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中午,邦德應殖民局長史密斯之請與他一起在皇后俱樂部共進午餐。他們在餐廳的角落裡找了個僻靜的座位。桃花木的桌面顯得古樸雅緻。飯前史密斯向邦德簡單介紹了牙買加的風土人情。
“大體上來說,”史密斯抽了一口菸斗,說:“牙買加人和睦、善良,但是有點懶散,有時像孩子一樣天真。他們居住的島嶼十分富饒,可是他們卻不會利用這兒的財富。英國人的到來使這裡產生了一點變化。但是英國人雖然在這裡統治了將近二百年,卻並沒有從這裡得到什麼,而葡萄牙人,特別是那些猶太人才真正靠著這些島嶼發了財。這些外國人很善經營,幾乎壟斷這裡的旅館業和餐廳業。在過去這是一個十分閉塞的島國,和外界沒有什麼往來。隨著印度商人的到來,才開始有了對外貿易。最後來到這個島國的,是一批華人。這些華人吃苦耐勞,聰明能幹,在牙買加的勢力越越大。長期以來,他們按照自己的民族傳統和習慣生活,基本上不同外族人通婚。不過,”史密斯講到這兒大笑起來,“他們還是有許多人受不了黑人姑娘的誘惑。你也許已經看見了,在金斯頓華人和黑人的混血兒幾乎到處可見。這些混血兒沒有民族,因而處處受到歧視,華人蔑視他們,黑人也瞧不起他們。這種歧視使他們的性格變得異常堅韌和兇殘。這樣下去,他們最終會對牙買加社會構成很大威脅。要知道,他們身上綜合了華人的智慧和黑人的惡習,是很難對付的。這些年,這裡的警察沒有少吃他們的苦頭。”
邦德問:“你那位女秘書呢?她也是這樣嗎?”
“是的,她非常聰明能幹,已經在我這兒幹了半年時間了。在所有來應聘的人當中,她是最拔尖的。”
“她看起來確實不賴。’邦德說:“這些混血人種有沒有組織呢?有沒有部落首領之類的人物呢?”
“沒有,至少現在還沒有發現。不過,近來好象有人想把他們控制起來。你知道,他們是很容易被人利用的。”史密斯看了一下表:“我想起來了,肯定是他們乾的,肯定是這些混血兒偷走了那捲檔案。真搞不懂,他們想幹什麼,我記得很清楚……”他突然停住不說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接著說:“不管怎麼說,關於蟹島和虛空大夫的詳細情況,我這兒恐怕幫不上多少忙了。坦率地講,就是那份檔案在這兒,你也讀不到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不過,我有一位朋友,在大學圖書館工作。他那兒有幅蟹島地圖。我可以帶你去見見他。”
一小時後,邦德被領進了一間燈光昏暗的小屋子。屋中的桌子上攤著一張蟹島地圖。這是一張簡圖,是1910年製圖的。
從地圖上看,蟹島的面積大約有五十平方英哩,粗略地分為東、西兩個地帶。東部面積約佔全島的四分之三,有很多沼澤地和一個淺水湖。一條小河從湖中通向大海。在人海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海灣,周圍是一片抄灘。島的西部有一座小山,大約有五百英尺高。
地圖上既沒有標明道路,也沒有標出建築物。從圖上看,蟹島處於牙買加島和古巴中間。大約三十海里可到牙買加北海岸的伽利納角,大約六十海里可到古巴。
邦德又看了看蟹島四周的水域。島的西面為深水區。根據地圖,水深為三千英尺,而其餘三面都是淺灘。邦德看完地圖後,把它疊起來,遞還給圖書管理員。
今天有所收穫。這使邦德很高興。他看了看錶,剛剛四點鐘,便叫了輛出租汽車準備回旅館。他今晚要休息好,把準備工作做好,以便明天順利地行動。
回到旅館後,邦德首先打聽誇勒爾是否來過電話。
“沒有人給你打電話,先生。”女服務員回答道,“不過有人送來一籃水果,是從政府大廈來的,把水果直接送到您的房間裡去了。”
“是什麼樣的人送來的?”
“一個男人,皮膚黑黑的,先生。他說是侍從副官讓他這麼做的。”
“謝謝你。”邦德掏出鑰匙,轉身朝樓上走去,心中泛起一陣不安,本能地覺得這裡面肯定有名堂。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懷裡,握住藏在衣服裡的手槍。他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間門口,慢慢地轉動門把,然後猛的一下把門撞開。房裡什麼人也沒有。他走了過去,回身鎖好門,然後把屋子仔細地搜索一遍。
還是沒發現有人。桌子上放著一隻紡織精緻的籃子,裡面的水果色彩斑斕,鮮脆欲滴,各種各樣:有桔子,有香蕉,還有葡萄、蘋果和梨。籃子的提手上有一個白色的信封,用一條紅色的絲帶繫著。邦德取過信封,走到窗前拆開,只見上面寫著:來自總督的敬意。
邦德的疑心更重了。他站在籃子跟前東看西看,又用耳朵貼上去聽了聽,然後小心翼翼地把所有的水果一個一個都取出來,擺在地板上。還是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之處。他鬆了口氣,把水果又放回籃子中,提進浴室,倒入洗臉池裡。接著,他走進臥室,在燈下仔細地檢查箱銷。他立刻發現箱鎖已經被人動過後為上面的白粉沒有了。
邦德知道,戰鬥的序幕已經拉開,敵人已在一步步地逼近了。雖然他還不知道水果是什麼人送來的,但可以斷定是從蟹島上來的,或者至少是受虛空大夫的指使送來的。
他從箱子裡取出一把放大鏡,把那堆水果和那封信仔細透視了一遍。然後,他下接到服務員那裡要了一隻紙盒,一張紙和一條帶子。他把水果裝進盒子裡,然後給政府大廈打了個電話,要求與殖民局局長通話。
“是史密斯先生嗎?我是詹姆斯-邦德。我有件事需要你幫忙。你那裡有化驗員嗎?有人給我送來一點東西,我想把它們化驗一下。唔,好的。我找人送來後,請你馬上幫我拿去化驗。不過,千萬不要說是我送去的。化驗結果出來後,請立即打電話告訴我。另外,我給你講,這兩個星期我可以不在這裡。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我在哪裡的。是的,請你原諒,這不是故弄玄虛。等我回來後會向你作詳細說明的。我再說一遍,千萬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有關我的一切。好吧,非常感謝,再見。”
邦德把地址寫好,下樓去叫了一輛出租車,告訴司機按照紙上的地址把那隻盒子送到政府大廈去。六點鐘,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衝了個澡後,又喝了杯甜酒。剛想出去,響起一陣電話鈴聲。
“一切順利,頭兒。”是誇勒爾打來的電話。
“是嗎?太好了!那房子租下了嗎?”
“全部辦妥啦。”誇勒爾答道,“嚴格按照你的意思辦的,頭兒。”
“很好。”邦德誇獎了誇勒爾一番,然後放下電話,來到陽臺上。
正是夕陽西下之時,滿天的晚霞給這座海濱城市塗上一層金色。遠遠地傳來了飛機轟鳴聲,不一會兒,一架超級銀座飛機映入眼簾。邦德仰頭注視著飛機,看著它從海邊飛來,目送它朝帕利薩多斯機場方向飛去。他昨天晚上來這兒坐的飛機也是架超級銀座。飛機到達時的情形仍然歷歷在目:艙門一打開,機場擴音器裡就傳出:“牙買加首都金斯頓已經到了,各位乘客,請您下機。”
邦德的思緒回到倫敦。二十四小時前,他還呆在那裡。局長先生那張嚴肅的面孔浮現在他的眼前,好象在問他:“007,有線索了嗎?”
邦德冥思苦想道:女記者拍照、派人盯梢、剛才的一籃水果,這一切說明了什麼呢?虛空大夫還要要什麼花招呢?
他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決定暫且不要管它,一切聽其自然。他起身回到房中,通知服務員再送一些飲料來。
邦德又喝了兩杯,便下樓去餐廳吃晚飯。飯後他在餐廳裡看了一會兒報紙。九點鐘,一陣倦意襲來。他回到房間把明天要用的東西收拾好,然後給服務檯打了個電話,讓他們明天早晨五點半叫醒他。儘管天氣有些悶熱,他還是把房門和窗戶都關得緊緊的。五分鐘後,他已入睡了。
下半夜,邦德突然醒過來了。他看看了表,才三點鐘。奇怪,怎麼這會兒會醒來?他豎起耳朵,屋子裡沒有一點聲息,再傾耳細聽,隱隱約約聽見遠處傳來一兩聲狗叫,接著便是死一般的沉寂。窗外的月光朦朦朧朧,屋子裡的氣氛有些神秘。
邦德本能地覺得,屋子裡潛伏著殺機。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突然,他被嚇得毛骨悚然,一動不動。
什麼東西在他右腳的踝骨上滑動了一下,然後便順著小腿往上爬。他感到皮膚上有許多毛茸茸的腿在移動。糟糕,一定是隻有毒的昆蟲,而且個頭不小,至少不短於六英寸。
邦德緊張到了極點。憑經驗,他知道此時千萬不能動。他閉住氣,任那個東西往身上爬。爬上大腿了。爬上小腹了。爬上胸部了。它停下來一會兒,然後又開始爬了…脖子…下巴……嘴……鼻子……。爬到邦德眼皮底下了。這時他可看清楚了,是一條熱帶蜈蚣,足有六英寸長。他知道這是有劇毒的東西。稍不注意,就會被它攻擊。邦德開始冒汗了。它還在往上爬。最後,它爬過邦德的頭部,爬到枕頭上。邦德刻不容緩地一躍而起,打開電燈。這時,蜈蚣還在枕頭上。他一把扯過枕頭,扔到地板上,舉起一隻鞋子,對著蜈蚣“啪”的一下打下去,把它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