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菲斯辦事處的貝克-庫利和其他律師對亞當的突然離職和很快又復職一事似乎一無所知。他們對他的態度一如既往,也就是說那些人仍然謹守著自己的小圈子,從不光顧亞當的辦公室。他們對亞當並非很無禮,他畢竟也來自芝加哥。不得已時,他們也會笑臉相迎,如果亞當樂意的話,他們甚至還會在走廊裡同他聊上片刻。不過,他們都是些大公司的法律顧問,穿著漿得筆挺的襯衣,軟綿綿的雙手從不習慣於那些刑事案件的骯髒汙穢。他們從不到監獄和囚室一類的地方去拜會當事人,也從不和警察、起訴人和那些古怪易怒的法官們打交道。他們的辦公地點通常是在辦公桌的後面抑或是桃花芯木會議桌的周圍。他們的時間都花在同當事人的談話上,這些來向他們諮詢的當事人每小時要向他們支付數百美元。除了談話以外,他們就去打電話,或者是同其他的律師、銀行家和保險商們共進午餐。
報紙上的消息已足以使整個事務所變得憤懣不已。大部分律師都因為看到自己事務所的大名同薩姆-凱霍爾這類人攪在一起而感到很難堪。他們中的大多數都還不知道芝加哥總部擔任他的代理已達七年之久。眼下朋友們都開始向他們打聽,別的律師也都拿他們打趣,妻子們在園藝俱樂部茶會上受到羞辱,姻親們突然間都對他們經辦的法律事務產生了興趣。
很快,薩姆-凱霍爾和他的孫子就成了孟菲斯辦事處的一件令人頭痛、但誰也奈何不了的事。
亞當對此亦有所感觸但並不很在意。他的辦公室只是暫時的,至多用三個多星期的時間,一天也不會再多。星期五早晨他從電梯出來時沒理會那個突然忙於整理雜誌的接待員。他同自己的秘書打了聲招呼,這位名叫達琳的年輕女子遞給他一張電話留言條,電話是《孟菲斯報》的託德-馬克斯打來的。
他拿著那張粉紅色的留言條走進辦公室後便隨手丟進了廢紙簍裡。他把外衣掛到衣架上,然後開始把文件一一取出,擺滿了桌子,其中有他在往返芝加哥的路上所做的筆記和他從古德曼的檔案中借閱的一些同類的訴狀以及聯邦法院最近作出的十幾份裁決。
他很快便沉浸在法律條文與策略之中,芝加哥的事漸漸地拋在了腦後。
羅利-韋奇從通向市場的前門進了布林克利廣場大廈。他方才一直很耐心地在路邊小咖啡店的桌旁等候著,直到那輛黑色的紳寶轎車出現並拐進了附近的一個車庫。羅利-韋奇穿一件白色襯衫,打著領帶,下身是一條泡泡紗的便褲,足登休閒平底便鞋。他口中啜飲著冰茶,眼見著亞當順著便道走進了大廈。
韋奇在空蕩蕩的大廳裡查找著公司名錄。庫貝法律事務所位於三樓和四樓。大廳裡有四個模樣相同的電梯,他進了其中一個去往八樓。出了電梯到了一個很狹窄的門廳,門廳的右手是一家掛著黃銅製名牌的信託公司,左手是一條過道,兩側是一扇扇通向各類公司的門,飲水池的旁邊有一扇門通往樓梯。他又漫不經心地從八樓上一路走下來,邊走邊檢查著所經過的各扇門,途中一個人也沒有碰到。他重新走進大廳,隨即上了另一個去往三樓的電梯,裡面只有他一個人。他走出電梯,對那個仍在忙著整理雜誌的接待員笑了笑,準備上前向她詢問方才那家信託公司的辦公地點,正在這時電話鈴響了起來,女接待員於是忙著去接電話。一道雙開玻璃門將接待區與通往電梯的門道分隔開來。他又乘電梯上了四樓,迎面是一道同樣的玻璃門,只是沒有接待員。門是鎖上的,在門右側的牆壁上有一塊帶有九個數碼鍵的編碼門鎖面板。
他聽到有人聲傳來,便閃身進了樓梯井,樓梯井兩側的門都不帶鎖。他等了片刻,然後又悄悄進了門併到飲水池邊喝了好一陣的水。這時電梯門開了,一個穿卡其褲藍色運動衣的年輕人一陣風似地從裡面出來徑直走向庫貝法律事務所的大門,他一側的腋下夾著個紙盒,右手拿著一本厚厚的書,邊走邊大聲哼著歌,根本沒有留意跟在身後的韋奇。他來到門前站定,小心翼翼地把手裡拿的法律書擱到紙盒上,騰出右手去按門鍵。7、7、3,他每按一個鍵,面板鎖便發出一聲蜂鳴。他身後不遠處的韋奇從他的肩頭望去,將編碼一一記在心裡。
年輕人又一把將書抓在手裡,正待轉身時,韋奇不失時機地搶前一步和他輕輕撞到一起,嘴裡還隨口說道:“見鬼!對不起!我不是——”他邊說邊後退一步,一面看了看門上的牌號。“這不是河灣信託公司,”他嘴裡說著,臉上露出迷惑不解的神情。
“不是,這裡是庫貝法律事務所。”
“這兒是幾層?”韋奇問道。正在這時聽到一聲響動,門鎖打開了。
“四層,河灣信託公司在八層。”
“對不起,”韋奇又一次道歉,顯出一副很窘的可憐相,“一定是坐錯了電梯。”
年輕人皺皺眉,又搖搖頭,然後把門打開。
“真對不起,”韋奇第三次道歉,一面向後退身。待門關上看不到那年青人了,韋奇便乘電梯下到大廳裡並離開了大廈。
他從商業區出來後,驅車向東北方向開了約有十分鐘的樣子,來到一處政府興建的貧民住宅區。他正要把車停到奧伯恩之家旁邊的車道上,卻被一個穿制服的警衛攔住了。於是他便說自己只是隨便轉轉,又迷了路,非常抱歉。在把車子重新開出去的當口,他看到了莉的那輛栗色美洲虎車停在兩輛微型車之問。
他開車向河的方向駛去,重新返回商業區。二十分鐘後,車子停在陡峭河岸邊一座廢棄的紅磚倉房附近。他在車裡迅速換了一件短袖上帶有藍色繡飾、口袋上方級有字母“拉斯蒂”的棕黃色襯衣,然後悄無聲息地步行轉過倉庫的拐角,又沿著一條坡道穿過雜草來到一片樹林裡。他在一棵小樹的蔭涼下歇息了片刻,躲避著炎炎的烈日。在他的面前是一小塊百慕大草坪,草葉又粗又綠,顯然得到了很好的保養,草地對面是二十套貼山崖而建的豪華公寓。麻煩的是公寓周圍有一道用磚和鐵條構成的柵欄。他隱在樹叢中耐心地打量著。
公寓的一側是一個大門緊閉的停車場,通向唯一的出入口。活像個方匣子似的帶空調小門房裡有個警衛在值班,停車場裡只有很少幾輛車。時間已經差不多到了上午十點,透過淡色玻璃能夠看到門房內警衛的身影。
韋奇沒去理會柵欄,而是選擇了從山崖一側進去。他順著一排黃楊樹攀緣向前,手裡抓牢地上的青草以防失手滑落到下面足有八十英尺的沿河公路上。他悄無聲息地在那些木結構陽臺下面往前移動,有些陽臺是懸空的,伸到山崖外面十英尺有餘,下面便是陡峭的巖壁。他在第七個公寓的陽臺下面停住了,一翻身躍到了陽臺上面。
他在一把柳條椅中坐下歇息了片刻,然後開始擺弄一根戶外電纜,像是在上門進行線路的維修。四周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出現。對住在這裡的那些富人們來說,隱私權是至關重要的,他們為此不惜一擲千金。這裡的每一個小陽臺都由裝飾牆板和各種各樣的攀緣植物分隔開來。此時,他的襯衣已被汗水浸透,緊緊地貼在身上。
不用說,廚房通往陽臺的滑動式玻璃拉門緊鎖著,但那門鎖的結構很簡單,沒用一分鐘便解決了。他將那把仍然完好無損的鎖頭取下來,然後在進門之前又四下張望了一番,現在才是最較勁的時候。他估計房子裡會裝有保安系統,也許每一扇門窗上都裝有報警觸點,因為家裡沒有人,這些觸點極有可能都處於工作狀態。眼下最棘手的問題是當他打開門時會弄出多大的響動,是無聲報警呢,還是會響起撕心裂肺的報警器的淒厲聲音?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滑門拉開,沒有聽到報警器的聲音。他迅速掃了裝在門上方的監視器一眼,然後抬腿進了室內。
報警裝置立刻便驚動了正在門房裡值班的警衛威利斯,他的監視屏幕發出了警報,聲音很急促但並不是很大。他望著那盞代表莉-布思所住七號公寓的紅燈在不停地閃爍,他想等著它停下來。布思太太不慎弄響警報器是常有的事,每月至少會出現一到兩次,他轄區內的其他人也都差不多。他檢查了一下記事簿,布思太太在九點十五分時已經外出了。但她家裡偶爾也會有留宿的人,大多是男士,眼下她的侄子就同她住在一起,所以威利斯眼看著那紅燈閃爍了四十五秒鐘停下來後便持續地處於亮紅燈的狀態。
事情是有些不大對頭,但也用不著驚慌失措。這裡的人們住在帶圍牆的院子內,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人警衛,所以他們對報警系統並不是很看重。他很快給布思太太掛了個電話,對方沒有人接。他又按了個鍵,接通了已存入話機內的911匪警電話。然後他打開裝鑰匙的盒子,取出七號公寓的鑰匙出了門。他迅速穿過停車場去檢查布思太太的單元,邊走邊打開了手槍的皮套,以便在需要時能及時把槍拔出來,當然只是防備萬一罷了。
羅利-韋奇這時卻進了門房並看到了打開的鑰匙盒。他把標有七號公寓字樣的一套取了出來,上面還帶有一張卡片,寫著報警密碼和使用說明。為了避免引起懷疑,他同時還拿走了八號和十三號公寓的鑰匙和卡片,以便迷惑老威利斯和警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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