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權勝利了。賴和尚成了支書。大家掩埋過屍體,開始慶祝奪權勝利。賴和尚讓慶祝勝利的人,共同吃了一次"夜草"。幾百口子在一塊吃,十分熱鬧。賴和尚讓殺了兩頭牛。奪權以後,賴和尚又拉著一車西瓜,到公社作了彙報。公社現在奪權掌權的正好是甲派,甲派吃完西瓜,就承認了賴和尚的奪權。賴和尚上臺做的第一件事,是號召大家大養其豬。
趙刺蝟下臺以後,離開村子,住到閨女家去了。"鍔未殘戰鬥隊"被人家奪了權,大家樹倒猢猻散。幾百口子戰鬥隊隊員,有幾個月見了人不敢抬頭。賴和尚倒也寬宏大量,將他們進行了收編。站隊站錯了,站過來就是了。凡是願意反正參加"偏向虎山行"的,一律收編。大家都踴躍改正站隊,參加"偏向虎山行"。在收編隊伍中,賴和尚和李葫蘆又發生了矛盾。李葫蘆也想收"鍔未殘"一部分人,編到自己"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造反團"中去,並派衛彪私下裡去做工作。賴和尚發現這一苗頭後,約李葫蘆單獨吃了一次"夜草"。賴和尚不知讓人從哪裡弄了兩根驢鞭,讓牛寡婦滷了滷,兩人一人一根,用手握著吃。當驢鞭啃到一半,賴和尚問:
"葫蘆,早就想找你商量商量,奪權取得了勝利,你有些什麼想法?"
李葫蘆啃著驢鞭說:
"我沒有什麼想法。"
賴和尚說:
"聽說你也在搞收編?"
李葫蘆心裡有些發虛。他看著賴和尚,又為自己心裡發虛感到有些惱怒。媽的,兩派聯合取得了勝利,你能收編,我就不能收編?於是說:
"上次打仗,我這邊也死了兩個人,所以這次也招了幾個!"
賴和尚一笑:
"招吧,招吧,我同意。寧肯我少招幾個,你那邊也該多招幾個!"
李葫蘆吃了一驚,看著賴和尚,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這時賴和尚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李葫蘆。李葫蘆看他紙上寫著:
茲任命李葫蘆為村革命委員會主任。
下邊蓋的是村裡的公章。紅牙牙的印跡。
賴和尚說:
"自奪權以來,這枚章是頭一回用!"
李葫蘆這時倒有些感動,捧著那張紙說:
"老叔,你看你,我想都沒想,你就替我考慮到了!"
賴和尚扔下半截驢鞭,倚到炕上被子垛上,手掐一根席篾子剔著牙:
"我年紀一大把,總有退的時候;退了以後怎麼辦?還得依靠你們年輕人!要是單為我自己,我連這個權都不奪!"
李葫蘆說:
"這麼說,倒是我心眼小了。老叔,聽你一句話,我算明白了,這個編我不收了!"
賴和尚一笑:
"該收還要收。"
又問:
"小癩整天干什麼?"
小癩是李葫蘆的兄弟,小時候學過編牛套,長大愛到地裡看瓜,現在西瓜秧拔了,他整天沒事,在家待著。李葫蘆說:
"他還能幹什麼,在家待著。上次打仗,他傷了一根手指頭!"
賴和尚說:
"我準備將你們的廣播站升一級,升成村裡的,你是革委會主任,由你管著。等小癩手指頭好了,就讓他當廣播員算了,也算革委會里的人,每天給他記十分工!"
李葫蘆又有些感動,說:
"老叔全是好意,為侄子好。只怕小癩幹不好!"
賴和尚說:
"誰一開始能幹好?乾乾不就會了!"
這樣這個事情就算定了。事情全部決定以後,"夜草"就結束了。從第二天起,李葫蘆就停止了收編,廣播站也歸了村裡。李葫蘆的副手衛彪有些不滿,埋怨李葫蘆為了自己一個革委會主任,出賣了"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造反團"和造反團的廣播站。衛彪找到李葫蘆,氣呼呼地說:
"編還得收,廣播站不能交出去,要投降你自己投降,我還要領著大夥幹!"
李葫蘆給他倒了一碗水,說:
"一開始我也不想投降。可賴和尚這人不可小看。奪權剛成功,就真把個革委會主任讓給咱。再說鬥還能鬥出個什麼結果?趙刺蝟不比咱厲害?還鬥不過他,咱能鬥過他?鬥來鬥去,說不定咱也成了個趙刺蝟!"
衛彪撅著嘴說:
"可不,你自己弄合適了,當然你不願意鬥了,可丟下俺這一幫弟兄怎麼辦呢?"
李葫蘆拍著巴掌說:
"老弟你說到哪裡去了,我當了革委會主任,還能扔下你不管?好賴得給你弄個副的!"
衛彪不再說話。
賴和尚任命李葫蘆為革委會主任,也引起了衛東的不滿。他的不滿主要是針對賴和尚。自己給他出生入死賣命,臨到頭卻卸磨殺驢,革委會主任不給自己,卻讓他雙手捧送給別人。這樣處理事情,以後誰還給你賣命?所以他也氣鼓鼓地找到賴和尚,要撂挑子,連戰鬥隊的副隊長也不幹了。賴和尚以前發現衛東有野心,所以不敢重用他;現在見他來撂挑子撒氣,更證明了自己的判斷。不過他沒有發火,也只是倚在被子垛上一笑:
"老叔知道了,知道你為李葫蘆生氣!"
衛東說:
"讓他當革委會主任,我死也不服!"
賴和尚用手點著他說:
"說你年輕,你還真是年輕,不懂老叔的心思。一個革委會主任有什麼好?無非是個空架子,關鍵還是這個!"
用手握了握拳頭,又說:
"你當你的戰鬥隊副隊長,現在戰鬥隊又收編得那麼大,手下一幫人馬,將來說什麼不算?為什麼非爭一個空職?"
衛東說:
"他過去一個賣油的,有什麼資格當主任?"
賴和尚說:
"蔣介石過去是一個流氓,不也照樣當了委員長,他要現在投降咱,毛主席照樣給他弄個副主席,這你還不懂?毛主席真能把他當個副主席用?老叔眼不瞎,將來依靠的還是你!"
衛東撅著嘴不說話。
這樣,村裡大局已定。支書賴和尚,革委會主任李葫蘆,副主任衛東、衛彪。從此村裡的"夜草"又成了一攤,恢復成"文化大革命"以前的樣子。只是過去趙刺蝟當政時吃"夜草"在吳寡婦家,現在改在牛寡婦家。
大局已定,賴和尚又回過頭來處理上次械鬥打死人的事。上次械鬥死了八個人,其中七個是賴和尚、李葫蘆聯合派的,兇手是趙刺蝟"鍔未殘"的。死者家屬常來找賴和尚,讓他做主報仇,賴和尚說:
"你們不要慌,不是不報,時間不到,時間一到,一定要報!"
現在村裡大局已定,賴和尚就騰出手來處理這件事。縣公安局軍管組得知這村鬧派性打死人,已催過幾次,現在賴和尚通知他們來人調查。來人中又有老賈。老賈一進村就說,誰殺人誰償命,還管你派性不派性啦?村裡賴和尚親自協助老賈他們工作。其實案子很好查,當時誰用鐮刀開的肚子,大家都知道。只是大家當時開肚子時,都想到是為了"文化大革命",為了奪權和反奪權,沒想到日後還要追查,開了肚子還要償命。開肚子的"鍔未殘戰鬥隊"隊員,現在都被查出來,用繩子捆上了。其中有兩個是站隊站錯了又站了過來的隊員,已經參加了賴和尚的"偏向虎山行",但因為站過來之前殺了人,所以也不能逍遙法外。馮麻子、金寶當時雖然沒有直接開肚子,但他們是開肚子的指揮者,所以也被抓了起來。馮麻子倒沒什麼,捆他的時候,還意氣昂揚的;金寶一見老賈的繩子就嚇稀了,以為一捆走就活不成了,所以趕忙跪到地上向跟老賈站在一起的賴和尚磕頭:
"老叔,饒小侄這一次吧。怪小侄年輕,站錯了隊。早知這樣,我說什麼也不會保趙刺蝟,早參加你這個戰鬥隊了!"
賴和尚照他臉上啐了一口唾沫:
"早知這樣,那你早幹什麼去了?現在你後悔了,當初你可威風著呢。也嚐嚐跟老子做對的滋味吧,下輩子你就改了!"
一揮手,老賈就上去把他捉上捆住了。
照衛東、衛彪的意思,光捆馮麻子、金寶還不行,除惡務盡,還得捆趙刺蝟。趙刺蝟是"鍔未殘"的總頭目,一切罪惡應由他承擔。趙刺蝟不在村裡,住到了閨女家。衛東衛彪就要派人到他閨女家村上抓他。但老賈止住了他們。因為老賈與趙刺蝟很熟,同時也考慮殺人時他不在現場,不知不為過,不應擔多大責任。他徵求賴和尚的意見,勸賴和尚說:
"過去都是一塊的夥計,誰還不知道誰?他現在已經把公章交給了咱,人家又沒殺人,應該留條活路!"
賴和尚說:
"當然應該留條活路。這是他住到了閨女家。他不去閨女家,住在村裡,我也不會太讓他過不去。每天吃夜草,還少不了他!"
於是趙刺蝟就沒有被抓起來。
賴和尚"偏向虎山行"這邊也被抓起一個。因為"鍔未殘"那邊也死了一個人,是這邊人殺的。這人叫呂二球,過去是個剃頭的。那邊開肚子用的是鐮刀,他開人家肚子用的是剃刀。因為這邊只有他一個人有剃頭刀,所以肯定是他開了人家肚子,現在老賈也把他抓了起來。呂二球被抓起來,感到十分委屈:"鍔未殘"被奪了權,抓他們的人是應該的;自己在勝利這邊,如何抓自己?所以他在被捆時,朝賴和尚吆喝:
"和尚,你抓人可抓錯了!我是為了保你,才用剃刀殺了人,現在你怎麼把我抓起來了?和尚,你可得講良心!"
賴和尚嘆口氣說:
"我知道兄弟你是保我,可我並沒有叫你拿剃刀殺人!兄弟你過去保我,現在我不會不講良心。兄弟你放心去吧,家裡老婆孩子我替你照顧,不用你操心!"
說完轉身離去。呂二球也被綁了起來。
人全綁齊,開始往縣裡送。本來說縣裡派大卡車來拉,可大卡車走到半路壞了,只好由村裡出一輛馬車去送犯人。犯人們擠在車廂裡,周圍扶手上坐著公安局軍管組的人。路上犯人問老賈:
"老賈,這回縣裡不會殺了我們吧?"
老賈說:
"你們殺了人,怎麼不該殺你們?"
犯人說:
"這次我們沒有一個人是為自個,都是為了文化大革命,為了刺蝟和和尚!"
老賈冷笑一聲:
"為了文化大革命,為了刺蝟和和尚,刺蝟和和尚在哪裡?人家一個在閨女家住著,一個當了支書,你們呢,要進監獄!"
犯人說:
"這回饒了我們,下次我們不這樣了!"
老賈說:
"下次?那就等下輩子吧。也許下輩子你們清楚些。"
犯人聽老賈這麼說話,料定這回必殺無疑,要見閻王爺,於是都掩面"嗚嗚"哭起來。
犯人被押走一個月,下來一個通知,除了馮麻子和金寶,其餘八個直接殺人者一律槍斃,讓家屬做好準備,槍斃那天去刑場收屍。收屍時,注意每人帶上二毛五分錢的子彈費。
過去的鄰縣縣委書記孫實根又從鄰縣回村裡一趟。上次回來是步行,這次回來又坐上了吉普車。"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他被打倒,現在各級政權實行三結合,他又被結合成革委會副主任。雖然當副主任不如當縣委書記,但當副主任總比仍讓打倒強。當了副主任,各方面關係也理順了。老婆鬧了兩年之後,也不再跟他鬧了。裡外心情都舒暢許多。在當了革委會副主任不久,他又想念起老母親,於是就坐吉普車回來一趟。他吉普車在村裡一停,大家馬上就知道了,支書賴和尚、革委會主任李葫蘆、副主任衛東、衛彪都趕到了他家。上次他步行回來,被村裡造反派抓去鬥了一把,現在見賴和尚等人來,還心有餘悸,問:
"和尚,上次我回來鬥了我一把,這次你們是不是又要鬥我?"
賴和尚拍著巴掌說:
"老叔說哪裡去了?上次鬥你的是趙刺蝟,趙刺蝟已經被打倒了,我們是保老叔的,怎麼會鬥老叔?"
孫實根笑著說:
"看你們這麼多人來,把我嚇了一跳!"
李葫蘆說:
"你上次回來是走資派,所以有人鬥你;現在你是縣革委會副主任,巴結還巴結不上,怎麼會有人鬥你!"
見李葫蘆這麼說話,賴和尚瞪了他一眼。到底是剛當幹部,連個話都不會說。但孫實根並沒介意,捋著滿頭的白髮笑,邊笑邊點頭:
"還是葫蘆愛說實話!"
當天晚上,賴和尚讓牛寡婦準備了一席豐盛的"夜草",請孫實根去吃。孫實根因要夜裡給老母親洗腳,剪腳趾甲,便推說自己胃不好,夜裡不宜吃東西。賴和尚幾個拉不動孫實根,就把孫實根的司機拉去吃。不過"夜草"準備半天,沒請到正主兒,只請過來一個司機,賴和尚等人心裡都有些不滿。過去鬥你你來,現在請你吃"夜草",你倒架子大了?"夜草"上菜是好菜,有雞有蛤蟆,還有兔肉;但酒不行,是紅薯幹酒,一喝就上頭,"轟轟"的。幾個人便輪流用酒灌司機,你灌一杯,我灌一杯,把對孫實根的怨氣都撒到他身上,把個司機灌得鑽到了桌底下。等到第二天早上,司機酒還沒醒過來,瘟頭瘟腦的。開上車與孫實根上路,到了半路,酒又發作,差一點將車撞到一根電線杆上。把孫實根嚇出一頭汗。孫實根只好叫他把車停下來醒酒。等酒徹底醒過來,已是下午。到了鄰縣縣城,已是晚上。孫實根老婆見孫實根這麼晚才回來,脾氣大發:
"你不是說今天一早就能趕回來,怎麼一直拖到晚上?在你家呆了那麼長時間,還是與你地主娘有感情!"
孫實根在路上等司機醒酒等了大半天,身子已十分疲憊,這時也懶得向老婆解釋司機酒醉的原因,只是嘆口氣說:
"看來這村子是回不得了!"
從此,孫實根很少回來。他很少回來,村子還照樣發展。長時間不回來,還引起賴和尚等村幹部的不滿,認為他長時間不回來,是怕回來見面多了,沾了他的光。賴和尚罵道:
"有名在外邊當縣委書記,不就六○年運回來兩馬車紅薯幹?別的誰沾過他的光?這不跟村裡沒出縣委書記一樣?"
停了兩年,孫實根在鄰縣又一次被打倒,賴和尚等人就不客氣,派人送過去一捆大字報。大字報上著重揭發了他的地主家庭。鄰縣得到孫實根家鄉提供的炮彈,鬥爭起孫實根來更有了勁頭,好找歷史原因。孫實根受別人鬥爭不怎麼在乎,見家鄉這樣對待他,看著那一張張大字報上面寫著他爹他爺爺的事,與自己扯在一起,心裡感到冰涼。受過鬥爭回家,家裡老婆又跟他鬧起來。左思右想沒有活路,也不知當初參加革命,現在又在這縣裡當個頭目是為了什麼,於是就在一天晚上,懷揣著老母親的照片,從他所住的家屬樓上跳了下來。家屬樓有六層高,本來應該摔死,可他首先落到了一個自行車棚子上,在車棚上砸了一個洞,又落到地上,所以沒有摔死,只摔斷了雙腿。從此孫實根成了個癱子。但造反派並沒有饒過他,說這地主分子想自絕於革命,從此用大籮筐抬著他四處鬥爭。這年四月,他的老母親在家鄉悄然去世,終年七十六歲。當時孫實根正在外邊坐著蘿筐四處挨鬥,並不知道。村裡賴和尚等人也沒有讓人去通知他,只是派了幾個民兵草草將她埋進了亂墳崗。
孫家老太太死後三個月,村裡又發生一次大動盪。這次動盪來自上邊。本來一切都大局已定,但突然事情又發生變化。賴和尚在公社一直依靠的是甲派,被打倒的趙刺蝟依靠的是乙派。一開始乙派佔上風,後來興起奪權,甲派奪權勝了利。賴和尚也就是在這時候奪了趙刺蝟的權,成了大隊支書。本來大局已定,甲派在人事上都已安排妥當。但突然有這麼一天,有一個大人物到這縣上來,說了一句話,又改變了甲派乙派的命運。大人物坐車在街上走,看到街裡牆上有乙派殘存勢力貼的一條標語:"大局已定,乙派必勝"。當時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也許是天意,也許是巧合,當車子開到那裡,他念了一遍那條標語,點了點頭。大人物吃了一頓飯,下午就回去了。但他上午點的那一下頭,卻留給縣裡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乙派要東山再起,向甲派再奪權,說甲派奪權奪錯了;甲派說大人物讀的是"大局已定,甲派必勝",大人物吃飯就是由甲派頭目陪同的,要集結力量鎮壓乙派的反撲。這風波波及到村裡,本來該趙刺蝟東山再起,向賴和尚再奪權;賴和尚應該鎮壓趙刺蝟。但由於上次趙刺蝟的"鍔未殘戰鬥隊"敗得太慘了,趙刺蝟離開村子住到了閨女家,趙刺蝟的副手馮麻子、金寶都被裝進了監獄,"鍔未殘"的隊員也被賴和尚收編了,樹倒猢猻散,難以成什麼氣候。賴和尚得知這一消息後,還趕快做出一個規定:不準趙刺蝟從閨女家回村。本來考慮他在臺上時,肯定貪汙過村裡一些錢財,帶到了閨女家,準備調查追究,現在又做出規定,只要他不回村,不破壞村裡的安定,可以暫時不追究。這規定做出以後,趙刺蝟真是三個月沒回村。賴和尚有些放心。但這時他領導班子內部,又發生嚴重分歧,令他頭疼。革委會主任李葫蘆自當了革委會主任,倒很老實聽話;但革委會副主任衛東衛彪,似不滿足他們的位置,背後常有些活動。衛東本來有野心,賴和尚知道;衛彪對他不滿意,他也知道。但賴和尚知道他們兩個之間也有矛盾,所以安排在自己手下很放心,沒想到他們兩個有一天會重新聯合起來,背後搞名堂。衛東衛彪之間,過去因為路喜兒是鬧過很大矛盾,但上次路喜兒在戰鬥中已經死亡,兩人又都已成家娶了老婆;雖然當初衛東曾獨霸過一段路喜兒,但也只是摸摸索索,沒得到什麼實質性的便宜,也令衛彪放心,所以兩人關係有所緩和。現在兩人又都對賴和尚有意見,便開始重新團結起來,共同對付賴和尚。兩人對賴和尚的意見是:一、上次在職務安排上,把革委會主任安排給李葫蘆,沒有安排給他們,處事不公;二、通過一年多共事,發現賴和尚和趙刺蝟沒有什麼區別,應再做支書,也應打倒,支書索性應由他們來做。賴和尚覺察後,覺得最好的解放辦法是將他們撤掉,但衛東衛彪兩個長期掌握著"偏向虎山行"和"捍衛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兩個戰鬥隊,手下已弄起一幫人,一時也不敢動他們。衛東衛彪也覺得現在不比以前,以前勢力都在人家手裡,自己只是一個小雛;現在羽毛豐滿,何不借這再奪權的風試巴試巴?只是如何才能把賴和尚趕下臺,自己的勢力如何用,兩人還缺乏經驗。為此兩人曾揹著賴和尚、李葫蘆單獨吃過幾次"夜草"。商量的結果,都覺得賴和尚不好打,和風細雨他不會下臺,應將兩個戰鬥隊中自己的人公開拉出去。但在團結不團結、保留不保留李葫蘆的問題上,兩人又有分歧。衛東主張全部打倒;衛彪說將賴和尚一個人孤立起來,更利於打倒。同時兩個人又覺得自己名聲都太小,不足以扛起重新拉隊伍的大旗,衛東主張將已經倒臺的趙刺蝟請回來,挑趙刺蝟做大旗;打倒賴和尚以後,咱們做正的,讓趙刺蝟做副的。衛彪說這樣固然可以,但怕趙刺蝟不同意。所以他們還想與住在閨女莊上的趙刺蝟進行一次秘密接觸,看他同意不同意。衛東和衛彪商量的結果,沒幾天被賴和尚知道了。賴和尚一夜沒有睡著。第二天,撇開衛東衛彪,召集一些戰鬥隊的小組長,也開了一次秘密會議。
陰曆五月初,兩派開始正式分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