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以前一直感覺是有生意沒本錢,現在有了一千萬的貸款,卻一下沒有合適的生意。去蒙古做牛皮生意一直不能成行,原因一是那邊沒合適的貨,二是這邊價格也不行。生意做不成,自己閒坐著事小,丁娟還有何影,整天纏著要跟著做生意。丁娟這裡不好推辭,何影那裡也不好拒絕。何影整天打電話要請他吃飯,那天實在推不過去只好答應去。但整個吃飯過程,何影並沒提一句做生意,而是竭力來親近他,關心他,親近關心得他都有點不好意思,他都有點坐立不安。飯後,何影又請他跳舞。進入舞池,何影就親切地靠在他的身上,後來乾脆將臉也貼在了他的臉上。一個漂亮姑娘肯如此求他,這讓他心裡更加不安。坐下休息時,何影突然哭了,雖然沒有一點聲音,但淚如泉湧。他突然覺得做生意不僅僅是為了賺錢,還應該有更多的內容。可惜他沒有喬保中那樣的實力,更沒有喬保中那樣的工廠,如果有,別說一個何影,十個八個,他也能夠一口答應。他抽一塊麵巾紙給她擦淚時,她一下撲進了他的懷裡,雙手還摟住了他的脖子。他知道這樣不行,她是陳小玉最好的朋友。如果陳小玉能這樣就好了。他充滿深情地將她扶起。她哽咽地說,她想跟他做生意,但她更深深地愛上了他。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但他不能。不僅不能給她愛,甚至不能帶她去做生意。帶丁娟做生意已經是個負擔,不可能再帶一個沒一分本錢的女人。但拒絕她,他沒有那個狠心腸。何影做過生意,又是大學畢業,有頭腦有經驗,只是沒有本錢。他覺得與其帶她去做生意,還不如給她一萬塊錢讓她自己去做。帶她去做生意,吃喝住宿差旅,一萬多費用花進去,也未必能幫上她忙。如果她自己拿這一萬塊去做生意,說不定還真能賺點錢,發點財發個家。他很衝動地答應給她一萬塊。何影也很高興地立即給他寫了一個借條。然後告訴他她要用這筆錢收購販賣黑瓜子,掙了錢就還他。當把一萬塊錢交到她手裡時,他又禁不住有點後悔:雖然手裡有一千萬,但那是貸款啊,今天花一點,明天花一點,什麼也做不成,錢很快就會花完。
更讓他心裡放不下的,還是陳小玉。和陳小玉的事最近又出現了逆轉,據說小玉又和男朋友和好如初了。不論怎麼想,這件事都不能就這麼罷休。陳小玉不為副經理不為高年薪所動,更讓他無法想通。他覺得陳小玉不像何影那樣投靠他,關鍵是陳小玉沒像何影那樣失了業,陳小玉的生存沒有受到一點威脅。如果她的生存受到威脅,她當然會來求他。
他知道他沒辦法讓陳小玉失業,但他覺得他有辦法讓陳小玉愛錢。何影也不是完全無法生存,她完全可以找一份安分的工作,實在不行也可打工,但她就是想掙大錢,就是想做能掙大錢的生意。陳小玉不想做生意,關鍵還是陳小玉不想掙大錢,或者說陳小玉還沒嚐到掙大錢的好處,也沒嚐到手裡有大錢的好處。
他決定也在陳小玉身上花點錢,也讓她知道錢的好處。一旦知道了錢的好處,什麼事情就都好辦了。
如果鋼材不被二兵騙賣,那也是一筆不少的錢。有這樣一筆錢花在陳小玉身上,別說一個陳小玉,十個陳小玉,怕也早來到了他的身邊。但二兵至今杳無音信,那筆錢很可能是要不回來了。這不行,那麼一大筆錢,不能就這麼輕易放棄。
陸二祿再次來找老四,要老四再到二兵家去看看,看二兵回來了沒有,要不就守在二兵家,回來就把他抓住,不拿出錢,就把他送到公安局。
看著愁眉苦臉的陸二祿,母親說,也許命中就有這麼一難,人力抗不過天命,該是你的,跑了還會回來,城牆也擋不住;不該是你的,捏在手裡也會化了,捧都捧不住。算了,認倒黴算了,已經鬧得雞犬不寧了,再鬧出人命,多少錢也會賠進去。
母親一直以為家裡很有錢,她當然不知道家裡目前的經濟危機。一千萬貸款如果做不成一筆大生意,到年底,光利息就會讓你傾家蕩產。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但陸二祿今天卻覺得母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看來不相信命也不行。這讓他又想起了喬保中說過的話。喬保中常說,做生意,就是出出進進,掙了賠,賠了掙,光掙不賠也辦不到。那年他賠光了老本,走投無路以為活不下去了,回到家,老婆卻不以為然,說我嫁了商人,就知道坐在了鞦韆板上,就知道要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問為什麼,老婆說因為世上就那點錢,從你手裡倒騰到他手裡,再從他手裡倒騰到你手裡,倒來倒去,就會一會兒你手裡空,一會兒他手裡空,憑什麼就只能你賺不能他賺。那就認命吧。認了命,多大的事裝在心裡,都會風平浪靜。他聽了老婆的話,心裡一下平靜了許多,然後就心平氣和地總結經驗,沒用幾年,他就成了現在的樣子。喬保中說,這些年他之所以沒拋棄老婆,就是因為老婆是個預言家,思想家,哲學家,一句話,是個鎮家之寶。
沉默一陣,母親又說老三的事,問他事情究竟怎麼樣了。這件事他覺得他比母親更糊塗,到現在他也打聽不清也想不清究竟會是個什麼結果,跑了送了究竟有沒有結果,如果有結果,是有好的結果還是壞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