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表情嚴肅地看著比爾·特納說:“不管你時間有多緊,我要求你明天早晨之前務必草擬出一份新的安全措施建議書放在我桌上!”
“是,夫人。”特納說。他站起身來,瞥了邦德一眼走出辦公室。M轉向邦德,舒了一口氣以調整自己的思緒,“用不著我多說,國防部長對你在案件偵破過程中的表現十分滿意。第17號蒙皮回到了國防評估與研究局的手中,他們又組織一批新人繼續完善它。我得承認,我對這起案件的成功偵破曾持有懷疑,但你攻克了它。好樣的。”
邦德緊鎖著眉頭,腰桿挺得筆直地坐在他上司的面前。他不愛聽這些讚揚話,這些話讓他感到不自在。另一方面,從她的話語中他也聽出了一絲尖刻的語調。
“我想我應該把這封請柬轉給你。”她接著說,“國防部長邀請你今晚出席一次晚宴。扎黑色領帶。國防部宴會廳。7時30分。你將被授予勳章,007。”
邦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
“勳章。你將得到一枚勳章。”她看著他,等他做出某種反應。
“夫人,我過去從未接受過勳章,甚至連爵位我都不要。你的前任是知道的,我想你也知道。”
“國防部長認為這一次你應該重新考慮這一問題。”她說。
“對不起,夫人。請向國防部長轉達我的謝意和歉意。今晚我有一個約會。”
M知道他在撒謊。她沉默一會兒,然後說:“也好,我得承認我也不同意你接受它。”
邦德知道接下來她要說什麼了。
“007。”她說,“我已拒絕你提出的休假兩個月的請求。我要求你待在倫敦,以防聯盟採取報復行動。儘管你在尼泊爾出色地完成了任務,但是我對發生在馬克思伯裡小姐身上的事情還是不能容忍。”
“我明白,夫人。”
“不,你不明白。”她說。她湊到邦德跟前,眯起她那雙冷酷的碧眼,“你和那姑娘的關係差點送了你的命,也導致了我們組織內發生了一起重大的洩密事件。難道沒有人告訴過你不該同秘密情報處的同事發生風流韻事嗎?特別是你那個該死的私人助理!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不起,夫人。”
“是的,你應該很好檢討一下自己。她現在可能躺在泰晤士河的河底,而且聯盟對我們是如何開展工作的大概已一清二楚。最好再不要發生這樣的事了,007,你能做到嗎?”
“是的,夫人。”
“好吧,休息一星期,然後我們再來商量如何對付聯盟。”
“是,夫人。謝謝你。”說完,他起身離開了房間。
芭芭拉·莫德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本該對他施以紀律處分,讓他徹底清醒清醒。
然而,她不忍心對她最好的特工施以懲罰。
在親王大街他自己的寓所內,邦德坐在起居室裡,手裡端著一大杯波旁威士忌,嘴裡叼著煙。他把女傭梅打發走了,以便自己可以隨心所欲地幹自己想幹的事。
白色電話的鈴聲響了。他本不想接,但急促的鈴聲使他感到一種莫名其妙的緊迫感。他拿起了電話。
“喂?”
“詹姆斯!感謝上帝,你在家!”
是海倫娜·馬克思伯裡打來的電話。邦德陡然站起,“天哪,海倫娜,你在哪兒?”
“我……我在布賴特的一家旅館裡。我來這兒好幾天了。我躲藏了起來。我估計你已知道……”
“是的,海倫娜,我全知道了。”
“哦,天哪,詹姆斯……詹姆斯……”她開始啜泣起來。
“海倫娜。”邦德說。他試圖壓住自己的火氣,知道這時發火毫無益處,“告訴我究竟出了什麼事。從頭講起。”
她仍在啜泣,“啊,詹姆斯。我對不起你,我真的對不起你……”
他又等了一會兒,讓她漸漸平靜下來。他並不認為這可能是一種騙局,他相信她是發自內心的。
“你最好把一切都告訴我,海倫娜。”他說。
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開始慢慢講述事情的經過,“他們是在我們吵架的那天晚上纏上我的,也就是你去斯托克波格斯打高爾夫球的那天晚上。”
“是聯盟?”
“是的。”
“往下講。”
“他們肯定一直在監視我。等你離開後,有兩個人來敲門。一開始我不讓他們進,但他們向我保證說,他們是秘密情報處派來的,而實際上他們根本就不是。”
“他們是些什麼人?長相如何?”
“有一個是英國人,另一個我想是荷蘭人或比利時人。他們自稱是聯盟的人……哦,天哪,詹姆斯……他們讓我看了些照片……”
“什麼照片?”
“是我在美國的妹妹的照片,還有她在學校讀書的孩子。來人說,要是我不與他們合作,我妹妹和她的孩子就將面臨巨大的危險。”
“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他們說我的外甥和外甥女將遭遇一次嚴重的車禍,我妹妹將遭受痛苦的折磨。”
“他們要求你做什麼?”
邦德知道她現在一定渾身發抖,連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他們想知道你與第17號蒙皮事件有關的一切行動,還要求我報告你將去哪裡,什麼時間去。此外,還要求我隨時報告國防部與此有關的一切計劃。我必須回答他們提出的任何問題。”
“要為他們服務多久?”
“只要他們認為有必要,就要為他們服務下去。哦,詹姆斯……我並不想這樣,這完全是敲詐,你是知道的,對嗎?”
“我當然知道。”他說,“但我不知道國防部對這件事會怎麼看。你將遇到很大的麻煩,海倫娜。你怎樣與他們聯繫?”
“我無法與他們聯繫。他們來找我。”
“到辦公室?”
“他們搞到了我的私人電話號碼,每次都是打電話來向我要情報。我曾試圖查找他們在什麼地方打的電話,但無法搞清,他們在線路上安裝了某種阻塞裝置。他們警告我不得向任何人洩露,否則我妹妹和她的孩子就沒命了。”
“你相信他們說的話?”
“我當然相信他們會幹得出來!我除了相信他們別無選擇。”
“這也許是一種恐嚇。”
“我也這樣想過,但那些照片不會是假的。他們似乎對我妹妹的情況一清二楚,甚至連她在什麼時間做什麼事都知道。哦,詹姆斯,我的精神完全崩潰了。我還在為你擔驚受怕,總是在想你已被他們……殺害了。這完全是我的過失造成的!”她講不下去了。
現在邦德明白了為什麼在他離開倫敦前的那些日子,他們之間的關係會那樣尷尬。他曾自私地以為她在生自己的氣,而實際上她在承受巨大的折磨。
他本該原諒她,可他的心立刻變得冷酷了。背叛行為是他絕不能原諒的。
“我現在很危險。”她平靜下來之後說。
“我能想像得到。”
“一輛藍色的貨車一直停在旅館外面的街上,已經兩天了。車上有人在監視著旅館。他們知道我在這兒。”
“他現在還在那兒嗎?”
“等我看一下。”她放下電話走到窗前向外窺視一眼,回來後說,“車還在那兒,裡面沒有人。”
“聽我說,海倫娜。”他說,“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接你。把自己鎖在房間裡,這是你逃脫魔爪的惟一辦法,也是我保護你的惟一辦法。”
“我不想蹲監獄。”她啜泣著說。
“總比喪命強。我們將與美國聯邦調查局取得聯繫,讓他們協助把你妹妹和她的家庭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啊,詹姆斯,你得幫我一下,一定要幫幫我!”
“只要我能辦到,海倫娜。不過我要提醒你,你犯的是叛逆罪,恐怕只能由法院來判決。”
他聽到她又哭起來,這可憐的姑娘正處於極度的痛苦之中。
“海倫娜,你只有自首,這是惟一出路。我將把你直接帶到總部。”
沉默一會兒後,她說:“好吧。”她說出了地址。
“不要於什麼傻事。”他說,“我就來。”
他掛上電話,衝出房間,開著他的阿斯頓·馬丁轎車不顧一切地向海濱休養地駛去。布賴特區有幾百家小旅館,他很快就找到了她提供的地址。這是一家很一般的旅館,距海濱約有5分鐘的路程。
他把車停在旅館門外,先朝附近看了看,那輛藍色的貨車已不見蹤影。下車後,他徑直走進旅館的大門,沒有理會坐在接待臺後面的那名老年婦女。當他快步穿過不大的接待廳時,他感到一種陰森可怕的氣氛。
他一步兩個臺階地上到三樓,抽出華爾瑟手槍先小心地觀察一下樓梯平臺,走廊內一個人都沒有。他悄悄走到那個房間的門前,先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動靜。房間裡的收音機正在播送貝多芬的第七交響曲第二樂章。邦德抬起手想去敲門,卻發現門是虛掩的。他輕輕推開門,舉著手槍隨時準備射擊。
海倫娜·馬克思伯裡躺在房間中央的血泊之中。
邦德走進房間,關好門,迅速搜索一下臥室,確信房間內再無別人後,才在屍體旁邊跪下來。
聯盟搶先下了手。她的咽喉被完全割開。
他用了點時間穩定一下自己的情緒,然後拿起電話,撥通了總部的緊急行動小組。打完電話後,他坐在一張椅子上,兩眼盯著這位美麗姑娘的屍體,他一度是那樣地愛她。
收音機裡的管絃樂曲正達到高xdx潮,激昂的曲調在房間裡迴盪。
他覺得有點對不起她。然而,他現在感到在他生命的某個階段曾帶給他歡樂的這個姑娘已不再有可人之處。像以往一樣,他總是向背叛自己的女人及時地關閉心靈的閘門。對海倫娜也不例外。
當他取出一支菸點燃時,心裡暗忖:無情折磨並在最終殘忍殺害了海倫娜·馬克思伯裡的間諜,冰雪覆蓋的干城章嘉峰以及他自己那顆鐵石般的心——究竟哪一個更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