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行之間,突然聽得一聲慘叫,凌風傳來,令人聞之心悸不已,小瘋子趕上一歩對五迷婆說:“師伯,咱們快去看看,別是有人被強盜殺了吧?”
五迷婆卻從鼻中哼了一聲說:“所以帶你們小孩子出來,就是討厭,這些閒事我可不管,你要管你就去吧。”
小瘋子一向好事,他那忍處得住?當時就對五迷婆說:“師伯,那你等我,我馬上就來。”
說罷,不俟五迷婆答言,腳下用力一點,身如脫弦之箭,如飛向左側撲去,五迷婆看著搖搖頭說:“真個是年青人,一點氣也沉不住。”
心中想著腳下如飛而去,那消片刻即已撲到,小瘋子見這小丘不大,立時向上跑去,才一上去,不由使他大吃一驚。
原來見一小孩,不過十一二歲,滿身血汙,面如死灰,仰臥在雪地裡,口中還在不住的微微呻吟.小瘋子一見不由又驚又奇,連忙趕到近前,只見那小孩額角冒汗,吱牙裂嘴,好似痛苦已極。
再一細看,不由大吃一驚,心道:“好狠毒的東西。”
原來那小孩被人點了五筋大穴,這五筋大穴為人體最大之致命傷,中穴之後混身痠麻,如抽筯剮骨,萬蟻吸髄.會者若非深仇大恨,或敵人萬惡不赦者,絕不輕易使用,現這個孩子才不過十一二歲,致於被人點了如此重穴?好在小瘋子會得解法當時將小孩慢慢扶起,靠在自己懷裡,然後兩掌平伸,將他前後心夾住,暗運內力,借揉搓之勢,將內力暗暗透入氣穴。
如是良久,然後再把手移到腹心,自己屏心吸氣,十指顫抖,將小孩淤血積氣徐徐排開,再把他全身三十六大穴一一點撫。
這時小孩已痛苦全失,不再呻吟,而小瘋子已累得渾身大汗,喘息不已,心中卻暗自慶幸。
原來小瘋子的師父,再生老人厲再生為天下穴道最精之人,故此小瘋子所學甚多,但這等五筋大穴之解法,尚系初次施用,卻幸未出事情。那小孩子一站起來,立即向小瘋子鞠了一躬道:“謝謝你…………可是待會我師爺還要回來。”
說到此處好似驚駭萬分,眼睛不住東張西望,深怕他師爺回來的。小瘋子不由不服說:“你別說你什麼師爺不師爺,有我在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你師爺點你這麼重的穴?”
那小孩穴道雖解,可是行走跛頓,好似殘廢一般,他聽小瘋子一問,眼角不由盈出了兩滴眼淚。
但很快的忍住了,低聲說:“我姓田,叫田恨生,我爹爹已經死了………師爺要我學本事,將來好替爹爹報仇,可是我怕我師爺,他像個鬼,我不敢跟他在一起。
他說他可以找人把我的病治好,可是人家卻不答應,他生氣了,就帶我來親自找那個治病的人。
可是走到這裡,他嫌我不喜歡他,一路上一句話也不跟我講,他就罵我,我一生氣就打了他一個耳光子。“小瘋子聽到這裡,不由哈哈大笑起來:”難怪他要治你呢,你怎麼能打自己的師爺?真是小孩子。“那小孩被小瘋子—笑,好似不大好意思,紅著臉說:“誰叫他一直罵人?人家不喜歡他,還非要人家喜歡他,他生了氣就把我在這裡打著玩,踢來踢去。”
小瘋子一見他頭上,手上果然傷痕累累,不由大為憤怒說:“好狠喔,難道你就不打他?”
“誰說我不打他?有一次他不小心,被我一踢到會堂穴,差一點昏過去。”
“好!”
“好什麼好?就是這一腳踢壞了,他生了氣,就點了我的穴道,還要給我苦頭時。”突然有人用雪團把他狠狠的砸了一下,他才丟下我去追人家………他功夫太高,恐怕不久就要回來的。“
“你不用怕,我就陪你在這兒等他,我的功夫才高哩,我一定可以打贏他的。”
“你也是個小孩,那有這麼高功夫?”
“你才多大點,還叫我小孩?你不信就等著礁。”
那田恨生半信半疑,坐在小瘋子的旁邊,揚著臉看著小瘋子問:“你叫什麼名字?怎麼會有這樣高的功夫呢?”
小瘋子將胸脯一挺,神氣活現地說:“我呀,從小就喜歡練武,我師父本事才大呢,他一教我,我就會………所以我的本事就大………我沒有名字,人家叫我小瘋子,你以後就我瘋哥哥吧。”不,我不叫你瘋哥哥。“”你比我小,為什麼不叫我瘋哥哥?“”我叫你小瘋哥。“
“怪了,你為什麼叫我小瘋哥?”
“你本來就是個小羅卜頭麼?”
小瘋子與田恨生二人,坐在雪地裡,談談笑笑,極為投緣,一個忘了自己師爺就要回來,一個忘了五迷婆在等著,只願把些往事盡情道來。二人正談得高興之際,突聽身後有一怪聲說:“咦?恨生,你怎麼好了?這個小鬼是誰?”
二人吃了一驚,那恨生好似更為害怕,拉著小瘋子,一起轉回了身。小瘋子見後面站定了一人,混身黑衣,身後長髮披肩,似男非男,一臉凶氣,說話偏又女裡女氣,聽得極不順耳。
小瘋子又瞄了一眼,不但不怕反倒差一點笑出來,對恨生說:“恨弟弟,這個人就是你師爺呀?”“是的,就是他。”
“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恨生尚未答話,那怪人卻已經怪叫一聲,喝道:“小狗,你如果再亂說,我可要不客氣了。”
原來那人正是天台山樵,原託姓何的轉請杜祥甫為恨生治傷,可是祥甫不允,他一怒便攜了恨生要親自登門。不料恨生與他不投緣,故此激怒了他,才點恨生的穴道,但因他是自己愛徒田奇遺孤,本意讓他吃點苦頭,再解開穴道。
不料被人用雪打中後,盛怒之下追了下去,可是他追了一個時辰,始終連對方樣子均未弄清,不由帶了一肚子氣回來。
這天台山樵有一怪性,即他對異性毫無興趣,卻專門追逐壯男俊童,用武力強迫,來滿足他那種變態的需要。田奇便是他最滿意的弟子,不料被秦天羽劍臂掌擊,救返後一命歸陰。天台山樵失去了田奇,就如同作了寡婦一般,傷心痛惜自不待言,而每到夜深人靜,萬燈結綵時,他便自嘆福薄,飢喝難忍,有時睡在床上,把個被兒蹬踹得片片破碎,大興翡翠裘冷誰與共之嘆,有時只有拿那些徒孫們解悶了。
大凡這種有斷袖癖的人,最怕別人點到這點短處,現天台山樵聽小瘋子無意中,觸中了自己的短處,不由得鬼嚎連聲起來。
小瘋子聽他說話陰聲尖氣,手腳亂搖,那又瘦又小的屁股還在不住的前後擺搖,真個令人作嘔,忍不住指著他暴笑起來。
天台山樵見小瘋子指著自己,笑得前抑後合,弄得自己又奇又氣,用手指著著小瘋子尖叫道:“喂,小子,你笑什麼?”
“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天台山樵一聽此言,不由大怒,惡念陡起。
但他見小瘋子雖衣衫襤樓,狀似瘋痴,卻長得身體健壯,五官端正,雙目開合之間,英氣逼人、是一上等人才,自己如果獲得此子,這後半世就謹守婦道,不再招蜂引蝶,終身以小瘋子為靠了。他想到此處,心中感到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甜蜜;當時裝出一付笑臉———可是笑容在他臉上,就與別人的哭喪臉無異。
天台山樵用雙手把腦袋長髮擺了一下,作了一個自以為很媚人的姿態,曼聲說:“小弟弟,我是個男人呀。”
說罷,又用手託了一下黑腮。
這一來連恨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小瘋子心中大奇,指著他罵道:“你是男人怎麼這付德性?真他孃的沒出息。”
天台山樵滿以為自己這付我見猶憐姿容,可以令對方傾倒,不料反而被小瘋子臭罵了一句。
當時大怒,顧不得再作迷人的姿態,喝道:“咦,好小子,你大概還不知道厲害吧。”說罷,只見他的右手微揚,已經飛出三點黑星,帶著破空之聲,疾向小瘋子雙肩及胸前打來。可是他這把暗器只用了五成功力,顯見他是手下留情,饒是這樣,聲勢已自驚人,小瘋子見他暗器來得又準又快,不由吃一驚。容那三點黑星離自己還有半尺時,猛出右掌,帶起一股雄厚的勁風,把那三枚暗器橫劈就地。
天台山樵大出意外,獰笑一聲說:“娃子,你也會劈空掌?。嘿嘿,今天我倒要陪你過兩手呢?”小瘋子跨前一步,睜大了一隻眼睛說:“你過來………我打死你。”
“哎呀,你還想打死我?哈哈哈……”
他聽這個小孩子口出狂言,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可不得了,聲如夜梟——
並且還是母夜梟。小瘋子聽他笑得實在太刺耳了,心中怒火大起,腳下一用力,身如輕風已飄到天台山樵面前。伸手就是一個巴掌打來,口中叫道:“媽的,,我叫你笑……”
“豎子敢爾。”他長袖一飄,突出左掌,伸二指向小瘋子手腕刁來,他二指擊到,小瘋子已覺得勁力逼人,道:“這老孃們好厲害。”
當下連忙收回右掌,左手金蛟剪向天台山樵小臂猛斬下去,其快如風,天台山樵尖叫一聲:“好。”右手化為點擊,指尖上揚,迎著小瘋子掌緣向上戮來。
小瘋子心中一驚,把掌左帶,右掌又到雁橫字,二指如鐵,反向天台山樵的掌心挑來。
這一老一少,在夜色朦朧的雪地裡大戰起來,按說天台山樵武功高超,天羽均非其對手,再來三個小瘋子也是白搭。
可是天台山樵已生愛才之意,再加上他染有龍陽之症,手下便越發的放鬆,為的是考驗小瘋子的武功,最後再把他制伏,逼他作那不可告人的事。天台山樵使出五成的功力,可是小瘋子如生龍活虎般;沒有絲毫懼意,並且絕招層出不窮。
他使出了自創的咬踢十三打,並且不時的把黏痰向天台山樵臉上啐去。
天山臺樵自然不會被他啐著,但臉上也濺了不少口沫,不由得又氣又笑,手下略為加緊。這時恰好小瘋子躍起空中,天台山樵存心吃豆腐,低聲一笑,伸手向小瘋子下陰穴抓來。
小瘋子猛縮腿,身向左傾,伸出右掌向天台山樵頭頂抓來,嘴裡喊道:“媽的,我也摸你的頭。”
天台山樵暗減一聲:“晦氣。”他已無心多戰,施出功力,腳下一轉,嘴裡喊道:“媽的。我也摸你的頭。”
他的身子尚未著地,猛覺右背命門穴一麻,整個身子軟弱躺了下來,小瘋子心想:“糟了,今天敗在他手裡了。”天台山樵點倒了小瘋子,伸手把他提起,含笑對恨生說:“你過來,我不打你,過來呀。”恨生畏畏縮縮的走了過來,滿眼痛淚的望著小瘋子,天台山樵命恨生坐下,然後自己也坐下。
把小瘋子攪在懷裡,面對面細看了半天,搖頭嘆道:“好一個人才,我天台山樵真是老來有福了。”他正在飄飄欲仙之際,“叭”的一聲,不知何時後腦又中了一個雪團,打得雪花亂濺,眼前花蝴蝶子亂飛。他不由把小瘋子丟在雪地裡,暴叫一聲:“混帳王八蛋……”
才罵到這裡,他趕緊不罵了,原來又有兩團雪團自左飛到,這—次勁力更大,天台山樵已連吃兩次虧,焉敢大意?連忙劈出一掌,把兩團飛雪擊成粉碎。
他正要再次叫罵,突聽左側有人乾笑幾聲:“老兔子,人家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孩子,你就露出這分醜態,我看你要是不好受,還是找我老先生吧。”天台山樵聞言,轉目往左看去,只見林後轉出一人,年在中年,長眉修目,氣宇超凡,身關穿一黃葛布衫,笑嘻嘻的,二派閒逸味道。天台山樵聽他用如此陰毒的話來損自己,不由把那張死人臉羞得通紅充血,但他對此人頗寒。
因為自己後腦兩次被他用雪團打中,剛才追了半天也未追到,不由寒著臉,用手摸著後腦被打之處,已經腫起老高,狠聲說:“你是誰?為何兩次用雪團打我後腦”?原來那人正是神掌醫聖杜祥甫,他本不欲為恨生治病,可是經不住好友何長風之請,又派了兩個與他有舊情的人來請他。
那兩人就是那—對賣藝出醜的老夫婦,他們找不到杜祥甫的居處,因知祥甫最愛看熱鬧,所以擺出的攤子賣藝了,果然碰上了祥甫帶著童博。祥甫感於其誠,允往治病,把童博帶回家中,即出城外採藥,不料恰巧碰見天台山樵及田恨生。
聽他們談話,知道天台山樵不滿自己,竟帶著恨生登門求醫。
但他發覺恨生對天台山樵既恨又厭,不知不覺中萌生憐才之意,決意把恨生從天台山樵手中奪出。
恰好天台山樵又對恨生點了五筋大穴,當時無法再忍,便以雪團將天台山樵引走,然後再趕來。卻發現小瘋子早巳將恨生穴道解開,自己決意把恨生送重慶四牛鎮老友處寄養,併為之治病。
當時打定主意,因見小瘋子英華透頂,知道這一時三刻不會有事,心中又惦念著童博在家不安,便趕回家—趟。
那時正好童博被曉春引走,自己為恨生治病最少也須七天,當時便把醫譜留下,並留了一封書信,叫他把丹藥送給曉春,自己廿天后再回來。
祥甫匆匆趕回,恰好看見天台山樵在向小瘋子賣騷,因想看看小瘋子的功力,當時便未出手。及後小瘋子被點穴道,天台山樵卻醜態畢露,他實在不願再看下去,才又發了一團冰雪。天台山樵從未見過祥甫,他不知道這就是天下奇人神掌醫聖,但見他步履安詳,神態灑脫,定是高手。
於是,強忍著氣說:“你是什麼人?我問你為什麼要打我的後腦?”他每問一句,必要提到後腦兩字,並且還用手摸一下,眉頭也要皺一下,顯見他捱得不輕。
祥甫依然笑臉迎人的說:“你先別管我是誰?我問你,你可看得中我這老頭子,咱們湊合對對碰吧。”
天台山樵若非知他存心侮辱自己,早就一百個願意子,當時喝道:“混帳東西,你憑什麼侮辱我天台山樵?兩次用雪打我。”
“後腦?是不是?”祥甫未待他說完,天台山樵惱羞成怒,大喝一聲:“看我收拾你。”
說罷身化巨鳥,袍袖飄飄向祥甫撲到,伸右手向祥甫玄機穴點來,祥甫哈哈—
笑,人已無蹤。天台山樵立覺勁風撲背,立時翻身吐掌。祥甫右掌果已擊到,天台山樵有意與他較掌,故意不撤,反倒用出全力迎了上去,兩掌尚未碰到,便聽得波的一聲巨響。
天台山樵立覺如針刺,痛得一聲慘叫,抱著腕子汗下如雨,臉上不由得變了顏色,方知對方厲害。讀者也許認為,天台山樵也是老一輩的人物,何至於才一出掌,便落得如此慘敗?殊不知他今晚碰到的是神掌醫聖。這杜祥甫也是一位奇人,他自幼多病,十五不能行,至後遇見掩雷和尚,收他為徒,治好他陳年惡疾,並傳了他滿身絕技及精湛的醫術。掩雷和尚的獨門絕技掩雷掌,不但被杜祥甫承了衣缽,再進一步發揚光大,自創了風雷掌。這套風雷掌有雷霆萬鈞之勢,巨風狂飈之疾,出掌如風,中掌成雷,兼輕巧及勇猛之兩長。全套掌法共二百三十六式,招式繁多,兼天下各派掌法之長,雖說摘星客之凌靈掌及五迷婆之五迷掌同可震驚天下,與風雷掌在昆仲之間,然若就聲勢論,仍以風雷掌為天下冠。卻說天台山樵痛了片刻,低頭一看,右掌掌心已然浮腫老高,黑夜之間無法看清,但自己確知已然受了傷。這還是祥甫手下留情,只不過使出三成功,即把一個名滿江湖的惡梟,嚇得心膽俱碎。
他心知此人功夫太高,自己萬難與之對敵,當時狠狠跺了一腳說:“好!算你狠,你留下名字,三年內我必報此仇。”
“天台山樵,給你十年也是白搭…………我叫杜祥甫。”
“完了,我怎麼盡碰見這些老怪物?”
原來是你………好,我們以後再見,恨生………跟我一塊走?…………傷也別治了。“
那知祥甫突道:“要走你自己走,孩子我留下。”
恨生一聽大喜過望。那天台山樵卻陡然—驚說:“你………你可知道這孩子的身世?他海樣的深仇你可能替他化解?”
“這孩子的身世我略知一二,至於他父親的死……我自有化解的辦法,你快走吧。”天台山樵那裡捨得?恨生為他一生最愛的徒弟田奇遺孤,自己想把他造就出來,去報他的血海深仇,不料祥甫橫身奪愛。
當時再也無法忍耐;大叫:“姓杜的,我絕不放他。”說著向祥甫撲去,可是就在他足尖才離地時,猛覺背後—股奇大的力量,把自己吸離回去,心中不由大驚,想道:天下居然有這等功夫。“
“那孩子既然不願跟你,你強他則甚,我師侄被你點了穴,我並不怪你,你要再不知趣,我可要給你苦頭吃了。”天台山樵轉臉望去,不見人影,但他知道這人武功太高,自己萬不是他的對手,何況杜樣甫也可制自己於死,要想奪回恨生恐怕是天難了,當時尖聲問道:“你是什麼人?可敢把名姓留下?”隨聽那人—陣陰陰怪笑說:“這你不用問,反正比你來頭大多了,你回去想想,一定可以想出我老婆子的。”天台山樵不知五迷婆尚在人世,雖然五迷婆與二爺十婆間有一段驚天動地,泣鬼神的怨仇,可是江湖上除摘星客等人外,並無人知,所以天台山樵絕想不到五迷婆尚在人世間,並且二次出世,就連杜祥甫也萬萬不知。
天台山樵自知不敵,連忙搖頭說:“好,今天算我天台山樵栽了,青山長在,細水長流,我們後會有期。”說罷,又朝祥甫惡狠狠的點點頭,腳下一點,幾個縱身之後,立即消失在茫茫的雪地裡。小瘋子這時穴道已被祥甫解開,他聽聲音知道是五迷婆,不由高興的大叫:“師伯,你也來了!”
話未說完,便聽五迷婆罵道:“沒出息,給我丟人,還不快來,我們要趕路呢。”
小瘋子自從踏出師門以來,尚是首次吃敗仗,如今被五迷婆一罵,不禁臉紅過耳,低頭不語。
祥甫聞言,心中也感怪異,立即向前一拱手說:“何方高人,如不見棄請現俠蹤一談如何?”
他說完停了半晌,才聽五迷婆說:“杜先生,你我素不相識,沒有什麼可以談的………我太老了,不願再拋頭露面。”“恨生那孩子跟了你,也算是他的造化,我老婆子聞你俠名,今日得見一面於願已足,再見就是多餘了。”“瘋子,你還不快走?”
小瘋子對恨生卻有些不捨,立即跑過去拉著他說:“恨弟,我們是好朋友,這個給你。”說著把自己鑼柄上的一塊古玉扣下,送給恨生說:“我三年以後到長春青牛寺,希望你也能來一晤;記好,是快過年的日子。
恨生本是小孩兒,感情最易衝動,早巳一面哭,一面答應,小瘋子卻覺得這個孩子是自己救的,就好象自己是他的親人一樣,撫著他頭,好象老子對兒子一般說:“孩子,別哭,我們以後還可以見面。”說到此處五迷婆已不耐說:“瘋子,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可走了。”“走,走,我就走。”說罷,又對恨生耳語了一番,再向祥甫點點頭,一跺腳向五迷婆的方向撲去,奇怪,小瘋子竟流下不少眼淚,彷彿恨生就是他的弟弟一樣。
祥甫見小瘋子匆匆離去,那發話之人始終未曾露面,耳中卻聽得老少二人,一路在拌著嘴,越走越遠。再看恨生已哭成了淚人兒,心中十分憐惜,把他攪在懷裡說:“好孩子,你別怕,我給你看病,以後還教你武藝……”
才說到此,突見恨生大眼一睜,停住哭聲,滿臉殺氣的說:“你教我學武,我要好好學,將來去報仇。”祥甫內心一驚,想不到這麼小的孩子,就記仇如此的深,但是殺他父親的是秦天羽,秦天羽現已拜瀛海子為師他兒子秦金虎也成了摘星客的再傳弟子,將來恨生學成,也恐怕報不成仇。
自己真要好好的開導他—番,否則怨怨相報永無盡期,再說也辜負了自己的一片愛才之心。祥甫想到這裡,不禁嘆了一口氣:“孩子,你不要受騙,你父親是病死的……”話未說完,恨生已哭道:“什麼病死的……我看著他一身是血,他還告訴我仇人是姓秦,叫我長大報仇。”
祥甫聽罷,立即不再說話,知道他幼小的心靈裡,已經播下復仇的種子,很難開脫了。他想著,嘆了一口氣,低頭把恨生的殘腿細細撫摸,診斷一番,不由有些著急,知道如不趕快醫治,將成殘廢。並且治此病,至少要自己用七天大功,並且要在附近找一寒泉,令其每日沖洗,要三月後,方可痊癒。當時想起附近一位老友,住處有一寒泉,雖不理想但可應用,遂決定送恨生前往,自己用內功打開他淤塞多年的氣孔。
然後再每天看顧他療病的三月才行,可是自己在長春只能再呆三個月,便有事要離開,而童博在家,還要傳授武功醫術給他。所以決定十天之後回家,然後再兩邊跑了,但收留恨生之事,自己決定不向任何人說,怕以後連童博也不知道。
他急於為恨生治病,未曾先返家一趟。
這時正值童博受傷,當時他若先回家一行,也必然可以設法解救七煞珠之毒,而不至令曉春捨身。但這也是造化天定,那裡又有半點由人呢?交待了祥甫恨生等人,再說五迷婆與小瘋子,他們兩人生性均奇,所以一路走來,盡是抬扛。
五迷婆有時候被小瘋子氣得怪叫,大罵他一頓,小瘋子才不說話,所以一路走來,盡是瘋子那種莫明其妙,不可捉摸的脾氣。
經過這一耽誤,夜色已濃,天雖未下雪,可是仍然嚴寒異常,尤其是夜風吹來時,更令人感到冷不可當。
然而五迷婆及小瘋子,這兩個老少奇人,各是單衣一件,昂立在零下好幾度的地裡,不但不感到冷,反而覺得涼爽宜人,還恨不得再下大雪才過癮呢。這一老一小,經過了兩日的跋涉,這一天到了長白山下。
這時不過是午後時分,五迷婆見天色尚早,便對小瘋子道:“瘋子,現在還早,我們這就去找玉霜如何?”
小瘋子兩日來,跟隨五迷婆,趕得筋疲力盡,現在已到長白山下,自己實在感到累,便對五迷婆說:“師伯,這幾天趕的路實在太多,我可想歇歇再走了”
五迷婆聞言哼了一聲:“幾個月來你雖感覺到累,可是不知你的輕功,在無形中進步了多少呢!”
“哦,原來師伯是逼我練功夫。”
五迷婆點點頭,二人尋了一間店房,小瘋子一進房,倒頭便睡,五迷婆看著搖搖頭說:“真是年青人………”
她坐在窗口,向外望去,這時已是二月初,冬盡春來,應該有點換季的景色,可是長白山下的春天,似乎來得特別的遲些,此刻仍然是一片肅殺,侵人的嚴寒。
五迷婆此刻的心情是無法形容的,她自己也不相信,居然還會有出洞的這一天,並且還是來尋找唯一的親人。
她正在痴想著,看見有兩個黑衣的女人,似乎是師徒,又似乎是母女,但從她們步履之間,可以看出她們都有一身高超的武功,五迷婆不禁自語說:“這幾十年來,都不知是些什麼人在闖江湖哦。”她想著,聽得隔壁房間有女人口音,她想大概那兩個女子來投店吧。
少時又聽得隔壁房間,有一婦人口音說:“春兒,我愛你一如親生,你為什麼不把實話告訴我”?
她說話的聲音極小,但逃不過五迷婆的耳朵,隨又聽得那少女哭著低聲說:
“師父………我………我不能說…………怪我……………全怪我。”“什麼?全怪你?…………你怎麼這樣沒出息…………春兒………你別怕,告訴我實話,我好替你出氣,一定要把事情弄明白,………唉,什麼年頭…………你………才十五歲的孩子…………你叫我說你什麼呀………”
那少女只是低聲哭泣,不說一句話,那婦人不住的問,又安慰她,最後好象氣極了,似乎打了她一個耳光。
五迷婆聽得啪的一聲,那女孩更哭得厲害,婦人只是連連的嘆氣,還在追問,半天那女孩仍是不發一言。又過了一陣之後,只聽那婦人又說:“告訴我,是你為我的病,被杜祥甫家裡的人欺負了………”話未說完,那少女哭著說:“不是……………杜老先生是個好人…………師父,我的事您別問了…………我一輩子也不見他……………一輩子也不嫁人了…………”那婦人長嘆了一口氣:“好了,你既不肯說我也不再問你,唉,一個女人走錯—步,就會後悔—輩子的。”她說到後面,聲音似乎有些淒涼,五迷婆不禁深感詫異。
尤其她聽到她們在談杜祥甫,心知她們必有隱事,本來這事與五迷婆無關,可是女人家向來多事。
尤其是年老的人,都有點返老還童,五迷婆不由站起身子,用手敲著板說:
“兩位與杜祥甫有什麼過節,請到此間一晤,也許我老婆子可以化解亦未可知。”
隔壁的人似乎吃了一驚,因此,完全停止了聲音,良久五迷婆見房門開處,進來兩個黑衣女子。為首的年約三四十歲,生得柳眉鳳目,極為清麗,可是由她的眼角看來,她是…個厲害的女人。
那後的小女孩雖然才十四五歲,可是長得已很成熟,長得眉黛唇朱,膚潤玉肌,但見見她亂髮糟糟,滿臉含愁,眉目間緊鎖的,是一片憂悒與懶散。她進得房來,眼皮略抬,淚光瑩瑩的眼,掃到了床上睡著的小瘋子,不由驚叫:“瘋弟弟。”
五迷婆與她的師父均是一驚,異口同聲的說:“你認識他?”
那女孩原來是倪曉春,那黑衣婦人正是她的師父,也就是虎兒與小瘋子在青牛寺所遇之人。
曉春自從童博旁跑了出來,越想越傷心,她感到對虎兒的美夢,已經完全破碎了,雖然童博是如此的美俊,正直,可是自己還沒有與他建立更深一點的感情之前,就在焦急,懊悔,傷心,自疚及絕望的情緒下,獻出了自己的貞操。
雖然那是逼於無奈時,而且童博也堅決的反對,可是她總是感覺到自己有點委屈和冤枉。她一個人在荒山雪地裡,想了幾個時辰,真個是柔腸寸斷,百思百痛,自己流著淚,心想:“我從此再也不見他們兩個了,誰象我這麼大就失去貞操呢?
………”
她最後還是無奈的回到師父那裡,她知道童博必定會來找她,於是就催著師父早些離開長春。
恰好她師父有事到長白山,當下緊緊趕路,竟先五迷婆及小瘋子而到。
曉春這數月來,已完全變了一個人,失去了往日天真活潑,卻象一個垂暮的老人,每每揹人彈淚。
這種情形不久便為她師父所知,再三詢問不得要領,她在到達長白後,考驗了曉春的內功,竟發現她已失去了元陰。
不由驚恐交加,百般詢問,可是她只是啼哭。
這一日她們師徒又為此事爭執,曉春的師父一怒之下,一定要問個水落石出,所以強著曉春進了店房,卻不料被五迷婆聽到,出聲相召。曉春一入房,但見小瘋子也在當地,心中悲喜交集,只當虎兒也在,一顆芳心既悲又喜,並且滲有一部分莫名的恐懼。
等到五迷婆及師父—問,曉春才強打精神說:“他就是替我捉白神的,還有另外一個。”原來曉春經虎兒及小瘋子之助,捕得白神後,只告訴師父說有兩個孩子幫助,並未說出二人的名字。那是由於一點少女的矜持,恐怕師父以為她與二人很熟。
五迷婆也聽小瘋子說過此事,知道他們故地重逢,當時手指略抬,隔著七八尺向小瘋子略略一點。那小瘋子正在酣夢中與小尼談心,猛覺右腿奇麻,嚇得一聲怪叫從夢中醒來,原來五迷婆用隔空點穴手法將他點醒。
小瘋子爬將起來,與曉春師徒一對面,不覺同時咦啊一聲,那黑衣婦人更是微微一驚道:“原來是你。”
小瘋子也叫道:“春姐……………姑姑,你們怎麼在這裡?”
五迷婆被弄得糊里糊塗,連忙問故,小瘋子遂把捉蛇之事略說,並向二人介紹說:“這是我師伯,人家都叫她………”
才說到此,五迷婆搖頭說:“好了,不準多說。”
小瘋子一咋舌,不再說話。“那黑衣女子把小瘋子看了半天,才問:”那天青牛寺與你在一起的那個小孩子在哪裡?打蛇時他是否也在場?““是哦,那天打蛇他最出力,並且還看好了春姐的病……”
……嘻嘻………我騙你的,他不叫小孩子,他叫虎弟弟。““什麼?他叫虎……他姓什麼?”
小瘋子見狀頗奇,他尚未答盲之際,曉春已在背後後輕聲道:“他姓秦,秦始王的秦。”那女子聞言,花容頓變,面色蒼白,混身顫抖的自言說:“他………
就是秦金虎………天啊………秦金虎………”
“你是怎麼了?”她已無力的坐在床側,淚下如雨,彷彿沉陷在極度的痛苦中,她口中不停的喚著:“秦金虎………秦金虎…………”
突然她仰起臉,滿面悽慘的問小瘋子說:“他父親呢?……
……死了吧。“
“誰說他死了?前兩個多月我還見過呢………他本事可大哩,把田奇都殺死了。”
那女子又是一陣急顫,竟伏在床上哭泣起來,隱約可以聽她道:“田奇…………子英…………到底被他殺了…………”
讀者至此當可明白,這黑衣女子就是秦天羽早年的愛妻,秦金虎與田恨生的親生母親徐雪蓉了。她當年一步走錯,痛恨終身,又拋下了田奇,獨自一人遠走遼東,想著天羽已被自己三十六根金針刺斃,這一身的罪惡將是永遠也洗刷不清的了,但她決心不要這兩個孩子,獨自孤苦到老。可是母子間之天性,是永遠無法泯滅的,十一年多,她每晚都夢見自己的骨肉,卻不料青牛寺引得自己神動的,果然就是自己拋下十一年的愛子。她此刻腸肝寸斷,直哭得天昏地暗。立刻把房中的老少之人哭得莫明其妙;五迷婆直皺眉說:“喂,你哭什麼?…………哭什麼呀?
快說呀。”徐雪蓉慢慢的停住了哭聲,抬起了頭,她略為鎮靜了一下說:“老婆婆,你不用問…………我也沒什麼………我這人就是莫名其妙…………時常哭……
……時常又笑…………你不信問我徒弟。”
“是的,我師父每天哭一次,有時候又一個人笑………只是………沒有今天這麼厲害。”徐雪蓉雖然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都確實還在人間,可是她萬沒有料想,愛她渝如性命,而反被金針打了三十六穴的丈夫,仁劍書生秦天羽仍然活著,並且親手打死了陰陽圈田奇。
她突然發覺,自己今天暴露得太多了,面前的一老一小看來與自己的丈夫有很深的關係,自己確實不宜顯露出太多。否則秦天羽會知道她尚在江湖上,她倒不是怕他尋仇,而是自己太沒有臉見他了。五迷婆雖然不知秦天羽與徐雪蓉之間的事,可是看得出必有一段不可告人的隱秘,自己自然不便過問。
便她剛才聽徐雪蓉說到杜祥甫,當時便忍不住問:“剛才你們談到杜祥甫,莫非與他有舊嗎?”
徐雪蓉也是搖頭不答,少停曉春才說:“我師父因得怪病,所以命我向杜老前輩求藥,這才認識的。”
五迷婆晤了一聲,只道她們不肯實說,中頗為不快,當下把臉—偏,往著窗外,不再說話。
小瘋子卻抑著臉問徐雪蓉說:“姑姑,你叫什麼呀?……上次你走了以後,我虎弟弟還哭了呢!”
“什麼?………他哭了?為什麼?………”
“沒什麼,他只說他莫明其妙。”“是了……………你們叫我都沒有叫錯,我叫黑姑。”
“咦,你一點也不黑。”“?又不是說人黑,是說衣服。”
“你還不是黑衣服,為什麼不叫黑姐?”徐雪蓉師徒各有一肚子心事,聞言也不禁被他逗笑了,徐雪蓉又對五迷婆略施一禮說:“這位老前輩,多謝你的美意,只是那杜祥甫,我日後見面要親自問他,此中頗有難言之痛。老前輩如果不見怪,不知可否以俠號見告?”“我老婆子幾十年來未用姓名,你也不必問………
…我看我們各有要事,你們可以走了。”徐雪蓉看著此老脾氣頗怪,知道問也是白問,當時便由椅上站起告辭,曉春卻低聲問小瘋子說:“瘋弟弟,你可知虎弟弟在哪裡?”“他早就回山了。”
曉春很想詳細的問一下,可是她想:“我既然決心一輩了不見他的面,又何必再問他呢?”
當下師徒二人,立即向五迷婆及小瘋子作別而去,當她們轉身出去時,各人都偷彈了兩行淚。
這時已是傍晚時分,小瘋子招呼店家送上酒食,五迷婆不過略為沾了一下唇,二人坐在窗前,討論著如何去尋找小尼姑。
五迷婆憂心重重,突見窗外有一高大的駝子,拿著一個大葫蘆站在店前,五迷婆不禁哦了一聲,自語說:“他怎麼也到了長白?”說著嘴皮微動,用千里傳音之法,向駝子說了幾句話,那駝子向窗口望了一眼,似乎喜出望外,立時入店而來。
少時推門而入,一見五迷婆就叫:“五婆,你又入江湖,小弟只當今生無緣與你見面了。”五迷婆卻不答,只用手指著小瘋子說:“駝子,這是厲再生師弟的弟子………叫小瘋子。”
“想不到今日連遇故人…………五婆…………我們快四十年沒見面了吧。”
五迷婆長嘆一聲,“昔日的江湖兒女,現在都行將就木了…………駝子,幾十年來可曾看見生弟?”駝子搖頭說:“大概………廿三年前,我往四川青城山訪友,生哥也是無聊,逛到青城,與摘星客研究繪畫,簫管之趣。
碰上了我,我們三人歡聚了五日,瀛海子也到了,四人聯袂往雲南尋訪十二修羅劍的遺譜,可是並非所得。
當時我也曾再三問到你,可是生弟卻一定不提,我們分別時曾約好每年冬季降雪之後,各到兵使峰摘星客洞府一晤,可是我連來廿三年,卻未能看見他一面,既然他的徒弟在此,想必他也定在遼東吧。“
五迷婆眼含痛淚,搖頭說:“大半輩子都過去……………何必臨死還尋煩惱?
他的脾氣我深知,說不定他並不在遼東呢?駝子,你這是從哪裡來的?”
“我才從兵使峰下來的,摘星客有一事託我代辦………”
“怎麼?那摘星客還在人世?”
“人人皆謂摘星客及瀛海子死於雪崩,難道你也相信麼?”
五迷婆嘆了一口氣說:“三十年前,摘星客到五迷洞訪我,勸我出洞,當時我正為我那不肖……但又薄命的孩子大空煩惱,大空竟不聽我的勸告,居然脫離了我,到外面去和那個女人胡鬧。
我灰心之餘便築好了五迷洞,心想如果我兒子不回來,我就一輩子不再出洞,所以當時拒絕了摘星客,並避不見面。
所以摘星客連闖我五陣,見了我的面,但我仍拒絕他的邀請,誰知在兩年後我的兒子被人追到洞口殺死…………他到底是回來了,只恨我晚一步出洞,他………
…他已經被蕭尹石削去了半個頭。“說到這裡五迷婆用衣袖拭了一下淚水。駝俠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五迷婆又接著說:”早知如此,倒不如聽了摘星客的話出洞,也可以找到大空了。“
駝俠見她傷心,便勸道:“五婆,過去的事你可以不必想了,摘星客從來沒有把這些事告訴我,否則我早就去看你了。”
跟著駝俠便問五迷婆因何出洞。五迷婆遂把三小入洞,及尋訪小尼姑之事細說一遍,當談到小尼姑時,小瘋子竟感到自己的臉有些發燙,便故意扒到窗口去看風景.五迷婆說完了自己出洞的經過,便問駝俠說:“駝子,你要沒有急事,我們不妨多聚幾天。”駝子說:“最近因首次武林大會還有六年多,正派各俠客表面雖無聯繫,暗中卻都到了遼東,與摘星客取得聯繫,各自苦練。
固然眾人是為了爭俠王之位,最重要的還是準備在武林大會時,把江南十二梟及其門人一併消滅。
邪派中聽說玉清子那老怪,派出了得力弟子,往雲南尋十二修羅劍的遺譜,不知怎地竟會被他們發現,這本劍譜已落在二爺十婆手中,因此由江南派來大批高手,要往落月澗強奪。
我與摘星客初聽此言,本來並不相信十二修羅劍再次出世,後來虎兒回山一講,果然是真。
這套劍譜如果落在江南十二梟手中,一成劍陣,恐怕連玄元劍也非其敵,可笑二爺十婆空有這曠世的奇珍,卻不知他的妙處。如果十二人連成劍陣,恐怕天下任何劍法均非其敵,玄元劍雖也可成劍陣,可惜摘星客只傳得一個弟子。
他現在正日夜加強,全神貫注的為虎兒加功夫,聽說三天後對方就要動手,恰好這同虎兒練元凡歸氣………“
才說到此,五迷婆一驚道:“怎麼?這孩子才這麼點就練元丹歸氣?”
“這孩子可不得了,十年之後恐怕就是天下第一劍客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輩新人換舊人………這秦金虎真個是得天獨厚,天地間的英才。”話未說完,小瘋子突然哼了一聲。
“瘋子,莫非你不服氣?”
小瘋子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唉,人家有好師父,那像我,師父管都不管,我要餓死他都不知道呢。”
小瘋子說話時,神態雖然有點滑稽,可是在他的心靈深處,卻有一種感到被冷落的痛苦。
“如果不是與我在一起,他豈不是孤單單的一個人了嗎?”
想到這裡,她不禁有些心酸,立即對小瘋子道:“瘋子,你莫傷心,你師父不教你我教你。”
“師伯,我永遠不離開你。”駝俠也搖頭嘆道:“再生也是,他一個人孤魂似的,不知他亂逛些什麼……”
似這等渾金璞玉的美質,真要被他糟塌了才罪過不小呢。““你剛才說的還沒說完呢。”“摘星客分身不開,瀛海子又行跡莫明,聽說他又到河北去了,那二爺十婆雖然武功尚可,但絕非他們對手,故此我才下得兵使峰,要去把十二修羅劍譜拿回,以絕後患。昨天我在店裡喝酒,就來了不少人,我聽他們說話,果然對方出動大批高手,玉清子雖未親自出山,可是十二梟中至少已來了三人,我正感獨力難支,卻不料碰見了你,這番不怕事情不成了。”“我可要找我的曾孫女。”“五婆,這不過耽誤幾天時間,玉霜小尼又不是一兩天就能尋著,你又何必操之過急呢?”“師伯,那十個婆娘很好,我非要去救她們…
……好在還有三天,我們明天到廟裡去找玉霜妹妹,找不著也沒有辦法。”
“好吧,駝子,你也別走了,就住在這裡,我們老姐弟數十年不見,今天我可要開戒,陪你這個酒鬼喝幾杯吧。”“好啊,我這有好酒,蜜姐。”
五迷婆聽他叫自己名字,一陣心痛,變色說:“駝子………
你別叫……………我是五迷婆,不是蜜虎英哦。“小瘋子這才知道,五迷婆早年叫蜜虎英。駝子見她變色,連忙陪笑說:”五婆,以前的事別想它了,我們都七十歲以上,還能活多久呢?且放寬心懷尋一個醉吧。““駝子,數十年來,你還是沒改你對人生的看法呀?”駝俠把葫蘆放在桌上,聞言一笑說:“人生如夢是如來佛所說的,你想想,如果—個永遠是酒醉的人,活在夢樣的人生裡,他還有什麼痛苦?”
“對,可是一個瘋子就不同了,他會痛苦的。”“胡說,我叫小瘋子,可是你—點也不瘋,你知道什麼?”這時駝子把小瘋子細看了半天,小瘋子奇道:
“怪了,我有什麼好看的?”駝子聽了縱聲大笑,良久不絕。
“這些老傢伙才是瘋子。”
駝子笑罷,又搖了搖頭,這才出房去叫酒菜,少時同著小二進來,送來的酒食甚豐,竟有兩隻絕味的風雞。駝子把大葫蘆打開,立時滿室酒香,有極大的松子味,五迷婆不由問:“這酒真香,你怎麼得來的?”
“這酒叫松子酒,是我住在兵使峰,每次下峰沽酒太麻煩,恰好摘星客收了一隻雪猿,它便幫著我用松子作酒,作成之後居然味道奇佳,連摘星客每天都要喝二口呢。”
說著便倒出了三杯酒,五迷婆及小瘋子,見那酒呈淡紫色,才一傾出立時滿屋清香,聞之慾醉,忙各喝了一半。
只覺口齒騰香,爽涼無比,同聲讚了口:“好酒。”
他三人放開酒量,邊吃邊談,不多時便把—大葫蘆酒喝完。
小瘋子平日酒量甚大,卻不料頭腦昏昏,如在夢中,伏在床上,口中不由自主的叫:“娘………爹………”“瘋子,你可吃飽了?”
卻不聽他答言,知道已經睡著,便與他蓋好被子,轉對駝子說:“怪不得這孩子有點不正常,原來他每天都惦著爹孃呢?唉………可憐。”駝子卻哈哈一笑說:“五婆,你,我,摘星客以及瀛海子,秦天羽那一個的身世又比小瘋子好呢?要是為人流淚,恐怕我們眼淚早就流乾了。”
五迷婆聞言點點頭說:“不錯,你說的很對,一個人活在世上,不能旁顧的太多,否則真是苦中找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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