形令我不能自己呀!”

    於風道:“霍先生生了我的氣,他命我再找你,找不到的話死也要見屍,我想了一番,覺得你不會在關外耽的久,也許會很快的回來,所以我守在我這兒等你!”

    他指着姓劉的軍官,又道:“一年多來,我結交的好兄弟,他叫劉明山。”

    蘇東二立刻站起來,對着劉明山施一禮。

    劉明山點頭笑了:“坐,都是自己人了!”

    夥計兩個,把酒菜送上來了。

    四個人吃着灑菜,朱全也喝了不少。

    蘇東二便把他如何救下朱英一家之事説了一遍。

    姓劉的軍爺火大了,他似乎多吃了幾杯酒,可也並非是酒言酒語。

    “孃的老皮,爺們守着邊關盡喝西北風,朝中卻在你爭我奪的,便是一家人也幹上了,寒心吶!”

    於風拍拍劉明山的手背,道:“劉兄,擱在心上,千萬別惹禍上身!”

    劉明山沉聲道:“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不了不幹,咱們回家吃閒飯!”

    於風道:“怕的是閒飯也吃不成!”

    他又問蘇東二道:“兄弟,出了關,你們又怎麼混日子呀!怎麼此刻才回來?”

    蘇東二道:“耽不住當然要回來!”

    於是,他再把鏡泊湖發生之事説了一遍,聽的於風與劉明山二人嘖嘖稱奇不已。

    於風道:“你的珍珠女人是個仙吶!”

    蘇東二取出兩粒闢毒珠託在掌上,道:“看,這就是我的珍珠送我的呀!”

    有一種傷感出現在他那充滿了風霜的臉上,令人也為他忍不住一聲嘆惜。

    劉明山道:“長白山中怪事多,似你兄弟遇到的,我還是頭一回聽説——奇怪呀!”

    蘇東二道:“也許有一天她會進關來找我吧!”

    劉明山道:“沒問題,只要我在這裏,必定歡迎她到咱們關內來!”

    蘇東二立刻舉杯,道:“劉兄,我先拜託你,這杯酒我敬你!”

    劉明山幹了酒,笑問一邊的朱全,道:“你就是小王子了,是嗎!”

    朱全道:“天下最可憐的小王子,我不如生在百姓家還平安!”

    他感慨的又道:“錯生在王家,又逢在亂時,我只想早早的回去見我父母!”

    蘇東二道:“快了,遲不過兩天馬程,咱們就會趕到五台山!”

    他對劉明山與於風又道:“三王爺在五台山出家作掩護,這件事不能叫別人聽去了!”

    劉明山拍着胸脯,道:“蘇老弟,你寬心,這件事太重要了,咱們不會輕易告訴別人。”

    於風道:“蘇兄弟,你身上這些傷……”

    蘇東二道:“打從鏡泊湖起,幾乎兩千裏一路逃回來,算一算我二人也是過五關才到此地呀!”

    他帶着幾許唏噓的又道:“我的珍珠與我們一起闖過四關,她一點也沒有報怨我,唉……她不知如今怎麼樣了?”

    於風道:“可遇上些什麼樣的人物?”

    蘇東二道:“哼!還有關內逃去的三個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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