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慌亂中沒有找到她記憶中的緊急出口,這個女人沿著志願消防隊的一間舊水房旁邊的籬笆轉著。她毫無牽絆地自由地跑著,未洗的餐具從她的頭頂蹭落下來。她再也聽不到自己籬笆牆上那些夾圈發出的細密的叮噹聲了。她無言地向上舔著自己,身體像火花一樣往上飄。她給講究的丈夫以歡樂的聚會,丈夫是個好夥伴,他的火花被點燃後越燒越旺。後面是受過提琴訓練的孩子的聚會,在那裡兩人能歇斯底里地嚎叫。她的面前只有冰冷的暴風從山間吹來;空間被幾條通往樹林的細細的小溪掩蓋起來。天黑了,女人們蜷縮在鳥籠似的房間裡,她們的心在流血,她們的性在流血。她們自己培植的東西,現在也還得自己予以關照,用她們那已經承載太多希望的手臂去呵護。
女人峽谷的水渠冰涼,她笨拙地漫步在結了冰的土地上。從圈裡跑出來的動物佔據了所有的地方,這地方再也不能接納任何東西了。動物的肛門朝著她噴出汙泥。農民並沒有忙著把他們後腿上的汙泥刮除。在附近一帶的動物棚裡,他們得到訓練牛發情的電動模具弄出假聲。在茅舍的旁邊放著一個柴堆。人和動物在這裡至少可以說:雪是屬於他們的。細嫩的植物,堅韌的藥草,向著光亮長出來。結了冰的枝條掛著冰珠在搖擺。偏偏在這兒,在這結了冰、能喊出回聲的岸邊擱淺了!在大自然裡還應該包括他們的尺寸大小,比他們還要小的東西是永遠不能令我們滿意的,也不能激勵我們去賣弄風情,給我們去買一套民族服裝或一套獵裝。如同汽車遠離家園一般,我們則彼此靠近,猶如這永不停歇的風景和星辰。我們不能就這么簡單地呆在家裡,一個旅館已為我們準備好了,以使我們的腳步找到立足點,而大自然則安分守己,這裡是溫順小鹿的禁獵區,那裡是一條野外訓練小道。我們已經重新熟悉了自己,現在沒有石塊憤怒地砸向我們,相反,我們注視那遍佈空牛奶袋和罐頭盒的岸上,瞭解和認識到了大自然給我們消費劃出的底線。春天將在這天帶來一切,天上掛著帶有蒼白汙點的太陽,地上的生物寥寥無幾。空氣非常乾燥,女人口裡呼出的氣結了冰,她用她玫瑰色的尼龍睡裙一角捂住嘴。從原則上講,生命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公開的。
風迫使她發出聲音來。從肺裡發出一聲不由自主的有點野性的嘶喊,聲音喑啞。如此地無助,就像孩子的耕地,聲音被從中砍伐掉了,卻已經習以為常。她不能幫她親愛的孩子反對他的父親,因為父親畢竟為一些額外的諸如音樂和旅行的事情支付了很多。現在這些在她身後,也許現在兒子正多事地把一隻背朝天的塑料瓢蟲扔到一個雪橇的塑料槽裡去,在裡面它會得到熱情的款待。漸漸地山谷迎來黑暗。所有人很快都在各自的家裡吃飯了,還有那個她每日擔心受怕懷著,後來在地板上嘶喊著生下的孩子。而最終這孩子還少不更事!這可是最後的汙漬了,女人們負責照顧孩子生活,他們就像時間一樣流逝而漸漸長大。她們用食物餵飽她或者父親的這個小翻版,告訴他們又要往哪裡去,父親鼓勵著把兒子們趕到外面的滑雪道上去。在那裡他會成為一個獨立的男人。
女人無意識地將拳頭打在欄杆上,剛經過的小農舍現在已經離她身後很遠了。可以清晰地聽到孩子的哭喊,如果人們可以隨遇而安,那生活會是多么美好。明知如此,女人還是走上了其他的路。每次她從家中出來到戶外去,都加大油門。她已經更加頻繁地迷路,有幾次胡亂地停在了鄉村警察所。在那裡她可以得到工作人員的照顧和休息,而他們對待那些長期呆在小旅館的窮人態度就完全不同了。現在,格蒂安安靜靜地呆在工具中間,不一會兒就顯得十分得心應手。這個將成為她的身後人的孩子多事地擠到別人的車道上去(滑雪道),迎著帶起的風。他完全知道,他的滑雪道最好不要交叉,但是母親還是按照他的願望,從一個山谷旅行到另一個山谷,以便給他買點兒什么。現在,她彷彿就在睡夢中,她離開了。村民撫摸著她在玻璃後面的圖片,想要碰到她,好聽到她說讚美的話。他們為小孩子準備的奧爾夫(音樂)教學課程,常常使孩子們感到呼吸困難,並試圖擺脫。他們為父親們保證了工廠的工作位置。這孩子被當作抵押品寄存起來。他們用搖搖鼓、牧笛、鑼鼓弄出了叮叮咣咣、咚咚嗆嗆的響聲,這是為什么呢?因為她把她善良的父親和他的工廠(這個漂泊者)的手像誘餌一樣拴在盆底處。有時候這個廠長經過,把小女孩抱到懷裡,玩弄著她的裙子花邊和漂亮的茶壺保暖套,在那兒的淺灘處他還不太敢趟水而過。但是,在他控制中的一切都發生了,孩子們用樂器的氣孔吹出咯咯聲來,而在下面卻敞開他們的身體,悄然輕聲,如在睡夢中一般。一個可怕的手指伸向了林中空地,一個小時以後,孩子們才又回到母親的保護之下。讓孩子們來吧,讓一家人能在一種陽光燦爛般的友好氣氛中,被著實叫人討厭的經典唱片照耀著,共進晚餐。女教師可以有一次休假,在孩子們擠滿房間時,她便安靜地坐在她的車廂裡,她身後的窗戶上可以看到站長一開一合地動著嘴巴,直到她這趟火車開出車站為止。
廠長同意他的妻子所做的一切,在她健康狀況良好的情況下,她就得忍受他的肉體慾望。他似乎很吃驚,他的全含量肥料一再在她那十分信任的寧靜洞穴裡消失,如同他運載的貨物一批一批地卸在了她的輪船甲板上一樣。有時候鋼琴曲令人驚奇地從她的袖子裡生長出來,然後又凋謝,孩子們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撫摸他們的腹部和大腿內側。這些沒有音樂才能的人從未學過什么外語,他們從厭煩的眼角向戶外看去,在那裡他們可以不受干擾地隨意躺著。廠長從他那神聖的合唱團而來,他們的父親們正在那裡忍受著痛苦,這個暴跳如雷的上帝用指尖抓住早已在又冷又硬的搖籃中長大了的草莓。
他激怒了這個男人,直到狂怒,直到飛機被擠破。啊,這只不過是一個連孩子們都曾經擁有的微弱優勢,他也在上面攀爬中用兩根手指就將他從這女人的肉體中剝離出來。女人僅僅展示那一塊兒,這對他來說是不夠的。他當然也想在她的身體裡隱藏和休息一會兒,難道不是這樣嗎?有時候,儘管他曾吞噬和吐出過她的每一寸肌膚,但他那沉重的皮膚翅膀所發出的聲音還抽顫著,他在這個溫和的、他不願留下自己烙印的動物面前,感到幾乎是尷尬的抱歉。所以呀,也就會有人為他實實在在的婚姻產品感到羞愧。
這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了。有一些人帶著他們的小同伴從一個村莊搬到另一個村莊,立體聲揚聲器的一窩蛋伴隨著音樂全都塗抹在他們的頭上。一個司機,他的車上的乘客,在女人旁邊停下來,朝他的車胎下噴著水。前面的街道上都是些粗糙的碎石路。大多數男人瞭解他們的車況比了解他們妻子的生平簡歷更加全面。什么,在您(們)那兒恰恰相反?你們互相間的瞭解就像您每日更新的普通人一樣嗎?作為一個棄舊圖新、喜新厭舊者,時時要除舊換新,是嗎?那您可真是幸福耶!
所有打算通宵喝酒的人請站起來,到一邊去!剩下的是那些想要整夜喝酒直到對另外一個人產生好感的人。夜,漸漸深了,大家都抓起了瓶子。這些年輕人,原本在他們的尿布中手腳亂蹬,哭鬧不停的,如今已經在這滴著烈酒的容器中像梨一般長大、飛馳,在迪斯科舞廳和鋼製橋欄杆上留下了手和臉的印記。世界就是這樣運轉著。直接進到我們心裡去。年輕的失業者在通往戶外的路上壓抑著自己。他們膽怯地折磨著他們可以在安靜的牛馬棚裡強佔的小動物。專區市的修理工廠和閃爍的理髮廳都不接受他們。造紙廠也像睡著了一般,以避免引起社會麻煩。而一些鄉村男孩鼓起了他們那些裝上了腦袋的小翅膀,因為他們也想同其他許多人一起在鍋爐邊攪動勞作。然而他們沒有這么做,只是貪婪地看著杯子的深處。在工作日他們才穿上最好的衣服,誰要是家裡有一點家務要做的話,他就必定是第一個飛出工廠,在家裡為妻子做最重的家務。看樣子這個人已經可以自給自足、富裕起來了。人事經理解釋說,誰要是私自宰殺動物,他的心就不能完全屬於工廠了,不能腳踏兩隻船。否則的話,要么孩子們會生病,要么父親們會自縊而死,而且勞動也得不到任何報酬。
這位受私人邀請上車的乘客坐在車裡,在結了冰的路面上緊挨著這個女人駛了過去。他非常年輕,可是已經完成了技術學校和大學法律專業的學業。甚至他無須去關心他的父母,而一心使自己奪回高級職員直至奧地利民眾黨派的重要世襲選舉席位而鋪平道路。這條路就像我們這些國家中的中等收入水平的人想要舒服的、帶暖氣和報紙的房子那么遙遠。他的父母沒怎么考慮貸款協議,就在這兒買了一棟度假的房子。這所房子主要用來休息、運動和運動前後的休息。這年輕人還是一個上流學生社團的成員,在那裡,貴族讓市民們的眼睛融化又糊住。這小夥子所沒辦到的,就是不值一提的維也納青年聯合示範體操。他的學生聯合會並不是對自身的有利證明,可凡是取笑自己的人,就是不鞭策自己的人。矮個子都在無心地互相襲擊,而大個子卻在顯示自己,在有力的陰影中攀爬,並證明他們到了其他人的手上和頭上。然後他們打開他們的腸子,在他們製造的風中鼓起他們的翅膀。人們看見他們沒有來,但是他們突然就出現在政府和議院裡了。農產品乖乖地呆在架子上,直到進到胃裡,它們的毒才蔓延開來。
這個女人不得不一直站著。整日整夜都在下雪,山風冰冷刺疼,穿過樹葉落下來的光線已經消失了。由於這個年輕人剎車太急,以至於早就朝他翻轉過來的幾本書砸到了他身上,倒在前座的腳邊。女人側身向窗戶裡看去,只見一個腦袋迎了上來。這個人昨天晚上還像絕望的人一樣,腳下的土地冒著氣,奮力奔跑。他們在短暫的互望中認識了彼此,但都沒有保存和記憶下來。學生說出了她肯定認識的幾個高貴的名字。山峰在雪頂下閃閃發光,雪一直蔓延到深處,在那裡想要工廠裡一套新的滑雪裝備的願望被鍛造出來。
這個時候廠長在他的辦公室裡等待,不再幫我們。當我們在他的門邊打氣時,他們在家裡被父親狠揍了一頓,被牲口咬了跑到這裡來,這些農民無賴,他們已經敢踏入工業低薪族裡去了。他們很快覺察到女人們,用大聲狂吠打著招呼,而那些女人等紅燈時在車裡塗指甲油。他們是我們餐桌旁的小客人,以使他們及時地意識到,他們在社會中多么不受歡迎。他們從來不能看出鋪好的桌子滿是社會負擔,坐在他們的皮褲上大聲叫喊,因為他們中的一個代表已蹲坐在那兒,正想喝罐裡倒出的新鮮果汁。他們似乎是人間的兒子,快樂也痛苦。但是一年以後,他們稱讚的就只有飛速的行駛了,風吹起他們的頭髮,從輕型摩托車一直到二手的大眾汽車。旁邊的河流大膽地流著,無言地接納了他們。
這個女人太累了,好像她要隨著在她丈夫面前經常掩蓋起來的優美的身體向前倒去。世界的眼睛在她身上閉上了,即使她只邁出一小步。她被埋在她的財產下面,這些財產被高度補償,在柔軟的沖洗下冒出泡來,從一條低的地平線到另一條。然後來了些熱心的村民和他們勇敢的狗,把她從無數有關她的行為和財產的言語裡扒出來。她的外貌看起來如何,幾乎沒有人可以說清,但是她所穿戴的,這首讚歌所有的教徒都應該在星期天的教堂裡聽聽!數不清的細小的歌聲和火焰,從陰暗的工廠飛向天空,在工廠裡日報為人們準備了這些,把黏土塑造成容器。廠長擔憂著貨筐,是一群女人中唯一的男性。村裡的女人們只是男人們肉體的附屬品,不,我不羨慕你們。男人們如枯萎的乾草倒在電腦鍵盤上,在那裡他們的命運同加班連在一起。他們必須這么做,為了可以快樂地撥動生活更好的琴絃。沒有時間在下班後與孩子們玩笑。報紙像旗幟一樣在風中翻轉,員工們可以唱著歌把造紙廠拿來洩憤。在學校裡,我不知道,那時候他們都還好好的,當他們以後成為職業貿易、工業或者體育競爭業中的空職時,他們必須忘記這個。世界青年的比賽為他們籌備好了,但是直到他們獲知此事時,已經太晚了,他們在家門口的矮坡上仍然滑下去,可那是一條僅僅通向紙菸店的結了冰的路,在那裡他們獲知誰是勝利者。他們在電視中觀看一切,也希望被如此好地做成罐頭。運動對他們來說是他們被縛的雙手所能達到的最神聖的東西。它就類似於火車裡的餐車,不是必要的,但是它把無用的與不愉快聯繫在一起了。人們繼續前行。
在黑暗中,這個廠長的妻子應該上這輛車,以免受涼感冒。她本不該作任何抗拒,但是仍然擺脫不了女人們喜歡的做法,當她們恭順地給家人端上飯菜然後忍受他們的抱怨時,這個男人整日靠她的美麗的圖片生活,晚上他們抱怨悲嘆。從她的窗欄邊的包廂座上面,花和葉用刺對外自我保護著。她們觀察著被別人繃緊的琴絃,筋疲力盡地讓她們自己的弦鬆下來。她們穿上節日的盛裝,預先煮好三天的飯菜,走出家門,自作自受地摔倒在河裡或水庫裡。
這個大學生察覺到了這個女人穿著便鞋。他以助人為業。這個怕老公的女人站在那裡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她絕望地把家人鄙棄的食物胡亂往嘴裡塞。她把面前的瓶子拿到嘴邊喝了一口。她,村婦們還有我們大家,面向著廚房爐灶,臉上淌著汗,站著清點那些耗盡我們一生積蓄的刀叉。這時,女人跟這個年輕人低聲說了什么,她找對了人,因為這人也經常喝醉酒,並從常去的酒桌上掉下來。在她還沒來得及眨眼的時間裡他已經打入了,而她幾乎一點兒感覺沒有,就已經睏倦地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車的輪子嘎嘎作響,而且還要繼續前行。這時,一個動物站了起來,它聽到了它的代替物的聲音。就連這個年輕人也準備在女人脫掉的外套中翻尋一點零錢。有些不一樣的、新的、頑皮的、意料之外的東西發生了,這個人以後還能在談話中找出一件看似枯燥的大衣披上。這些學生聯合會的同伴們早已繳獲了他們的第一個敵人,把他們的被親愛的母親刷過的毛皮披在肩上。現在,人們總算可以給這些不耐煩地扯著鏈條的自己的願望扔點什么有營養的東西吃了,好使它們長大變強,甚至有一天被工廠老闆層的大海大魚環繞包圍著。是的,大自然是嚴肅的,很高興我們給它戴上了鏈銬,使得我們能夠違背它的意願而實現我們的一些願望。大自然的力量只能是徒勞地呼嘯著,而我們已經上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