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以後我有點後悔,與人鬥其樂無窮,沒有娛樂的生活十分無聊。好在學生會納新比其他組織遲了近一個月。那天不少人圍著展板轉,我想這總不能收錢吧?好歹是個官辦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搞不好悲劇又要重演,雖然我知道這裡肯定比通訊社要難搞。但是總覺得,畢竟通訊社是個寫字的地方,而這裡本來就是搞政治的地方,先試試,黑就黑了反正也沒大事,對將來也許有幫助。我想起那個女社長恨恨地說“你到那兒也吃不開”的樣子,立刻氣沖霄漢,一個沒人稀罕的通訊社也如此張狂,且待我混出一方天地來讓你看看。
是夜,我對辛辛苦苦背四級單詞的許磊說:“學生會是幹什麼的?”
許磊一下嚴肅起來,“在大學,學生會是學生工作的主要承辦者和組織者,一個完美的大學學生會是學生的大腦和心臟……”
我暗自驚訝,沒想到這人平時不愛說話,關鍵時刻羅嗦得和唐僧有一拼。且內容和我之前聽到的“學生會就是穆仁智,狗腿子;學生會就是搬桌子,抬凳子……”差別有如天地。記得我以前英語老師的口頭禪是,“表揚能使豬——爬樹!”權力的力量不在表揚之下,不可小覷。
“最關鍵的是,你是想鍛鍊自己對吧?”老許嚴肅道。
“對。”
“那就是了,加入學生會對個人成長是很有利的。你尤其應該加強人際關係的協調能力。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既文章啊。況且和老師搞好關係,以後有事……什麼保研啊,考試啊也有人指點,對不對?”
晴天掉下大餡餅,居然還掉進我懷裡,真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升官發財是我畢生夢想,為什麼要和大好前途過不去?我對自己十分自信,論經驗,我有幾年班長經驗在身;論學習,儘管數學差強人意也排在專業前幾名;論人氣,女生寢室不用說,男生那邊有一個星期還搞不定?論才藝,高中得的獎也夠唬人。官迷林曉蓓想昨日看今朝,此起彼伏,嘿嘿傻笑了很久。
“那你覺得我進哪個部合適啊?”
“大一新生進來都是幹事,當一年苦力還不一定有好處,不過女工部有一個副部長的空缺,你覺得呢?”
“這又由不得我。我還想當副校長呢。”
“如果由得呢?”
“……”
第二天的會議上,平民林曉蓓由副主席磊大力推薦,在眾人詭異的眼神中升任副部。
“我怎麼覺得這事兒各應?”副部長心事重重。
“靠,當官都各應你什麼不各應?不許這麼藏著掖著的得瑟。”
我看著對面微笑著的許磊,忽地打了個冷戰,“我可記得我剛來的時候你說你只是個小幹事。”
“是啊,幹事幹事就是幹實事的人,我幹實事,所以我就是幹事。”
官場的套話。這廝卻不是特地來消遣灑家?
“怎麼還愁眉苦臉的,多少人想一步到位都難啊。”許主席微現不悅之色。
“是嗎?”我訕訕地笑,“那我怎麼謝謝主席提拔啊,跪下磕一頭?”
他臉色大變,“你怎麼老這樣啊!”
是啊,我老是這麼不知好歹,讓一門心思想拯救我的哥哥們很為難。
我不說話,低頭查看手機短信。
升值那一天,我不快樂。
不快樂的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坐著吃東西,化鬱悶為飯量。
“我喝酒是為了溺死痛苦,可這該死的東西卻學會了游泳。”一條黑影躥到我對面。
“你滾。”
“……我道歉,可你給我一個理由行嗎?”
“爪子拿開!”
“好了別鬧了。”丁鑫伸手慢慢撫摩著我的頭髮,“我真不知道你為什麼那麼大火氣。”
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溢出來了。這些天來忍受著莫名其妙的人的打擊,我一直巴望著那場噩夢能早點結束,我希望過往的記憶不過是一場無痕春夢,那樣我可以繼續快快樂樂生活,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有一次看《東京愛情故事》,赤名莉香美不滋滋兒地說:“我可是永尾君的女人啊。”那時我羨慕她羨慕的一塌糊塗。鄙俗如我,趾高氣揚了那麼多年,終於也淪落到出賣色相混日子。林妹妹變成尤三姐,情何以堪?
也許也是好事,商品社會什麼都是明碼標價的,林妹妹重生,若不餓死,必定墮落。
越墮落,越快樂。
以後可以混得順風順水。可喜可賀,當浮一大白。
我笑著給丁鑫講我的事情,“前門拒虎,後門進狼,你說我是不是傻B?哈哈,我要死的話,一定是笨死的。”
“你別生氣……我本來只想讓你好好休息的。學校那些事,唉,不是我說你,你還小,等你畢業再來看這些事你肯定會覺得好笑的。”
“你覺得我好笑?”
丁鑫看著我,“對不起,又說錯了。”
我架著丁鑫的肩膀一路強忍著嘔吐的慾望走出餐館。我想起上小學的時候有幾個淘氣男生總是欺負我,我哭著回家,爸爸詢問了幾句就讓我去睡,然後第二天起來,什麼都會被安排好。現在我真想家,我想他們,我想找個靠近月亮的地方住下,有一個寧靜的懷抱能讓我沉睡整個春天,乾淨的,自由自在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