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四下張望著,把這張地圖收了起來,沒有紅線的指引,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憑著記憶到那個終點去,還是在這裡繼續等下去。如果按照我的記憶,這個最終的目標就是在這個湖的對岸,我只要繞著這個湖一圈就能夠到達。
我思想激烈的衝突著,呆在這裡和自己過去的兩個想法一直在我腦海中起起伏伏的。我盯著湖中心,不斷地在大腦中喊著李勝利,但是李勝利仍然是毫無反應。
正在我猶豫不決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聲音:“請問是趙先生嗎?”
這一叫讓我激靈靈的全身打了個抖,儘管這裡是人來人往的,但是這聲音卻彷彿是我在黑暗的墓地行走的時候,突然後面傳來的叫我名字的聲音,不毛骨悚然才怪。
我整個人抖了一下,迅速的回頭。一個穿戴很整齊的服務生一樣的秀氣的男生正注視著我,看到我的表情,他居然也嚇了一跳似的往後退了一步。不過我們兩個人很快就彼此緩過勁來。
我說:“你找誰?”
這個服務生重複了一遍:“你是趙先生嗎?”
我猶豫了一下,仍然回到道:“是的。我是。”
這個服務生如釋重負一般說:“有位小姐想請你喝一杯。”
我說:“哦?哪個小姐?”
服務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可能是因為我穿戴的實在比他還不如,他的眼神中露出一絲絲的鄙夷的神色,於是他強作客氣的說:“在我們酒吧裡面,您方便嗎?”
我在南海的時候,任何社交場所都出席過,給我敬酒的人不少,也有不少美女目的不純的投懷送抱,這種女生主動邀請我喝一杯,我還真的沒有經歷過。
我正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看著這個服務生,似乎也沒有什麼惡意,我想也許是什麼安排,去就去吧,於是答應了這個服務生:“哦,好的!請帶路。”
我這句話又拿出了我在南海的氣勢出來,這個服務生也似乎感覺到他其實是狗眼看人低了,我是大有來頭,馬上神態一轉,分外的恭敬起來。在這些場所裡面混生計的小屁孩,我見得多了,察言觀色還是有一套的。
在這個服務生的帶領下,我走進了一個叫蘭蓮花的酒吧。
這個酒吧裝修的還是比較講究的,看得出來這家酒吧的老闆很是在這個方面上花了心思,大堂裡面正有幾個外國人在那裡彈奏和演唱。用一些形容詞就是還比較有小資情調的酒吧。
服務生很客氣的把我帶到了二樓,二樓燈光昏暗,一側是大的落地窗戶,可以很直接的看到外面的景色。沒走幾步,這個服務生在窗邊一個薄紗曼妙的小隔斷停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我看到一個頭髮長長的女子背對著我坐著,我也沒有客氣,一屁股坐在她的對面。
這個女子盈盈的一笑,把手伸出來,說:“趙先生,幸會!”
藉著窗外的燈光和桌上的蠟燭的搖曳燭火,一個如同清水芙蓉一樣的女子向我伸出她的芊芊玉指,同時露出一排很漂亮的牙齒!
我看著這個女子,心中猛的一蕩,這樣的女子竟有些超凡脫俗的感覺,根本不是我在南海的各大歡場看到的那些女子可以類比的。如果非要形容,我會問她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她主動把手伸出來,我一下子還不知道如何應對了,遲遲伸不出手來握住這個女子的手。
這女子看我呆在那裡,還是盈盈一笑,說:“趙先生,你好。”
她的聲音也是清脆的很,顯得真誠和單純,我回過神來,趕快把手伸出來,輕輕握了她的四根手指一下,立即放開了。居然還讓我臉上一陣微燙。
然後躲避了一下這個女子的目光。因為這個女子毫不避諱的牢牢地盯著我的眼睛,一下子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含含糊糊的說:“你好。”心中同時一陣胡思亂想,難道這是個美人計?豔遇?我這樣的落魄形態,怎麼可能得到這種美人的親睞?一定有什麼問題。不過能載在這樣女子的圈套中,倒是也開了眼界。
那女子把手收回來,給我倒了一杯清茶,看得出她已經認定我會來,擺了兩副茶具。然後還是牢牢地盯著我,甜甜的說道:“我叫小田。”
我把心中的起伏壓制了一下,說:“田小姐,你是否找錯人了?”
小田淡淡的一笑,又讓我心中一蕩,人世間真的有這樣彷彿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嗎?
小田說:“不會認錯的。”
我說:“有什麼事情嗎?你怎麼認識我?”
正說著,身邊幾道妒忌的目光就向我射了過來,我餘光一看,二樓裡我們這裡不遠的幾桌中的幾個依照體面地男人都正在上上下下的打量我,明顯的感覺到他們覺得不可思議,我這樣一個男人居然能夠得到美人的芳心?這種妒忌的眼光倒讓我得意了起來,心中一鬆,故意把身子往前一傾,看著這個叫小田的美人。就聽到身邊幾聲男人低低的嘆息。
小田還是盈盈一笑,說:“趙先生不是迷路了嗎?”
我哦了一聲,也說:“談不上迷路吧。”
小田說:“如果您還在南海,怎麼會迷路呢?”
我心中一痛,如果我還能回到以前的生活,怎麼可能聽任一根紅線的指示這麼走下去。不過,我知道,我已經永遠不能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我說:“小田姑娘,我不明白你要和我說什麼。”
小田說:“趙先生,你是不是已經對過去的一切都死心了?”
我笑了笑說:“老實的告訴你,我沒有過去,也沒有將來。”
小田甜甜的笑了笑:“趙先生,你說的是真心話嗎?”
面對這種女子,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隱瞞的,如果不是因為雨巧,我可能根本就不想再活下去。
我淡淡的說:“對於已經不想活下去的人,還有什麼必要說假話呢?”
小田說:“趙先生,如果你能夠忘掉一切,重新開始,你會怎麼選擇呢?”
我說:“忘掉一切?小田姑娘,你說的很容易,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小田說:“如果呢?”
我深深地吸一口氣:“如果有這種可能,我想知道我能夠選擇什麼?”
小田又笑了:“趙先生是自己也不知道怎麼選擇了吧。”
我說:“是的。”
小田說:“好的,趙先生,你果然和他說的一樣。”
我一聽到他,馬上腦海中泛起無數個人物,於是追問道:“他是誰?”
小田說:“你認識的一個人,而且,你們很快會見面。”
我接過嘴去:“李勝利?”
小田笑了笑,並不回答,而是說出一句我瞠目結舌的話:“你喜歡我嗎?”
我頓時啞然,這樣的女子我不喜歡是假的,但是我喜歡儘管是喜歡,卻沒有那種對雨巧的感覺,我對雨巧是愛,對小田,有一種尊敬和喜歡,甚至也有一種強烈的佔有慾和肉慾。我承認當我聽到小田問我是否喜歡她的時候,腦海中湧現的第一個畫面是我把她脫個精光,在床上恣意的蹂躪,看看這個仙女一樣的女人是否也有淫蕩的一面。
所以我思索了一下,居然有了生理反應,回答小田:“喜歡只是喜歡。”
小田說:“你是說你不會愛上我?”
我說:“是的,我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女人。沒有其他女人的位置。”
小田笑了笑,把她的頭髮輕輕的撫弄了一下,說:“好的,我明白了。”
然後,小田從身邊拿出一張卡片,遞給我。
我接過來一看,上面密密的寫著深紅色的字,我默默的讀著:趙成,我們是深井,但又不是深井。在今天,湖中心會升起一個管道,請進去,不要猶豫,因為時間提前了。在那裡,你會見到你想見到的人和不想見到的人。從進入這個管道,你將不再是趙成。我們會保護你進入這個管道。你可以不來,這樣我們也會永遠消失在你的世界中。如果你決定來,請把這張卡片還給小田;如果不來,請將這張卡片收藏起來,我們會安排你離開這裡。
我看完,抬起頭看了看小田,小田說:“決定了嗎?”
我點點頭,把卡片遞給小田,小田把卡片接過,我親眼看到那張卡片在小田觸碰的一剎那,所有的紅色的文字迅速的消退了,變成了一張空空如也的白紙。
小田說:“趙先生,走吧。”
我說:“怎麼走?”
小田說:“你下樓就知道了。”
我站起來,突然覺得二樓安靜到了極點,並且非常的詭異。我環視了一下四周,除了燈光還在亮著,什麼聲音都沒有,坐在那裡的幾個人如同雕像一樣一動不動,甚至還有一個人正在望向我這邊,但是目光凝固了。
我回頭看了看小田,小田衝我笑了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只好迅速的向樓下走去,樓梯上正有一個女服務員,拿著兩個裝著飲料的玻璃杯子正向上爬,但是也凝固在那裡,表情顯得非常的自然。
我咚咚的快步下樓,打量了這個女服務員幾眼,她如同蠟人一樣呆呆的保持著向上走的姿勢,玻璃杯子中的水還在我下樓的震動下微微的搖晃著。
我心裡一陣陣的發冷,一下樓就衝出了這個酒吧。
這個世界凝固了。
但是有聲音傳過來,是一些酒吧播放出來的音樂,所有的人保持著一個狀態凝固在大街上,並有幾個人保持著古怪的姿勢摔倒在地,臉上的表情居然還是在說話一樣,望向一邊。
這個世界,好像只有我一個人是活動著的,這種情景讓人覺得瘋狂!彷彿時間停止了,只有我存在於這個靜止的時間中,但是從淡淡傳過來的音樂中,我又知道時間並沒有停止,只是所有的人都停止了。
我的大腦中的一根神經一樣的東西咚咚的跳動著,拉扯著我的大腦異常的難受。
我想喊叫,但是喊不出來,我快速的走了幾步,這種所有人都靜止的感覺讓人心臟好像也不跳動了,我覺得我真的已經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而我可能就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瘋了!我當時給我自己的判斷就是我瘋了,剛才看到的那個小田,根本就不象是這個世界的女人。我甚至覺得我剛才見到小田只是我一個詭異的噩夢而已。
而一支手,突然把我抓住,拉向了一邊。
我嚎叫了一聲,奮力的想掙脫開,只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不要緊張,馬上就好了。”
我側過臉一看,是一個留著平頭,眼光如同鷹一樣銳利的男人。
他繼續說:“我是老鷹。”同時,手上加力,沒有讓我甩開他。
他把我幾步拉向了一個陰暗處,說:“請鎮定。”
話音剛落,整個世界又甦醒了,酒吧裡歌手的演唱又猛地傳來出來,大街上的人群也移動了起來,放佛暫停的錄像又開始播放了一般。
不過,幾個摔倒的人,還是滿臉困惑的爬了起來,挺不好意思地和同伴叨咕了幾句。似乎也沒有感覺到任何的異樣。
這個叫老鷹的男人說:“趙先生,以後會有人給你解釋這一切。現在,請跟我來。”
剛才的那一切實在太過詭異,我根本沒有任何的思維能夠解釋這一切,所以大腦一片空白,只是被老鷹拉著向前走去。
走了一段,老鷹鬆開了我的手,提醒我跟著他。
我們走出了這個熱鬧的燈火通明的街道,從一個大門繞道了一條比較黑暗的小路上,仍然馬不停蹄的向前走著。
正走著,從路邊的陰暗處閃出了幾個人,擋在了我們前面。
我想糟糕,可能是來者不善。老鷹也停住了腳步。
老鷹冷冷的說:“B2、B3、B4、C1,你們是想阻止我嗎?”
其中一箇中年男人笑了起來:“老鷹,我們只是來看看而已。”
一個很漂亮的女子也說:“如果要阻止,我們早就阻止了。”
老鷹沒有說話,又往前走去,我也只好跟著老鷹,我知道這些人應該是A大隊下屬的B大隊和C大隊的人。
老鷹從一個高大的男人身邊走過,那個男人我以前是見過的,在用我做人質交換的時候。這個男人說:“老鷹,我們下次會再見面的。”
老鷹頭也沒有回,說:“老虎,我很期待下次見面。”
一個聲音從旁邊的陰暗處飄出來:“我也很期待。”同時一個斯斯文文帶著眼鏡的男人走了出來。
老鷹說:“土大夫,時間不會很長的。”然後帶著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也沒有敢回頭,這些人的目光牢牢地盯在我的背上,讓我覺得寒冷。
隨後的道路上,幾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我們掃過來,有各種不同感覺的,但是都是一略而過,絕不停留。
老鷹有時候會衝著目光的方向點點頭,有時候又會眼中閃出寒光。
當走到一個橋上的時候,前面靠著欄杆的幾個人慢慢的轉過身來,一個熟悉的臉龐出現在我的眼中。
是徐司令,溫希兒和另外兩個陌生人。
老鷹並沒有停步,而是帶著我從徐司令身邊擦身而過。
徐司令好像並不是在對我們說話:“小趙,天氣很不錯啊,適合長途旅行。”
我餘光打量了一下徐司令,他居然在笑。
溫希兒的甜膩膩的聲音也從我身後傳來:“可別沒有良心哦,記得回來看看啊。”
走下了橋,剛一轉彎,我立即被一個身影吸引了過去,在遠遠的街角,一個纖細的身影站在淡黃色的燈光下看著我,身邊還陪著兩個人。
我知道那是雨巧,她並沒有走過來,只是靜靜的在那裡站立著,目光暖暖的看著我。
我很想衝過去抱住雨巧,告訴她我想和她在一起,但是我剋制住了,一路走來,好像是一出人生的戲劇一樣,我應該把我自己的腳色演完,不要再多生枝節。
很快,雨巧的身影也消失在我的目光中。
這似乎是一種訣別,我好像在告別一切。
在路邊的黑暗中,也從一輛車裡有目光望出來,我知道,那可能就是A1或者A2。
老鷹一直在催促著我跟緊點,最後我甚至都小跑了起來。
直到終於停了下來,我能看到,在湖邊上,停著一隻小船。
老鷹指示我從欄杆上翻過去,跳到小船上,小船上有兩支準備好的船槳,然後老鷹說:“劃到中間。”
我聽話的把船划動了起來,但是我覺得我好像還有點遺憾,於是又向岸上張望了一下。
黑狗沒有出現,我以為黑狗也會出現,看來,黑狗是不會來的,因為黑狗什麼都不知道。
正當我劃出幾米之厚,我聽到岸上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成哥!”
我抬起頭,在老鷹的身邊,黑狗正站在那裡,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我的眼淚一下子忍受不住地流了出來,不僅是我看到了黑狗,而是,我才發現,我原來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人。
黑狗喊了一聲:“成哥,原諒我!”
老鷹拉了拉黑狗,黑狗把頭低下。不再看我了。
我心中並沒有責怪黑狗,我只是默唸著:“再見,再見……”
逐漸的,老鷹和黑狗的身影也消失了。而我就在這個湖的中間。
輕輕的一陣水響,一個漆黑的管道從水中升了起來,離我很近。
我把船划過去,靠近這個管道,往裡面望去,裡面黑漆漆的,一點亮光都沒有。
我再也沒有什麼猶豫,頭朝下向裡面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