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好了第二天去區裡登記,宋旭升說:“今晚你還會說要我送你回去嗎?”柳依依說:“你留過我嗎?”這天晚上柳依依表現得很拘謹,她不想給宋旭升留下有經驗的印象。完了事氣氛忽然有些悶悶的,宋旭升仰面躺著,失去了事前的激情。柳依依就試探著說:“怎麼了,你?”宋旭升說:“沒怎麼,心裡難過,很難過,非常難過。”柳依依明白了,馬上追問說:“什麼事不高興?”宋旭升說:“她還問我呢,若無其事呢。”馬上又說:“松的。”
柳依依像捱了一擊似的,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她把身子往床邊縮了縮說:“覺得很委屈嗎?”宋旭升說:“難道沒有一點委屈嗎?”“一點”兩個字讓柳依依心裡踏實下來說:“如果你覺得委屈,你今天告訴我,還來得及。我不想等過了明天,背一個離過婚女人的名聲從這裡離開。”柳依依坐起來,摸索到內衣穿上說:“那你自己在這裡想吧,願意想多大就多大,願意想多久就多久。”她想著要賭,也只能賭。既然是賭,心就要狠,賭輸了就認命。宋旭升突然跳下床來,把已經出了門的她拉住。柳依依說:“我就是這個樣子,你有話今天全部說出來,明天我就不想聽了。”宋旭升站在床前,雙手叉腰說:“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她忸怩那麼久,我還以為她真的是個好女孩呢。”柳依依說:“以為我是那麼隨便的人吧?”宋旭升說:“東西都沒了,還有什麼隨便不隨便?”柳依依一根指頭指著他說:“你有嗎?你?”宋旭升怔了一下,馬上說:“我們有什麼有沒有?那些事情誰知道你怎麼想的?小事一樁,平平常常,無所謂?那樣的女人能做妻子嗎?別怪我以後管你管得太嚴了,某種顏色的帽子我真的不想戴。”
宋旭升累了,說著話就睡著了。柳依依把他的胳膊從自己脖子下移開,她把今晚的事情與跟秦一星在一起時做了比較,跟秦一星有情緒,自己也覺得滋潤。跟宋旭升呢,總覺得有點澀,澀。畢竟,女人的身體是跟著心情走的啊!她突然強烈地感到了那些細微之處的力量,那瞬間的感覺可以決定事情的發展方向。女人的身體也有著敏感的記憶,朦朧,輕飄,似乎若有若無,卻又尖銳而強烈,帶著體溫。這對宋旭升太殘酷了,對自己也太殘酷了。
朦朧中柳依依感到臉上有點熱氣,掙扎著睜開眼,天已經大亮,宋旭升坐在床前,頭湊在她眼前。柳依依說:“幹什麼?”宋旭升說:“我去報個到,回來一起去區政府。”
柳依依等了兩分鐘,確定宋旭升走了,想著他很快就會回來,馬上給秦一星打電話。沒人接,再打,還沒人接。發了信息,也沒有回。柳依依躺下去,覺得自己是一個等待宣判的罪人似的。她又撥了苗小慧的電話,把自己心情說了,問:“怎麼辦呢?你說。”苗小慧說:“到今天要我說我真不知怎麼說了,早幹什麼去了?”柳依依說:“有人說跟精品男人交往就像吸鴉片,要戒掉,難啊!”苗小慧說:“你還是應該跟宋旭升,憑理智結婚的女孩也不只你一個。你再也玩不起了。”這時門口又有鑰匙開門的聲音,柳依依壓低聲音說:“他回來了。你馬上來電話,就說自己是郭經理,要我馬上去公司。”宋旭升剛進來,柳依依的手機就響了。柳依依接了電話說:“郭經理要我馬上去公司。”就匆匆走出了門。
走到馬路上,回頭看看宋旭升並沒有後面跟著,就掏出手機呼秦一星。秦一星說:“你還是一心一意跟他好吧。”柳依依說:“沒有一點熱情,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熱情。”秦一星說:“你為什麼不表現得熱情點,你不是很會表現嗎?”柳依依說:“沒有表現熱情的熱情。秦屁,你把我害慘了,我不想去登記了。”秦一星說:“那怎麼行?不行。”柳依依說:“我覺得結這個婚的狀態不好,將來一輩子怎麼得完啊!一輩子啊,我只有這一輩子啊!你可憐可憐我,可憐可憐我吧!”就抽泣起來。秦一星說:“現在的婚姻,兩個人都太多的經歷和回憶,狀態不好是正常現象。”
收了電話,柳依依站在那裡,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苦惱的人。唉,心已經支離破碎,百孔千瘡。唉唉,不就是一輩子嗎?一輩子值得那麼認真嗎?懷著孤注一擲的期待,柳依依又撥了阿雨的電話,把自己的心情說了,模糊地希望著得到了一種意料之外的指點。阿雨說:“依依,你真的那麼需要那一張紙嗎?婚姻對一個獨立自尊的女性來說真的可有可無。兩個人如果有愛,為什麼不可以愛得純粹?聽了這些話,柳依依有些失望,別人怎麼樣自己不知道,阿雨的自由和純粹是一種什麼狀態,自己是知道的。阿雨對男人已經絕望,這絕望來自多少次痛苦的經驗。現在阿雨把這種不得已的自由和純粹當作主動的選擇,這隻能是一個悲劇性的喜劇。站在那裡不知多久,她知道這是徒然的掙扎,拿出手機撥了宋旭升的號說:“人家在大門口等你半天了,你是不是不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