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很多酒,林大勇喝得更多,大勇的車只好由我開。開到中山路快到立交橋時,前面有十幾個警察正在堵卡。大勇開的是朋友的本田,車號並不硬。車開到跟前,一個警察示意讓我靠邊停下。我心想,壞了,喝了這麼多酒,非被拿下不可。回頭一看林大勇已經醉得睡著了。
警察們荷槍實彈地走過來,先讓我出示有效證件,我從包裡掏出身份證。
“喝酒了吧?把駕照給我。”一個警察接過身份證覷了我一眼問。
我心想,駕照給你容易,要回來可就難了。
“大哥,過去我也是市政府的。”我把警察讓到馬路邊上小聲說。
“市政府哪個部門的呀?”警察冷冷地問。
“張國昌的秘書。”我實話實說。
“怎麼能證明呀?”警察驚異地看了我一眼問。
我拿出電話本給他看,第一頁上寫的都是李國藩、張國昌的電話。
“你叫什麼名字?”警察藉著路燈的燈光看了看電話本問。
“我叫雷默。”
“你就是雷默?你當秘書時口碑還不錯。算了,你走吧。”
我沒想到這個警察還這麼記舊情,一連說了好幾個謝謝,上了車趕緊開走了。林大勇還在酣睡。我一邊開車一邊想起剛學開車那會兒。
有一天晚上,中山區區長谷鐵請我和陳建祥喝酒,酒喝到半夜才結束。陳建祥也像林大勇似的,喝得鼾聲如雷。我開著車,由於剛學會開車,手生得很,開到金橋大路時,有幾十名警察在堵卡,手裡還牽著警犬,一個警察的手電筒直衝著我照過來,讓我停車。我一緊張,車熄火了。我剛發動著,車又熄火了。好不容易開到路邊停了下來,那個警察一臉冷笑地走了過來,手裡還牽著大狼狗。我當時什麼證件也沒帶。陳建祥也被警察叫醒迷迷糊糊地下了車,他什麼證件也沒帶。警察讓我倆站在馬路邊靠在樹上。
我突然想起來身上有一張張國昌的名片,“大哥,我是張國昌的秘書,他是李國藩的秘書,有名片為證。”我拿出來名片說。
陳建祥一看我拿出了張市長的名片,“我也有李市長的名片。”他也連忙拿出名片。
警察一看我們倆拿出了市長的名片,知道沒假,還向我倆敬了個軍禮。雖然是酒後駕車,我倆就這樣被放了。從那以後,我體會到權力的威懾力是如此巨大。
三天後,唐宋親自給我打電話,通知我地稅登記的事辦妥了。我謝過唐局長,通知會計去領執照。會計回來後告訴我,那個姓金的人被唐局長從註冊科調到黨辦去了。我聽後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心想,這本不是我的初衷,只是姓金的太過分了。
我有時在想,沒有人類,上帝一刻也不能生存。面對心靈的苦難,我時常在問:上帝還在天堂嗎?我有時羨慕河流流淌的姿態,有時又羨慕樹木向上生長的姿態,河流是永遠向著遠方流淌的,樹木是永遠向著天空生長的,這都是人類心靈嚮往的方向。
我不知道河流向遠方流淌算不算慾望,樹木向天空生長是不是理想,我只知道慾望是理想的原動力,理想是慾望的溫柔床。人如果沉溺於慾望,人就病了,但是人如果找不到慾望,人的病就更重了。我們或許可以用理想掩蓋慾望,但是慾望並不領情,他會大搖大擺地從靈魂裡走出來,穿上理想的外衣。
對於人類來說,最忠誠於自己的就是影子,都說人是有靈魂的。我一直以為影子或許是人的靈魂。當人找不到自己的時候,先尋找一下自己的影子,影子或許將我們臉上的斑點和身上的汙垢掩蓋得乾乾淨淨,但影子折射的是人的靈魂。影子不說話,但它默默地反映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就連樹木那麼純潔的物種也都有影子。那麼河流的影子是什麼?一切能映照在水裡的東西都是它的影子。對於人來說,一切能映照在心靈裡的東西都是人的影子。
河流是流淌的,人的很多東西也是流淌的。血液是流淌的,思想是流淌的,靈魂其實也是流淌的;樹木是向上生長的。人的很多東西也是向上生長的,身體是向上生長的,精神是向上生長的。心靈其實也是向上生長的。
人是一種什麼樣的生靈?激情一來,理智便走了,於是人類開始瘋狂……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一個生來就普通而夢想偉大的人,一個成長中為了偉大而卑微、陰暗、痴狂的人,一個為張國昌當過秘書的人,一個“李張大案”中被認為是漏網之魚的人,一個苦難後迷惘得近乎頹廢的人,一個糜爛在靈魂裡盼望重生的人,一個任何努力都是無望逃離的人,一個被逼無奈即將成為魔鬼而又沒有勇氣成為魔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