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照亮了楚天琪紅撲撲的臉。
臉紅是因為燒酒燃燒的緣故。
桌旁堆壘的空酒罈,如同小山崗。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懷玉死了,他一切希望都化成了泡影。
不介入江湖,為了兒子和鵝風堡能過安靜的日子,忍辱負重,委曲求全,這都只不過是一廂情願的痴夢。
樹欲靜而風不止,終擺脫不了血腥的生涯。
他覺得自己決定得太遲了,就似在京城時舉棋不定一樣。
他發覺自己自認冷酷,卻原來是個軟弱得不能再軟弱的男人。
他極度的悲傷,煩悶。
於是,借酒澆愁,開了酒戒。
結果,酒泉流水一樣倒入口中,在體內燃起了熊熊烈火。
烈火燒紅了他的臉,燒亂了他的理智。
他伸出顫巍巍的手,又抓起一隻酒罈。
“你已經醉了,不能再……喝了。”耳畔響起了一個溫柔而甜蜜的聲音。
這是胡玉鳳的聲音。
她是自告奮勇來陪楚天琪喝酒的。
她也喝了不少的酒,臉比楚天琪更紅,說話也打著捲舌。
“我沒醉……我還要喝……”楚天琪伸手拍開壇蓋,抱起酒罈,一陣猛喝。
酒順著他嘴腮流下,濡溼了大片衣襟,他還在猛喝,直到一口氣將壇內的酒喝光。
胡玉鳳看傻了眼。
她從未見到有人這麼喝過酒。
她胸中在燃燒著烈火,為他的勇猛而驚悸,而顫慄。
她顫抖著手解開衣襟,嘴裡喃喃地道:“熱……好熱……”
她抖開紅披紗,露出一片酥胸和紅兜小衣,貼近楚天琪痛苦能亂人本性。
醉酒能亂人心智。
此時此刻,是征服楚天琪這頭猛獸的最好機會。
她懷著邪惡的目的,險惡的用意,象噬人的赤練蛇纏向獵物。一“你……是誰?”楚天琪一手拎著酒罈,一手抵住她的肩頭。
她閃著火焰的眸子勾勾地盯著他:“我是丁香公主。”
“哐當!”酒罈跌在地下摔得粉碎。
“你是……丁香公主?”楚天琪驀地抓住了她的手,兩眼裡閃著異樣的光彩。
這光彩使她灼熾的心火更熾,呼吸頓時急促。
她這舉動,一半是真情,一半是做作。
“是的,我就是你的丁香公主。”她扭過他的手,按住自己的胸乳上,在他臉肋上一個親吻。
她表情熱烈而不淫蕩,動作熟練而不做作,儼然自己就是丁香公主。
“丁香公主!”他發出一聲撼心的低呼。
他雙眼雖然泛紅,燃燒著灼熾的慾火,但並沒有其它的舉動。
燒酒、悲傷和肉慾,還沒有完全淹沒他的全部理智。
“天琪!”她投撲到他的懷中,袖內飄出一股淡雅的芬香。
她要征服楚天琪這條醉漢,除了冒稱丁香公主之外,還不得不使用春藥香粉。
楚天琪的頭開始急劇地暈眩,眼前迭幻出各種幻景。
她摟住他,在他臉上、嘴唇上一陣狂吻,然後動手解開他衣釦。
燭火被動盪的空氣撩撥得升騰起來。
跳躍的火苗,嘩嘩剝剝,迸出無數顆紅色、金色、黃色的星星。
星星與星星碰撞著,閃起一圈圈光環,交相輝映。
這是一個神秘而神聖的境界!
楚天琪突然感到周身的血液在突兀奔流,莫可名狀的衝動使他全身都在顫慄。
胡玉鳳感覺到了他的衝動,於是竭盡全力貼緊了他的身子,嘴裡發出撩人心火的呻吟。
他張開雙臂把她摟在懷中,滾燙的嘴唇疊在一起,相互拼命吸吮。
他猛地抱起她,將她放到床上,粗暴地褪去了她的紅兜小衣。
她安祥地躺著,任憑他擺佈,就像一頭溫馴的小羊。
剎時,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醉色迷離的眼睛痴痴地盯著她。
她張開白皙的雙臂,微微挺出上胸,用誘人的胴體向他發出召喚。
他意識到這是個危險的誘惑。
同時,他又意識到這是個偉大的犧牲。
他不能再象前兩次那樣舉棋不定了!
頓時,他心中充斥著一種捨身跳崖的勇氣,毅然撲向胡玉風。
一陣暴風驟雨。又一陣暴風驟雨。
胡玉鳳得到了一種從所未有過的滿足。
是心理上的,也是肉體上的滿足。
她的頭腦、肌膚和各部分器官,都變得厚實與深沉。
然而,她的心卻飄蕩起來。
楚天琪在春藥香粉的藥力過去之後,感到極度的疲乏,帶著被酒精麻醉的神經,昏昏沉沉地睡去。
跳躍的燭光熄滅了。
小閣樓房外,是一個明淨的月夜。
冷風在吹,枯萎的花草在風中顫慄。
房內,是一個漆黑的夢。
血淚與邪惡的交配,良心和良知在夢中掙扎。
長夜在明月和冷風中悄悄過去。
新的一天又已開始。
這一天,對鵝風堡來說,是一個新的轉折。
對楚天琪和胡玉鳳來說,是一個新的開始。
太陽掛上天空。
一縷陽光透過小閣樓窗扉,灑在楚天琪和胡玉鳳身上。
楚天琪還在沉睡。
胡玉鳳貼靠在楚天琪的胸膛上,睜著一雙美麗的眸子望著窗外,臉上帶著一抹開心的微笑。
此刻,她覺得自已很幸福。
如果真能這樣一輩子跟著楚天琪,那該多好!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
她臉上罩上一片陰雲。
這是決不可能的事!
楚天琪是自己的仇人,利用楚天琪完成統一武林的霸業之後,就要殺了楊玉和楚天琪,為父親和哥哥報仇雪恨。
昨夜的舉動,只是她的報復計劃,為助華哥奪取武林計劃中的一個部份。
自己愛的是王秋華,而決不是楚天琪!
“報仇、計劃,計劃、報仇。”她不停地叼念著警告自己。
突然,她身子微微一抖,感到了極度的害怕。
害怕什麼?
她說不上來。
她並未意識到,她害怕的就是自己心中對楚天琪萌發的愛情。
她望著窗外,竭力不去想心事。
天空飄來一朵白雲,陽光在雲朵中模糊、淡化。
楚天琪身子一動,又一動,抬手揉揉眼睛醒來。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望著赤身躺在他身旁的胡玉鳳,驚疑地問。
胡玉鳳輕抿嘴唇,橫波一笑,雙臂摟住他脖子,嬌嗔地道:“我都已是你的人了,你還這麼問?”
楚天琪沒有推開她的手,只是用力地搖搖頭,彷彿不相信眼前的事實。
胡玉鳳嬌聲道:“你昨夜叫我陪酒,喝醉酒後把我當成了丁香公主,你當時好狠……”
她欲說不說,臉面通紅,就象是個未見過世面的黃花閨女。
楚天琪目光掃過四周,最後落在被扯斷了扣帶的紅兜小衣上:“這難道……是真的?”
他的頭還有些刺痛,但心中明白這的確是真的。
他之所以發問,是為了掩飾不安的心情。
“難道這還會有假?”胡玉鳳扭動著一絲不掛的身軀詰口反問。
楚天琪默然片刻,一聲長嘆:“既然是事實,咱們就認命吧。”
“你願接受我了?”胡玉鳳眼中閃爍著灼灼光亮。
楚天琪緩聲道:“我不是已經接受你了?”
“天琪!”胡玉鳳翻身將他緊緊抱著。
她極少流露真情。這次卻是她真情的流露,顯得十分真摯而狂熱。
楚天琪抓住她肩膀扭過她的臉,沉聲道:“你說過,你愛我,是嗎?”
她不知他此話的用意,惶恐地點點頭:“是的。”
“好。”楚天琪冷聲道:“你現在答應我兩件事。”
“哪兩件事?”她的心在怦怦跳動。
“第一,你以前的事我不知道,也不願知道,但,以後不准你再跟任何男人來往。”
“是。”她喜悅和驚恐參半。
“第二,在我未完成大事之前,你我之間不再發生這種關係。”
“為什麼?”她感到有些失望。
楚天琪正色道:“我需要的是妻子,而不僅僅是女人。在我完成大事之後,我將明媒正娶,正式娶你為鵝風堡莊主夫人。”
她定定地看著他,犀利的目芒彷彿要刺穿他的心臟:“真的?”
她想知道,他說的究竟是不是真話。
他沒有回答,只是用眼睛瞪著她。
她在他瞳仁深處看到的是一片真誠,一片堅定的信念。
她相信了他的話。
她覺得他值得信賴,心中頓時充滿了幸福。
她抿抿嘴問道:“你能告訴我,你剛才所說的大事,是什麼嗎?”
他毫不猶豫地點頭道:“當然可以,你已是我的人了,今後我每一件事都會與你商量。”
她目芒一閃,心中淌過一股蜜流,眼中險些掉出淚來。
他凝視著她道:“其實我不說你也該知道。我說的大事,就是你曾勸我做的大事,統一武林,當上武林盟主,然後與朝廷爭奪江山,為娘和丁香公主、兒子報仇。”
“可是……”
“原來我打算不介人江湖的決定,只是一種幻想,沒人能讓鵝風堡過平靜的日子。現在陳青志遭人殺了,懷玉兒也遭人殺了,我不能不重人江湖。我知道,你留在鵝風堡的目的,也就是想慫恿我再入江湖。”
“我原本的意思是……”
楚天琪打斷她的話:“我不管你原先的意思如何,只要現在你能幫我並忠心於我就行。”
楚天琪說完話,便穿衣下床。
胡玉鳳也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再披上一件楚天琪的外衣。
楚天琪剛要呼喚莊丁,李冰心急匆匆走進臥房。
“莊主。”李冰心見到胡玉鳳,似乎感到有些意外,把下面的話又咽了回去。
楚天琪沉聲道:“什麼事?只管說,這裡沒有外人。”
楚天琪真把自己當作一家人了?胡玉鳳心中一陣喜悅。
李冰心瞅了胡玉鳳一眼道:“楊玉和宋豔紅已到山坳墳地,正在祭掃凌雲花和陳青志的墳墓。”
“哦。”楚天琪沉吟一聲道:“爹爹和宋姑姑到了?”
李冰心又道:“他倆要見莊主。”
楚天琪問:“為何不請他倆到莊中來?”
李冰心道:“他倆執意要在墳地裡見你。”
楚天琪略一思忖:“好,我去墳地見他們。”說罷,扭頭對胡玉鳳道:“你先在這時歇息一會兒,回頭我再來找你。”
“我先去通知他倆。”李冰心急步退出臥房。
楚天琪匆匆扣好衣服,走出房外。
“哎,”胡玉鳳抖著身上的外衣道:“你找我還有事嗎?”
楚天琪道:“從今天起你就搬到小閣樓來住,住樓下的房間,另外,我想見見你的那位華哥。”
楚天琪未等胡玉鳳答話,已消失在樓欄過道里。
胡玉鳳怔怔地呆在原地。
楚天琪為什麼要自己搬進小閣樓?
這個問題並不算重要。
也許楚天琪重情,一夜夫婦百日恩,對自己自當另眼相待。
也許共謀大事,楚天琪還有許多事情要與自已商量。
楚天琪為什麼要見王秋華了?
這是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關係到自己的性命和整個計劃的實現。
關於陰殘門的事,楚天琪知道多少?
關於華哥和整個計劃,楚天琪又知道多少?
楚天琪昨晚一夜風流,是否在耍弄自己?
胡玉鳳將衣襟一紮,閃身一躍,從窗口穿出。
她飛身躍下閣樓,目光掃過四周,確信無人之後。掠過院牆,直奔山坳墳地。
山坳墳地。
楊玉輕撫著凌雲花的墓碑,潸然淚下。
宋豔紅在墓碑前擺著供果、香燭、冥紙,眼中亦淌著淚。
凌雲花畢竟是楊玉的夫人,而且至死都真心地愛著楊玉。
可是二十多年來,楊玉卻未曾給過她幸福。
自從在樂天行宮,宋豔紅以犧牲自我撮合他們之後,他們從未真正在一起生活過。
一想到這件事,宋豔紅便覺得內疚,當時的選擇真是個極大的錯誤。
如果當年不是這樣做,情況也許比現在要好。
凌雲花將會是另一種命運,那也許是好運。
俗話說:能知三日事,免去百日憂。
人若有先見之明,就不會有這許多麻煩和後悔。
楊玉和宋豔紅祭掃過凌雲花,又到陳青志墓前燒了一柱香,最後停立在呂懷玉的小石墓前。
呂懷玉是昨天落葬的,就葬在“楚天琪”的墓旁。
新墓。新土。新的淒涼。
楊玉抖著手,顫聲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琪兒剛滿百日便被劫到南天秘宮。
十八年的南天秘宮精心培養。
琪兒成了南天秘宮的第一號殺手。
血腥的殺手生涯,替皇上即那個神秘的宮主賣命。
琪兒當上了京城禁軍統領。
接著是……
最終,琪兒不能不假死,以求保全性命。
然而,假死的琪兒仍擺脫不了厄運。
陳青志死了。
孫兒懷玉也死了。
恩仇,野心、陰謀……武林的各種糾葛,真如層層蛛網罩頭,掙也掙不脫,躲也躲不過。
鵝風堡在危急之中!
楊玉輕咳一聲,身子搖晃,幾乎站立不穩。
宋豔紅急忙扶住楊玉,抓住他顫抖的手:“你怎麼啦?”
他沒有回答,咬緊的嘴唇裡滲出了一絲鮮血。
她明白,他身體太虛弱,加上一路奔波和心中的焦急悲傷,病體無法承受這沉重的壓力。
“你需要好好休息了。”她關切地道。
“我……不要緊。”他吃力地搖搖頭,突然,他猛地推開她,扭過臉:“琪……兒。”
楚天琪出現在墳坪上。
他瞪著一雙驚愕的眼睛瞧著楊玉和宋豔紅。
“琪兒。”楊玉踉蹌跨前幾步,險些跌倒。
宋豔紅搶步向前,托住楊玉手臂。
楊玉想說什麼,一時氣促,說不出聲,只得喘著粗氣,將身子倚依著宋豔紅。
三人黯然相望,感觸萬分。
楚天琪沒想到短短幾個月裡,楊玉又蒼老了許多,滿頭白髮,惶驚的病容,佝僂而顫抖的身軀,就象一個行將入木的垂死老頭。
同時,他也沒想到久聞宋豔紅病人膏盲,已無藥可救,服了楊玉的藥後,病已痊癒,容貌仍像當年一樣美麗動人。
楊玉和她並肩相依在一起,就象是父親與女兒,說是爺爺和孫女,也不算過份。
若非親眼所見,楚天琪怎麼也不會相信這一事實。
半晌,楚天琪道:“爹,宋姑姑,你們怎會來鵝風堡?”
“你爹想來為你娘祭掃墳墓,所以就上鵝風堡來了。”宋豔紅代替楊玉回答。
“哦,原來是這樣。”楚天琪點點頭。
他知道楊玉決不會單是為這件事抱病前來鵝風堡,其中必有緣故。
他在考慮如何回答爹爹的問題。
楊玉喘著氣道:“我還有話要與你說。”
所料果然不錯。
“請爹爹和宋姑姑去莊中敘話。”他躬身相請。
他態度十分恭敬,語氣卻有些冷淡。
他主意已定。
“不用了。”楊玉道:“有話咱們就在這裡說吧。”
“為什麼?”楚天琪問道:“難怪剛才李冰心說,爹爹不願進鵝風堡。難道是對孩兒還有成見?”
宋豔紅搶著道:“不是這個意思。你爹爹怕進莊驚動莊中人,又怕無意中洩露出你的真實身份,所以還是決定在此見你。”
楚天琪目光四處環顧了一下,說道:“既然是這樣,請爹爹在娘墳前坐下來說話。”
宋豔紅扶著楊玉,移步到凌雲花墳前的花崗石臺階避風處坐下。
楚天琪盤膝坐在他倆下方。
沉默片刻,楚天琪道:“我的事,爹爹全都知道了?”
楊玉默然地點點頭。
楚天琪輕嘆一聲:“我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但我也無可奈何,這是命運的安排,所謂是:富貴由命,生死在天。”
“這話並不全對。”楊玉道:“其實命運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自己。”
楚天琪眼中稜芒一閃,他已知道楊玉和宋豔紅的來意了。
他抖動了一眼皮道:“當年,爹爹和宋姑姑,不就是命運的捉弄麼?”
他想用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來堵住楊玉的嘴。
沒想一向迴避此事的楊玉,卻鎮靜地道:“當年是爹爹沒能把握好自己,我當時應該選擇的是宋姑姑,而不是你娘。”
楚天琪象撞在一塊鐵板上被彈了回來,不覺怔住了。
宋豔紅澄沏明亮的眸子,看著愣神的他道:“當年我用迷宮春藥撮合你爹和你娘,還自以為是一樁善舉,結果這一錯舉,使你爹和你娘還有我,三人一直痛苦了二十多年,我們希望你再不要犯這樣的錯誤。”
楚天琪皺起雙眉道:“我已在三年前,就勸你們要作出選擇,結果你們一個逃避,一個要出家為尼,現在你們又來勸我?”
楊玉沉聲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將紅玉趕出鵝風堡?”
楚天琪略略一頓:“你們遇見楊紅玉了?”
“嗯。”宋豔紅點頭道:“我們在來鵝風堡的途中,碰巧遇上了去無名谷的楊紅玉和老莊主。”
在他們說話之間,胡玉鳳閃身搶到了墳地下風處的石叢之中。
她知道楚天琪武功極高,不敢再貿然靠近,只得隱身潛伏在一塊石巖後面。
雖然躲在這裡,看不到墳地中的人影,但因是順風,楚天琪三人的說話聲卻是聽得很清楚。
眼下能達到這一點,她就很滿足了。
楚天琪低沉的聲音在墳坡石叢中飄過:“我並沒有趕走楊紅玉和老莊主,那是他們自願要走的,我怎麼也留不住他們。”
楊玉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走嗎?”
楚天琪搖搖頭:“不知道。”
“她……”楊玉話到嘴邊又咽下。
他仍象當年那樣憨厚老實。這種話當著兒子的面,他說不出來。
宋豔紅替他說道:“她說她看到你和胡玉鳳在幽會。”
楚天琪的心格登一跳,眼中閃過一道悸人的冷芒。
胡玉鳳的心幾乎蹦出口腔,呼吸頓時中止,全身的每一根神經都象繃緊了的絃線。
計劃要露餡了!
她眼中射出兩抹冷森的毒焰。
該死的楊玉和宋豔紅。
楚天琪冷聲道:“那是她離開鵝風堡的藉口。”
墳坡石叢中的胡玉鳳暗自吁了口氣。
楊玉扳起面孔道:“我認為紅玉不會說假話。”
楚天琪道:“如果她沒說假話,那就是她產生了幻覺,或者是看錯人了。”
楊玉道:“這怎麼可能?”
楚天琪道:“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
“琪兒。”宋豔紅明亮的眸子裡閃著驚詫的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想瞞著我們?”
“宋姑姑。”楚天琪道:“這這件事我本想瞞著你們,既然你們已經知道,我也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墳地上,沉默了片刻。
楚天琪深沉的聲音響起:“不管楊紅玉看到的是真還是假,我確已愛上了胡玉鳳,並決定娶她為妻。”
墳坡石叢中的一簇荒草,無風一陣抖瑟。
胡玉鳳剛放鬆的心絃又陡地繃緊,全身的血液在脈管中沸騰。
她漲紅了臉,張大的嘴唇幾乎呼叫出聲。
楚天琪真愛著自己!
她閉上了眼睛。
一種嶄新的,興奮得發狂的感覺,將她從石叢拋到了天空。河~“琪兒,這……是真的?”楊玉顫聲問。
“當然。”
“不!你怎會愛上她?”
“這是沒道理可講的。”
宋豔紅開口為楊玉說話:“你可知,楊紅玉離開鵝風堡的真正原因?”
“不知道。”簡潔的回答。
“因為楊紅玉心中一直還愛著你。”有力的致命攻擊。
楚天琪冷冰的人皮面具上毫無表情:“不可能。”
宋豔紅道:“如果她不愛你,就不會因你與胡玉鳳的關係而離開鵝風堡。”
楚天琪冷聲道:“你能肯定?”
宋豔紅肯首道:“我是個女人,也曾是樂天行宮的宮主,我能明瞭女人的心。”
楚天琪道:“不論你的猜測正確與否,不管楊紅玉是否還愛著我,但我始終沒愛過她,就象爹爹始終沒愛過娘一樣。”
宋豔紅閃著眸光道:“我不能強迫你愛誰或不愛誰,但我想你心中愛著的一定還是丁香公主,你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愛上別的女人,你說對不對?”
躲著偷聽的胡玉鳳全身一抖。
她睜開了眼。
她從飄浮的空中墜跌回到石叢裡。
楚天琪道:“不對。你說的只是一般的常情,而世上的事常常有超出常情的情況。胡玉鳳是個非同尋常的女人,她不只是有超越凡人的美貌,而且還有超越凡人的智慧和膽識,我非常需要她。”
楚天琪究竟想幹什麼?
楊玉和宋豔紅傻了眼。
胡玉鳳也傻了眼。
良久,楊玉咳了一聲道:“關於胡玉鳳的事,我不想多問。現在我要問你一句話,你是不是真打算退出江湖,去過安寧平靜的日子?”
楚天琪沒直接回答:“爹,這就是您要對我說的話?”
楊玉凝視著他道:“你要退出江湖,只有一個辦法,解散鵝風堡,隨爹爹去無名谷。”
宋豔紅充滿著期望的眼光瞧著楚天琪,在等待著他的回答。
胡玉鳳倒抽一口冷氣,靜待下文。
楚天琪的回答,將決定自己、鵝風堡和整個武林的命運。
楚天琪沉聲道:“謝謝爹爹關心,我已不打算退出江湖了。”
胡玉鳳心一跳復又一沉,想笑又不敢笑出。
楊玉和宋豔紅同時驚呼出聲:“你想要幹什麼?”
楚天琪目透精芒,從牙縫裡吐出兩個字:“報仇。”
“琪兒……”楊玉按著石階的手在發抖。
“爹,”楚天琪堵住他的話,“您可知懷玉已經死了?”
宋豔紅瞧著呂懷玉的小石墓道:“我們在蜈蚣鎮時就已經知道了。”
楚天琪咬牙道:“殺死懷玉的人是赤哈王爺,他在洪城青石門生死擂上等我。”
宋豔紅道:“琪兒,你是個聰明人,你該知道這是個詭計,目的就想將你引入江湖紛爭之中。”
“我不管。”楚天琪用充滿仇恨的聲音道:“我要為兒子報仇,為娘和呂天良及所有為我死去的人報仇。”
“你……發瘋啦?”楊玉禁不住厲聲怒喝,“你想再來一次武林浩劫?”
“我只是要報仇。”楚天琪霍地從地上躍起,睜著冷森的眸子道:“我要先打生死擂,殺死赤哈王爺和殺陳青志的兇手,然後用鵝毛令統一武林,再與朝廷抗爭。殺死萬曆,奪取江山,為丁香公主和小兒子報仇!”
楚天琪的話,象霹靂一樣震撼了山坳。
楊玉在宋豔紅攙扶下站起身,瞪圓眼道:“你至今還冥頑不化,還在做當皇帝的黃樑美夢?”
楚天琪冷峻地道:“我只是要報仇,並非做什麼皇帝夢。”
宋豔紅肅容道:“你以為你能統一武林嗎?”
“為什麼不能?”楚天琪道:“宋姑姑當年也不是差一點兒就控制整個武林了?”
“琪兒!”楊玉彎著腰,喘著氣道:“你不要自……尋死路。鵝風堡的鵝毛令只是一種象徵,而不是權……力,憑鵝風堡的力量無論如何也……無法征服武林。”
楚天琪道:“我說過,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我要利用各派紛爭的機會,要聯合陰殘門的力量來征服武林。”
陰殘門復出江湖了?
楊玉和宋豔紅面露驚惶之色。
楚天琪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胡玉鳳臉上罩上一片陰雲。
“你這個……”楊玉伸出顫巍巍的手,指著楚天琪,“惡魔!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中!”
楚天琪道:“爹,您和宋姑姑……”
“你別叫我爹!”楊玉氣呼呼地叫道:“有你這種兒子,是我的罪孽!”
“好。”楚天琪冷冰冰地道:“其實我也從來沒叫過你爹,這次若不是看在孃的份上,我也不會叫你爹的。”
“琪兒,”宋紅豔柔聲道:“你聽我說……”
楚天琪沉聲打斷地的話:“我若不替兒子報仇,怎對得起娘和呂天良?我是有責任感的男子漢,不會做出那種殺親爹和拋棄兒子不管的事。”
“你……”楊玉氣憤已極,晃晃身子,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你別再說話,快坐下。”宋豔紅按住楊玉肩頭,強迫他坐下,替他揩嘴邊的血沫。
楚天琪凝身未動,繼續道:“我決定的事,決不再改變,我再也不會犯京城種種舉棋不定的錯誤了。”
楚天琪說完話,扭頭就走。
他走出數步,腦後拋出一句話:“宋姑姑,請你好好照顧楊大俠。”
楊玉木然著瞼,良久才從嘴裡吐出話來:“冤孽,真是冤孽……”
宋豔紅沒說話,心中卻在想。
琪兒今日舉動為何有些反常?
是哪兒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