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範凝素的猜測沒有錯,王秘書不經意見到的那一幕,很快地便傳遍辦公室每個角落。
一自部長室出來,同仁們紛紛投向她的那種曖昧目光讓她知道,今後她在公司的處境將更加艱難。
不過,她無奈的心情並沒有維持多久,桌墊下壓著的一張潑墨山水畫書籤,讓她低沉的心瞬間又飛揚起來。想起徐中曦,一種幸福的感覺迅速將她整個人包圍,讓她似乎又有了足夠的勇氣去抵擋風雨。
這一個多月來,她與他幾乎踏遍整個臺北市。
雖然她空餘的時間十分有限,但每一次,都在他精心的安排下度過了每一個浪漫的夜晚。那黃昏下的漫步,那夜光下的長吻,那紅葉下的互訴衷曲……都將她的心填得滿滿的,幾乎要滿溢,她桌下的這張書籤,就是另一個驚喜下的產物。
他的巧思,令她驚奇;他的體貼與細心,令她感動,她發現,他的一切正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進駐她的心房。
由於下班前,業務員小李才將新加人的客戶資料送到她這兒,是以,耽誤一點時間下班已是不可避免的狀況。
而當她建檔完畢,匆匆忙忙地收好東西準備步出公司時,在電梯口卻遇到了好久不見的於旭凱,她主動向對方打了聲招呼。
不料,這善意的主動卻未獲得同等的回應,只見於旭凱訕訕地將臉撇到一邊,假裝沒看見。
這狀況雖令她詫異,但礙於電梯前人多,她並未出口詢問。
由於已延遲了二十分鐘,為避免徐中曦等太久,電梯到了一樓以後,她毫不猶豫地便往外直衝。但,才走出電梯沒幾步,於旭凱卻喊住了她——
“範凝素,等一等!”
這不甚友善的呼喚讓她猛地停下腳步回過頭,卻看見於旭凱一臉陰霾地站在她身後。
“有事嗎?”她沒有意思去探索他臉上的異樣,因為她整顆心早已飛到了外頭。
於旭凱並未察覺到她眼中的匆忙,望著她的神情有些欲言又止。最後,才見他似下定決心。
“我聽到一些不太好的流言……這些流言讓我很難過也很痛苦。”他黯然地道。“我知道自己沒有質問的立場,但與其自己在心裡亂猜影響情緒,還不如親自來證實。”他望著她的眼中有著期待。
早先,她與鍾副理之間的流言傳出時,他並未在意,因為範凝素從頭到尾雖保持沉默,但由她冷漠如常的外表看來,他相信流言只是空穴來風,只是有心人捕風捉影罷了,並不足畏。
但近日不斷傳出的流言,卻讓人心慌,因為範凝素近日的改變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只有一個沉醉在愛河中的女人才會有如此燦爛的笑容……
他的話讓範凝素立刻了解到他剛剛不假辭色的緣由。只見她坦然一笑後反問道:“我可以知道你聽到了什麼樣的流言嗎?”
於旭凱沉吟了一下後,把近日、今日聽到的流言簡要地托出。
愈聽,範凝素的眉頭卻愈加攏緊,最後,忍不住冷笑出聲。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同事們的想像力竟然豐富到這種地步,什麼她進公司是靠魏持恆的關說;什麼她早讓魏持恆包養……種種傳聞匪夷所思到簡直離譜的地步。
她不懂,為什麼人總要如此惡毒地去中傷別人,難道就如同魏持恆所說的,是人就免不了要被談論的命運?
她冷笑,是替自己抗議;更替那些造謠者感到悲哀。然,於旭凱卻不懂,見她遲遲不為自己辯白,他一顆心直往下沉。
“那些……是真的嗎?”他再問了一次。
範凝素仍然沒有回答,她只是定定地看著於旭凱,眼中的悲哀更甚。
原本,她以為於旭凱應該是朋友的,但她萬萬想不到,他竟然也對自己的操守提出質疑……
一個對自己連基本信任都沒有的人,她又何必在乎他的想法,她又何必枉費唇舌去解釋?
思及此,她的背脊挺直了,她的下巴縮緊了,她冷冷地丟回一句話反問:“你說呢?”她冷睇著他。“其實,你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嗎?既然如此,又何必多此一舉的來問我呢?”
她的不假辭色讓於旭凱一陣難堪。他想解釋,卻被她打斷——
“對不起,我還有事,再見!”丟下一句冷然的話語後,她立即轉頭昂然地走出了大樓。
???
雖然先前範凝素已撥了手機知會他晚一點下班的訊息,但徐中曦還是一如往常地在五點左右就來到了南昌大樓前,等待她翩翩下樓的身影。
原本早到是想避開塞車,他也早有等待的打算,但他的車子才停下沒多久,一位身著藍色套裝的小姐卻來到他的車旁,示意地敲了敲車窗。
雖不解對方意圖,他還是有風度地搖下了窗子。
“你是範凝素的男朋友?”窗子一搖下,藍色套裝的小姐噙著笑問道。
雖感詫異,但徐中曦沒有否認,只是納悶地望著對方,“對不起,你是……”
“我姓趙,和範凝素是同事,介意聊一下嗎?”趙世珍臉上的笑有絲挑釁的味道。
她臉上那個挑釁的笑引起了徐中曦的好奇。望著她,他逸出了一道充滿魅力的笑容。
“當然不!拒絕美女的主動邀請,可不是紳士的行為。”說完,他推開車門下了車,直接來到對方面前。
“趙小姐,有何指教?”他摘下墨鏡,露出一雙電力十足的眼眸。
一道道魅笑先是讓趙世珍一陣心猿意馬;墨鏡下那雙狂野的雙眸更讓她無來由的有些壓力與緊張。還好,她及時抓住已喪失了約有六成的心神,擠出一道胸有成竹的笑後,仰頭對著徐中曦道:
“我來,主要是想給你一些忠告。”
“喔?哪方面的忠告?”他揚了揚眉。
趙世珍沒有立即回答,看了他一眼,才緩緩地答道:“有關範凝素這個人的操守問題。”
“願聞其詳。”這話讓徐中曦雙眉挑了挑。
見自己的話引起了對方的興趣,趙世珍眼中迸射出一道詭譎的光芒。
“範凝素和我們部長之間有曖昧不清的關係,相信你一定不知道。”
“的確不知道。”徐中曦的眉頭又挑了一下。
聞言,趙世珍得意地一笑後,從範凝素在公司享受到的免加班特權開始說起,到親眼目睹她與部長在停車場相擁的過程,到今日由王秘書親眼證實的種種全說了出來。過程中,言之鑿鑿,又加了許多自己主觀判斷的結果,無形中將範凝素塑造成一個投機分子。
“今天是我們公司發放績效獎金的日子,以範凝素的表現及年資來看,能領個半薪就不錯了,但是你知道嗎?她竟然領了近一個月的薪水,這表示什麼?她受到部長‘特別照顧’的事實相當明顯。”她特別強調“特別照顧”四個字。
“她和我們部長不清不楚的同時,又以一個天真無邪的面貌和你交往,她的居心如何,值得玩味。”末了,她又惡毒的捅了她一刀。
本來,她並不想把事情做絕的,但下午下班之前,她透過關係查到了範凝素的績效之後,她極度氣憤與不甘。全公司最資深盡職的周大姐也不過領了四分之三左右,這資淺、配合度又差的範凝素憑什麼領全薪?難道,就憑她那張媚惑男人的臉?
想起穩重成熟的魏部長;想起活潑熱情的於旭凱;再望著眼前這瀟灑帥氣的徐中曦……三種不同類型的男人,眼中卻同樣只為範凝素一人而發亮,這世界又不只有她一個女人,她憑什麼可以在無意之間便奪走所有男人的目光!
想到這些,妒意又從她眼底滲了出來,形成了一種惡毒的亮光。
聽完她的話,徐中曦嘴角、眉心迅速繃緊。
“我不懂,你為什麼特地來告訴我這些?”
“很簡單,因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被範凝素那張楚楚動人的臉欺騙。”她立即反應,卻忘記掩掉眼中那抹惡毒。
“你似乎對她有很大的成見?”那惡毒的光芒讓徐中曦的眉頭皺了下來。
“當然,稍有道德感的人都會看不慣她這種腳踏兩條船的行為。”這一問才讓趙世珍警覺,她心虛地別開了目光。
聞言,徐中曦頓時怔了一下。
稍有道德感的人……這幾個字讓他緊繃的心瞬間豁然開朗,他嘴角的笑慢慢地漫了開來。
她這樣批判範凝素的操守,是因為她看不慣她的行為因此挺身而出,那自己呢?自己因一個賭約而刻意接近範凝素,又有何資格去論斷她?講難聽一點,他與她——基本上就是半斤八兩,各取所需而已。
又如果,範凝素真如她所說,是這樣一個投機分子,那對他而言,倒也沒什麼不好,最起碼,他不用再去揹負什麼良心道德的責任。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縱聲大笑起來,藉著大笑,掩掉了隱藏在心底最深處、還來不及仔細去發掘到的那一份失落。
趙世珍的話為他近日愈來愈升高的罪惡感找到了藉口,也為他愈來愈失控的感情找到了煞車的理由。
這意料之外的笑聲,讓趙世珍怔了一下。還以為他不信她的話,她緊接著又急急地補了一句——
“如果你不相信我所說的,可以隨便問一問我們公司的人……”
“我沒說不信。”他打斷她,仍是笑著。“相反地,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相信,只不過,我似乎沒資格去說什麼,因為,我的操守一向也不太好,哈哈!”他的話讓人莫名其妙,趙世珍雖想問,卻不意瞥見話題中的白色身影正走出南昌大樓,心虛讓她急急地撇下一句:“我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之後,便轉身走開。
她一離開,徐中曦的笑容逐漸凍結在自遠而近的白色身影上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範凝素以一個燦爛的笑容迎向他。
徐中曦緊盯著她,沒有回應,眼角一抹嘲弄卻隱約浮起。
“怎麼了?”見他緊盯著自己不語,她發覺有異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到一個不一樣的你!”他收回了眼角的嘲弄,接著,出其不意地伸出手攬過她的肩頭,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低頭啄了下她的唇。
他眼底那抹異樣的光亮,範凝素並未察覺,她整顆心早已滿溢在他強勢的溫柔裡。
???
週三,又是休假的空檔。
由於老覺得上餐廳吃飯太浪費,今晚,在範凝素的建議下,他們來到了市區一家購物中心,準備買些材料回家自己動手做。
緊偎著推著手推車的他,範凝素整個人被一種幸福的感覺包圍。
然,有別於她,徐中曦卻被她這破天荒頭一次的行為弄得渾身不自在。
“信不信?這是我第一次推著這種東西逛超市。”他苦笑了一下。
從小到大,在優渥環境中長大的他,當然不用費一點心思在張羅食物上面;就算現在獨身居住,他的三餐也大多在外頭解決,從沒有食物方面的困擾。至於一些日用品等等,他則列單交給銀行採購組組長後,事情就算解決。是以,這等像個居家男人一樣,推著手推車採買的情況,對他而言還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
“信!”察覺到他的不自在,她故意取笑道。“像你這種公子哥兒,茶來張口飯來伸手,這種下人的工作當然不用你來做。”
“你取笑我?”他拿了一把蔥想敲她的頭,卻被她機警地閃開。
她呵呵一笑後,又將手重新扣進他的臂彎,兩人親暱地沿著菜架走著。
“晚上想吃什麼?吃火鍋好不好?可以多吃點青菜。”她仰頭,微詢著他的意見。
她膩著他說話的模樣,讓徐中曦胸中突然湧起一種滿溢的感覺。以往,不知有多少女人以這種小女人般的姿態膩著他,卻從來不曾讓他湧起這種安定感,一時之間,他有些迷惑與怔仲。
“你決定就好,我沒有意見。”
“好,那就決定吃火鍋。”未察覺他眼中的迷惑,她專心地站在菜架前,仔細地挑著茼蒿菜。
盯著她專注的側面,很奇怪,胸中那種安定的感覺愈來愈濃,正想進一步探索那種安定感源自何處時,前方兩個熟悉的身影卻陡地令倚在推車上的他直起身,眼中的迷惑瞬間凍結在一股冷霜中。
察覺到他突然僵硬的身子,範凝素不解地回過頭。乍見到他眼中的冷然,她放下手中的茼蒿菜來到他的身旁。
“怎麼了?”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她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但,前方只有一對緊緊依偎的夫妻,他們正有說有笑地挑著架前的蔬菜,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景象,是以,她納悶地回過眼。然而,徐中曦冷冷的目光似乎正是落在那對夫妻身上,這更令她不解。
彷彿察覺到他人的注視,那對夫妻也好奇地轉過眼。乍見到緊盯著他們的徐中曦時,他們也立即一僵。
一會兒,那對夫妻互望一眼後,才緩緩地移動雙腳,朝他們走來。
“中曦,這麼巧!”一直來到他面前,徐志北才鬆開了緊握著妻子的手,並以一個淺笑掩飾初見時的不自在。
他的笑容並沒有得到徐中曦相等的回應,只見他仍緊盯著對方,眼中有抹激動的火焰。
對方的一句話,證明了雙方熟識的關係。然,徐中曦冷漠的態度卻令她不解。
她偷偷地抬眼打量著眼前氣度雍容的男女,卻意外地發現,這對她原先所認為的夫妻年齡差異似乎頗大,男方雙鬢已斑白,女方看來卻只不過三十出頭,這樣的組合伴隨著徐中曦冷然的態度,讓她心中湧起一股狐疑。
見未獲回應,徐志北只好尷尬地轉移話題道:“中曦,不幫我跟凌阿姨介紹一下這位漂亮的小姐嗎?”他看了看範凝素,最後,焦距又重回到徐中曦臉上。
徐中曦仍沒有移動,眼中那抹激動的火焰更是迅速蔓延。
見他根本沒有開口的意思,基於禮貌,範凝素只好主動道:“你……你們好,我姓範,範凝素,是中曦的……朋友。”
她的主動化解了徐志北的尷尬,只見他感激地笑道:“你好,我姓徐,徐志北,這位是我的妻子凌雪。”他身旁的凌雪,臉上雖始終飄著一道擔憂的神色,但仍是禮貌性地朝她點了點頭。
乍聽到“徐志北”三個字,範凝素一驚,立刻慌亂地喊了聲:“徐伯伯!”
雖然她從未見過徐志北本人,但這三個字,卻讓她立刻明白了他與徐中曦之間的關係,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有些奇怪與尷尬。
這樣尷尬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始終寒霜密佈的徐中曦突然轉身向外走去。
這舉動令範凝素愕然,還好她及時反應過來,先對著徐志北夫妻匆匆丟下一句對不起之後,迅速將推車中的茼蒿菜放回架上,又快速地將推車推回原位,才追了出去。
這不算意外的結局讓徐志北重重一嘆後,雙肩無力地垂下。一旁的凌雪則不自覺地倚近了丈夫,慰藉地握緊了他的手。
???
時速表上不斷上升的指針,說明了徐中曦此刻的憤怒與激動。
他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一向最注重形象的大企業家徐志北竟然可以放下董事長的身段,陪一個女人上街逛超市!他是這樣迫不及待地想向世人宣告他的專情嗎?
剛剛徐志北臉上那抹滿足開心的笑容,就像一把諷刺的利箭刺穿他的咽喉。既然他可以對一個毫不相干的女人,完全不吝惜地付出他的呵護與關懷,為什麼對他至親的妻兒,竟是如此地絕情?
母親臨終時那個失望無助的眼神又浮現腦海,再次捶打著他的心。
母親的痴與傻換來的是什麼?是闔眼時那深刻的覺悟與絕望;是死後仍得不到丈夫尊重的羞辱。
徐志北口口聲聲的彌補,難道就是這種無止盡的羞辱?不斷升高的恨意讓他加快了腳底下的油門,緊握方向盤的手也因過度用力而有些泛白。
車子以極高的速度行駛著。駕駛座旁的範凝素,雖幾度被他千鈞一髮的超車過程,嚇得臉色發白,但她始終未出一言,因為她知道,此時出聲只會更加地刺激他。
總算平安地到達他的住所。一進門,徐中曦立即走到酒櫃前,取出一瓶酒,用牙齒咬掉了軟木塞之後,仰頭猛灌了好幾口。
飆速的發洩以及酒精的刺激雖慢慢地減輕了他心中的痛與恨,但習慣用酒精來麻醉神經的他,卻忍不住又連灌了好幾口,直到一聲輕柔的嘆息阻止了他——
“酒精只能用來麻痺自己,永遠無法麻痺現實。”
這聲輕嘆似乎才讓他意識到她的存在,只見他握著酒瓶的手顫了一下。
察覺到自己似乎洩漏了太多真實的自己,他立即抹去了嘴邊的酒漬,深深地吸了口氣後,重新偽裝起自己後才回過頭。
但回眼的剎那,與一雙無比安靜的晶亮雙眸相遇後,那溢滿了母性光輝的柔光令他的偽裝一下子就瓦解了。
範凝素慢慢地靠近他,不動聲色地取走他手中的酒瓶後,仰起臉溫柔地道:
“把心中的痛說出來好不好?也許,我沒有能力幫你解決,但是,我真的想替你分擔。”
她眼中漾滿的關懷讓他動容地閃了一下眼,胸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衝動,他情不自禁地將她緊擁在懷中。
她用力環著他的腰,輕輕地在他耳際道:“不管怎樣,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從今以後,你永遠不會再孤獨。”
彷彿能洞悉他的心般,這一字一句都敲中徐中曦心中那道極需被撫慰的傷口;她的聲音彷彿有著一股安定的力量,逐漸撫平了他眼裡的憤世嫉俗,也填補了那道感情的缺口,一時之間,源源湧出的感動讓他更加攬緊了她。
在她溫柔的撫慰下,他心底的猶豫慢慢融化,他眼角的狂狷慢慢退去,在外在的保護色一層一層被掀開之後,躲藏在畫作之後、那個孤獨渺小的影子,便完全顯露出來。
在她溫柔的引導下,他就像是一個極需被疼愛的小孩,一聲又一聲地開始控訴父親所加諸在他與母親身上、那從未向他人道出的傷痛。
他不斷地說著,激動處幾度令他哽咽;範凝素只是緊緊地依偎在他懷中,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情緒隨著他而起伏落淚。一直到他已停止了敘述,她仍沉浸在他故事的情節中無法自己。
說的雖是不堪回首的過去,但當他跨出那道防衛的門檻,一切似乎都變得容易許多。在說出了蟄伏已久的包袱之後,徐中曦有種無比輕鬆的感覺,原本緊壓的胸口好似得到疏導般,慢慢地舒坦開來。
突然,察覺到懷中人兒的顫動,原本躺在沙發中的他納悶地直起了身子。
“怎麼了?”他用手勾起了她的臉,卻意外地發現那流在頰上與眼裡的汨汨淚水。他先是一驚,接著,閉上眼將她的頭按向自己的胸膛。
“傻瓜!哭什麼?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他輕拍著她,反過來安慰著她;但那卻讓她的淚落得更急、更兇。
“老天……為什麼那麼不公平……”她縮在他的懷中,淚流不止。他的遭遇讓她心痛,也勾起了她心底深處、那許多不為人知的委屈與創傷。
一道道被關懷的感動隨著她的淚水,不斷地湧向他的心裡,令他無法言語。他不斷地輕拍著她,卻不知——
她止不住的淚正悄悄地流進他情感的細縫,緩緩地填滿了缺口,更淹過了賭約、漫過了趙世珍那警告性的批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