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相當可怕的。雷德納博士彷彿要暈倒的樣子,我自己也覺得有一點不舒服。
瑞利大夫露出做醫師檢查病人時的興趣檢查那個東西。
“我想,沒有指紋吧?”他表示他的意見。
“沒有指紋。”
瑞利大夫掏出一把小鑷子,很精細地檢查。
“嗯——有一點人身上的組織——還有頭髮——金黃色的頭髮,這只是非正式的判斷。當然,我必須做一個正式的化驗,驗驗血型,等等。但是,這是沒多大疑問的。這是在詹森小姐床底下找到的嗎?哦,哦——原來居心不正。是她謀殺的。事後——啊,願主賜給她安寧——她感到後悔,結果就自殺了。這是一個想法——一個合理的想法。”
雷德納博士只能可憐地搖搖頭。
“不會是安挪——不會是安娜,”他喃喃地說。
“首先,我不知道她把這東西藏在什麼地方,”梅特藍上尉說,“第一個命案之後,每個房間都搜查過。”
我忽然靈機一動。藏在那個文具櫥裡吧,但是,我沒說什麼。
“不管是那裡,她感覺到藏的地方不滿意,便把它帶回自己的房間裡。不過那個房間同其餘的房間都搜查過。或者,也許是她決定自殺以後這樣做的。”
“我不相信這個說法。“我大聲地說。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不能相信那個親切善良的詹森小姐會砸破雷德納太太的腦袋。我簡單不能想象會有那樣的事發生。但是,這種想法和一件事符合——譬如說,她那天晚上突然哭起來。而且,我畢竟自己也說過“懊惱”那兩個字——但是我以為她懊惱的原因除了是那個比較微不足道的罪過心理以外,不會有其他的原因。
“我不知道該相信什麼,”梅特藍上尉說,“那個法國神父的失蹤也要查清楚。我的部下正在各處搜尋,恐怕他萬一會被人迎頭一擊,他的屍首被人順手推到水溝裡。”
“啊,我想起來了——”我開始說。
於是,每個人都向我投來疑問的眼光。
“那是昨天下午的事,”我說,“他一再地盤問我那一天向窗裡窺探的那個斜視眼的人是什麼情形。他問我那人在那條小路上站在什麼地方,又說他要出去看看。他說在偵探小說裡總是會看到兇手會留下一些線索。”
“我遇到的那些兇手要是那樣才怪呢,”梅特藍上尉說,“原來他就是出去查這個的,對嗎?天哪!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發現了什麼。如果他和詹森小姐同時發現到可以認出兇手的線索,那才是有點偶合呢。”
他又煩躁地繼續說:“一個斜視的人?一個斜視的人?這個故事裡關於那個斜視的人的話說得太多了,也許實際上看到的不是那樣。我不明白我的部下為什麼找不到他呢。”
“也許是因為他並沒有斜視眼。”白羅冷靜地說。
“你是說他是假裝斜視眼嗎?我還不知道斜機眼也可以假裝。”
白羅只是說:“一個斜視眼可能很有用呢。”
“要這樣,真是該殺!不管他斜視不斜視,我不惜任何代價要查出那傢伙現在那裡!”
“我猜,”白羅說,“他已經逃出敘利亞邊界了。”
“我們已經警告克其克古丘和阿布-克瑪爾——事實上,所有邊界上的警衛哨都通知了。”
“我想他是採取穿過山區那個路線,就是走私的貨車常走的那個路線。”
梅特藍上尉哼了一聲。
“那麼,我們頂好通知代埃索(DeirezZor——敘利亞一個小鎮,在幼發拉底河的右岸,有法國警備隊駐守——譯者注)吧?”
“我昨天已經通知他們了——我警告他們當心一輛汽車,車上有兩個人持有毫無暇疵的護照。”
梅特藍上尉對他注視一下。
“你通知了,是嗎?兩個人——啊?”
白羅點點頭。
“這裡面有兩個人。”
“白羅先生,我覺得你的袖中機密不少呀。”
白羅搖搖頭。
“不,”他說,“其實不然。實情是我今天早晨觀賞日出時才發現的。好美的日出景象!”
我想我們當中沒一個人注意到麥加多太太已經在這房裡。梅特藍上尉方才拿出那個可怕的有血跡的大手磨時,大家大吃一驚。她一定是在那個時候溜進來的。
但是,現在,她出人意料地發出一種像殺豬似的聲音。
“啊,主啊,”她叫道,“我都明白了。現在我都明白了。那是拉維尼神父乾的。他瘋了。那是宗教狂。他以為女人是有罪的。他要把她們都害死。先是雷德納太太——然後是詹森小姐——其次就輪到我了!”
她這樣狂叫一聲便跑到房子那一邊抓住瑞利大夫的上衣。
“我不要留在這裡。我告訴你,我再也不能在這裡多停留一天!有危險!各處都有危險。他現在藏在一個地方——正在等待機會。他會突然出來要我的命!”
她張開口,又開始大叫。
瑞利大夫抓住她的手腕;我趕快跑過去,左右開弓,猛打她兩個耳光。然後瑞利大夫就幫我把她扶到一把椅子上坐下。
“沒人會害死你,”我說,“我們會保證。坐下休息吧。”
她不再狂叫了。她的嘴閉上了。她坐在那裡吃驚地、傻傻地望著我。
然後,又有人打斷了我們的談話。門開處進來了雪拉-瑞利。
她的面色蒼白、凝重。她一直走到白羅面前。
“白羅先生,我今天很早就到郵局,”她說,“那裡有你一封電報——我把它帶回來了。”
他由她手中接過電報,拆開看。這時候她才注意他臉上的表情。
他的臉上毫無變化,他看完電報,把紙弄弄平,整整齊齊的摺好,放進衣袋。
麥加多太太正在望著他。她用好不容易才發出的聲音問:“那是——美國——拍來的嗎?”
他搖搖頭:
“不是,太太,”他說,“是突尼斯拍來的。”
她注視白羅片刻,彷彿她不懂他的意思,然後嘆口氣,將身子靠在椅背上。
“拉維尼神父,”她說,“我猜對了。我始終覺得他有的地方很怪。他有一次對我說了一些事情——我想他是瘋了——”她停頓一下,然後說,“我還是不說話好。但是,我必須離開這個地方。我和約瑟夫可以進城住到招待所。”
“忍耐些,太太,”白羅說,“我會說明一切的。”
梅特藍上尉正在好奇望著他。
“你認為你對案情已經確實瞭解了嗎?”
白羅向他深深一鞠躬。那是非常戲劇化的一鞠躬。
我相信這一來會使梅特藍上尉很不痛快。
“那麼,”他怒吼道,“有話快說,老兄!”
但是,那不是赫邱裡-白羅辦事的方式。我看得很清楚,他會講得天花亂墜。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知道實情,或者只是在誇耀。
他轉身對瑞利大夫說:
“瑞利大夫,勞駕把其他的人都召集在一起,好嗎?”
瑞利大夫馬上一躍而起,很聽話地走出去召集。一兩分鐘之後,其他的團員都魚貫而人。首先是瑞特和愛莫特。然後是比爾-柯爾曼。然後是瑞洽德-賈雷。最後是麥加多先生。
可憐的麥加多。他的樣子簡直像死人。我想他一定是非常害怕——因為將危險的化學藥品亂放而受到責罵。
每個人都圍著桌子坐下,很像白羅先生來的那一天那個樣子。比爾-柯爾曼和大維-愛莫特都朝雪拉-瑞利那邊瞧瞧,猶豫片刻,才坐下。她正背對著他們,站在窗口向外張望。
“要椅子嗎?雪拉?”比爾說。
大維-愛莫特用他那種低而和悅的、慢吞吞的聲音說:“請坐。”
於是,她轉回身,站在那裡對他們瞧瞧。他們都指指一把椅子,並且推過去。不知道她會接受誰推過去的椅子。
最後,她誰的都沒接受。
“我要坐在這裡。”她毫無禮貌地說,然後就在離窗子很近的桌子邊上坐下。
“那就是,”她加了一句,“如果梅特藍上尉不介意的話,我就留下來。可以嗎?”
我不敢確定梅特藍上尉會說什麼。白羅搶先說:
“當然可以,留下來吧,小姐。”他說,“事實上,你必須留下來。”
“必須?”
“那就是我用的字眼兒,小姐。有幾個問題我不得不問問你。”
她的眉毛又向上一翹,她沒有再說話。她將面孔轉向窗口,彷彿決心不理會背後這房間裡的一切情形。
“那麼,現在,”梅特藍上尉說,“也許我們該談到實情吧!”
他說話時好像很不耐煩似的。他這個人本質是一個行動派的人。就在這一刻,我相信,他一定是急於出去辦事一指揮部下搜尋拉維尼神父的屍體,或者派人去捉拿他。
他望著白羅的那副神氣;很像是非常厭惡。
“這傢伙如果有什麼話要說,他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我可以看出這種後已經到了嘴邊。
白羅露出一種品評的神氣慢慢瞧瞧我們大家,然後站起來。
我不知道他會說什麼——一定是富於戲劇性的話吧。他就是那樣的人。
但是;我的確沒料到他用一句阿拉伯話開始。
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而莊嚴地說出來——而且真的充分露出虔誠的意味——不知道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比斯米拉希-阿-拉曼-阿-拉希姆。”
然後,他用英語翻譯出來:
“請至仁至慈的阿拉(Allah——伊斯蘭教信奉的上帝真主——譯者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