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紐約最好的表演舞臺上,林綱和他那位世界知名的大提琴手師兄一起站在舞臺上,深深一鞠躬,感謝臺下漫天價響的掌聲。
這臨時增加的大、小提琴雙重奏,憑藉的是兩人的深厚友情,而非事前的安排。
林綱立即步下舞臺,畢竟今晚是他師兄的大提琴獨奏會,不是他的,他不該霸佔別人的舞臺。
大老遠的,唐雨鄂已經飛奔向他。
「老公,你好捧!」
「謝謝!」臺上他所演奏的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小提琴隨想曲」的其中一段,為的是獻給他摯交的大提琴手師兄,也是為了她。
而就在兩人要從後臺走回觀眾席,繼續聆聽表演會,卻有人擋住他們的去路。
「對不起。」林綱客氣的說。
唐雨鄂則一臉雀躍的看著她那才華洋溢的老公,根本沒去注意到其它人。直到林綱那一聲對不起,才讓她轉過臉──
「牛叔?」
在這全是外國人的城市裡,牛若愚那一身唐裝及身後那一堆黑衣人,不論站在哪裡,都突兀得叫人很難忽視他的存在。
「雨鄂小姐……」牛若愚哭笑不得。
「牛叔,您怎麼會在這裡?」唐雨鄂太過開心,開心得忘記牛若愚出現,對於蹺家的她來說不是一件好事。
「我是來接妳的。」牛若愚的眼神瞟向她依靠的林綱。
他當然對林綱不陌生,在調查林綸的身世時,林綱也是調查重點。
「來接我?」唐雨鄂此時才回過神,牛若愚開口說要來接她,這表示爺爺掌握了她的去處。
霎時她臉上的笑容不見了,拉著林綱轉身就跑,「老公,我們走!」
可她一轉身,眼前又是一大排的黑衣人。
「雨鄂,怎麼了?」林綱不明白現下是什麼情況。
「牛叔!」唐雨鄂轉過身來看著牛若愚。
「雨鄂小姐,妳知道老爺的脾氣,他說請你回去,那……」牛若愚一臉為難。
「我不要,我不回瑞士!」她的嘴翹得老高。
「不回瑞士、不回瑞士!老爺現在在林家,我們回林家,林家在辦小小姐的喜宴呢!」牛若愚怕極這個大小姐的脾氣,她要拗起來,可不好應付。
「我知道,我從林家跑出來就是不想見他。牛叔……從小您最疼我,您知道我回去見爺爺,我們一見面就會吵架,他要是一生氣,血壓又會升高,您……」硬拚不過,只好使出撒嬌功,對付這一向疼她、又心軟的牛若愚。
「小姐……妳也知道老爺的脾氣,他都知道妳和姑爺在紐約了,如果妳不跟我回去,事情會越弄越僵……」
「我不,我就是不要!」她拉起林綱就往前衝,不信有誰敢攔她。
「小姐……」
可沒一分鐘,他們便被人牆團團圍住了。
「牛叔……」
「小姐,對不起,我是奉命行事。」牛若愚萬般無奈。
「雨鄂,沒事的,我們早點回去也好,是該見見爺爺了。」林綱一臉笑意勸說,當起和事佬。
「我回去只會和他吵架嘛!」她的態度軟化不少。
「他是爺爺,我們不跟他吵架,有什麼事我們慢慢說,不要急。」
因為林綱的幾句話,居然讓雨鄂小姐乖乖點頭,而且展露出美美的笑容,這……眼前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雨鄂小姐沒錯啊!
「好,牛叔,我們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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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坐唐家的專機回臺,這一路牛若愚差點瞪凸了眼。
因為那從小什麼事都沒做過,連喝杯水都要人倒的唐雨鄂,居然膩在林綱的身畔,又是遞茶水、蓋被子,又是撒嬌,完全像個小女人,往日在家裡頤指氣使的神態全不見了。
在飛機上睡個好睡,她帶著甜甜的笑容,拉著林綱走進林家。
在林家客廳裡等著他們的自然是唐家老爺子,唐贏。
而且明明來做客的,可是林家大廳裡一個林家人都沒有,只見他一身標準唐裝外加一支龍頭柺杖,身邊站著一堆黑衣人,活像香港黑社會老大。
唐雨鄂沒被這陣仗嚇到,一臉開心的拉著林綱走向唐贏。
「爺爺。」林綱居然是第一個開口打破僵局的人,然後輕聲對她說:「雨鄂。」提醒她叫爺爺。
她這才乖乖地叫了句,「爺爺。」
「我還以為妳不會說話了。」唐贏怒氣難消,柺杖在地毯上發出沉重的聲音。
「我……」唐雨鄂正想頂嘴。
「雨鄂……」一聽見林綱輕柔的呼喚,她再不高興也只有閉嘴。
「怎麼?妳把雨給弄昏還蹺家,連個去處都沒說,這些事妳難不成都有理?」
「那你不分清紅皂白就要把我嫁掉,這樣就對了嗎?」
「我不對?我有什麼不對?妳已經二十二歲,本來就可以結婚,幫妳找戶好人家,是我這個做長輩的責任,我哪裡錯了?更何況我是隨隨便便就把妳嫁掉嗎?這林家可是我千挑萬選,而綸兒的人品、才能,有哪一樣不好?妳居然還弄昏雨?」
「迷昏雨是你逼我的!」
「那蹺家也是我逼妳的?」
「本來就是!我不走,難道等著你回來再隨便把我嫁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嗎?」
「什麼隨便?女孩子家的婚事本來就是由家裡的長輩做主,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現在是什麼年代了?我還指腹為婚哩!從小到大,我什麼事都由你的安排,該學什麼、該懂什麼。我討厭這樣!雨乖巧,你騙得了她,可是我不要,我的人生、我的婚姻、我的男人,由我自己決定!」
「妳、妳……這是有教養的人所說的話嗎?什麼妳的男人?妳的婚姻一定要我說了才算!」
「哈、哈,來不及了,老公我已經自己找好了,而且我非常的愛他,我要定他了!」
「沒有我答應,誰也不能是妳的丈夫!」
「哼!我們結婚一個多月了,證婚人還是你最喜歡的林綸,你有本事改變嗎?」她笑著反問。
「這個世界上沒有我改變不了的事!」
「你錯了,我就是你永遠無法控制的!」
「妳!」唐贏的臉色從來沒有這麼難看過,讓他蒼老的臉看起來更加兇惡。
「雨鄂……」林綱試圖緩和兩人之間的針鋒相對。
「老公,是他太過分,我就不信他有本事拆散我們!」
林綱真不知道過去那二十二年來,這對祖孫倆是怎麼生活的?每天這樣吵嗎?
「這世界上還有我辦不到的事?」唐贏趾高氣揚。
「你能拿我怎樣?」唐雨鄂根本是在火上加油。
「若愚,把她給我捉回瑞士去!」唐贏真是氣瘋了。
「你敢!」唐雨鄂跟唐贏同樣的火爆脾氣,不是任何人可以改變的!
嗯……或許有一人可以。
「有什麼我不敢?」唐贏嘴角的那抹笑,叫人看了不寒而慄。
唐雨鄂這才發現,這老惡魔不是在開玩笑。
「若愚!」
「老爺。」牛若愚應聲。
「還不把她給我帶上飛機!」
「這……老爺……」牛若愚左右為難。
「我嫁給他了,你不可以把我捉回去!」
「妳跟著我姓唐,我沒點頭,妳什麼人也不能嫁!」唐贏和孫女摃上了。
「你敢!」
「在我的字典裡沒有『不敢』兩個字!若愚!」
「老爺……」
「快!」唐贏不耐的催促著。
「不!」即使再三反抗,但抗議無效。
「爺爺……」林綱不得不開口。
「我回瑞士了!」他被唐雨鄂氣炸了,已顧不得其它。
就這樣,唐贏帶著唐雨鄂坐上專機回瑞士。
「老公……」生平第一次,唐雨鄂覺得她的心碎了。
「雨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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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林家人都沒法子想象,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包括唐雨,這個林家的媳婦,唐家的小千金。
「哥,你現在有什麼打算?」林綸手擁著嬌妻問著雙生哥哥。
「不管怎樣,我都要跟雨鄂在一起!」
「這親家老爺的脾氣可真……」洪珊珊第一次懷疑她將林綱和雨鄂的行蹤告訴唐贏到底是對還是錯?
「綱兒,畢竟是我們做小輩的不對,娶了人家的千金,卻還沒上門提親,這事是我們理虧。」林長平嘆口氣。
這對雙生兒子都一個樣,娶了老婆,他這家長卻是最後一個知道。
就連大媳婦長得是啥模樣,他到現在都沒見過。
唉!年輕人的事,他也不想多說了。
「我知道,爸。」林綱對父親有著很深的歉意。「我想,我還是去瑞士一趟。」
「也好。」
「把雨鄂帶回來!」洪珊珊可不能平白少了這麼一個「有錢」的媳婦。
「對,見了面,跟嫂子好好說,讓她多依著爺爺,應該就沒事了。」林給他在一旁出主意。
「大哥,那我把家裡的鑰匙給你,以免爺爺不讓你進去時可以用。」唐雨這時才開口。
「對!別像我一樣被關在門外。」這可是林綸的經驗談。他還低頭對唐雨說:「妳最好再畫張地圖給大哥,免得大哥找不到嫂子的房間,那麼大的宅子,要找個人可不容易。」
只有去過瑞士唐家的人,才知道唐家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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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唐家園莊。
「放我出去!你這個老惡魔,我都已經成年了,你憑什麼關我?放我出去,你們守在這裡幹什麼?你們是聾子啊!我命令你們放我出去,聽到了沒有?你們看著我……」
她真的被爺爺關了起來。
打從她一進家門,就這樣大吵大鬧,不曾停過,讓唐贏即使坐在他的大龍椅上,喝著他最愛的碧螺春,臉色都沒法子好看一點。
「老爺子……」牛若愚面對著一樣牛脾氣的一老一少,只能在一旁幹著急。
「若愚,你看看,成什麼樣子?沒規沒矩!明明她和雨都是我一手帶大的,為什麼她就不能像雨一樣聽話呢?」
「這……老爺,龍生九子,各個不同,大小姐跟小小姐,、一個是火,一個是水,各有不同脾氣。」牛若愚還在努力想幫祖孫倆和解。
「唉!我也不是不講理。你說,林綱這孩子我那天也見到了,人品、相貌我都頂喜歡的,雖然是個拉琴的,但是個好孩子,只要雨鄂低聲點,我能不答應嗎?」唐贏雖然嘴巴上不饒人,但其實心地頂好的。
「是,老爺,您還不知道吧?這大姑爺的琴藝可是出了名的,林家夫人在他六歲時就讓他學小提琴,從小到大得過無數的獎,是我們華人世界的第一把交椅!」
「是嗎?」這些事唐贏真不知道。
「可不是嗎?你看這是人姑爺的資料。他的收入雖然比不上咱們做生意的,但那些大小獎項所累積的金額,就算他和雨鄂小姐全不靠家裡,日子也可以過得舒舒服服。」
「是嗎?」唐贏這下子真的對林綱大大的改觀了。
「還有……」
「還有什麼?」
「綱姑爺在門外站了好幾個小時,雨小姐偷偷把大門鑰匙給他了,可是他都沒用,直說要在門外候著,等您消氣了,肯見他,他再進來。」
「是嗎?」
「這人都還在外面吹風呢!」
「那不快把他叫進來!這小子我頂喜歡的,只是怕他那麼文弱,怎麼製得住雨鄂這個野丫頭?」
「老爺子您放心,我打小看雨鄂小姐從沒聽過誰的話,可我從紐約把她接回林家的時候,在飛機上,她對綱姑爺可是言聽計從。那天在林家,若是有機會讓他跟雨鄂小姐說說話,雨鄂小姐決計不會那麼頂撞老爺子。」
「是真的嗎?」
「我不敢說瞎話!」
「那好。若他真能叫雨鄂給我道個歉、認個錯,那我就認了他這個孫女婿!」
「我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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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綱在牛若愚的帶領下,終於見到唐雨鄂。
但被關著的唐雨鄂可沒閒著。
「雨鄂!」
「老公?你來了?!我……」她手上捉著一堆不明物體,一見到他,急著奔向他。
「我當然會來!」林綱真想念他的小妻子,即使兩人才分開幾十個小時。
「嗚……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嗚……」說著,眼淚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這情景叫站在後面的牛若愚看傻了眼。
在他印象中,雨鄂小姐把別人弄哭是常有的事,但她掉眼淚……這可是前所未見!
「怎麼會呢?我不是答應過妳,絕對不會放棄妳,絕對不會離開妳嗎?」林綱輕柔的撫著她柔軟的髮絲。
「老公……」她仰起的臉蛋,看來就要吻上林綱──
「呃……咳!」牛若愚不得不出聲,這麼限制級的場面,他老人家可是無福消受。
「牛叔……」唐雨鄂自然是怪牛若愚不解風情,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呃……我是要跟綱姑爺說,老爺那裡……」
「我知道,我會跟雨鄂去見他的,您放心。謝謝您了,牛叔。」林綱一進門,可是先去見過唐贏,而他自然也聽牛若愚說了唐贏唯一的要求。
「什麼事?」唐雨鄂好奇的問。
「我……」
在林綱回答她之前,牛若愚覺得他最好先走一步,他可不太相信大小姐是好說服的。
他出了門,林綱才敢大膽的將唐雨鄂給抱個結實,吻上她的唇。
許久,兩人才分開,這記熱吻稍稍解了兩人的相思之苦。
「你到底跟牛叔說什麼?」
「我說,我們不許再跟爺爺嘔氣,要去跟爺爺道個歉,賠個不是,怎麼說我們都有不對,我們結了婚,他老人家都不知道……」
「他都不認你,你還這麼聽他的?」她立刻嗆聲。
「誰叫他是妳爺爺,他再有什麼不是,我都要忘記,因為我愛他的孫女兒,而且是他最疼愛的那一個。」他寵溺的輕點她的鼻尖。
「再說一次!」
「什麼?」
「你說愛他的誰?」
「傻瓜!妳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愛妳呢?」
「我知道,我只是想聽妳說嘛!」她難得露出嬌態。
「我愛妳,我愛妳,我愛妳……」
「我也愛你,老公!」
幾經商量,唐雨鄂終於點頭,去跟她口中的惡魔爺爺道歉。
只是──
她一把將林綱給推出她的房門。
「老公,你去跟牛叔說,叫他把飛機準備好,我一跟爺爺道完歉,我們就回家去。」
「那我們一起去。」
「你先去,我馬上就來。」只留一條小小的門縫,叫林綱看不見她手上的不明物體。
「好吧!那你快點喔!」
「我馬上到。」
她沒有違揹她對林綱的話,果然在林綱剛剛坐下來跟唐贏聊天的時候就出現了。
「雨鄂,快來。」
她帶著甜甜的笑容,走到林綱的身邊,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然後一步步的向後退。
「爺爺,對不起!」
她這一聲對不起可是說得字正腔圓,而且異常響亮,再加上那近乎九十度的鞠躬。
「這……」
對唐贏和牛若愚來說,眼前的景象足以媲美世界七大奇景。
「好了,爺爺,您不許反悔,我已經嫁給林綱,我是他老婆了!」
「這……沒錯,我同意了。」
「那我們回家了。」
她說完這話,拉著林綱拔腳就跑。
「若愚,你看、你看,真是女大不中留,怎麼也不吃個飯再走,這麼急做什麼?唉!不過這綱小子頁厲害,居然有本事叫她給我說句對不起,還鞠躬呢!你說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哈……」
唐贏露出了好幾天沒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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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綱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雨鄂要這麼急著離開家。
「妳為什麼要這麼急?」
「不急不行!」唐雨鄂才一跳上飛機,就催促著飛機起飛。「快、快、快走!」
「怎麼啦?我們家又不會跑掉,妳急什麼?」
「我……你不許罵我喔!」她一副認罪的低下頭。
「什麼事?」
「我把房子給燒了……誰叫他要關我。」
這……
林綱這下不知該說什麼?
「不能罵我!」
「妳……」
林綱能怎麼辦?他就是愛她不是嗎?
唐贏……也只有要他老人家想開點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