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瑪麗……
喬治-巴頓的眼鏡垂落在鼻翼上,有點嚴肅地凝視著爐火。
他正醉得差不多了,感到自憐而傷感。
“她是多麼可愛的女孩。他愛她愛得入狂。她知道。但是他老覺得她只會嘲笑他而已。
甚至當他第一次開口要她嫁給他時,他也說得一點信心都沒有。
囁囁嚅嚅地,活像個大傻瓜。
“你知道,那些老女人,隨時——只要開口就可以了。我知道這是不好的。你看都懶得看我一眼。我一直是個大傻蛋。有一家小公司。但是你一定知道我的心意,不是嗎,嗯?我的意思是——我隨時在這裡等著。我知道我一點機會都沒有,但是我想我還是提一提的好。”
羅斯瑪麗笑了起來,同時親吻他的前額。
“你真可愛,喬治,我會記住你的好意,但是我目前還不打算跟任何人結婚。”
然後他一本正經地說:“對了,多花些時間看看。也好挑選一下。”
他從不抱任何希望——任何真正的希望。
這既是為什麼當羅斯瑪麗說要嫁給他時,他那麼不敢相信,那麼感到暈眩的原因。
當然,她並不是愛上他。這一點他相當清楚。事實上,她自己也承認。
“你瞭解的,不是嗎?我想讓自己感到安定、快樂和安全。我該跟你。我對戀愛厭倦透了。它總是會出差錯,然後,亂糟糟地結束。我喜歡你,喬治。你人很好、很有趣而且可愛,而且你覺得我無與倫比,這是我想要的。”
他回答得有點不太對題:
“海可枯石可爛。我們將同國王和王后一樣快樂。”
呃,那也並沒錯到哪裡。他們是快樂。他一向自覺卑下。他一直告訴自己,他們之間一定會出現暗礁。羅斯瑪麗是不會為他這種乏味平庸的丈夫而心滿意足的。一定會有“事件”發生!他磨鍊自己接受——“事件”!他將讓自己堅信它們是不會長久的!羅斯瑪麗一定會再回到他身邊。一旦讓他自己接受這種看法,那麼一切都好了。
因為她喜歡他。她對他的感情是持久不變的。這種感情是跟她的調情與戀愛分開而獨立存在的。
他磨練自己接受那些事。他告訴自己,那些事是不可避免的,由於羅斯瑪麗不凡的美貌以及敏銳的感情。他沒有預料的是他自己的反應。
跟年輕男人調調情之類的事是沒什麼,但是當他第一次對“嚴重的事”略有所知時——
他很快就知道了,從她的異樣感覺出來。日漸興奮的情緒、刻意的打扮的美貌、全身散發出來的異采。然後他的直覺所告訴他的一切,都為醜陋的具體事實所證實。
有一天他走進她的起居室,她本能地用手遮掩住正在寫著的一封情。那時他就知道了。她是在寫給她的情夫。
不久,當她走出去之後,他過去拿起吸墨紙。她把信帶出去了,但是吸墨紙上的字跡還清清晰晰的。他把吸墨紙放在玻璃上面——看到羅斯瑪麗潦草的字跡:“我心愛的……”
他的血液沸騰。他自覺那時的感受就跟奧塞羅(莎翁名劇主人公)的一樣。明智的解決?呸!他真想把她活活掐死!他真想把那小子殺掉。那小子是誰?那個叫布朗恩的小子?或是史提芬-法雷地?他們兩個都常對她眉目傳情、秋波暗送。他看著玻璃上映出來的自己的臉。他的兩眼充滿血絲。他的樣子就好像即將昏倒一樣。
當他想起那一刻時,喬治-巴頓讓杯子從手中滑落。他再度感到一股想掐死人的衝動。全身血液倒流。即使現在——
他盡力擺脫記憶。不要再想起這些。那已經過去——結束了。他不想再嘗受那種痛苦。羅斯瑪麗已經死了。死了而且安息了,他也得以安靜了。不再受苦受難……
很可笑,竟然認為她的死對他來說就只有這個意義:安靜……
他從沒告訴過露絲這些。好女孩,露絲。她很有頭腦。真的,要是沒有她,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幫助他,同情他,從沒有一點“性方面”的暗示。不像羅斯瑪麗那樣令男人瘋狂……
羅斯瑪麗……羅斯瑪麗坐在餐廳的圓桌旁。病後的臉頰顯得有點消瘦--有點虛弱——但是漂亮,很漂亮。而僅僅一個小時之後。
不,他不要想起。現在不要。他的計劃。他要想想他的計劃。
首先,他要跟瑞斯談談。他要把信拿給瑞斯看看。瑞斯對這些信將作何表示?艾瑞絲被嚇呆了。她顯然一點也沒想到。
好了,現在是由他來控制情況的時候。他已計劃好一切。那個計劃。全部安排好了。日期。地點。
十一月二日,萬靈節。那是個好辦法。盧森堡餐廳,當然。他將試著儘量訂同一張桌子。
還有,同樣的客人。安東尼-布朗思,史提芬-法雷地,仙蒂拉-法雷地。再來,當然還有露絲、艾瑞絲以及他自己。還有,外加的一個客人,他將邀請瑞斯。瑞斯上一次本來也是要參加的。
然後將有一個位置空下來。
那將太妙了!
太戲劇化了!
罪案的重演。
呃,也不怎麼算是重演……
他的思緒轉回過去……
羅斯瑪麗的生日……
羅斯瑪麗,臥倒在桌面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