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月十日下午兩點前。在銀座的第四大街信步而行,靠近和光的拐彎出,突然湧出舟木一夫的「高校三年生」。隨著他們熙熙攘攘的聲音,我也是秋風中的一個人,悠閒的走著。轉過行幸街,走了一段路,在鞋店裡轉了一圈,突然想吃甜的東西。接著我走進了泰明小學前面那條路轉角處的甜點茶社。有大玻璃窗的店內,被初秋的明媚陽光照射的分外明亮。但是我為了避開燦爛的陽光,選擇了一張靠裡面的座位。
接著,點了一份蜂蜜紅豆沙,透過秋天午後的陽關照射,眺望玻璃窗外
過往的人群。這個季節,穿著向日葵圖案大膽的打扮的很豔麗的女孩子們好像很多。一直注意看下去,在過往的人群中,幾個人當中就出現一個。我拿著旅行包準備去旅行,旅行包已經寄存在東京站的小件寄存處,所以一身輕鬆。在乘坐今晚臥鋪車之前的時間,一個人自由自在的在銀座街道上散步。
我的視線又回到店裡,看到離我稍遠的地方店鋪的裡面坐著一位女子。因為店內的光線很好,沒有開燈。可是女子坐著的地方光線稍微有些暗。女子在光線不太明亮的桌上放著一本雜誌,正在讀。低垂的眼簾長長的睫毛,以及她秀美的鼻樑不由得吸引了我的視線。我是個畫家,女子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清新雅緻,激發了我的靈感。不知不覺的盯看著她,在頭腦裡勾畫著女子的素描頭像。
這時候,為什麼將這個女子放在心上,到現在自己都不明白,不單單因為她是個美人。原因是她那神秘而憂傷的樣子,籠罩著她的周圍。
可能是感到了我的視線。女子的眼睛離開了雜誌。那雙眼睛,再次讓我衝動。大大的瞳仁,一雙清澈而美麗的眼睛。但是不是溫柔的眼睛,甚至有些陰險,像放射著怒火。想要和她搭訕的男人,被她那樣眼光看了以後可能會退縮的。這時候女子的視線和我相交,我一把年紀,感到有點兒尷尬慌慌張張的避開了她的視線。
這時候,耳邊響起悅耳的的進行曲。是女子頭的上方安裝的電視發出的聲音。電視畫面上踏著有白色線條深紅色競技場,穿著深藍色上衣,舉著標語牌的的方隊,走了進來。我的視線轉向電視,播音員像是在和播放聲音很大的音樂挑戰似的,就這樣開始瞭解說。解說員的聲音,不如說是像眾多的日本人用最大的嗓音傾訴。
「一九六四年下午二點,各國選手團隊準備開始入場。先頭是奧林匹克運動會的發源地光榮的希臘團隊。深藍色帶有白色十字的希臘國旗,在燦爛的深紅色競技場的襯托下飄揚在東京奧運會會場上蔚藍的天空。參加的有九十四個國家,七千零六十人的各個國家的年輕人,力與美結合的盛裝遊行。」
啊,我想起來了,是奧運會。完全忘了。不由得被電視播放的奧運會畫面吸引。
希臘團隊過後,接著是各國選手團入場,只有兩個人團隊出現在競技場時,播音員講解的聲音更加洪亮。
「初次參加奧運會的非洲西南的喀麥隆,為他們的參與和勇氣鼓掌。只有兩個人的團隊,堂堂正正的走著,為他們堅強,大無畏精神而震撼!
又是一個兩個人的團隊,也是初次參加奧運會。剛果。太激動了。」
接著進入會場的是黑人團隊,白人的位數很多的團隊也進入了會場。女選手淡粉色的套裝,在秋天晴朗的天空下格外妖嬈。
「統一的德國!超越了東西界限,超越了偉大的思想,現在貝多芬的國家成為一個整體,邁著矯健的步伐走了進來,讓人振奮的場面!」
想要被電視機吸進去是的看著,忽然想起電視機下面坐著的女子,看到她正在很不自然的抬著頭看著電視。
禁不住,注視著她的樣子。她的表情明顯的很異常。睜著大大的眼睛,眼球要掉到地板上似的。看不出女子內心在想什麼。好似驚恐,又好似膽怯的樣子,歸根到底不尋常。
女子的身體,突然間痙攣。抽搐的同時碰倒了肘部的水杯,隨著玻璃杯掉在地面破碎的聲音,水也從破碎的杯子裡流了出來。
女子滿不在乎的繼續看著電視,後背靠向茶色合成革的沙發靠背。接著又像蝦米一樣弓起腰。好像是哪兒不舒服。
整個店裡面零散坐著的顧客的視線,全部集中到年輕女子那裡。看來電視機下面的座位對她來說不太好。雖然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她身上,可是看得出女子毫不在意。右手放在沙發上,左手按著心口。一直是這個姿勢。就這個樣子給女服務員說了一句「請在給我一杯水」。
店員端來水以後,女子拿開按著心口的手,喝了兩口水。接著女子的雙手按著桌子,身體向前彎曲,在我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頭頂部位。
對這位女子異常的情形,感到奇怪,一直定睛得看著她。奧運會的開幕式也沒有好好得看。
女子終於抬起了頭,面向正面一動不動的坐著。好像身體的情況有所好轉。注意到被所有的顧客所矚目的事情,臉上泛起了紅暈。
將放在腋下的手提包打開,稍微看了看裡面馬上就合上了。接著向左挪動著臀部,拿起付款單據站了起來。
從我的位置觀察到是個不但有美麗的面孔還有很苗條體型的女子。秀美的脖頸,裙襬線面修長的腿,女子如盛開的百合清新而優雅。
女子對剛才發生的失誤,沒有表現出特別的羞澀,抬起頭落落大方的走向付款臺。
這時候,服務生終於將蜂蜜紅豆沙端了過來。不知道女子散發了什麼東西,有一種強烈的想為她畫像的慾望湧上心頭。突然想起跟隨她後面有可能還有機會。當然,已經是年事已高的我,沒有絲毫心裡有鬼的想法。只是想繼續觀察女子嚴厲的眼神,及其她沉思的表情,另外還有再欣賞欣賞她亭亭玉立的背影和腿部的線條。我是,在銀座一個小畫廊裡不出名的畫家,這是在無意中發表傑出作品前的事情。可是,這幅畫沒有多久就不知道被運到哪裡了。
急忙將蜂蜜紅豆沙吃完,拿出錢包,準備了不用找零的錢,立刻站了起來。拿著零錢和付款單據直接放到了付款臺。聽到背後店內顧客正在議論在開亞洲奧運會的話題。推開玻璃門重新走到街上,然後朝著有女子背影的路走去。隔著玻璃門回頭看到店內的電視機,還在繼續播放著奧運會的節目。正好是噴氣式飛機在蔚藍的天空描繪著奧運五彩環的畫面。猛地抬頭仰望天空,可是很遺憾沒有看到奧運五彩連環。
分開人群,快步向銀座方向的街道走去。不一會兒來到銀座的街道,可是卻看不到女子的蹤影了。好像是在人多的地方跟丟了。沒有辦法,只好做罷。
2
昭和三十九年十月十日下午二點半,鬼島政子一個人在被奧運會薰染成一色的銀座大街走著。想起十個小時之後自己要做一件很恐怖的事情,腿都變得沒了力氣,想蹲在銀座的鋪路石上。如果允許的話,不論什麼時候,頭腦裡都有那些不健康的誘惑。
政子是第一次走在銀座的大街上,不,正確的說是前天在街上走了一小段路。到二十歲為止,在鄉下的家裡一直是憧憬著東京的銀座,可是一次也沒有來過。
剛進入街道,映入眼簾的就是奧運會的字幅和奧運會的標誌。對這個的印象就是感覺過多了。走到第四大街,看到路中間的裝飾鍾。政子嘆了一口氣。帶著白色手套的雙手,在胸前雙手合十。心情很激動。到現在只能在雜誌和照片上看到的繁華的東京,展現在政子的眼前。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石原裕次郎的微弱而動聽歌聲。
鬼島政子的眼淚奪眶而出。在幸田的街上,看過很多場石原裕次郎,和淺丘琉璃子主演的電影。也有「銀座的愛情故事」這部電影。邊看著電影,無論在幸田的黑黑的電影院裡,還是回到家睡覺前躺在床上,不知道苦苦的想了多少回,在銀座,東京生活的人們。
「喂,小姐,怎麼了?」
這時,從身後傳來一位男人的聲音,政子急忙向前走了幾步。歪頭一看,是一位年輕的男子。回過頭來,聽到背後和他一起的另一位男人的笑聲。
政子想,是不是被看出自己鄉下來的。化妝和服裝都是看雜誌經過研究的。不應該和東京人有什麼不同,這個方面政子非常有自信。看外貌像東京人,可能是惴惴不安怯生生的態度不像東京人。暗自想著,一定要注意。絕對不想輸給東京的人們。
讓來到東京的政子,感到充滿自信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受到東京的年輕男子的邀請。走路的時候雖然總覺得被周圍的視線注視著,也沒有頻繁的被搭訕,在服裝店前停下腳步,沒多久就有「一起去喝茶嗎?」邀請去茶館的。中間間隔的時間也就是三十分鐘左右。
政子自己也感到很吃驚。雖然很早就有不輸給東京的女人們的氣概,可是在到了東京站時心裡戰戰兢兢的,有種強烈的自卑心理。
情緒一度及其低落,可是和同班同學一起走在街上以後,自卑感一下子就飛到九霄雲外。擦肩而過的男人們,都在盯著自己這邊看。最初認為被看作是鄉下姑娘,很少見的原因,可是在第一個怯懦的邀請她喝茶的時候,想不到看到他們很希望很憧憬的眼神,不感相信這是真的,同時心裡洋洋得意起來。和自己一起走著的朋友,自己在街道上受到男子的邀請時,她感到很拘束。因為她也是很有自信的女孩子。
因為這個原因,政子現在一個人走在銀座的大街上。戴著寛沿的白色帽子,向日葵圖案的套裙挺胸抬頭,邁著貓步走著。這一切都是看電視上的女明星和模特以她們為模式學來的。
因為擅長裁縫,套裙是自己縫製的。縫製好了以後試穿在身上,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有了信心,這個樣子不會輸給電影裡的女明星了。在夢裡都夢到的銀座,所以現在能夠充滿自信的抬頭挺胸的走在大街上。
銀座非常繁華。全然像來到外國的感覺,寬敞的街道。街道上排滿的新車,其中還有許多外國高級轎車也纏在在內。
穿著高價西裝衣冠楚楚的紳士,舉止優雅的成年女子們。他們三五成群的聚集在街頭的電視前面,看著奧運會的開幕式節目。並排著許多高級商品專賣店,不由得會讓人發出驚歎的豪華高級商品琳琅滿目。皮包,鞋,貴金屬,寶石——。
全部都想要。這個街道上的所有的東西,不想要的東西一個都沒有。
這麼美妙的街道。和自己出生的地方幸田鄉下,怎麼那麼大差距呢。
想到這兒不由自主的流出了眼淚。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有悲喜交加的情緒。
接著,突然有種想要在這裡生活的想法!想要銀座街道上的東西。所有的全部都想得到。
想到這裡自己也感到很吃驚。才到這裡只有幾天,考慮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自己好像是瘋了。迄今為止還不知道自己是這樣一個很可怕的女人。絕對是不適合在那樣的農村。不想在那只有田地和莊稼的地方生活一輩子。我成績優秀,有名望。一直是受到教師和男同學的矚目。雖然是這樣,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親戚帶來一個土土的鄉下男人,說媒,結婚,成為一個鄉下孩子的母親。
不願意這樣的人生。政子在心裡大聲的怒吼。想在這裡生活。在這繁華的街道豐富的物質,有俊男美女們的街道,才是自己適合的地方。自己有力量,有才能。將自己裝扮的像這個大都市的人。來到這兒,自己認為有資格成為這個繁華都市的一員。
想到這兒,政子心潮澎湃。自己這麼優秀的女人,被留在鄉下,生兒育女沒有任何抱負和成就平平淡淡的虛度一生,對周圍得人,環境,對自己的命運
全部義憤填膺。本來行走著的兩條腿,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每天走到幸田站相同路的上空架起了水泥高架橋。那是由東京發車的夢幻超特快的工程。過了很久,才知道是此工程是新幹線。
小的時候開始就看習慣的東海道線的鐵軌,和高架橋比起來大不一樣。為了拒絕一個鄉下姑娘,鐵軌遠遠的架在上空。具有大都市的氣息的夢中鐵道。的確在政子憧憬的很高的位置。
隨著逐漸完成的鐵道工程,政子內心裡萌生的恐怖計劃也即將完成。
今天是,長久以來構思的實行惡魔計劃的日子。在這種心情狀態下,可以圓滿的完成。計劃順利的話,就可以乘上日思夜想的夢幻列車,來到憧憬了很久的街道。假如計劃不順利,政子現在正在站著的銀座街道,只是一個永遠達不到的夢想,會在人生中遠遠的離去。一不做二不休,政子做出最後的決定。
3
在銀座的街道散步歸來,從東京站的小件寄存處取出行李包,我來到十號站臺。打算一個人悠閒自在的朝關西方向,去旅行。
首先,從名古屋到犬山。身體狀態好的話,接著再從奈良到飛島。非常想在初秋的香具山,酒船石寫生。
雖然關西旅行,乘坐這列臥鋪列車不太方便,我對這列列車比較熟悉,再有突然想起要一個人去旅行沒有辦法。
我的妻子去世以來,一直是這樣輕鬆的一個人沒有準備,沒有計劃的行動著。想去的地方很多,不這樣的話可能不會全部實現自己的想法。
和妻子之間因為沒有孩子,就是突然間在旅行中病倒,也沒有可以聯繫得人。我在繪畫方面雖然頗為有名,屬於知名人士。這樣小範圍旅行覺得安全舒適。
在行幸街的甜點茶社遇到的女子,從店面追隨她到街道,在銀座街上走著找了很久,腿都走累了也沒有見到她的蹤影,就到百貨公司買了替換的襯衣和內衣,然後乘坐出租車來到八重洲。又在八重洲附近轉了轉,買了旅行週刊和雜誌後,太陽已經落山,急急忙忙的來到十號站臺。
因為離列車進站還有一段時間,我坐在站臺的候車用椅子上戴上老花鏡,翻開買來的週刊看起報道「亞洲的奧運會」的記事。在雜誌的邊緣透過老化鏡的餘光看到一位女子兩條修長的腿。抬起頭向女子望去,一位美麗的妙齡女子站在面前,突然想起是在行幸甜點茶社遇到的那位女子。
她突然間得出想,我按耐不住喜悅的心情,像從椅子上彈起來似的站了起來。
女子好像也很吃驚,向前邁了一兩步,然後回頭看了我一眼。做了一個好似相識的表情。能記住我這樣的一個老人,感到很高興,急忙將老花眼鏡摘了下來。
「剛才在銀座的茶社,我們見過面對吧,是不是你也乘坐這列臥鋪車?」對女子說。女子落落大方的回答說「是的」。太好了。我興高采烈的險些大聲喊出來。
但是,和滿臉笑容的我不同,她只是微笑了一下,馬上笑容就消失了。
是對男人懷有戒備之心,全身充滿著緊張的風格,果然是一個有獨特性格的女子。「到什麼地方啊?」
「到終點……」
女子小聲的回答。儘量用極少的言辭。沒有想和我無拘束的交談。但是女孩子開始都是這樣的。猛然被說讓做畫的模特,沒有馬上會很高興的接受的。
「是旅行嗎?」
「是的」
「啊,不好意思,是一個人嗎」
接著女子明顯的表現出躊躇的樣子。好像是在猶豫怎麼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
「不是,有人一起來的」回答說
和丈夫一起,還是和朋友一起,想問問清楚,覺得不太禮貌,沒有問。
「啊,我是做這個工作的」
我從名片夾裡取出一枚有日本畫家頭銜的名片。遞給了女子。女子瞥了一眼,然後接了過去。
「哎?」
一邊看我的名字和職業,一邊發出了聲音。因為還想接上剛才的話題,我繼續解釋說,
「你的面孔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能看得出你的內心很堅強,是否可以給我做一次模特,如果沒有時間的話,素描也可以。怎麼樣,可以嗎?」
女子嫣然一笑。好象不是僅僅因為害羞而笑。好像是已經被說得習慣的搪塞的笑。
「那,謝謝了。可是我能做模特嗎?」
「能」
我回到。
「拜託了」
我邊看著女子的臉,邊打開了畫夾,從哪裡起筆,早就在腦子已經開始了。沒有制定構成位置,直接就構落出鼻子,眼睛,額頭的線條,接著是畫眼睛。這時,列車進了站臺。我們都無語的注視著列車。
「在那裡乘坐啊?」
我不假思索的問。如果是年輕的男子,她可能加強戒備,可是我是個老人。女子應該回到。
「在這兒」
指了指停在面前的車廂。
「那我失禮了」
說了一句,然後將我拋在站臺,獨自上了車。
我乘坐的車廂在三節車廂前面。我提著行李包,奔向要乘坐的車廂。女子是確認自己要乘坐車廂的位置後,在那裡站著等的。我是偶然坐在候車椅子上的。邊想著年輕女子可能比我習慣旅行,一邊找著自己要乘坐的車廂。終於被我看到,三步並作兩步上了車。
將旅行包放在臥鋪上面,來開拉鎖取出一冊小素描本。帶來了兩冊,還有一冊大的。畫人頭的素面還是用小的。又拿了兩三隻鉛筆,慌慌張張的走向女子的那節車廂。走進車廂,看到女子正在車廂的通道上站著發呆。那個造型,非常之美。是在等人的表情,可能是在等同行得人,我自認為是在等我。
「呀,不好意思,我過來了。請還是那樣看著外面。到同行的人來了為止就可以。請讓我畫一下素描。」
說著我翻開素描本子,站在適當的角度,開始了素描。儘快想畫好一張。
給她看了以後,就可以證明我是真正的畫家。找她的目的就只是要畫她的素描。
很快畫好了一張給她看。女子很吃驚的“啊”了一聲。因為是充滿熱情畫的,自己也覺得比想象的畫的好。
「送給你吧」我說,可是女子回答
「不用」
女子擺手回絕了,我放心了。實際上這幅素描真的不想送給她。微妙的掌握了現在的局勢。感覺還可以繼續再畫。不單單只是一付美人畫,是一個有強烈信念的一張面孔,我開始有信心可以畫出她的內在。也就是她的臉浮現出的這種氣魄。
接著又畫了二,三張。這時想起了列車發動的汽笛聲。
「哎,是這輛車嗎」
一邊用鉛筆畫著,一邊和她聊了起來。有一種在街道上給人畫素描的感覺。沒有對她胡說八道。如果有必要的話,好像是我還是有討年輕女子高興的能力。
女子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發車汽笛已經響了,也沒見女子的同行的人上車。女子意外的沒有任何著急和驚慌,還是原來的表情,我認為說有同行的人是對我懷有戒心,而編造的。我內心暗想,兩個單獨去旅行的人在一起,不錯。
車廂的門關上,列車開始起動。女子對這些不屑一顧,依舊是原來的樣子站著,我畫了五張她的人頭素描畫。
查票的車長從對面走來準備查票,我想回到了我自己的車廂。
「非常感謝,承蒙您的關照,畫的很好。」
這是真心的感謝,不是胡說也更不是恭維話。針對年輕女子的面孔,開張的說,讓我這把年紀得人開了眼。沒有什麼存心不良,只是想再見她一面。
「不好意思,我可以再來嗎?這次想用色筆上色……。您有時間嗎。不不,是我過來,還想想見到您。拜託拜託,那麼……」
我只管自己說然後施禮後,回到我自己的車廂。心裡格外高興。當然不是因為認識了一位年輕貌美女子的原因。是滿腔的創作熱情在沸騰。一個美好的旅程。看得出女子不是普通女子。能遇到她畫了素描感到很幸福。
在車廂票被查好後,去了一趟廁所,然後回到臥鋪休息了一下,拿著色筆友走向女子的車廂。年輕女子還站在車廂走廊,像是在想什麼事情,剛毅的女人思考的樣子,值得欣賞。
「對不起,又來打饒了。」
就像一人說臺詞似的隨便的和她搭起話來。本來認為見不到您了,沒費力氣,見到您真的很高興。
「可以嗎?真的不好意思。實際上看到您的這張臉讓我大開眼界。只是一會兒。是不是想休息了?」
我馬上打開素描本。畫了起來。
「現在是哪個站?」
女子突然間問道。我好像是看到了品川的站牌。
「品川吧」我回答
「是啊,是品川。」女子說。
「啊,不好意思,請問芳名是?」我結結巴巴的問道。覺得問問姓名不是什麼失禮的事情。
「姓鬼島。」女子回答。
「鬼島?」
「是的,鬼和島這兩個字。」
「名字呢?」
「政子」
「鬼島政子嗎?」和中意她的姓名。在鬼的島嶼北條政子的政子,名字也和剛毅。我沒有再說話,又畫了一張。手腕有點兒累想放下手來休息一會兒,這是列車正好滑向站臺。
「橫濱,橫濱」播音員在播送著站名。
到了橫濱站。趁停車的時間我們同時眺望了橫濱站。過來以後又畫了兩張,停止了工作,想鬼島政子致謝之後,回到自己的臥鋪。
那以後,在車廂走廊只看到鬼島政子一次,是在松濱站前面。
4
突然,列車一個急剎車,我從臥鋪上整個身體打了滾,肩膀撞到了牆上,
把握從夢中驚醒了。列車被震得發出劇烈的金屬的吱吱嘎嘎可怕的聲音。伴隨著
這個恐怖的聲音,我又進入了夢鄉。有開始做夢,是世界面臨毀滅的夢。那個恐怖感,睜開眼睛後那個印象還強烈的留在腦海裡。但是,具體是什麼內容,怎麼也想不出來。
列車,格外震動起來,在震動的同時“咚”的發出恐怖的聲音後完全停止了。周圍毛骨悚然的寂靜。
我將毛毯踹到腳下,從臥鋪上坐起來。坐著等著神志恢復清醒。接著跪著蹭向臥鋪的另一端,順著金屬梯子下來。穿上鞋。
一時間,非常的寂靜。那樣的寂靜讓人心境膽顫。來到車廂的走廊,聽到列車周圍秋蟲發出的鳴叫。可是過了一會兒,誰踩著沙石路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接著又聽到遠處傳來大聲說話的聲音。
我扒著窗戶向外望去,一片漆黑。雖然有暗淡的月光,看不到街燈,看不到附近住戶的燈火。就連汽車的車燈也沒有。
看來不是停在站臺,可能是發生了事故,特殊情況下停在這個不該停車的地方。說法生了什麼事情嗎。我看了看手錶,指針是二點零五分。
終於車廂內有了動靜,旅客們都起來了。大家互相詢問,車廂的充滿沉重的氣氛。
車長拉開連接器間的門,走了起來。我對面的旅客,一個接一個的詢問著停車的理由。車長邊回答著邊想著邊走來。我向車長走來問,
「發生什麼事情了?」
「臥軌,臥軌自殺。」
車長說話很快,沒有看我的臉回答說。他表情也很緊張。好像想盡快離開這個車廂。
「這是哪裡?」另外的一個旅客在我傍邊問道。
「剛過蒲郡。」
「車還能動嗎?」
「能,請放心,請回到自己的位置。」
說著,車長開開另一端的門,消失在另一車廂裡。我站在窗口,目不轉睛的望著漆黑的外面,沒有看到任何東西,回到了自己的臥鋪。用手扶著上了金屬梯子,突然想起,鬼島政子,奇怪的對她擔心起來。
我從臥鋪上拿了上衣,披在肩上向前面的車廂走去。開開車廂連接之間連接的門,踏進車廂連接的地方,立刻感覺到秋蟲在腳下呢喃的聲音。在沒有任何燈光,寂靜漆黑的夜晚,夜行臥鋪列車《那智》停了很長時間。
走進鬼島政子的車廂,看到鬼島政子悄然的站在列車車廂的走廊裡。還是原來帶著帽子的樣子。在這個時候這樣的裝束感到有點兒奇怪。從她短髮髮梢的後脖頸看去,有點兒像孩童。脫掉了上衣外套,橘黃色的襯衣,下面穿著向日葵圖案的裙子。
她發現我向她走來。轉向這邊,接著視線又轉移到玻璃窗。
「沒事吧?」我問。
鬼島政子像按了彈簧一樣猛地轉向我這邊。那種異常樣子,感覺哪裡不對勁。懷疑我是不是哪句話說錯了。
「因為剛才吉剎車,我的肩膀碰到牆上,你沒有碰到那裡嗎?」
鬼島政子搖了搖頭。我走到她的身邊,背部像被觸電般,一股電流傳遍全身呆立在那兒,看到她眼睛紅紅的,臉頰還在掛著淚水。
「怎麼了?」想這樣問,可是沒說出來。一會兒的時間她很大的情緒變化,讓我束手無策,無話可說。她柔弱的肩膀,不斷地抽搐著。
不知道怎麼來形容當時受到的精神打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感覺到,受到強烈的打擊。是留是走,不知所措。
幾秒鐘後自己才感覺出,實際上我是想來保護她的。想將她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撫摸著她柔順的頭髮安慰她。那樣不可能的話,至少想拉著她的手,用柔和的話語來安慰她。
事實,這個時侯的鬼島政子也正需要一個強有力男子的安慰。像具有強大磁力般,從女子的體內散發出求救的磁場。單薄的肩膀,羸弱的手臂,纖細的脖頸,稍稍帶有稚氣的雙唇。像被強風吹打著的樹葉一般抽搐著,等待著一個可以依靠的男人的肩膀。一動不動的站著的政子,看起來更顯得弱小。
「怎麼了?」
我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她的淚珠,從像煮熟的蛋清般白皙的臉上滴滴落下。她的樣子,讓我很難堪。
她沒有回到我,沉默著。
嘎達,嘎達列車突然發出震動。車廂之間連接的地方發出震動的聲音,可能這種聲音促使了她說出話。
「不,沒有什麼,只是睡不著覺……」
說著用手指擦著臉上的淚珠。急忙將早就準備好的手帕遞了過去。
「啊」發出了小小致謝的聲音後,將遞過去的手帕接到手裡。在臉上擦了兩三下。注意到臉上的妝粉粘到了手帕上,用左手揩了揩。我一點兒都不會在意手帕被弄髒。
「對不起,沒事了,不用介意」
鬼島政子用微弱沙啞的聲音說。接著將手帕還給我。我將手帕接過來。
聽到在列車的前方乘務員還在大聲的講話。鬼島政子身體轉向乘務員發出說話聲音的方向。接著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向我致謝後離我遠去。
我知道她不想一直和我面對面的站著。所以沒有追上去。
「鬼島小姐,去哪裡啊?」我向她問了一句。
「終點。紀伊勝浦」她回到道。說著遠遠的離開了我。
這時,我也決定去勝浦。我愛上了這個女子。可是這時候自己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5
十月十一日早晨八點三十分,快車《那智》到了終點紀伊勝浦。和時刻表的到站時間只相差四分鐘。停止的十五分鐘在一夜之間趕回了十一分鐘。
十一日這天天氣很好。燦爛的陽光照射到車廂裡。因為心裡在想著鬼島政子,急急忙忙拖著行李下了車。
下車的旅客,意外的很少。不過也沒什麼意外。在東京面向全國的奧運會歷史的一大壯舉那是最重要的事情。大家都在看電視機或是在聽收音機,在這時候雖然有特意出行的遊客,可是畢竟是少數。雖然將妻子留在家裡自己出行的我很古怪,可是鬼島政子也是一個古怪的女孩子,究竟是在想著什麼自己出來旅行的呢?難道說和我想的一樣在這時候旅行人比較少。
走在站臺上,發現前面將近十米遠的距離處,鬼島政子蹣跚的走著。纖細的手臂提著一個茶色大旅行包。這時候也是一個人。
我加快了腳步,追上了她。說了一句“幫你提吧”就從她的手搶了過來。「不用」她大聲說了,可是我沒有聽,還是用右手幫她提著旅行包。雖然反對我的舉動,可確實她輕鬆多了。
雖然不是追求女人的老手,為她做點事情我心肝情願。這個時侯她真像個孩子,沒有誰幫忙的話,真不知道怎麼出站。之所以幫她不是因為有什麼私心雜念。就像哥哥幫妹妹的心情一樣。
走出檢票口,旅遊區燦爛的陽光照耀著我們。秋天早晨的陽光很明亮,我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那麼,你的旅館在哪邊?」
我呢,是沒有目標的信步旅行。說到南紀是因為知道那裡的站前有個叫熊野灘在哪兒可以眺望海灘,紀伊勝浦的站前,只有廣告牌還有一些舊的樓房。非常普通的街道。棒球場的方向指示牌,寫著觀光乘船處的標牌等很醒目。大體看了一遍,沒有旅館的標牌。
等了一會兒鬼島政子也沒有回答。感到有點兒奇怪,於是轉過臉來看了看她的表情。
「你呢,在哪裡住?」
接著,她反而問我。我對她苦笑了一下。我是《那智》車裡突然改變的目的地。不可能有預定好的旅館。
「我沒有預約旅館啊。」我笑著回答
「所以想在你預約的旅館附近找住處。」
鬼島政子笑了。我說的實話,和不分彼此的樣子可能是讓她感到好笑了吧。
「我也是」她說。
我有點兒感到吃驚。向我這樣習慣旅行的人是有可能這樣做,為什麼她初次來這裡旅行,為什麼也沒有預約旅館呢。一是相當習慣了一個人的旅行,或是相當不習慣一個人旅行原因可能是其中的哪一個。作為一個多少對旅行稍有了解得人來說,因為知道根據旅館的環境可以決定是天堂還是地獄,這方面必須慎重的選擇住處。
「我們都是隨意的旅行沒有定好旅館,那麼到咖啡館商量一下。找比較好的旅館,最好先問問本地人。」
我隨意說了一句,然後打不走向馬路對面。走進一家和陳舊的木屋咖啡店。店內的中央,有個水槽裡面一條大魚在遊著。這是在表明這裡是金槍魚,秋刀魚等卸貨港口。本來想坐在水槽邊上的桌子,可是一想要問旅館的事情,選擇了銀臺前面的桌子。
「嗨喲」
將政子的旅行包放在椅子上,然後把自己的包放在了上面。做在邊上的椅子上。政子坐在我面前的椅子上。面對面坐著沉默了一會兒。她沒怎麼說話。非常不愛說話的姑娘。不只是不說話,好像戰戰兢兢的樣子。放在桌子上的手在不斷的顫抖,大大的眼睛佈滿血絲,眼圈發黑。
一個五十來歲的店員給送過來水。政子和我一樣點了咖啡。
「那,關於這條溫泉的街道,哪家旅館比較好知道嗎?」
她搖了搖頭。
「嗯,等一會兒咖啡上來了問問在說吧。」我說。
雖然他坐在我的面前,可是一直歪著頭透過木框的玻璃新奇的望著窗外。
我頭腦裡一個又一個的湧出要問她的問題。從哪裡來的,在那裡住,經常一個人出去旅行嗎,一個女孩子沒有預定旅社打算怎麼辦呢,在做什麼工作的吖,是學生嗎,穿的衣服很漂亮,是在做和服裝有關的工作嗎——。
可是從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不喜歡讓問這些一般的直率的問題。看到她的樣子,那些想好的問題都留在了心裡。
「這裡的風景很新奇嗎?」我問她。
於是她急忙轉向我。
「我覺得和銀座太不一樣了」她回答。
我不加思索的苦笑了一下。那當然是。南紀的溫泉和繁華的銀座是不能比的。她的這句話讓我感覺到她可能不是東京人。從打扮和氣質,覺得一定是東京的人。
「哪裡?」
「……名古屋」沉默了一會兒,回答。
「喜歡,銀座嗎?」她躊躇了一下,慢慢的用力點了點頭。
「銀座,每天在那裡就不覺得好了,太亂了。」我回答。我真的是這樣想的,所以出來旅行。突然,她的眼睛放著光,看著我問。
「銀座嗎?」
「是啊,工作在那裡,沒住在那兒。」鬼島政子沒有再說話,從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得出,確實在羨慕我。
如果接著繼續將關於銀座的事情,能可能引起她的興趣。可是我不想模仿那些引誘女子的花花公子的做法。
「是第一次來這裡來嗎?」我問她
「是的」鬼島政子回答道。
「我也是第一次,所以不知這個地方的哪裡有名的遊覽區」
「那智的瀑布也不知道嗎」她說
「那智的瀑布?最好在那附近找一家旅館。」這時候,咖啡給我送了過來。我向那位五十來歲的女服務員問道。
「這裡,最有人氣的旅館,在什麼地方?」
「啊,最有人氣的地方嘛,有很多地方」女服務員迎合著我說著普通話,可是還是留有鄉土音調。
「這裡面比較好的地方。」
「唉……,是新婚旅行嗎?」我笑著點了點頭。
「忘歸洞,都說那裡不錯。」
「忘歸洞?」
「是啊,賓館在浦島,寫著忘記迴歸的字跡。是讓人流連忘返的地方。」
「那麼,從這裡怎麼到那裡呢?」
「這前面,有遊覽船的碼頭在那裡坐船就可以」
「是個島嗎?」
「不是,是叫狼煙半島的半島,大家都是乘坐著船去。」
我們決定去浦島賓館。
馬上找到了乘船碼頭,坐上了小船,海風吹拂著坐在甲板上的我們倆兒。
「啊,那個!」鬼島政子大聲喊起來。在出了勝浦港的中央海域。鬼島政子指向我們背後。我回頭望去,看到紀伊勝浦方向大片的綠樹。以一塊岩石場,像用水晶片從岩石的縫隙中看到似的細細的瀑布。
瀑布在經過秋天下午的陽關照射下,閃閃發光。不可思議的風景。特別是在海上能眺望到瀑布,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這時候覺得,來到這兒真好。兩個人眺望了一會兒風景。看到瀑布下面的小塔。
「啊,過去神武東征,神武天皇從熊野灘登陸到錦浦時,就是以那個瀑布為目標的。」
一個像本地的遊客給我們講述著這個瀑布的故事。
「接著在那裡祭奠之後,在信鴿的引導下順利的進入了大和。」
我們點著頭聽著。真的像新婚的旅行的心情。
「沒有預約,旅館裡有空房間嗎?」鬼島政子對我說。
「沒問題,東京在開奧運會,應該有空房間。」我回答她說。
真的像我所說的,浦島旅館有空房間。也有可能是大賓館的原因。我在服務檯登記的時間段,鬼島政子在賓館的前廳看電視。正在直播田徑比賽。
房間當然定了兩間。是相鄰的房間。
相當不錯的房間,脫掉上衣走到窗前,看到寬廣的大海。不是紀伊勝浦的那面,而是太平洋這面的房間,遠處望去可以看出水平線微微的有弧度。我坐在模板椅子上,久久的望著大海。突然察覺到肚子空空的。
站起來,拿了上衣,敲響了隔壁房間的門。哎,來了鬼島政子用很小的聲音緊張的回答著開了門。
「去吃飯嗎?到中午了。」我對她說。
在賓館內轉了轉,這個浦到賓館是個規模很大的賓館。佔據了整個狼煙半島建造的這個賓館。簡直就像一塊大大的岩石。
賓館的各個地方都有旅行指南,坐上電梯登上最高的一層,那裡出去到了後山山頂,那裡也有混凝土的建築物。
出了賓館順著路往前走,有個隧道,出了隧道有個小小的瞭望臺。
狼煙半島的腳下的岩石場看似很荒涼。海水和海風交織的聲音在耳邊縈繞著。我的心情已經平靜下來,不可思議得是,鬼島正子一點兒都沒有高興的樣子。好像有什麼心事。雖然想問問她,可是還不是很熟悉,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詢問,所以一直安奈著這種心情。
「在這下面好像有個忘歸洞。天然的洞穴溫泉。是紀伊藩的殿下德川賴倫中意的忘記返鄉的岩石溫泉。一會兒一個人泡可以去。」我給政子說。她沒有回答。
走了一段路,找到飯店,兩個人沒有說話吃完飯回到了各自的房間。
這時候,我正在為辭掉還是繼續做現在的工作而煩惱。現在的工作雖然說可以不費力氣的賺到錢,可是沒有想身為一個男人一生做這種招待行業的工作。可是我這個年齡,辭掉現在的工作,去開始做其他的工作,很有可能被比自己年輕的上司指示。況且,沒有自己向做的事情。我剛大學畢業的時候,本想當作家,知道自己的才能極限。所以,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對於一個有妻子得人來說,是個難解決的煩惱。在南紀的賓館裡望著海面,呆呆的考慮著以後自己的出路。為了決定這個事情,一個人出來旅行。
就這樣呆呆的坐了幾個小時。忽然覺察到已經是太陽下山的時候了。恍恍惚惚的心情站了起來。我走進忘歸洞,天然溫泉。的確是很難的的景觀。雄偉的岩石隧道中的浴場。這時候,忘了鬼島政子的存在。雖然在列車裡一直是掛念著她,可是想起自己的煩惱後就把其他的事情忘了。我一直是這樣一件事沒有完成的情況下,就不能考慮其他的事情。
回到房間裡,一個人吃了飯。喝了啤酒還有日本酒,想喝醉了麻醉一下自己。但是沒有醉。可能有一人的旅行的緊張感,喝不醉。
打開了電視。按哪一個臺都是奧運會。舉國上下,頭腦裡全部是奧運會。我對奧運會沒有太大的興趣。
披上了外套,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一個人乘坐上電梯到了山頂,聽到民謠的歌聲。於是向著發出聲音的方向走去。廣場上搭著一個小小的舞臺,在鎂光燈的照射下,一個穿著和服的中年女子在唱著民謠。沒有坐在客人坐席,找了一塊離舞臺稍遠的岩石坐了下來,聽著演唱。
下一個是黑湖大鼓主持人報幕說。上身赤裸的年輕男子從舞臺的邊緣拖出大鼓,開始敲擊。大鼓中間停頓時,隱約聽到海浪的聲音。
聽著聽著又想起了自己工作的事情。在和經營的老闆不和的情況下,居然沒有辭掉現在的工作,作為一個招待行業的職員,一點一點的斷送著自己的一生。自己也感覺到如果自己是有決斷力和轉職勇氣的男人的話,也不用為了作出決定一個人出來旅行。出來旅行的本身,就覺得自己像女人一樣不果斷。像文學青年是的幼稚。實在忍受不了自己的這樣。越想越心煩,站起來回到了房間。
桌上的碗筷已經收拾乾淨。打開窗戶,沒有開燈,身體像大字一樣躺在榻榻米地板的中間。陣陣傳來敲擊黑湖大鼓的聲音。一動不動地聽著。
嗖嗖……風的聲音。突然房間了刮進一股涼風。不知道門怎麼開了。將放在榻榻米上的雙手放在頭下面,向門的方向看去。在逆光的走廊燈照射下,門口站著一個嬌小身材得人。慢慢的走了進來,關上了門。人影走到我身邊雙膝跪在在我的腋下部分。接著跪坐在那兒。榻榻米軋的咯吱吱響黑湖大鼓的聲音還在持續著。
是鬼島政子。我想她這是怎麼了。只有從窗戶射進來的蒼白的月光。我慢慢的坐了起來,藉著月光看到她哭了。潔白的月光下她滿面淚痕。
「怎麼啦?」我低聲問。鬼島政子用更小的沙啞聲音回答。
「我爸爸他…」說
「父親麼?」
「我爸爸去世了,所以……」說著用雙手捂住了臉。
「你給父親嗎?怎麼知道的?」
「就在剛才我給母親打了電話……」我呆呆得看著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應該怎麼辦,她需要我做什麼,束手無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默不作聲。
「是嘛,知道了。」我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這時候,鬼島政子上半身彎下來,頭趴到自己的膝蓋上繼續哭著。我發著呆,黑湖大鼓還在繼續敲著。
政子停止了哭啼,抬起頭。擁向我這邊,兩手抱住我。沒有想到她有這個舉動,不知所措的靜靜得讓她抱著。年輕女子的秀髮散發著芳香。
「我一個人寂寞無助……」鬼島政子邊哭邊說。抬起頭,看著我的臉。眼裡含著淚水,直勾勾的看著我。對她來說我感覺到我現在的重要性,心潮澎湃。
所以,我吻了她。用最可以安慰她的辦法,我能有什麼呢。
我們兩個倒在榻榻米的地板上。我用力抱緊了她格外嬌小的身軀。長時間的吻著她。接著用我的左手撫摸著她細膩白皙的身體。她在繼續哭著,沒有絲毫的反抗。我們兩個成為一體的瞬間,她發出的微弱痛苦的聲音被黑湖大鼓的聲音掩蓋了。
美好的瞬間過後,我們裸露的身體上撒著柔和的月光,清涼的海風吹拂著我們微微出汗的軀體。鬼島政子停止了哭泣。她是第一次。因為工作關係——說起來有點兒無聊——我和幾個女人有過這種關係。以我的經驗,可以明確的判斷她是初次。
「是第一次嗎?」幾次都想問她。一是覺得沒什麼意義,再有看她像是個好強的女子,問起她會讓她感到沒面子。
並排著彎曲著身體,呆了很久。
「明天一早,我必須回去。」政子低聲私語著。
「在名古屋?」
「嗯,幸田」
「那,再見不到面了嗎……」
「不知道,但是我一定去東京」
「是嘛,為什麼?」
「想在東京工作。」
「在東京的銀座嗎?」
「是的」
「不會是想做女招待吧」
「女招待嗎?」
「啊」
「……女招待也可以」
「還是不做好」
「為什麼?」
「不是你這樣的人工作的地方。」
不知道為什麼鬼島政子嘻嘻的笑了。再看她的在笑著流淚。
「你又不知道我的情況」說道,然後又接著問我。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這次輪到我嘻嘻的笑了。
「本不想說的,正在為這事煩惱著,現在的工作接著做,還是辭掉。是招待行業。」
「招待行業?什麼樣的?」
「銀座俱樂部的主管。穿著黑色西裝打著領結,女孩子的管理,客人的管理,無聊的工作。和老闆娘不合拍,不適合我。」
鬼島政子沉默著。我想岔開話題。
「在東京站給你說話的時候,你嚇了一跳吧?」
「有點兒」政子回答。
「那時候認為你歲數更大一點兒。」
「那多大歲數?」
「三十左右吧。但是你很年輕。多大了?」
「二十歲」
「二十歲嗎。真年輕。真看不出,看著你很成熟。」
「那,你的店名是什麼?」
「店名?我工作的店?」
「是的」
「叫M」
「女人,很多嗎?」
「不太多」
「大概多少人?」
「現在,三十一個吧」
「這麼多吖,都很漂亮嗎?」
「大體上是的,不過也有不漂亮的。」
「那,想在不要人了麼?」
「為什麼?隨時都在招聘呢。」
「那,可以僱傭我嗎?」
「你?沒問題」
「能僱用我?」
「可以。」
「怎麼聯繫你呢?」
「給我打電話就可以了。」
「真的嗎?可以打電話嗎?」
「可以,真的想做女招待嗎?如果真的想做的話,給我那裡打電話。俱樂部是一流的,客人的素質也比較高。」
「請告訴我電話號碼,還有姓名。」
「啊,姓名?我的名字嗎?」
這時候,才想起來還沒有告訴她我的姓名。鬼島正子將自己的處女給了已給不知道姓名的人。
「姓田藏,叫貢。現在給你名片。店的地址還有電話號碼在上面。想做的話,來到東京給我打電話,我盡力照顧你。俱樂部七點鐘開門,我每天肯定是六點鐘就到了。」
邊說邊坐起來,去拿裝著名片的上衣。大鼓的敲擊聲停止了,接下來是三絃纏纏綿綿的聲音,這個聲音被奧運會比賽的成績報告蓋住了。我走向窗邊,擺弄著上衣,向著外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6
昭和六十三年十月二十日十八點五十分,吉敷竹史坐在東京站十號站臺的椅子上。眼前是藍色的臥鋪特快列車《出雲1號》。
剛才響了發車的汽笛。列車出去口的門自動慢慢關上。因為自動門是兩折的,關門的速度有些不靈活。
列車發動了,靜靜的在山背後,駛出東京站。
再過十分鐘相同站臺的另一列列車即將進入站臺它就是《朝風1號》。
二十四年前也是同樣的方法。相同的十號站臺,時間是二十多點,比現在稍晚一點兒,果然使用同樣地方法出發的。歷史重演。那時候,是東京奧運會,今年是亞洲韓國漢城,
吉敷再次考慮著二十四年前鬼島政子的行動。吉敷非常清晰的分析思考了線路。隨著時間的推移,推理越來越明確。就是這裡有其他的偵查員提出其他的考慮方式,也不想和他辯論。憑自己的長時間的工作經驗,確信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可是,證據還不足。
草間宏司,與鬼島政子在《朝風1號》得死,必定有瓜葛。他必須殺死鬼島政子。草間的樣子浮現在眼前,吉敷越來越感覺到證據確鑿。
那麼,鬼島政子在二十四年前,恰在東京奧運會開幕式夜裡的時候,必須殺死草間宏司的母親。那樣的話,昭和三十九年十月十日二十點九分,鬼島政子必須在乘坐的《那智》列車經過的品川站下來。不可能在品川以外的車站下車。這一點,吉敷已經作了細緻的的調查和分析。在其他站下車是不可能的。倘若在其他車站下車,和推斷的被害人死亡時間不吻合。
在沒有任何其他可能性的情況下,鬼島政子夜裡的行動就是按照下面地方法實施的。
二十點○○分在東京站乘坐《那智》臥鋪列車到品川,二十點九分在品川下車,二十點十一分乘坐各站停的北上列車,二十點二十分回到東京站。
二十點三十分乘坐《小玉201號》從東京站出發,二十三點三十八分在名古屋下車。
二十三點五十分,乘坐名古屋發車的北上快車《大和》,零點三十分在岡崎下車。在岡崎站乘坐出租車直接到幸田家。這時候是一點鐘,或是一點多。
確定鬼島政子是按照這條路線行動的,當時從鬼島政子的狀況考慮,她不可能開車,或是騎摩托車。
鬼島政子回到家裡,將兩個人殺死後,又將其中一個拖到東海道的路軌上,按照時間計算考慮,《那智》奔馳過來的剩餘時間為零。鬼島政子不可能留在那裡,但又是怎麼回到《那智》的呢。
吉敷從時間地點推理的順其自然,可是到這裡結果就出現矛盾。
吉敷在十號線的站臺坐在站臺的椅子上,彎下腰抱著頭。
這時候,《朝風1號》進了站。吉敷抬起頭,看著列車,列車的自動門開了。二折的自動門靠向左面,吉敷直愣愣的看著門。
一動不動,一動不動長時間的看著。於是像觸動了哪根神經似的,突然間好像想起什麼。為什麼作案人是鬼島政子,根據自己的推斷與分析鬼島政子為什麼要將米本和子拖到東海道線路軌上,不往深層考慮的話,原因就是出於對米本和子強烈的怨恨。女人殺女人出於怨恨會使用殘忍的手段的有很多案例。
但是結果真的是那樣嗎。有幾個細節可以充分說明不只是因為這一點。
首先,拖著屍體特意越過北上東海道線的路軌,而是放在南下的東海道線。這是為什麼。考慮這個理由就是《那智》即將奔馳過來,那都說還有其他更充足的理由嗎?
再有,將米本和子的屍體,拖到路軌只是比恨自己的父親更恨她的原因嗎?這裡沒有別的理由了嗎?不是因為米本和子的身體瘦小容易拖拉的原因麼?難道不是這個理由嗎?作案人若是女性的話,這個推測最可靠。
那麼這裡,構成一個推測結果。作案人是女人。因為是女人選擇比較輕的屍體,放在路軌。不是放在北上的路軌,而是特意放在南線下的路軌,原因是《那智》即將駛來。總之,移動屍體的目的是已經確認時間讓《那智》軋過去。
啊,吉敷常常得出了一口氣。到現在為止吉敷深信列車軋屍體的目的也沒有懷疑過。對屍體施加了這種暴虐的手段。
但是,有可能不是這樣的。放過來考慮。為什麼讓列車軋過屍體,難道目的不是為了讓列車停止——?
軋了人,列車當然要停止。多麼密集的客運班次,日本的國鐵軋了人不應該不理睬就通過。就是特急列車遇到這樣的事情也會停車。難道說不是這個原因嗎——?
吉敷興奮的坐不住,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思路像打開了閘門的水庫。
移動屍體讓《那智》碾斷,是為了讓列車停下。所以不是其他的列車,而是選擇了《那智》。那是為什麼呢?現在明白了。迫使《那智》停車,是為了能夠上車。
但是——,但是不行。還有一個難題。為了停車可以。停了車以後怎麼上車呢。門不開的話上不了車。不是正常的進站停車,屬於非正常停車。不是停了車門就開的。
等等,為了處理事故車長肯定要開門下車。這時候悄悄的上車——,不行。那是不可能的。肯定會被發現。
見鬼!吉敷沮喪的說了一句。到了關鍵的地方,可是在這兒被迫停止,一步也走不了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秋蟲的鳴叫聲中,長長的列車停在眼前,進去了就可以。可是又怎麼進去呢。吉敷急的緊緊地咬著牙。
有個像是《朝風1號》的乘務員,從車了車,向這邊走來。吉敷取出警官證拿在手裡。
「請等一下」開口說道。
“如果列車遭到臥軌自殺的情況,臨時停車的時候,乘務員要下車檢查嗎,”吉敷問乘務員,乘務員回答說“肯定是要下車的”。“是從普通的門出去嗎”,回答說“是”。“用手解除自動門鎖的時候,個車廂的門也可以用手打開嗎”,吉敷又問道。乘務員否定了這個說法。吉敷低下頭考慮了一下。
“那麼,開開一,兩個門是不是等乘務員處理完是個後,回到車廂裡才關上呢”?吉敷問。“那當然是”乘務員回答。“那麼有沒有可能趁乘務員不注意潛入到車裡呢”?吉敷又問。“那是不可能的,我們在非正常情況下停車的時候,禁止外面的人和乘客上下車,在這方面對我們進行了嚴格指導”。吉的問話被乘務員全部否定。首先開的門是靠自殺現場最近的門,可能只開一個門。乘務員們都利用這一個門出入。
“而且,因為是現場的附近,在門的外面,有一位乘務員守著門。乘務員以外的人進入車廂的話,我們馬上就能夠看到”。乘務員斷言,不可能偷偷的進入車廂。吉敷對乘務員施禮後,放他走了。
吉敷一個人在《朝風1號》邊走著。門並不行。那窗戶呢?但是,《朝風1號》的窗戶都是打不開的。
吉敷一邊走,一邊考慮著。就是窗戶可以打開,也不可能順利的進入車廂。車廂裡有無數雙眼睛看著。不是戰後的時候,趁著混亂可以進到車廂,現在乘客會覺得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站臺上是可以用手摸到的位置,可是在郊外的路軌邊上,列車的窗戶是普通人摸不到的位置,況且是個弱女子。如果有同案犯可以了例外,總之一個女子是不可能的。
吉敷走在站臺上,這時候列車想起發車的汽笛。吉敷看著列車的門慢慢的關上,吧嗒吧嗒的,很不快靈活。列車駛出站臺。開往九州方向。
吉敷背向列車,順著站臺的臺階走下來。混在站臺的通道上走著,猛地一抬頭,大屏幕展現在面前。簡直就像電影屏幕一般。熒屏顯示出一列沒有見過的列車,象牙白和深藍色,設計的圖案清新淡雅。
接著介紹車體內,木質內裝,豪華的桌子上,閃爍著粉色的光線。正覺得可能不是日本的列車時,映出《東洋特急》的字跡。計劃將來由巴黎到日本的區域行駛。現在這部列車來到日本,應該在日本列島行駛著。
說到東洋特急,來到日本沒有什麼奇怪的,因為確實日本是東洋最有錢的一個國家。但是,原來列車的“東洋”部分是“伊蘇坦布爾”。黑海的出口博斯布魯斯海以西是亞洲。日本對於他們來說東洋不如說是最東面。這是東面的角落。雖然對日本人來說心裡有些不平衡,可是和他們日常使用的世界地圖有關。因為日本的世界地圖是以太平洋為中心,日本列島為中心稍在左邊,西歐的世界地圖是以大西洋為中心,左面是美國大陸右面是歐洲而構成的。那麼日本等,只能在地圖的右上角僅僅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形狀。馬上展現在他們頭腦的這個地方的人種就是最東方的,因為他們都是看著這樣的地圖成長得人,所以能夠理解被說成遙遠的東方的心情。
吉敷想離開熒屏,剛邁開步子又停下了。日本以巴黎,萊恩站為目標的《東洋特急》出現在屏幕上。去參加希爾頓酒店派對的名人明星逐次進入車廂內,
坦然自若的姿態,車廂徐徐的關上了門,吉敷看了以後臉變了顏色。站到最後。
「啊,對了」叫了一聲。
「極其簡單的事,沒看出來」
走到最近的公用綠色電話電話旁,馬上給東京站的車長區打了電話,叫出了友竹。對他借給時刻表的事情表示致謝後,並且給友竹說現在去還時刻表。
接著向友竹提出一個問題。友竹回答說現在一個人不能夠確定正確的答案。需要等一會兒。等待的時間裡吉敷感到很不安。吉敷確信不會錯。
不久友竹從電話的另一端發出了聲音。接著說
「讓您久等了,剛才向上司請教了那個問題,那個時候,和刑警先生說的相同。」
吉敷向友竹致謝後,放下電話。
解開了,好不容易解開了這個謎。吉敷不知不覺振臂表示勝利。雖然剩餘時間為零,從反面考慮又是什麼呢。
7
氣溫急劇下降的東京夜晚,吉敷一個人向四谷走去。出了四谷站,急匆匆的走向靖國街第三條巷子。
等信號燈時,想起了草間。他瘦瘦高高的浮現在眼前,一種複雜的心情。
信號燈變成了綠色,吉敷抬起腿走過寬寬的馬路。走過一段兒白楊樹的林蔭道。於是隱隱約約的聽到好似搖鈴的聲音。是秋蟲發出的聲音。在這大都市的中心也有秋蟲在叫,吉敷感到很吃驚。不由得想起在幸田眾多秋蟲的齊鳴。那好似蟬在鳴叫的。也好似一起奏響的銅鈴。靜靜聽著那個聲音,沁人心脾。感覺到有一種魔力,讓你失神陶醉。和那兒相比較起來,東京秋蟲的聲音,太細微太細小了。
吉敷站在草間的公寓前。草間房間的正下面。草間的房間彷彿有熒光燈光亮。好像在家。伴隨著腳下傳來的的秋蟲發出的細細的聲音,走進玄關。按了上去的按鈕。
電梯來了門自動打開。乘了上去,按了到四樓的按鈕。電梯升了上去,停了。門打開。到了四樓。草間的房間的門正好和電梯門相對。吉敷輕鬆的幾步就走到草間房間的門前。沒有緊張也跟沒有爭強。雙手揣在口袋裡站在草間的門前。輕輕的敲了兩下門。
於是,聽到裡面大的物件倒了的聲音。吉敷緊張的又敲了兩下。於是,這次是玻璃,陶器類被打碎的聲音。並且夾雜著像是野獸的吼叫。
吉敷很吃驚。想打開門。門把手擰不動。內面鎖著。吉敷急促的敲擊著。
「開門!」大聲喊道。
裡面還是在在這東西,是重物砸在牆上的聲音。吉敷用肩膀撞擊著門,兩次,三次。可是門很結實,沒有絲毫的變化。想叫管理人,可是不知道管理人現在在哪兒。事情可能會在瞬間發生。
鄰居聽到有異常的聲音出來看的話,就可以知道管理人的地址,於是接著撞擊著門。
門吱呀呀的發出聲音。隨著吉敷的撞擊吱吱呀呀的聲音就大一些。門好像要壞了。撞了幾次,“嘡”的一聲,中間撞進一個坑。吉敷後退幾步,向著門邊把手的下面右腳用盡全力踹了上去。
木製的合成門板的木條飛了出去,門把手的右下側出現一條縫隙。房間的燈光照射到走廊。
吉敷又接著接著踹了幾腳,門逐漸裂開一條可以伸進手去去的縫隙,吉敷沒有猶豫右手伸進去將門鎖撥開。吉敷收回右手,打開的門呈現在他眼前。
房間內皎潔的熒光燈燈光。不可思議的場景。房間裡的椅子和桌子,食器櫃都翻倒在地。地面上玻璃碎片,陶器碎片,有幾片玻璃碎片上還有紅色的液體在上面,好像是血。
可是,安靜下來的房間裡,沒有人影。狹窄的一個房間裡,室內一眼就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居然看不到人。
吉敷注意到正面鋁合金的窗戶邊緣,有10公分左右的縫隙。以最快的速度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向外面看去。外苑東街的街上擁擠的車流開著車燈行駛著。街前面的護欄,鋪著石板的路沒有任何異常。吉敷扭著身子向背後看了看。這時候,聽到附近好像是金屬發出的聲音。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發出的聲音。
吉敷又回到窗前,探出前身向左右觀察一遍,仍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咯吱吱,清清楚楚的聽到踩著石子的聲音。這次感覺發出聲音的地方更近。吉敷抬起頭,上上面望去。是從上面發出的聲音。
看到一個健壯的男人的臀部,穿著黑皮鞋,正在順著排水道向上爬。
「站住,不許亂動!」
吉敷朝著上面叫喊。
這個公寓最高的樓層是六樓,案犯必須要再爬二層才能夠達到頂樓。現在五樓的地方向上爬。先去頂樓等他爬上去還是——,吉副猶豫著。於是大聲的接著喊著。
「下來,知道是你這傢伙乾的了,田藏!」
晚風中,隱約看到正在案犯的發白的頭髮。隨著金屬發出的劇烈的聲音,爬樓的那個人發出了一聲慘叫。像什麼破裂而發出的恐怖的聲音。
「混蛋!」
情不自禁的喊了出來。為什麼選擇那麼危險的逃跑方法?!在任何時代,在任何地方,也有無意中選擇了貧窮的男人。
排雨水的管道,掉了下來。吉敷急忙將臉扭到一邊兒,沙子,水泥的碎末從上面掉了下來。
用力抱著排水管道的男人的影子,呈現在吉敷的頭頂。嘎吱嘎吱,排水管道慢慢的彎曲的聲音,在秋風瑟瑟的夜裡讓人聽了膽顫心驚。斷斷續續的聽到男人恐怖的慘叫。
排水管道整個被折斷。男人身體重重的撞到吉敷站在窗前的那面牆上。
像玻璃窗被重物打破的聲音,樓被震動了一下兒。然後,男人慢慢的滑了下來。男人掉在路面上,沉悶的,爆炸般的聲音,震得周圍顫動了一下兒。街道上女人們被嚇的驚叫起來。吉敷,迅速從窗戶邊兒向下看去。汽車被迫停車,有、右面方向急促的響起汽車喇叭聲。
吉敷迅速離開窗口,在凌亂的房間裡找著電話。發現在食器櫃的下面,取了出來。給急救中心打了電話,告訴了事故地址。然後,從房間裡跑出來,乘上電梯,急不可待的按了一樓的按鈕。
到了一樓,電梯門自動打開,吉敷奔向現場。看熱鬧得人逐漸圍過來。吉敷向著圍觀的人群走過去。
「救護車!」誰在喊著。
「已經叫來了!退後!」吉敷喊著。然後分開人群走到田藏貢身邊。
躺在路面上的田藏貢呼吸微弱。身體下面的白楊和柳樹的落葉像褥墊似的鋪滿了地面。全白了的頭髮一部分血和泥混在一起,另一部分的頭髮被風吹得凌亂不堪,一付悽慘的樣子。失去知覺伴隨嘔吐得人,如果頭部不向旁邊放的話,很快會窒息而死。因為有嘔吐的味道,吉敷將田藏的頭部轉向一側。
「現在救護車來了,挺住。」吉敷在田藏的耳邊說。
「呀……」田藏好像在說什麼。嘴唇動著。還有意識。
「已經不行了」低聲私語著。然後,
「秋蟲在叫呢」奇快的慢慢的說。吉敷沒有回答,等待著。
「秋蟲鳴叫的夜晚,經常是誰會死去。這次輪到我了。」這個只有水泥建築物的地方,的確有秋蟲在鳴叫
「有要說的話嗎?」吉敷問田藏。可能是痛苦的原因,田藏沒有點頭,然後說。
「鬼島政子是個好女人。那樣優秀的女人,很少見。」接著咳嗽起來。好像很痛苦的樣子,可是還是接著說起來。
「二十四年前,乘坐《那智》前在站臺上第一次見面,在紀伊勝浦一起度過了一個夜晚。後來,沒有半點猶豫,我一直愛著她。甚至可以為她付出生命般,愛著她。在我的人生中,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人,來到東京,給我工作的“M”樂部打了電話,自從開始做女招待,我交給了她很多東西。這個行業的負面,骯髒,可是充滿著誘惑的是超常規的利益。政子將我交給她的這些,全部掌握在手。在那個世界找到可以賺錢的捷徑,為了錢不惜一切。然後,瞬間我們得到很大利益。
她逐漸嶄露頭角。那個女人簡直就是天才。雖然我有段時間想當作家,可是總有點兒自己培養出一個天才的女明星的感覺。我感到很光榮。她就是我的作品。一生一世都想和她在一起。她也好像成為那樣。可是我有妻子。刑警先生,她啊,和我認識的時候,真是個孩子,是個很容易馬上眼裡就含著淚水的弱女子。
成為那樣強有力的,有魄力的一個人。是我,是我培養出來的啊。股票,倒賣土地全都是我教給她的。鬼島集團的興旺發達,當然是我的心血。她就是我。這個說法雖然奇怪,我在她身上下了賭注,希望寄託在她身上。我自己的人生。因為我自己已經絕望。因為我很清楚自己的弱點,她有堅定信念的活法,我自己的自身,怎麼說呢,果斷的將自己的可取的一面交給了她。」
就這樣,田藏像著了魔似的繼續說著,話說太多又引起他不停的咳嗽。
那個樣子像是在自嘲的笑著。
「昭和三十九年和她認識,,當時我三十六歲。從認識了她,我的人生有了巨大的變化。現在我六十歲了,真快啊。沒什麼留戀的了。上對蒼天可以說,沒有做忘恩負義的事情?不是嗎?」吉敷沒有回應。
「我本來就認為自己是個裝腔作勢得人。不講話就是為了掩蓋這個事實。立志當作家的時候,裝腔作勢的寫了很多豪言壯語。那是年輕人血氣方剛,現在出乎意外的可能會做得到。我果然是路走錯了。在南紀的旅行的時候,就應該果斷的決定回到原來自己想走的路。人啊,就是吃多少苦,也要走自己最想走的那條路。現在明白了也已經晚了。對不起啊,給你說了這麼多無聊的話……」
突然間,田藏停止了講話。死了嗎,吉敷想。
「即將死的人,最後裝腔作勢的蠢話,請……聽著」
忽然看到,田藏的襯衣的顏色已經了變成紅色。脖子那裡流著血。
「還是不要說話了」吉敷說。
這時候,聽到救護車的聲音。聲音越來越近,停到了路邊。
「所以……」田藏還在低聲私語著。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不允許打扮的那麼年輕,可恨。」田藏的聲音又再次中斷。穿著白衣服的護士和醫生,撥開人群,示意讓吉敷離開的時候,吉敷蹲下看著田藏,默不作聲的拿出警察證件。讓看熱鬧的人們讓開,將擔架放在地面上,慢慢的將田藏抬起,放在擔架上面。
「給我快點」吉敷說
「現在還有救……」
「已經死了啊」白衣男子冷淡的說。
吉敷咬著嘴唇,點了三次頭。
「放到車上後,更我來四樓。那個窗戶。門壞了的房間。我想上去了。」
吉敷站起來,從人群中跑出來。來到公寓的門廳,上了電梯,到了四樓。
走進草間的房間。打開了房間最裡面的衣櫃。
看到裡面蹲著一個人。蒼白的臉,微微張開的嘴,閉著眼睛。兩手下垂。脖子被一條白色的繩子捆著。臉和手背,有明顯的傷,粘附著黑紅色的血跡。是草間宏司。
摸了摸臉和脖子。早已經涼了。又摸了摸手臂的脈搏,沒有反映。
田藏乾的。可能是來找草間,找準機會從背後勒住了草間的脖子。年輕男子臨死前的掙扎,房間裡一片慘狀,破碎的玻璃,和陶器碎片,草間到處都是傷。
在已經殺死還是未殺死草間的時候,正好吉敷來敲門。田藏考慮到,將草間的屍體藏在衣櫃裡,然後自己從排水管道向上爬去逃掉。門反鎖著,就是弄壞了門,還是拿來鑰匙都要花時間的。在這個時間段,可能已經跑掉了。
因為沒有想到來敲門得人是刑警,就是打開了門,看不到屍體的話,只是下一跳,有可能就走了。草間的朋友,可能會那樣做。那樣的話,就可以再回來處理屍體。
然而,到樓頂的排水管道不牢固,來的人又是刑警偵查科的吉敷。就是在田野感到異常的話,也會在附近的草地尋找作案現場的專業人員。田藏貢是個運氣不好的男人。
吉敷,很過意不去。如果自己不來的話,可能田藏不會死。吉敷也不想讓他死。還想慢慢的聽他的那些故事,
聽到電梯升了上來。停了以後,門自動打開。幾個穿著白衣服的男人蜂擁而至。
白衣男子手裡拿著擔架,出現在門口。
「不,不用了。」吉敷朝著這些白衣男子說。
「剛才認為他還有救,現在已經斷氣。因為這裡是案發現場,稍後刑警課來處理。讓各位辛苦了。」吉敷說。然後深深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