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存山最近收穫很大,他派杜心海帶領偵察員潛入皇縣鉬礦,化裝成礦工和基層民警,瞭解了不少有價值的情況,他向鄧大海彙報後,鄧大海覺得情況非常嚴重,魏小六的死很可能與皇縣鉬礦官商勾結有關,一起普通的殺人案背後是官商勾結的腐敗大案。
鄧大海覺得這個案子非同小可,一定要與周永年溝通一下。上午,本來省公安廳有一個會,鄧大海應該親自參加,他卻派一位副局長去了,一大早就帶著石存山來到周永年的辦公室。
周永年因為在東州賓館住單身宿舍,所以,每天早晨起得很早,晨練後,去食堂吃早餐,然後到辦公室先瀏覽一遍報紙,再看材料。正忙著,市委常委、組織部部長陸力生推門進來了。
“喲,老陸,這麼早找我一定有事?”
周永年放下材料起身給陸力生倒水,陸力生眉頭緊鎖地說:“周書記,你不用忙,我找你就是想向你彙報一個情況。”
“什麼情況讓你這個組織部部長都眉頭緊鎖?”周永年半開玩笑地扔給陸力生一支菸說。
“周書記,皇縣可能出事了。”
周永年聽罷心頭一緊,忙問:“出什麼事了?”
“常務副縣長肖仁杰被縣紀委雙規了!”
周永年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了陸力生一眼,心想,陸力生是不是開玩笑啊,轉念一想,不對,陸力生不是善開玩笑的人,二十年的組織工作經歷,讓這位被人們稱為東州的“吏部尚書”的組織部部長練就了出言穩重、點到為止的說話風格。
“老陸,消息從哪兒來的?”周永年謹慎地問。
“我的一位親屬在皇縣紀委工作,昨天夜裡他偷著給我打電話告訴我的。”
“偷著打電話,為什麼?”周永年不解地問。
“因為縣委書記張鐵男有話,誰走露了風聲,就砸誰的飯碗。”
“一位常務副縣長被縣紀委雙規,在全國也算是奇聞了,到底是因為什麼?”
“聽我的親屬說,是受賄。”
“有證據嗎?”
“聽說在他的辦公室裡找到了一個皮箱,裡面有二十萬。”
“肖仁杰這個幹部我瞭解一些,在皇縣老百姓中口碑非常好,我的判斷是有人栽贓陷害!”
“我也這麼認為,問題是皇縣黨員怎麼了,為什麼都沉默?”陸力生憂慮地問。
“就是怕得罪人,特別是怕得罪‘一把手’,黨員的沉默從反面說明了黨內民主要加強,中央一直強調加強黨內民主,就是這個道理。從橫向來說,我們雖然建立了人民代表大會制度、多黨合作的政治協商制度,但如何使權力之間形成相互制約的有效機制,還做得不夠,正是由於黨員的沉默,才形成了腐敗的黑色土壤,也就是說黨員對腐敗現象保持沉默,讓腐敗分子鑽了空子。”
“目前皇縣的情況更復雜一些,不僅是腐敗分子鑽空子問題,很可能有人打著反腐敗的旗號,殘害忠良啊!”陸力生擔心地說。
“老陸,有我們在,忠良只能受點委屈,讓我看,肖仁杰被雙規得好!”
“周書記,你的意思我不明白。”陸力生不解地問。
“老陸,看來肖仁杰把一些人逼急了,不得不對他下手了。既然跳出來了,就讓人家先表演著,我要好好看看皇縣這場大戲怎麼演下去!”周永年老謀深算地說。
“周書記,你既是市委副書記,又兼任市紀委書記,肖仁杰是我考核的,是一位難得的好乾部,從愛護幹部的角度,我建議市紀委介入此事,我們不能放過一個腐敗分子,更不能讓為老百姓幹實事的好乾部寒心啊!周書記,省裡有個會,我先走了。”
陸力生走後,周永年陷入沉思,實事求是地說,正是由於制度上的不健全,才使某些潛規則得以盛行。長期以來,某些黨組織內部,也受到了潛規則的侵襲,在有些人看來,黨章規定只是貼在牆上、掛在嘴上、寫在紙上的宣傳,而真正用來指導言行的是彼此心照不宣、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規矩”。這些“規矩”就像一隻無形的手,調節著黨內的關係,成為實際左右某些黨組織內部狀況的潛規則。按照潛規則辦事,被稱做“政治上成熟老練”,相反被稱作“政治上不成熟”。
黨內潛規則使公權變成了私權,變成了權為私所用,或為小集團所用。黨內潛規則的存在,表明已有的制度本身有某些嚴重的缺陷,制度本身的漏洞和破綻給了潛規則生長的空間。
一些黨員幹部都默認了黨內潛規則,到了這一步,腐敗作為一個步驟的出現,已經不難用邏輯推導了。一些官員失去了謀求政治前途的意志,開始回望權力尋租的出口。
周永年惆悵地吸著煙,覺得陸力生提供的情況應該和鄧大海通個氣,剛拿起電話,鄧大海和石存山就推門進來了。
周永年笑著放下電話:“大海,我正想找你呢!”
鄧大海笑著說:“永年,是不是為了皇縣的事?”
“怎麼,皇縣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周永年斂眉問道。
“永年,弄不好又是一場暴風雨呀!”鄧大海慨嘆道。
“暴風雨好啊,可以摧枯拉朽,把罪惡沖洗乾淨!”周永年豪邁地說。
“永年,依我看皇縣的蓋子應該揭開了。”鄧大海冷靜地說。
“看來你們已經拿到證據了?”周永年眼睛一亮問。
“讓存山向你彙報吧!”鄧大海看了一眼石存山說。
“周書記,我們的偵察員化裝成礦工潛伏到皇縣鉬礦瞭解到,皇縣鉬礦發生過多起礦難,每年死難的礦工都在三五十人左右,可是皇縣縣政府既不救人,也不上報,外地的礦工死了就死了,本地的礦工死了也就給三五萬塊錢。縣公安局局長黃躍文,老百姓背後叫他黃霸天,已經成了皇縣一霸,動不動就抓人,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啊!黑水河大橋下發現的男屍,叫魏小六,真實身份是天溝鄉的農民,曾經當過礦工,幹了大半年,沒拿到一分工錢,當時一個叫魏國山的礦工領著大家討要工錢,結果被當時護礦隊隊長羅虎抓了起來,關在一口廢棄的礦井裡,每天都遭到毒打,魏國山、魏小六等人忍無可忍,千方百計地逃了出來,為了拿回自己的工錢,這才去盜礦,結果下到井裡的十幾個礦工都被毒氣燻死在井下,事故發生後,魏國山出逃了,魏小六被護礦隊抓獲,關在天溝鄉派出所。偵察員從天溝鄉派出所瞭解到,魏小六被抓的當天晚上,天下大雨,魏小六以上廁所為由冒雨逃跑,民警大李和老於,還有護礦隊隊長羅虎同時去追,回來後都說魏小六失足掉進了黑水河。從屍體脖頸上的勒痕看,魏小六一定是先被勒死,然後被扔進河裡的。最有可能殺人的嫌疑人就是大李、老於和羅虎。魏小六死後不久,羅虎就辭掉了護礦隊隊長,搖身一變成了皇縣駐京辦主任。羅虎突然離開皇縣絕對不是偶然的。”
石存山還沒說完,周永年插嘴道:“存山,大李、老於和羅虎抓到了嗎?”
“怕打草驚蛇,還沒抓,我琢磨如果人是被大李、老於和羅虎殺的,背後一定有人指使,他們為什麼殺人、想掩蓋什麼都還是個謎!”石存山補充說。
“大海,你的意見呢?”周永年若有所思地問。
“永年,我的意見這三個人馬上抓,我們就以這三個人為突破口,順藤摸瓜,揭開皇縣的蓋子。”鄧大海堅定地說。
“好,不怕打草驚蛇,蛇不驚就不會露出原形。另外,那個失蹤的礦工魏國山也要想辦法找到,這個人很有可能知道死難礦工的具體情況。”周永年深思熟慮地說。
“永年,咱們想到一塊去了,我有個不祥的預感,搞不好皇縣的班子一大半要爛掉了,據我瞭解,張鐵男和王漢生沆瀣一氣,縣政府已經被架空了,張鐵男將皇縣的吏治、規劃、經濟、建築等各種權力全部集於一身,王漢生把持礦產審批權,對向他們說‘不’的幹部,動不動就雙規,人送外號王雙規,搞得許多幹部敢怒不敢言啊!“鄧大海氣憤地說。
“我剛剛得到消息,他們已經把常務副縣長肖仁杰給雙規了。”周永年冷笑道。
“什麼?向市委彙報了嗎?”鄧大海吃驚地問。
“這些人膽大包天,怎麼可能向市委彙報?”周永年一拍桌子說。
“縣紀委雙規一位常務副縣長竟然不向市委、市紀委彙報,他們眼裡還有沒有黨的領導?”鄧大海氣憤地說。
“大海,先讓他們表演一段時間,我相信真相總會大白於天下的!”周永年目光深邃地說。
“那好,存山,立即抓捕三個犯罪嫌疑人,爭取早點撬開他們的嘴,永年,我和存山先告辭了。”
鄧大海起身告辭,周永年不放心地叮囑道:“大海,存山,大李、老於和羅虎抓到以後,要異地關押,千萬不能讓腐敗分子鑽了空子,文山同志不在東州,凡事更要謹慎!”
鄧大海重重地握了握周永年的手說:“放心吧,永年,不是有那麼一句話嗎,再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啊!肖鴻林、賈朝軒、袁錫藩、陳富忠這些人狡猾不狡猾,不也都煙消雲散了嗎!這就叫多行不義必自斃!好戲還在後頭呢!”
鄧大海說完,轉身和石存山走了,走廊裡傳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周永年心想,真是一條光明磊落的漢子,我們的幹部要是活得都如此坦蕩該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