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陽州府。
東襟吳越,西通巴蜀,南極瀟湘,北通巫峽。
城前,八百里洞庭,橫無際涯,天水茫茫,帆船如織。
城內,車水馬龍,商旅如雲,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真乃金粉翼華地,溫柔富貴鄉。
城市區是城內最繁華的地段。
南正街又是最繁華地段的中心。
萬勝鏢局就座落在南正街的十字街口。
高逾數丈的青磚圍牆,牆頭上綴有鏢局標誌的金獅旗,迎風招展。
兩扇包鐵皮的朱漆大門,門上嵌著呈金獅圖案的耀眼銀釘。
門前石階上,左右對峙著一對張牙舞牙的大石獅,氣勢逼人。
門旁站著兩名身著鏢局號衣的彪形大漢。
阿毛聳聳肩上的包袱,整了整衣襟,跨步走向鏢局大門。
“你是誰?”門旁一名鏢丁厲聲喝問。
阿毛嚇了一跳,登地退後一大步。
“小叫花子,滾!”又是一聲厲喝,接踵而來。
鏢丁怎麼這麼兇?
阿毛又退一步,腳下伴著石塊,險些跌倒。但,他沒有走,瞧著鏢丁怯生生地道:
“我……我是……”
兩名鏢丁交換了一個眼色。
另一名鏢丁溫和地道:“你是姚阿毛?”
阿毛點點頭,心裡卻在想:“他怎麼知道我是姚阿毛?”
兩名鏢丁臉上立即堆滿了笑:“原來是姚小爺到了,鏢主正在內廳等候你呢。”
“鏢主?”姚阿毛困惑地瞪起眼,“鏢主是誰?”
鏢丁笑了笑道:“就是你舅公公呀。”未等阿毛回答,鏢丁擺擺手道:“請姚小爺,隨我來。”
姚阿毛眨了眨眼,壯起膽子,走進萬勝鏢局大門。
門裡一座大院,兩棵老槐樹聳立左右,翠蔭如蓋兩個傭人在打掃著院中的落葉。
鏢丁引著阿毛,踏過青石道,繞過威武堂廳,走進中庭院。
偌大的一個練武坪。
插著十八般兵器的兵器架。地上擱著鐵槓、石鎖和各種練功的木樁、器械。
但是,練武坪上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
冷清之中還隱透著陰森。
阿毛皺起了眉頭。
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鏢局應該是個熱鬧的地方,眾人喧譁,熱氣騰騰才對。
可這萬勝鏢局卻象個冷清的寺廟。
難道舅公公出事了?
他年幼無知,但卻機靈得很。
鏢丁走到內廳門前,向守候在廳門前的鏢丁說了幾句話。
廳門打開。
鏢丁對阿毛道:“舅公公就在裡面,你進去吧。”
阿毛下意思地摘下肩上的包袱,抱在懷中,走進內廳裡。
這是鏢師們議事的地方。
姚萬應端坐在廳內的靠椅中,身後站著兩名執刀的鏢丁。
姚萬應年過五旬,體形微胖,頭上青巾挽發,身著青綢衫,一副斯文模樣,不象鏢主,倒象個教書先生。
他面色憂悒,目光陰沉,心事重重的樣子。
阿毛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一雙晶亮的小眼盯著他。
姚萬應從椅中站起,蹲下身,瞧著他:“你是阿毛?”他暗中向阿毛使了個眼色。
可惜阿毛沒明白他眼色的含意,只是皺了皺眉,點頭道:“不錯。”
“阿毛!”姚萬應熱情地呼叫一聲,伸臂摟住阿毛,把嘴貼到他臉上。
“給姚小爺徹茶!”靠椅旁的鏢了一聲吆喝。
姚萬應急忙鬆開手,退回到靠椅中坐下,並招呼阿毛在身旁的椅中落坐。
阿毛一雙小眼死盯著姚萬應,雙手摟緊懷中的小包袱。
這個舅公公也似乎有些不對勁兒!
一名小童送來一盅香茶,擱在阿毛椅旁的茶几上,然後迅即退下。
“咳!咳!”姚萬應咳嗽兩聲道:“阿毛,矣姆叫你來鏢局幹什麼?”
阿毛目光掃過四周,廳內除了姚萬應和椅旁的兩名鏢丁外,沒有別人。
阿毛目芒閃了閃:“你是舅公公姚萬應?”
姚萬應眨眨眼:“當然是。”
他為什麼要眨眼?阿毛心念一閃。
他想了想道:“為何不見舅矣姆?”
“哦,”姚萬應支吾了一下道:“舅矣姆接鏢去了,不在鏢局。”
阿毛眼珠一轉:“你知道我矣姆叫什麼名字?”
姚萬應道:“姚蘭芝。”
阿毛又問:“矣姆的絕活是什麼?”
姚萬應道:“捏泥人。”
阿毛長吁口氣,將手中包袱放到茶几上:“這就對了,你是舅公公姚萬應沒錯。”
“阿毛……”姚萬應話剛出口,復又頓住,臉色有幾分異樣。
阿毛卻興沖沖地解著包袱道:“矣姆叫我來,送一個小泥人給您,小泥人中有……”
“不要!”姚萬應陡地一嚷。
阿毛雙手按在包袱上。糟糕,萬勝鏢局果真出事了!
刷!一把鋼刀架在了姚萬應的脖子上。
嗤!一隻鳥爪也似的大手奪走了阿毛手下的包袱。
姚萬應因穴道被制,只能眼睜睜瞧著架刀上脖子的鏢丁,毫無辦法。
阿毛被嚇呆了,癱軟在椅子中,看著鏢丁將包袱中的東西抖落到地下。
幾件破衣飄落到地。
姚萬應身子一動,一縷鮮血從頸脖滲出。
鏢丁沉聲喝道:“別動!別忘了你妻子和孫兒還在我們手中。”
一把鐵皮尖刀、兩個木陀螺墜落地上,隨後是一塊紅綾布裹著的東西墜落下來。
鏢丁伸手接住紅綾布裹,臉上透出一抹得意洋洋的笑容。
阿毛的臉色變得慘白如紙,頭額冒出一層冷汗。
一切都完了。阿毛真沒用!
鏢丁解開紅綾布。
剎時,鏢丁傻了眼。
阿毛傻了眼。
姚萬應也傻了眼。
紅綾布里裹著的是一個削成人形的白羅卜!
這是怎麼回事。
阿毛還沒有回過神來,鏢丁將手中捏碎的白羅卜往地下一摔,伸手抓住阿毛胸衣,象拎小雞似的,將他從椅中拎起。
“放……放開我!”阿毛呲牙咧嘴,手腳亂蹬,哇哇大叫。
“不要傷害他!”姚萬應叫嚷著,想從椅中躍起。
“別動。”源了用刀勒緊姚萬應的脖子,將他硬壓在靠椅中。
鏢丁將阿毛摔在廳地上,兇聲吼道:“小泥人在哪裡?”
阿毛爬起身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媽的!”鏢了揚手一巴掌扇在阿毛臉腮上。
“冬!”阿毛跌出支外,腮幫腫起老高,嘴角滲出一縷鮮血。
阿毛雙眼裡立即噴出兩團怒火。
他知道這兩個扮裝鏢丁的人是誰了。那神態,那凶氣,準是殺害王老闆的那些禁軍侍衛!
他霍地從地上跳起,用手背揩揩嘴角的鮮血,挺起胸脯,正色道:“禁軍侍衛,你們聽好了,在下乃丐幫岳陽分舵香堂弟子姚阿毛,江湖人稱鎮鬼金剛姚老二,有種的,你們就放馬過來!”
扮裝鏢丁的侍衛怔住了。這小毛娃說些什麼?
阿毛提到丐幫,立即想起了大哥嶽神風,想到嶽神風,便立即猜到了紅綾布內小泥人變成白羅卜的秘密。
只有嶽神風在路上才接觸過小包袱,一定是嶽神風早知萬勝鏢局有變,所以預先用白羅卜換過小泥人,以防不測。
嶽神風肯定已將小泥人,安全轉移到了丐幫分舵。
好一個料事如神的嶽大哥!
想到此,阿毛歪頭髮出一聲冷笑。
“臭小娃!”侍衛挫牙狠罵,躍身撲向阿毛。
眼看到手的頭功,剎時化為雲煙,不由他心中不惱恨。
這一掌,不叫阿毛死,也叫阿毛落個終身殘廢。
“住手!”一聲沉喝,聲音不高,卻十分嚴厲。
,侍衛的掌凝在空中,離阿毛頭頂不到一尺。
掌勢收發自如,隨心所欲,此侍衛武功已非同小可。
內廳裡房,門簾掀動,一蒙面人從簾內走出。
侍衛立即垂手退至一旁。
蒙面人朝用刀勒住姚萬應脖子的侍衛擺擺手。
侍衛收刀,退到靠椅後。
姚萬應輕籲口氣,兩眼直盯著蒙面人。
這夥人兩天前就偷襲佔據了萬勝鏢局,至今他還不知這夥人的身份。
難道這夥人真如阿毛所言,是京城的禁軍侍衛?
蒙面人走到阿毛身前站定,豎起大拇指:“好小子,有種!我很喜歡你。”
阿毛揚起眉:“是嗎?如果你真喜歡我,就放了我舅公公全家。”
蒙面人沉聲道:“我當然會放了他們,不過,你得告訴我,那小泥人哪去了?”
阿毛搖搖頭:“我不知道。”
蒙面人蹲下身子,一雙亮亮的眸子瞧著他緩聲道:“那小泥人,對你很重要嗎?”
阿毛想了想道:“那是矣姆給我捏的像,是……本命像,很重要的,要是讓人搶走了它,我就得死。”
蒙面人微微一笑:“既然是這麼重要,我就只好放手了。”話音頓了頓,又道:“剛才你說你是丐幫岳陽分舵的香堂弟子?”
“是的。”阿毛神氣地點點頭。
“可我不信。”蒙面人搖頭道:“丐幫不會有你這麼小的香堂弟子。”
“我沒騙你,我是丐幫香堂弟子。”阿毛著急地道:“是嶽大哥給我做的入幫引薦儀式呢。”
“入幫引薦儀式?”蒙面人凝起雙眉。
阿毛瞧著他:“你沒聽說過?”
“哦,聽說過。”蒙面人眼中閃過一道光亮,“你是在來岳陽的路上做的這個儀式?”
“是的。”阿毛眨著眼問,“路上做的儀式算不算數?”
蒙面人道:“那要看引薦人的身份了。引薦你的嶽大哥在幫中是什麼身份?”
阿毛道:“丐幫岳陽分舵香堂弟子嶽神風,江湖人稱追魂小棍王。”
蒙面人凝聲道:“原來是他。”
“你認識他?”阿毛連聲道:“他夠不夠資格引薦我入幫?”
“夠,當然夠。”蒙面人立起身來,面巾洞裡雙眼光芒畢露。
阿毛已將小泥人變成自羅卜的秘密,無意中和盤托出,全告訴了蒙面人。
阿毛晃著頭,還在為自己入幫引薦儀式能算數,而感到高興。
八歲不到的阿毛,畢竟還是個破殼初出的雛兒。無論如何,小鳥鬥不過飛鷹。
姚萬應卻知道問題嚴重了。
這夥人下一個目標,很可能是丐幫岳陽分舵。
蒙面人扭過臉,對姚萬應道:“姚鏢主,我要借你鏢局再住幾天,如果你能與我很好地合作,我決不會為難你,也不會傷害你的妻子、孫兒,包括這阿毛一根毫毛,不過……”
蒙面人話音突然頓住,留下個空白,讓對方去猜測,去思考。
姚萬應頭額冒出了汗:“我明白。”
“很好。”蒙面人點點頭,“我希望你能真正明白。”
此時,廳門外走進一名鏢丁。
鏢丁垂手對蒙面人道:“前廳來了兩位顧客,要見姚鏢主洽談生意。”
蒙面人兩道炬電似的目芒射到姚萬應臉上:“請姚鏢主出去應付,我想你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
“我知道。”姚萬應從椅中站起,“請放心,決不會出什麼差錯。”
蒙面人冷聲道:“出不出差錯,是你的事,出了差錯,我們可以換個地方,而你全家就完了。”
姚萬應擦去頭上汗水,隨著鏢丁身後走出內廳。
阿毛跟著往外走。
“姚小爺,請留步。”蒙面人道。
阿毛扭回頭:“我已經告訴過你,我不知道小泥人的事,即算知道,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蒙面人淺淺一笑:“我並不要你告訴我什麼,只是想委屈你在此住上幾天。”
阿毛撒腿就跑。
蒙面人揮揮手。
廳內侍衛彈身飛躍,猶似蒼鷹攝雞般將阿毛捉回。
蒙面人道:“將他送到姚夫人處一併關押。”話音一頓,又補上一句,“好生照料,不得有誤。”
“是。”兩名侍衛挾起阿毛,退入裡房門簾。
蒙面人反手抄背,獨立廳中,默望著廳壁上的一幅萬里江山圖。
良久。
蒙面人低聲喝道:“樑上的朋友下來吧。”
一陣飄香的柔風。
一襲隨風款款擺動的紅紗罩。
一個蒙著紅紗面巾的女人從天而降。
“你是誰?為何至此?”蒙面人冷聲發問。
沒有任何反應。
蒙面人驀然轉身,目光凝視著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有一副使人禁不住怦然心動的窈窕身材。
然而,更使人心動的卻是她的那雙眼睛。
那是一雙勾人魂魄,要人性命的眼睛。
那雙勾魂的眼睛,正勾勾地盯著蒙面人。
蒙面人凝視她片刻,再次發鳳“你是誰?為何至此?”
他的聲音冷得不得再冷,廳內的氣溫也彷彿為之驟然下降。
顯然,他並未被她勾魂的眼睛勾去心魂。
蒙面女人莞爾一笑,抬手摘去臉上的紅紗面巾。
面巾內是一張俏麗嫵媚的臉,臉上帶著迷人的微笑,笑得令人銷魂。
沒有男人能面對這張俏麗的臉,而不動心。
蒙面人的心陡地一震。
他動心了。但不是為這張臉的俏麗,而是因為這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低呼出口:“是你?”
這美貌女子就是鵝風堡凌雲花身旁的胡玉鳳!
胡玉鳳抿唇淺笑道:“不錯,是我。”說罷,輕移蓮步,趨身到蒙面人身旁,施禮道:
“奴僕玉鳳叩見莊主。”
原來這蒙面人便是鵝風堡莊主凌天雄。
凌天雄既不伸手扶胡玉鳳,也不還禮,只是冷冰冰地道:“你來幹什麼?”
胡玉鳳直起身,一雙水靈靈的明眸盯著他道:“你娘叫我來幫你。”
“娘叫你來的?”凌天雄皺起了眉。
凌夭雄雖是兩年前投奔鵝風堡的凌家遠房親戚,但已過繼凌雲花為兒,所以稱凌雲花為娘。
胡玉鳳點點頭,嘴角綻開笑容:“你不歡迎我?”
凌天雄盯著她反詰道:“你能幫我什麼忙?”
胡玉鳳微翹上唇,橫波一笑:“你不要忘了我是個江湖女子,論江湖經驗,恐怕莊主還遠不及在下。”
凌天雄冷峻的眼光在她臉上掃過,但沒說什麼。她說的確是實話,論江湖經驗,他確實遠不及胡玉鳳。
胡玉鳳玉腕輕輕一抖,擺出個漂亮的姿勢:“蠟丸找到了?”
凌天雄瞧著她,緩緩地搖搖頭。
他心中在想,象她這樣的美人,毋須矯裝做作,每一個動作都是十分迷人的,這做作反而弄巧成拙,給人幾分厭惡。
胡玉鳳“嗤”聲一笑:“莊主在此守株待兔,自然是會一無所獲。”
凌天雄沉聲道:“此話怎說?”
胡玉鳳道:“凡事都在變,因時、因地而變。蠟丸原在京城禁軍府,後落在軍府幕僚徐懷石手中,經過同心會、萬福堂、天遠鏢局,交至黑風雙煞王氏兄弟,又轉到姚阿毛身上,現在蠟丸卻又在……”
她故意賣弄關子,話音到此頓住。
凌天雄不動聲色,耐心等待她的下文,面巾布里的臉色卻陰沉得怕人。
胡玉鳳見他無動於衷,只得繼續道:“現在蠟丸卻又在丐幫的岳陽分舵舵主洪小八手中。”
凌天雄暗自一驚。
好厲害的女人!她怎麼知道蠟丸會在洪小八手中?
自己尚是從阿毛的話中猜測,那個小泥人可能是被嶽神風小叫花換走了,她怎能肯定那個藏有蠟丸的小泥人就一定在洪小八手中?
於是,凌天雄問道:“你這消息,可有根據?”
“當然有。”胡玉鳳清脆的聲音象黃鶯啼鳴,“姚阿毛是一行五人進入岳陽城的,除了那個丐幫小叫花嶽神風外,還有三個自稱地府三鬼的小傢伙朱武、周文、劉斌,嶽神風一進岳陽城,屁股一拍,轉眼就溜走了,我覺得情況有些蹊蹺,便逮往了地府三鬼那三個小傢伙。”
凌天雄默然不語。
胡玉鳳扭動腰肢、在他面前來回踱步,繼續說道:“我略施小刑,那三個小傢伙便將他們在路上看到的,嶽神風趁姚阿毛熟睡之時,用白羅卜換走小泥人的事如實供出。於是,我便去找嶽神風,在十字街口用一把碎銀,從老叫花吳老頭口中得知,嶽神風給吳老頭看過小泥人像,認定是一錢不值的黃泥巴人後,便照吳老頭的建議,將小泥人呈送給了正在岳陽樓喝茶的洪小八,此刻,洪小八說不定還在對著小泥人喝茶呢。”
她說話間,輕顰淺笑,步態輕盈,扭頭擺腰,千嬌百媚。
凌天雄凝眉片刻,道:“你帶我去見見老叫花吳老頭。”
胡玉鳳頓住腳步:“莊主,要見吳老頭,已是不可能的事了。”
凌天雄眼中透出一道稜芒:“你把他殺了?”
胡玉鳳淡淡地道:“他和那三個小傢伙躺在城隍廟的枯井裡,不會感到寂寞的。”
凌天雄沉聲道:“你把那三個小孩也殺了?”
“當然。”胡玉鳳理直氣壯地道:“如果他們將我問及小泥人的事透露出去,必然會驚動洪小八,事情就麻煩多了,我這只是一種防範措施。”
“殺人者,人恆殺之。”凌天雄冷聲道:“咱們雖為江湖中人,也不可殺心太甚,更不可濫殺無辜。”
“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胡玉鳳眸子中閃著蛇眼般的毒光,“殺人,當只講目的,而不必論對象和手段。李世民殺兄篡位,趙匡胤殺父登基,皆為天下頌揚的君王,何又謂不可?莊主,你若要有所作為,成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當先要去掉這份仁慈之心。”
凌天雄心中掀起一陣狂濤。
這女人是最危險的敵人,也許自己日後就將斷送在她的手中。
他眼中閃過一抹毒焰,兇狠、冷酷、無情的毒焰。
一定要設法除去這女人!
為了娘,為了自己,也為了鵝風堡。
他冷冷地道:“你說咱們現在該怎麼辦?”
這是種試探,以退為進。
胡玉鳳道:“偷襲丐幫分舵,奪取小泥人。”
凌天雄道:“若不成功,豈不打草驚蛇?”
“莊主多慮了。”胡玉鳳挑起誘人的秀眉,“洪小八最近因水舟一事和黑風堂吵翻了,我們喬裝黑風堂的人偷襲洪小八,砸碎小泥人取回蠟丸,即使日後他們澄清誤會。也不會知道咱們的真正目的。”
“嗯,此主意不錯。”凌天雄道:“就請玉鳳嫂去偷襲洪小八。”
胡玉鳳象是當仁不讓似的,立即拱手道:“遵命,為莊主粉身碎骨,萬死不辭!今夜就請莊主在鏢局靜候佳音。”
凌天雄怔住了。
他沒想到,胡玉鳳竟會如此爽快地答應偷襲丐幫岳陽分舵。
丐幫,天下第一大幫。岳陽分舵是其十八主分舵之一。要偷襲洪小八,搶到小泥人中的蠟丸,決非一件易事。
他怔怔地看著她,犀利的目光似乎要看透她的心底。
她是真心願為自己效命,還是另有企圖?
她含笑地瞧著他,眼中忽然燃燒起一團火焰,那是一種能撩撥和點燃男人心火的火焰。
天熱,她穿著很薄,紅紗罩裡露出一片欺雪逼霜的酥胸,實在動人。
“莊主……”她嬌聲輕喚,抬起手臂,在這抬手的動作中,酥胸上的粉乳,幾乎從罩兜裡蹦了出來。
“偷襲丐幫分航的具體事宜,等會我會派人與你商議。”凌天雄轉身走向內廳裡房。
他已感覺到了這女人誘惑人的魔力,不敢在此久呆。
胡玉鳳衝著他消失在門簾後的背影,嫣然一笑。
這是冷冰、陰森的一笑。
一個男人只要對她有了非分之想,這個男人就將永遠是她的奴隸。
男人都認為自己可以主宰女人的命運,殊不知,大多男人的命運,卻被女人捏在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