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下了三天,時急時緩,大地一直籠著茫茫霧氣。所有的村莊都隱入混沌,所有的人都消失得無蹤無影。“怪矣人都哪去了?找也找不著。想打個電話吧,又不讓……”紅臉老健急得罵人,搓手,站起又坐下。這人長得像熊,手掌也像熊掌一樣厚壯,往桌上一拍震得滿屋響。旁邊的人小聲說:“我看還是打個電話吧。”這話剛落就有人在角落裡說一句:“不行!不能這樣……說好了的,這不行。誰也不準用電話找人!”
我聽出說話的是眼鏡小白。他京腔細細的,像姑娘。可就是這個人,頑固得像塊石頭,裡面包裹了砸人的主意。他是整個屋子裡沉甸甸的心,他的話沒有人不聽。老健不做聲了,急得團團轉,抓耳撓腮的,看我一眼,又看小白。我一直沒有說話。我也不知該怎麼辦,我在這幫人當中無足輕重,只是心裡有些焦急。我的酒杯被來回走動的老健給斟滿了,我抿了一小口。我不想借酒澆愁,因為我沒什麼酒量。老健已經喝了不少,所以臉更紅了,脾氣也更暴。我想這個傢伙真的急起來,沒準會領上人鬧出大事的,所以一直擔心什麼,害怕他被逼無奈時會走得太遠。我這會兒特別想提醒眼鏡小白一句,因為在這兒只有他說話才管事兒。可是以前小白不止一次聽過我的勸阻,總說:“沒事兒。這是爭取合法權益。跟那些人動武,用得著嗎?哪個年頭的事兒啦?”可是眼下這一切又太像這麼一回事兒了:不準用電話、不準多頭聯繫、不準……小白為他們定的禁忌這麼多這麼細,讓人想到了他們正在準備一場隱秘的、謀劃日久的大事。
礦區和周圍的集團就是他們的死對頭。兩邊積怨日深。雙方緊張對峙,很多時候簡直是一觸即發,所以那邊的人一直盯著這裡。幾年來,這些村子已經被一片片的髒水和毒煙、日夜轟鳴的噪聲給害苦了,坐臥不安且無處躲藏,大片的土地沒法耕種,背井離鄉的人越來越多。特別是近幾年,得惡性病的人突然增多,常常是一個村子一下出現十幾個人。不止一家生出了怪胎,這被指認為末世之兆。“媽的,不反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大街上火暴的漢子一喊,立刻引來滿街的村民,大家挽袖子擼胳膊,跳著高兒渾罵。都罵管事的,因為那些人與周邊的害人蟲明明白白是一夥的。村民們結夥兒去投訴,一開始上邊有人還全力搪塞,說做什麼事都得有個過程啊,再等等吧之類。再後來誰投訴誰倒黴:集團的人很快就知道是誰幹的,結果這個人的日子就算完了,不是蒙面人深夜襲擾,就是其他更大的麻煩。村子開始無聲無息……
“咱得想想辦法了!要不咱這村子、咱今後祖祖輩輩全都完了!”這句話是紅臉老健說的。他把最要好的幾個人招到一塊兒議事,這些人都恨不得一股勁兒把集團全砸了。老健沉得住氣,他說:“這種事兒蠻不得,有理走遍天下,不‘走’不行哩,這裡弄不贏,咱就備個‘萬民折’再往上走吧!”老健早年在城裡打工,經多見廣,膽氣也特大:有一天夜裡來了幾個蒙面漢子,結果被他手持鋼叉追出了好幾里路。
幾天的時間都在準備上路的事,準備“萬民折”和盤纏。老健是領頭的,他要帶上身邊幾個漢子——這三五個壯實男人是他的左膀右臂,平時都聽他的話,遇上事情總是找他商量。這種信任是血和汗換來的。有一年與鄰村爭一個百畝葦塘,最後鬧到了動武的地步。村頭叫獨蛋老荒,那會兒事情剛開頭就嚇得趴下了。因為對方由一個百萬富戶領頭兒,人家有一支棒子隊,平時該幹活就幹活,一有了事情就攜上傢什動手,棒子抓鉤,長刀火槍一齊上。老健對三五個弟兄說:“獨蛋老荒是怕啊,怕剩下的一個蛋也讓人摘了去,這不怪他。”幾個人紅著眼,顧不得笑。都知道老荒小時候爬樹掏鳥窩出了事故:被一個樹杈刺中了下身,結果將一個睪丸搞丟了。老健拉著長臉:“這回也是要流血的事兒,咱們不出頭幹一傢伙,一百多畝大葦塘就歸了棒子隊——這年頭蠻性大的是爺爺,講斯文的是孫子!”誰都明白他說的是實話,因為獨蛋老荒這之前找出了一本老輩的地賬,帶上它出門跑了一個多月,什麼事兒都不頂。“那好,開傢伙吧!”就這樣,由老健領頭,一村人紅著眼殺上田野。直打了半個月,硬是把大葦塘給奪了回來,儘管有人負傷,總算沒丟一兵一卒。對方重傷好幾個人,卻不敢吱聲,因為這場打鬥是棒子隊先挑起來的,而且他們是平原一霸,早已臭名遠揚。
從那以後,紅臉老健成了大家心中的頭兒。
我聽了許多老健的故事,就對眼鏡小白講過這個人。小白是我的朋友,他每次來平原上都要住進我們園子裡的茅屋,即便去四周的城鄉轉上一圈,也還是要回到那裡。他的職業換過多次,先在京城機關上幹,後來又去了一個基金會——這個基金會是以一個歷史人物命名的,工作十分寬鬆,而且常常要與這個平原東部那個著名的葡萄酒城打交道。這一來他就與我的另一個好朋友——釀酒師武早結識了,兩人形影不離。大約一年前武早因為精神失常失蹤了,這讓小白懊惱不堪,簡直是難以忍受的打擊。我們一起陷入了深深的痛楚之中……如果我離開了,小白在茅屋也待不下,他就把更多的時光用在村子裡。日子長了,他與紅臉老健成為無話不談的摯友,兩人的友誼似乎變得深刻而神秘。我終於發現小白已經深深地捲進了幾個村子的事情,不得不給予提醒——他卻對其中隱含的巨大危險渾然不察。
這段時間,紅臉老健一直在實施那件大事。一切開頭還算順利,可是沒有幾天,集團的保安就出現了。老健十二分納悶的是,那些傢伙是怎麼知道的?而且行動又如此迅速?老健認為自己身邊沒有一個是孬種。他心裡裝下種種疑惑,做起來倍加小心。可是剛剛與鄰村幾個最好的朋友商量過,一兩天剛過,其中的一個就遭了黑手:深夜裡有一夥人把他扭著胳膊押到了野地裡,狠狠地折磨了一番,臨走丟下一句:老實點,再跟上紅臉老健幹就等於找死。
老健不怕死。他挓挲著大手問眼鏡小白:“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就走漏了消息?”
小白皺著眉頭思忖,前前後後問了許多,最後認定是集團那一夥備下了特別設備。他指指電話機說:“再不要用它吧。”
2
雨還是下個不停。紅臉老健讓人為我和小白準備了一壺老酒:“喝吧,陰雨天裡就是喝這東西好。”我一直陪著小白,宿在村裡一個廢棄的牲口棚改成的客房裡。這兒沒有床,只有一個長長的地鋪,有點像日本人的榻榻米。我和眼鏡小白各睡地鋪的一端,講到高興時就往一塊兒湊,結果最後發現兩人已經相鄰而居。這樣說話就方便了。老酒由當地人自釀,一開始喝沒什麼滋味,可是喝得多了就覺得有一股內勁泛上來,而且越來越大。我和小白不知不覺都喝得有點多,都覺得對方的臉有點紅。
“老兄,事情快要發展到了一個臨界點上。”
“你是說村裡和集團?”
“許多,當然包括村裡和他們……”
小白躺在那兒,因為要不停地轉頭,眼鏡摘了又戴。他咕噥:“嗯,紅臉老健說得對,這回要攤牌了。”
“我擔心流血。小白,我們得想法穩住他們。如果動了手,後果不堪設想。”
“嗯,看看吧,我也擔心。”
“你得擔保別讓他們鬧起來。”
“怎麼會!這事誰左右得了。你都看到了——你也是受害者,你其實應該比我更急、更明白。”
我在昏黃的燈光下看著他,沒有說話。他在說我那片園子的處境,那兒也同樣悲慘。一方是絕對的強勢,另一方是弱小的一群,分佈在無邊的田野上……雨時大時小,我聽著屋簷的滴水聲。
眼鏡小白又坐起來飲了一大口酒。他看看黑乎乎的窗子,再次仰臉躺臥,長嘆一聲:“唉,這個年頭,像我們這些失戀的人……”
我想說“我和你可不一樣,我沒有失戀啊”,但沒有說出口。接下去聽他的自言自語:
“人這一輩子啊,常說‘上半生下半生’、‘結婚前結婚後’……其實最好的劃分法兒應該是‘失戀前失戀後’——這對人的一輩子才是最大的事,對所有人,概無例外……”
我屏住呼吸聽他說下去。
“老兄真的沒有失戀過嗎?”
我搖頭。這種事兒可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得完的。
“你該說話。黑影裡搖頭我又看不見。”
我還是搖頭,說:“現在沒有……”
“可我總覺得你也是一個失戀的人,真的。以前我也這樣想過,只是沒有問。”
我不想在這種事上與他爭論,也不想討論。
小白伸手頂一下眼鏡:“你看過京劇《鎖麟囊》沒有?沒有?真可惜!那可是最棒的藝術了!我不知看了多少遍。當然,我一開始也不太迷京劇,那是因為後來……她是青年京劇院的一個演員,我到劇院是看她的。現在我能背得上那出戏的每一句。她是主角,她叫——喏,她的演出錄像我一直帶在身上。我第一次去劇院給驚呆了。怎麼說呢?那會兒我覺得這個人和角色完全融合在一塊兒了,誰是誰都無法分開。真讓人疼憐——疼愛。後來……老天爺,我見到了卸妝的她。瞧啊,我覺得她壓根就不是為渾渾濁濁的人世間生出來的!她好像不屬於這個世界……直到現在,我都沒遇見一個能與她般配的男人!你遇見過?”
我沒法回答,只是聽。
“我這一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了她。我們不久結婚了——你瞧我的膽子多大啊!所以今後我受什麼苦都是自然的,這是報應……不說別的了,只告訴你吧,我後來就一直陪她,寧可扔下自己的工作。兩年時間一晃就過去了。可怕的第三年來到了……有一天,我記得那是一個雨天,她回家對我抱怨說,這樣的天氣也要排練,就因為一個大人物要來看戲,這個人是數一數二的大官商,一開口就給了劇院一大筆錢。我陪她去劇院,出門時雨變大了……”
3
眼鏡小白說到大雨之後就不講了。可是我差不多猜到了結局。大概是為了驗證一下自己的判斷吧,我請他講下去。小白搖頭。天底下還有這樣的人,把別人的胃口吊起來了,他自己卻悶住了。
“為什麼不說了?”
“下邊的不好聽了。”
我坐起來,心裡充滿憐憫。我看著他突然變得蕪亂的頭髮,想著他這幾年在東部平原的奔波。是的,一個真正的失戀者……他長長嘆息一聲,咬咬牙關。“這雨慢一陣急一陣的,不想停了……”我不知他在說今夜的雨還是那一天的雨,“簡直一模一樣,有霧,”小白看我一眼,又望著窗外,“那一天剛出門她就阻止了我,說有車來接。我不放心,就在窗前看著:她在哭呢,雨傘掉在了地上……一輛豪華轎車,一個穿制服戴白手套的小夥子,他殷勤地撐傘……這不過是她認識那個狗孃養的十幾天之後的事。你敢相信嗎?”
我明白了大概。
“問題簡單明瞭,她跟上了那個官商。這是真的。那個傢伙胖胖的,看上去就像一個做壞了的雕塑。十幾天的時間,就這麼短,一個比我的生命都要寶貴的人就……就沒了——你能相信?”
我默默不語。雨變小了,淅淅瀝瀝。
“我的膽子太大了,所以也就……遭了報應……這以後怎麼辦?活著還是死去?就像莎士比亞筆下的那個人一樣,突然覺得‘這是一個問題’!那個雨夜才讓我明白,原來一大筆錢會有這樣大的力量,毀滅的力量……”
我這時想到了另一個人,他就是我們共同的好朋友武早。是的,像小白一樣,他苦苦相戀的女人後來也離開了,讓他痛不欲生,先是像小白一樣四處遊蕩,最後從人間蒸發了……男人哪,如果跋涉不停,那就十有*是一個失戀者——想到這裡我心裡一怔,趕緊把臉轉開。
眼鏡小白大口呼氣,緩緩搖頭:“真的,我這一輩子就是被那個雨夜一分為二的。在我這兒愛情就是人生的全部內容,一切都是愛情——只不過它會以不同的方式出現而已。一個人失戀了也就失去了一切,不過這常常是他不願承認的。我倒要直接把話說出來。”
我在想他的話。他卻在黑影裡緊緊盯過來:“你也是一個失戀者,你的眼神告訴我你是這樣的人——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想說。你可能不相信我這人的本事:一眼就能看出一個人失沒失戀。因為這是藏不住的!也有人想偽裝成失戀的人,可惜那也裝不像。他們心裡從來就沒有銘心刻骨、痛不欲生的愛,又怎麼會失戀?我和你,還有武早,咱們是為了愛一直走到死的那種人……”
我不得不打斷他的話:“不,我和梅子,我們感情深篤……”
他閉上了眼睛。他大概不想多看我一眼。這樣許久,他站起來搬弄酒壺,輕輕呷著。他喝得太多了。
“今夜武早會在哪裡?”我像自語一樣。
“不知道——他的那個瘋浪娘兒們叫什麼?”
“象蘭。”
“哦,書上叫她們這一類人為‘*’……”
雨又變得大了。我們都知道它不會停。
4
天剛剛亮,有人嘭嘭砸門。是紅臉老健,他一進門就衝著小白說:“昨夜我沒睡,穿著蓑衣串了一夜。那些傢伙都被我一個個揪著耳朵拉起來。都什麼時候啦,還是死睡。咱得把那些王八羔子收拾了才睡得香甜。這會兒是拼著老命護窩的時候。咱不能讓老輩留下的好窩被土狼就這麼連根掘了!”
他們兩人湊近了小聲說著什麼,剛說了幾句老健就大聲嚷道:“這到最後是保不住的密——那麼多人一齊幹,那幫人還能嗅不到一點味兒?”
小白耐心勸導:“我是說盡可能人多一點才行——我們不過是要個說法,並不想動武動粗。關鍵是到時候幾個村的人全要出來,那樣力量就大了。人數才是關鍵。”
紅臉老健咬著嘴唇:“嗯,我琢磨這幾個村子想的都一樣,怕的是到了節骨眼上人心不齊——狗上狼不上,什麼事都辦不成。這和打日本時村裡總出漢奸是一個理兒,那些暗中得了集團好處的人個個都是孬貨。他們表面上隨你罵娘,暗地裡卻給人家送信。有的村頭兒最壞,他們私下裡得了不乾不淨的錢,嘴巴全是歪的。我知道一個村頭一年裡換了兩輛小汽車,都是集團白給的,條件就是把那個村裡的地拿走。你遇上這樣的村頭兒,最後只剩下了一個辦法,就是讓那些有血性的小夥子把他掐死!就這樣。”他說著兩手合著一對,做了個掐人的姿勢。
“獨蛋老荒還不至於吧?”我問了一句。
“他嘛,”老健看了小白一眼,“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小白說:“老荒不至於走得太遠。他當然也佔了集團的便宜,再加上膽子小……”
“他女婿葦子不錯。這小夥子別看長得像根葦子,可就是有根犟筋哪!有一回我和他掰腕子,結果被他勝了。嘿,想不到。你猜怎麼?我把他的袖擼開一看,老天,全身都是筋疙瘩襻著!葦子心性艮呢,他跟我說,總有一天把那些糟蹋莊稼人的畜牲脖子全擰斷,一個也不留!當年他和獨蛋老荒的閨女好上了,獨蛋不幹,他喝了一瓶白酒,進門扛起人就跑。這一跑就是整整兩年,一口氣讓她懷上了孩子,這才回到村裡,把剛生下的孩子噗啦一聲放到獨蛋老荒的炕頭上……”
老健說著哈哈大笑。
小白聽得神往。過一會兒他才皺起眉頭,問:“你估計到時候能出來多少人?”
“嗯,少說一千吧!”
小白拍手:“成,只要有一千人,那就成!現在剩下的問題是把各村領頭的找準,關鍵還是保密,不然那些混蛋會用各種法兒把事情擺平,一切又得從頭來過……”
老健想起了什麼,恨得咬牙切齒:“我有一個朋友夜裡遭了惡手,就是前幾天的事。那些人真狠,他們進門後二話不說,先把他的嘴堵上,然後硬揍,一口氣打斷了三根肋骨。我那朋友氣盛啊,他躺在炕上,說只要有一口氣就得拼命!他說要自制一杆土槍,再把刀子磨快。另一個朋友老冬子……”
小白不語。我看小白一眼,轉向老健:“你得勸勸他啊,這事不能衝動……”
“都說不能衝動,可那邊全是一夥兒;咱們呢,死不了又活不成。這就指望老天爺發個滾雷把他們劈了——可這樣的滾雷又沒有!”老健甩著巴掌,眼白上充滿血絲。
小白:“一切都按計劃來吧。只有這樣了。我們只能以人數來取勝。在最吵的年頭,一般的大聲他們是聽不到的,一千個嗓子一齊大喊,大概他們總能聽得到吧!我們現在不過是在找這一千個嗓子!”
老健往小白身邊湊了湊,壓低聲音說:“我們村應該是領頭的。我如果是獨蛋老荒就好了,可不到最後一刻是不能跟他說的。我原想讓葦子找他,誰知葦子一提岳父就罵。他們合不到一塊兒。我們村最少也得出來四百!這裡才是集團的對頭冤家,死的人最多,被糟蹋的地也最多……我今夜再串通一些人吧,找靠得住的做牽頭人!”
小白說這樣最好,並一再叮囑老健。
老健走了。我看著小白:這人在我眼裡突然高大起來。他本來是個文弱書生,一口京腔細聲細氣的,可這些天裡一直像在部署一個戰役。我還是提醒他:無論如何要想得周到一些,悠著點兒,因為事態一旦哄起來是無法控制的,老百姓也難以承受。
小白眼角似乎有什麼東西,因為他擦了一下才轉過臉來。奇怪的是他並不接答我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別的:“你不想知道她現在的情況嗎?”
“誰的情況?”
“《鎖麟囊》的錄像就在我包裡,你不想看看嗎?”
“當然。這得有錄像機才行。等等吧。”
“我想看了,”小白抿抿嘴,“就像跟她在一塊兒似的,就像她剛剛出門去了——不同的是再也等不回這個人了。”
我想說一句:快把她忘掉算了。說不出口。我問:“你們後來聯繫過嗎?”
“哦,怎麼能不聯繫。那個混蛋並沒有跟她結婚,理由是他已經‘沒有結婚的習慣’——她一直被他帶在身邊,已經不怎麼演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