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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太湖畫舫

    河道雖不順暢,但所經之處,其他船隻無不退讓閃避。

    只要在水上,太湖花家似乎永遠擁有無上的威儀,何況長年行駛在水上的人,幾乎都可以認得出這是花大小姐的座舫。

    果然是一艘特製的畫舫,又寬敞,又平穩,不但厚實堅固,而且雕粱畫棟,崁金鑲玉,豪華富貴得不得了!

    梅仙忍不住嘆道:只有你姓花的這種大騷包,才會花這麼多錢,打造這麼一艘花裏胡騷的船。

    花白鳳笑道:不是我們打造的,據説是當年隋煬帝下揚州所乘的,幾經轉手,最後才落在我家。

    船艙寬敞,裝飾華麗,張帆司舶的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路行來,果然舒適無比。

    服過湯藥的侯玉陽,睡得十分沉熟,這是他第一次將一切煩惱拋開,安心的躺在枕頭上。

    梅仙也已疲憊不堪的在牀邊打盹。

    只有秋菊和春蘭兩人精神最好,不時偷瞄着正在艙尾飲酒的花白鳳,目光中充滿了困惑的神色。

    因為她們實在搞不懂,此時此刻花白鳳怎麼還有閒情坐在那裏喝酒?

    花白鳳卻像沒事人兒一般,舉起酒杯朝對座的李寶裳一晃,道:來,乾一杯?

    不待李寶裳舉杯,他的酒早已倒進肚子裏。

    李寶裳的貼身四劍婢散坐在四周,看似隨意而坐,卻是選擇了最能相互支援,保護船艙的位置。

    李寶裳忙道:大小姐少喝一點吧,我總覺得情形不太對勁,説不定會有狀況。

    花白鳳道:安啦,在這條路上,絕對沒有問題,你只管放心喝你的酒

    説着,身子往前湊了湊,低聲道:李總管,你有沒有注意到那兩個丫頭一直在盯着我?

    李寶裳點頭。

    花白鳳道:你猜為甚麼?

    李寶裳搖頭。

    花白鳳道:她們是在瞻仰我最後的遺容,她們一定以為以後再也看不到我了。

    李寶裳一怔!道:這話怎麼説?

    花白鳳笑道:我跟梅仙打了賭,只要走水路,路上一旦出了差錯,我馬上把腦袋割下來的。

    李寶裳聽得不禁一怔!

    花白鳳忽然臉色一冷,道:如果她們認為我花大小姐只會吹大氣,那就錯了,我的腦袋也只有一個,若是沒有十成把握,我敢跟她們賭麼?

    李寶裳道:那當然。

    花白鳳道:連我這個提着腦袋的人都不耽心,你還耽心甚麼?喝,只管喝!

    李寶裳只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她雖然很瞭解五湖龍王的實力,但仍忍不住朝花白鳳的頸子掃了一眼。

    花白鳳冷笑道:你一定耽心這一帶水路不寬,怕有人從岸邊縱上船來,對不對?

    李寶裳沒有吭聲。

    花白鳳立刻道:但你莫忘了,兩岸不但有我們兩家的人跟隨,而且還有隨後趕來的絕命十八騎,神鷹教的人想衝破這道防衞網,恐怕比登天還難。

    李寶裳道:萬一有人從船上跳過來呢?

    花白鳳道:那就更不可能了。

    李寶裳道:為甚麼?

    花白鳳道:老實告訴你,打從兩個時辰之前,我的手下就已經開始查船,從嘉興到蘇州這段航程的三百三十七條船,我們都已查遍,凡是可疑的人物,早就被我們趕上岸去,否則我哪還有這種閒情逸致陪你在這裏飲酒作樂?

    説完,還冷笑着朝秋菊和春蘭橫了一眼,那副神情已經得意到了極點。

    秋菊和春蘭急忙垂下了頭,連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

    倚在牀邊打盹的梅仙突然含含糊糊道:你們不要被她唬住,那傢伙又在信口胡譫了。

    花白鳳雖然已喝了不少酒,耳朵卻還是靈敏得很,聽得登時叫了起來,道:你説甚麼?

    梅仙睜開惺忪的睡眼,伸着懶腰道:我説大小姐又在跟她們開玩笑了。

    花白鳳道:我説的明明都是老實話,你怎麼説我開玩笑?

    梅仙道:真的都是老實話麼?

    花白鳳道:當然是真的,像這種事?我根本就沒有騙你們的必要,何況我還跟你打了賭,我總不會拿我自己的腦袋開玩笑,你説是不是?

    李寶裳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秋菊和春蘭也表現出一副深信不疑的樣子。

    梅仙卻笑笑道:好吧,那麼我問你,你這次在嘉興一共調動了多少人替你查船?不要忘了,你們花家在嘉興總共也不過百十來人而已。

    花白鳳伸手一比,道:六十個,不算少吧?

    梅仙道:嗯,不少,六個人一組,剛好可以分成十組。

    花白鳳立刻道:對,對,我就是叫他們這麼分的,要想查得仔細,又要防人偷襲,每一組至少也得六個人才夠。

    梅仙道:那麼大小姐有沒有算過,每一組人一個時辰可以查幾條船?

    花白鳳不暇思索道:我那批人手腳快得很,一個時辰少説也可以查個七、八條船。

    梅仙道:就以他們每個時辰每組人可以清查十條船計算好了,兩個時辰就是二十條,十組人加起來也不過才兩百條,距離大小姐所説的數目還差得遠,如果這條路上真有三百三十七條船的話,其他那一百三十七條船豈不成了漏網之船,那多危險?

    花白鳳臉上沒有一絲得意,咳咳道:其他那些船,大部分都是我們自己的船。

    梅仙道:你説你們花家有個二、三十條在這條路上走動,我還相信,若説一百三十七條都是你們自己的船你花大小姐自己相信麼?

    花白鳳結結巴巴道:這這

    梅仙輕哼一聲,道:別遮了,再遮腦袋就下保了,還是趕緊想辦法補洞吧!

    花白鳳沒再吭聲,眉目間也浮現出一股難得一見的怒色。

    李寶裳急忙道:你們也不必太過耽心,我們現在已經進入花家的地盤,龍王座下人才濟濟,縱然有些漏洞,我想也應該早就有人補起來了。

    花白鳳竟然搖頭道:不可能,我老子養的那批老太爺,是絕對不能指望的。

    李寶裳停了停,忽然道:按説大小姐身邊的人才也不少,這兩天怎麼都沒有見到?

    花白鳳猛地一拍桌子,道:我就是在氣那幾個王八蛋,每次放他們出去辦事,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話剛説完,岸上陡然響起了一聲尖鋭的呼哨。

    李寶裳神情一握,道:有消息了。

    梅仙笑道:但不知是哪個王八蛋?

    花白鳳登時笑聲大開,道:你的好朋友銀狐南琪回來了。

    梅仙臉上的笑容馬上不見,秋菊和春蘭也同時皺起了眉頭。

    花白鳳卻興高采烈的朝外喝道:放她上來。

    撐船的一名大漢立刻揚起了竹篙。

    但見岸邊陡然彈起一條纖纖身影,凌空接連幾個急翻,足尖剛好點在水淋淋的窩頂上,藉着竹篙微挑之力,已然落在船板上,不但着地輕盈無聲,而且姿態美妙之極。

    李寶裳不住擊掌喝采道:南琪姑娘好俐落的身手。

    來的果然是江南武林極有名氣的金銀雙狐之一的南琪,也是花大小姐手下最難纏的人物。

    只見她輕擺着水蛇腰,一步一步的定近了艙中,一雙腿眼緊瞅着李寶裳,道:李總管這一向可好?

    李寶裳哈哈一笑道:託你的福,好得很。

    南琪朝牀上的侯玉陽瞄了一眼,道:這麼説,侯二公子的傷勢也不要緊了?

    李寶裳道:當然不要緊,只是一點外傷,休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康復了。

    南琪嘆了口氣,道:我正有個重大的消息要告訴他,可惜他睡着了。

    花白鳳這時才開口道:他睡着了,我沒睡着,難道你就不能先告訴我?

    南琪凸起的雙峯,平坦的小腹,幾乎整個貼在花白鳳的背脊上,雙手按摩着她的肩膀,道:這個消息對你根本就沒有用,我告訴你幹甚麼?

    春蘭皺眉道:這麼個漂漂亮亮的女人,怎麼能跟大小姐貼這麼緊?

    秋菊也皺眉道:有同性戀傾向麼?

    花白鳳果然慌不迭的閃到一旁,苦笑連連道:你們聽聽,這像不像我的手下講的話?老實説,我現在實在搞不清她究竟吃的是我花家的飯,還是你們侯家的飯?

    李寶裳笑道:她吃的當然是你們花家的飯,否則她怎麼光替你按摩,不替我李寶裳按摩?

    花白鳳忙道:如果你喜歡,我送給你好了,老實説,她這一套我實在消受不了。

    李寶裳搖頭擺手道:那怎麼行,江湖上誰不知道銀狐南琪是你花大小姐座下的五虎將之一,我怎敢掠人之美呢?

    花白鳳垂頭喪氣道:甚麼五虎將?這幾年我可被她們坑慘了,在家裏受氣不説,在外邊還得經常為她們補紕漏,真是當年一念之差,惹下了無窮後患,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

    説完,還在唉聲嘆氣不已。

    原來花白鳳手下的金銀雙狐、禿鷹、薛影人、鳳凰五個人,當年都是名聲狼藉的黑道人物。

    後來因案避入太湖,被老於世故的五湖龍王所拒,卻被不知天高地厚的花大小姐給偷偷收留下來。

    這五人也被她的盛情所感,自此改邪歸正,替她辦了不少的事,卻也為她惹下了一大堆紕漏。

    李寶裳一旁聽得哈哈大笑。

    梅仙卻只冷冷的哼了一聲。

    南琪卻看也不看她們一眼,又把身子緊貼在花白鳳的背上,嗲聲嗲氣道:大小姐,你真的後悔了?

    花白鳳邊躲邊道:後悔得不得了。

    南琪道:你真的想把我們送出去?

    花白鳳道:送,誰要誰帶走。

    南琪瞟了梅仙一眼,笑咪咪道:別人我不管,大小姐若是真想把我送掉,最好是送給侯二公子,我跟梅仙姑娘情同姊妹,在一起也有個伴。

    梅仙急忙叫道:你少來,我跟你毫無交情可言,而且我們小廟也容不下你這尊大菩薩,你還是到別處去害別人吧。

    她的話説得雖重,但南琪好像一點也不生氣,仍然笑咪咪道:喲,你還在生我的氣呀?

    梅仙又哼了一聲,秋菊和春蘭也都嘟起了嘴,顯然氣她的還不止一個。

    南琪忽然嘆了口氣,道:其實唐丹鳳那件事也不能怪我,我當時也不過跟她開了個小玩笑,只經輕輕抱了你們公子一下而已,誰知道那位姑娘的心胸如此狹窄,竟然無端的吃起醋來。

    梅仙冷笑道:這種玩笑也能亂開?你為甚麼不在你們少奶奶面前抱一抱你們那位可愛的大少爺?

    南琪道:這可難説,説不定那天我高興起來,就抱一抱給你們看。

    花白鳳嚇了一跳,登時指着她鼻子叫道:你敢,如果你膽敢在我大嫂面前失禮,看我不宰了你才怪。

    李寶裳哈哈笑道:南琪姑娘,你上次那個玩笑一開不要緊,不但我們侯家對你感冒之至,連你們大小姐都對你倒了胃口,實在不划算。

    南琪愁着苦臉道:就是嘛,最要命的是唐丹鳳也恨我入骨,千方百計的想把我毒死,弄得我是豬八戒照兩面鏡子

    春蘭一怔!道:甚麼意思?

    南琪道:三面都不是人,簡直慘透了。

    梅仙恨恨道:活該!

    秋菊和春蘭也使勁的點了點頭,好像都認為她罵得很有道理。

    李寶裳笑笑道:所以這種玩笑以後可千萬亂開不得,否則你會更慘。

    南琪嘆道:我現在忙着跑東跑西,想辦法討好你們公子都唯恐不及,那還有閒情再開玩笑。

    梅仙緊張道:你想辦法討好我家公子幹甚麼?

    南琪道:只希望你們公子能在唐丹鳳面前替我説幾句好話,免得我每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梅仙哼了一聲,道:你想都甭想。

    南琪道:為甚麼?

    梅仙道:我家公子被你害得自己都不敢再見唐丹鳳,怎麼可能去為你講好話?

    秋菊也忽然道:就算見了面,我想他也不可能在她面前提起你的事。

    春蘭緊接道:是啊,萬一唐丹鳳會錯了意思,再吃起醋來,你以後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南琪聽得猛一跺腳道:早知如此,我就不必急着趕回來了。

    梅仙道:對,你應該直接跳進太湖,以後再也不要出來害人了。

    南琪眼睛翻了翻,道:我跳進太湖去幹甚麼?我只要幫唐丹鳳把那個姓謝的女人抓住,還怕我們的仇恨解不開麼?

    眾人一聽,全都嚇了一跳。

    花白鳳更是緊張得從椅子上彈起來,叫道:南琪,我警告你,如果你敢動那女人一根汗毛,我跟你的賓主關係就完了,以後你再也不要來見我!

    南琪怔住道:為為甚麼?

    花白鳳道:因為那位謝姑娘對侯玉陽來説,是個非常重要的人物。

    南琪道:比唐丹鳳還要重要?

    花白鳳道:重要多了。

    南琪嚥了口唾沫,道:原來朝代已經變了!

    花白鳳道:早就變了。

    南琪取出一條手帕,一面擦汗一面道:幸虧我沒有胡亂插手,否則麻煩可大了。

    花白鳳道:可不是嗎?所以你今後在插手辦事之前,最好先問問我,免得又替我找麻煩。

    南琪只有點頭。

    李寶裳突然咳了咳,道:你幾時遇到了那位謝姑娘?

    南琪又道:今天一早,那位姑娘膽子倒也不小,各方面的人都在追她,她居然還敢不慌不忙的在大街上走,我看她遲早非出毛病不可。

    李寶裳皺眉道:你説各方面的人都在追她?

    南琪道:是啊。

    李寶裳道:除了神鷹教之外,但不知還有甚麼人對她有興趣?

    南琪道:還有我們花家的人,鳳凰那批人不是也正在各處找她麼?

    花白鳳忙道:那批人是我派出去救她的,並不是去抓她的。

    南琪嘴巴一撇,道:那批笨鳥能辦甚麼事?憑他們怎麼救得了人?

    花白鳳似乎很不開心的瞪着她,道:你是在哪裏碰到他們的?

    南琪道:在桐鄉。

    花白鳳一怔!道:這是甚麼時候的事?

    南琪道:昨天夜裏。

    花白鳳變色道:他們跑到桐鄉去幹甚麼?

    南琪道:我碰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砸一間飯館子的門,好像非要吃甚麼烤乳鴿不可。

    花白鳳氣得把酒杯都砸在地上,道:這羣王八蛋,我派他們出去救人,他們居然敢偷偷折回來去吃烤乳鴿,他們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

    南琪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道:是啊,這批人本事不大,膽子倒不小,明明知道那姓謝的女人可能到了嘉興,他們居然還一點都不着急,無論甚麼也要吃了烤乳鴿再走,簡直太不像話了。

    花白鳳呆了呆,道:你是説他們可能知道那女人已經去了嘉興?

    南琪仍在拼命的煽火道:不是可能知道,是已經知道了,他們還叫我帶信給大小姐,叫大小姐留意那女人的行蹤,你説好笑不好笑?

    花白鳳一聽,神色反而緩和下來,道:他們有沒有告訴你,吃過烤乳鴿之後,會到甚麼地方?

    南琪道:當然是到嘉興跟大小姐真口,不過大小姐這一走,他們又可以混水摸魚瞭如果我猜得不錯,他們一定正躲在那個堂子裏在偷偷喝花酒呢!

    花白鳳立刻道:你趕快去送個信給他們,叫他們繼續追蹤謝姑娘,並且要確保她的安全,如果她出了任何差錯,他們三十幾個人一個也休想活命。

    南琪道:好,我馬上去告訴他們,就説萬一那位謝姑娘有個三長兩短,大小姐決定要他們三十幾個陪葬,你看怎麼樣?

    花白鳳指着她道:也包括你在內。

    南琪驚道:這件事跟我有甚麼關係?

    花白鳳冷冷道:你不是正想討好侯二公子麼?

    南琪道:是啊。

    花白鳳道:你不是認為自己很能幹嗎?

    南琪遲遲疑疑道:是啊

    花白鳳道:這正是你一個大好機會,你好好把握吧。

    南琪滿臉為難道:可是這件差事叫我去辦,恐怕有點不太合適。

    花白鳳道:為甚麼?

    南琪道:因為我的目標太大,有我跟那位姑娘走在一起,只會更增加她的危險。

    花白鳳冷笑道:你不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了,神鷹教怎麼會把你這號人物放在眼裏?

    南琪忙道:大小姐會錯了我的意思,我耽心的不是神鷹教,而是那位要命的唐丹鳳

    説到這裏,長長嘆了口氣,道:若是碰到神鷹教的人倒也好辦,大不了跟他們拼個你死我活,可是萬一遇到唐丹鳳怎麼辦?既不能殺,又不能打,想逃命恐怕都很困難,那女人的毒藥暗器可厲害得很啊!

    花白鳳冷哼一聲,道:那你就乾脆死在她手上算了,也算對侯二公子有了交代。

    南琪沉默片刻,道:我死掉不要緊,那位謝姑娘豈不也完了?

    花白鳳道:你放心,人家謝姑娘可不像你那麼窩囊,幾支毒藥暗器還嚇不死她。

    南琪一怔!道:大小姐的意思是説,那女人的武功還過得去?

    花白鳳道:豈止過得去?老實告訴你,比你們五個加起來還高明,尤其是收發暗器的手法,更是精妙無比,絕對稱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

    南琪神情大振道:真的?

    花白鳳道:這還假得了麼?如果她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角色,早就落在神鷹教手上了,哪裏還能活到現在?

    南琪道:如此説來,她豈不是比唐丹鳳還要高明?

    花白鳳道:至少也是半斤八兩。

    南琪垂眼道:那就難怪她敢大搖大擺地在大街上走了

    花白鳳截口道:那也正是她的缺點,她唯一比不上你們的,就是江湖經驗不夠,所以我才會派你們這麼多人去保護她。

    南琪道:我們要負責保護她到幾時?

    花白鳳道:只要把她平安地帶到太湖,你們的任務就算完成。

    李寶裳忽然搖頭道:太湖只怕她不肯去,我看還莫如想辦法把她送過江去。

    花白鳳想了想,道:也好,把她送到江北,也省了我許多麻煩。

    南琪仍然遲疑着道:還有一個問題,尚請大小姐明示。

    花白鳳道:甚麼事,你説?

    南琪道:萬一跟唐丹鳳碰上,兩個人動起手來,我們怎麼辦?是應該袖手旁觀呢?還是乾脆幫着謝姑娘將唐丹鳳收拾掉?

    花白鳳不講話了,只皺着眉頭瞟着李寶裳。

    李寶裳也皺着眉頭想了半晌,最後又把目光轉到了梅仙臉上。

    梅仙好像根本就沒把這個問題放在心上,淡淡道:你想告訴我家公子的,就是唐丹鳳這件事麼?

    南琪道:當然不止這一件,我還有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他。

    梅仙道:如果是新豐西門府那件事,那就不必了,我家公子早就知道了。

    南琪笑笑道:還有一件事可比那件重要得多了,你們公子聽了一定會很開心。

    梅仙道:甚麼事?你且説來聽聽!

    南琪神秘兮兮道:聽説神鷹教第八壇的盛壇主忽然暴斃當場,好像是被人毒死的。

    梅仙道:盛安被人毒死了又怎麼樣?對我們目前的處境也不會有任何幫助。

    南琪咯咯一笑,道:我説大妹子,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也不想想那盛安號稱百毒娛蚣是使毒的絕頂高手,能夠毒死他的,普天之下又能有幾個人?

    梅仙不屑道:他那點玩藝兒怎麼稱得上絕頂高手?蜀中唐門的老一輩人物,幾乎每個人都比他高明。

    南琪即刻道:不錯,所以道上的人都説是唐大先生下的手,如果唐大先生真的已經離開四川,對侯二公子來説,是不是一個大好消息?

    梅仙變色道:這算甚麼好消息?

    南琪道:咦?唐大先生是唐丹鳳的親爹,就等於是侯二公子未來的老丈人,有個厲害的老丈人替他撐腰,對他總不是一件壞事吧!

    不待梅仙答話,花白鳳已先叫起來,道:好哇,你明明知道唐大先生已經出川,你居然還問我要不要把唐丹鳳收拾掉,你這不是在存心害我麼?

    南琪不慌不忙道:大小姐稍安勿躁,且聽我慢慢道來。

    花白鳳道:你還有甚麼話説?

    南琪道:我方才也不過是隨口問問,並沒有存心除掉她的意思,如果我真的想宰掉她,早在去年就動手,哪裏還會叫她活到今天?

    花白鳳冷哼一聲,道:你少在這兒跟我吹大氣,憑你這點本事,宰得了人家麼?

    南琪道:我一個人當然不行,不過若是有金狐施西幫着我,那就不同了,去年她還在問我,要不要把唐丹鳳做掉,我當時因為怕給大小姐惹禍,所以才沒敢答應。

    花白鳳道:你總算做了一件聰明事,否則你就把我害慘了。

    南琪沉吟了一下,道:可是現在的情況又有點不一樣了。

    花白鳳道:有甚麼不一樣?

    南琪道:如果現在我們偷偷把她除掉,唐大先生一定以為是神鷹教下的手,非找他們拼命不可,如此一來,咱們這邊的壓力豈不是可以減輕不少

    梅仙冷笑一聲,打斷了她的話,道:你説完了沒有?

    南琪道:説完了,不過你放心,侯二公子不點頭,我是不會貿然採取行動的。

    梅仙冷冷道:你最好安分一點,像這種暗箭傷人的事,就算對象不是唐丹鳳,我家公子也不會答應的。

    花白鳳急忙道:我也絕不答應,萬一風聲走漏出去,那還得了?唐門的報復不説,今後我花白鳳還有甚麼臉在江湖上做人?

    李寶裳突然哈哈一笑,道:你們把這件事搞得太複雜了,據我所知,那位謝姑娘只不過是我家二公子的救命恩人而已,唐丹鳳的心胸再狹窄,也不可能胡亂去吃她的醋。

    南琪急急道:不不不,現在嘉興的茶樓酒肆,都在盛傳謝姑娘是侯二公子的相好,還説這次侯二公子所以出事,都是為了去偷會那個女人

    花白鳳又是猛地一拳擊在桌子上,截口叫道:他媽的,這是哪個混賬東西這的謠?

    李寶裳立刻轉過頭去,不再看她,梅仙卻在狠狠的瞪着她,目光中還充滿了責怪的味道。

    花白鳳這才想起自己在天香居所説的話,不禁當場傻住了。

    南琪卻冷笑着道:我想八成是蕭錦堂那老王八蛋放出的風聲,那老傢伙詭計多端,一定是想借唐丹鳳之手把那位謝姑娘除掉。

    花白鳳急咳一陣,道:你少在這兒饒舌,還下趕快去替我辦事?

    南琪怔怔的望着他,道:大小姐還沒有答覆我的問題呢?

    花白鳳道:甚麼問題?

    南琪道:萬一她們兩人動起手來,我們該怎麼辦?

    花白鳳道:那是你的事,總之無論那邊出了差錯,我都唯你是問。

    南琪皺起眉頭,道:這可難了。

    花白鳳道:你若怕傷腦筋,最好是想辦法別叫她們兩人照面。

    南琪道:可是唐丹鳳是個老江湖,想甩開她,恐怕不太容易。

    梅仙冷哼一聲,接道:那也並不困難,唐丹鳳不正在找你麼?到時候你可以以身作餌,把她引開不就成了!

    南琪嘆了口氣,道:看來我也只有錘而走險了,萬一我死在唐丹鳳手上,那也是命裏該着,誰叫我欠侯二公子的呢?

    説完,還眼眯眯的瞄了正在沉睡中的侯玉陽一眼。

    花白鳳道: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南琪依然動也不動,道:我還不能走,我還有很多事要向大小姐稟報。

    花白鳳道:你這次帶回來的消息好像還真不少。

    南琪道:是啊,大小姐也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很能幹的人,除了功夫稍微比唐丹鳳差一點之外,其他樣樣都不輸人。

    花白鳳道:好了,你也不必在這自吹自擂了,有話快説,説完了快滾。

    南琪滿臉無奈道:好吧,大小姐是想先聽好的?還是先聽壞的?

    花白鳳沒好氣道:我只要聽好的,你把壞的統統給我帶回去,我不要聽。

    南琪垂首思量了一會,才道:武當的韓仙婆已經下了山,這件事不知能不能算好消息?

    花白鳳精神一振,道:説下去。

    南琪道:據説她並不是來尋仇,只是趕來收屍而已。

    花白鳳瞟着一旁的李寶裳,道:你説這算不算是個好消息?

    李寶裳道:那就得看他趕來收誰的屍了。

    南琪道:當然是來收武當四劍的屍。

    李寶裳道:如果只是為了替那四個人收屍,她隨便派幾個門人下來就好了,又何必親自趕了來?你不覺得有點奇怪麼?

    南琪道:我本來也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據説她只帶了四名門徒下山,連七星劍陣都湊不齊,怎麼看都不像來找神鷹教算賬的。

    李寶裳笑道:這可難説得很,説不定隨後還有人趕下來,想湊足七個人,那還不簡單?

    梅仙也悠悠接道:何況武當俗家弟子遍及天下,何患湊不出兩個人來充數?

    南琪猛一點頭,道:有道理。

    李寶裳道:所以毫無疑問,我認為這絕對是好消息。

    南琪又遲遲疑疑道:這麼説,少林的大智和尚已在杭州出現,也應該不是壞消息了?

    眾人聽得全都大吃一驚!

    過了許久,李寶裳才苦笑道:這個方外高人終於也沉不住氣了。

    花白鳳忽然道:你有沒有聽到青城的消息?

    南琪搖頭。

    花白鳳道:奇怪,以金陵侯家和無為仙婆的交情,在這種緊要關頭,她至少也應該派幾個人出來露露臉才對。

    梅仙冷笑一聲,道:依我看青城那班雜毛老乞婆,也跟新豐的西門家差不多,我們大公子一死,彼此的交情也就全完了。

    南琪也冷笑道:所以我認為絕命十八騎這次幹得對極了,這種罔顧道義之徒不殺,武林中那裏還有公理

    花白鳳截口喝道:住口,這種事要你來多甚麼嘴!

    南琪立刻閉上嘴巴,再也不敢吭聲。

    李寶裳咳了咳,道: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消息?

    南琪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寶裳道:是不是好的已經説完了?

    南琪道:差不多了。

    李寶裳道:壞的呢?

    南琪道:壞的我們大小姐不要聽。

    李寶裳道:她不聽,我們聽,你只管説!

    南琪瞟着悶聲不響的花白鳳,嚅嚅道:我今天實在沒有時間,我看還是改天吧!

    説完,轉身就往外走。

    李寶裳悠然一嘆,道:我本來還想告訴你一個對付唐丹鳳的妙法,既可以讓她不跟謝姑娘照面,又可以叫她以後不再找你麻煩,既然你忙着要走,那就算了。

    南琪已走到艙外,又急急轉回來,道:你有甚麼方法可以叫唐丹鳳以後不再找我麻煩?

    李寶裳道:你有時間聽麼?

    南琪又朝花白鳳瞟了一眼,道:我想稍微耽擱一會兒,或許還不要緊。

    李寶裳緩緩的搖着頭,道:一會兒恐怕解決不了問題。

    南琪道:你想跟我交換?

    李寶裳道:我不是你們花家的總管,總不能讓你白費口舌,為了公平起見,多少也得回報你一點,這麼説是不是比交換要中聽得多?

    南琪道:好,你先説!

    李寶裳道:你不要先跟大小姐打個商量麼?

    南琪道:我看不必了,我們大小姐也正在為唐丹鳳的事大傷腦筋,如果李總管真能解決問題,我相信我們大小姐也一定會很高興。

    花白鳳只哼了一聲,雖然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卻也沒有出言阻止。

    李寶裳笑笑道:其實這件事看起來困難,解決起來卻容易得很,只要一句話,就不難把你們過去的仇恨一筆勾銷。

    南琪迫不及待道:甚麼話?

    李寶裳道:只要你告訴她,你是受了侯二公子之託去保護她的,就行了。

    南琪怔了怔,道:就這麼簡單?

    李寶裳道:簡單的方法往往最有效,你相不相信?

    南琪沒有吭聲。

    花白鳳卻開口道:我相信,那唐丹鳳聽了,非把嘴巴樂歪不可。

    李寶裳道:而且再也不會計較過去那點小誤會了。

    南琪道:好吧,就算她肯跟我不計前仇,可是謝姑娘的問題還沒有解決,萬一兩人照了面,還是會有麻煩的。

    李寶裳道:你帶着她往南走,鳳凰帶着那位謝姑娘往北走,兩個人根本就碰不到面,怎麼會有麻煩?

    南琪急道:把謝姑娘交給鳳凰那批人怎麼行?那不等於在害她麼?

    李寶裳道:也不見得,你不要忘了謝姑娘是在逃命,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跟鳳凰那批人走在一起,反而比跟着你要安全得多。

    南琪無可奈何道:既然李總管這麼想,我也只好試試了。

    李寶裳道:現在我只耽心一件事情。

    南琪道:是不是怕鳳凰那批人半路開溜?

    李寶裳説道:那倒不至於,老實説,我是在耽心你的事情。

    南琪詫異道:我有甚麼好讓你耽心的?

    李寶裳道:我是怕你完成任務之後,甩不開那位唐丹鳳。

    南琪怔了怔!道:對呀,我把她騙到南邊去之後,我怎麼脱身?

    梅仙一旁冷笑道:你放心,也許她愈看你愈可愛,到時候自然會把你放走。

    南琪搖頭道:不可能,我唯一騙她跟我往南邊的理由,就是去追趕謝姑娘,找不到謝姑娘,她怎麼可能放我走路?

    李寶裳皺着眉頭道:這的確是個難題,不過再困難的問題,都該有辦法解開。你不妨先説你的,我一邊聽着一邊想,等你把消息都説完的時候,我也應該想得差不多了。

    南琪道:好吧,不過你可不能騙我,你一定得替我想個脱身的方法才行。

    李寶裳道:我現在已經想出了一大半,你趕緊説吧。

    南琪沉思片刻,道:我帶回來的消息多得很,應該先説那件好呢

    花白鳳喝道:你再跟我拖時間,我可真要把你轟下船了!

    南琪急忙道:我想起來了,霍傳甲的消息比較重要,應該先説。

    眾人聽得全都嚇了一跳!

    花白鳳急忙道:霍傳甲怎麼樣?

    南琪道:聽説他也趕下來了,説不定已經到了附近。

    花白鳳駭然叫道:混賬東西,這麼要命的消息,為甚麼不早説?

    南琪委委曲曲道:我早就想説,可是大小姐不想聽,我有甚麼辦法?

    花白鳳道:我幾時告訴過你不想聽?

    南琪道:你方才不是説不要聽壞消息?霍傳甲是神鷹教的總頭頭,又是武林中公認的第一高手,他親自趕來追殺侯二公子的事,總不能説是好消息吧。

    花白鳳悶哼一聲,被她堵得半晌沒説出話來。

    李寶裳雖然一向都很沉得住氣,這時也不禁惶惶朝兩岸張望了一眼,道:你説霍傳甲已經到了附近?

    南琪道:很可能。

    李寶裳急忙道:可能性究竟有多大?

    南琪道:這我可不敢胡猜,禿鷹怎麼説的,我怎麼傳,據她估計,這個時刻霍傳甲距離咱們應該不會太遠了。

    李寶裳又匆匆朝岸上瞄了瞄,道:既是禿鷹的消息,可靠性一定很大。

    南琪道:我也這麼想。

    花白鳳又已叫起來,道:這麼重要的事,她自己怎麼不趕來告訴我,為甚麼要讓你傳信?

    南琪道:也許因為我的腳程比較快,她才把這件差交給我

    花白鳳沒等她説完,便已狠狠的呸了一口,道:你也真敢吹牛,你居然敢説你的腳程比禿鷹快?

    南琪急咳幾聲,道:當然,當時她也剛好無法分身,因為她好像正在盯着一個人。

    花白鳳道:她在盯着誰?

    南琪道:她沒有時間説,我也沒來得及問,我想應該不是甚麼大不了的人物,否則她一定貫口訴我。

    花白鳳搖頭,不停的搖頭。

    李寶裳也不以為然道:能夠讓禿鷹着上的,鐵定是個硬角色。

    花白鳳道:不錯,而且我敢斷言她追的一定是個危險人物,否則她絕對不會死盯着那個人不放。

    梅仙也沉吟着道:可是放眼武林,還有甚麼人比霍傳甲更危險?

    李寶裳和花白鳳聽得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南琪也在不停的翻動着她那雙眯眯眼,似乎每個人都在窮思苦想。

    就在這時,艙外忽然響起一遍驚呼。

    同時張滿的船帆也轟然一聲掉了下來,整個船艙都震得一陣搖晃,桌上的酒杯、酒罈一齊滾落在地板上。

    緊接着一陣濃煙飄了進來,煙裏充滿了硫磺的氣味。

    李寶裳霍然叫道:原來是他!

    花白鳳怔怔道:是誰?

    李寶裳道:鬼火劉靈。

    花白鳳嗆的一聲拔出了劍,恨恨罵道:這個鬼東西,居然敢來燒老孃的船

    一面罵着,一面已衝了出去。

    其他人也個個兵刃出鞘,一起擁上了甲板。

    只有梅仙動也沒動,仍然緊守在沉睡中的侯玉陽牀邊。

    片刻間濃煙已變成了火光,救火的救火,找人的找人,艙外整個亂成了一團。

    艙裏的梅仙也在這時陡然發出一聲驚叫,原來侯玉陽突然睜開眼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梅仙驚慌失色道:你你是甚麼時候醒的?也不招呼一聲,可嚇死我了!

    侯玉陽鬆開了手,道:你的膽子不是很大麼?

    梅仙撫胸道:有時候也膽小得很我最怕人家嚇我,有一次你在我被子裏擺了條蛇,把我嚇得當場昏了過去那件事難道你已經忘了?

    她的語聲愈來愈小,臉上也忽然流露出一股悲傷的味道,猛地撲進他的懷中,悲泣道:你又不是他,你怎麼可能記得!

    侯玉陽輕嘆一聲,道:你已經知道我不是他了?

    她卻眼淚汪汪,忍住不肯開口。

    侯玉陽道:你現在後悔跟我在一起了?

    她卻激動地撲到他懷中,哭泣道:不,我已經不能沒有你,無論你是誰,我都要永遠跟着你

    聽到哭聲,春蘭、秋菊從艙外探頭道:梅仙姊,有甚麼事嗎?

    梅仙急忙拭淚抬頭,強顏歡笑,道:沒有事,我在跟公子閒聊

    她二人哦了一聲,又分頭守在艙口,不肯離去。

    侯玉陽盯着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道:你真的只跟我閒聊?

    梅仙點點頭,侯玉陽道:那麼我問你一句話。

    梅仙道:甚麼話?你儘管問,只要知道的,我一定告訴你。

    侯玉陽道:唐丹鳳是誰?

    梅仙道:是你的女人。

    侯玉陽駭然叫道:是我的女人?

    梅仙急忙捂住他的嘴,神色惶惶的四下看了看,才道:不錯,別的女人你可以忘掉,這個女人你可一定要好好記住。

    侯玉陽推開她的手道:為甚麼?

    梅仙道:因為她是唐大先生的掌上明珠,也是蜀中唐門年輕一輩中,最傑出的人物,不但武功高,人也長得漂亮極了,待人接物嘛也不算壞,唯一的缺點就是愛吃醋

    侯玉陽忙道:等一等,等一等,你最好説得清楚一點,她究竟是我的女人?還是我的朋友?

    梅仙俏臉一紅,道:這我可不敢説,這種事恐怕只有你自己才明白。

    侯玉陽呆了呆,道: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個傢伙共有多少個女人?

    梅仙道:哪個傢伙?

    侯玉陽嘆道:那個傢伙指的當然就是我。

    梅仙笑道:不多,好像也不太少。

    侯玉陽道:除了唐丹鳳之外,還有誰?

    梅仙道:還有那位謝姑娘。

    侯玉陽搖頭擺手道:她不算,其他的呢?

    梅仙道:聽説你跟紫鳳旗的袁姑娘也很要好。

    侯玉陽皺眉道:甚麼紫鳳旗?

    梅仙一怔道:紫鳳旗是武林中十分有名的幫派,也等於是我們侯家的一個支柱,龍頭老大就是太原的薛老爺子,你怎麼連這個組織都沒聽説過?

    侯玉陽道:原來是薛寶釵的靠山。

    梅仙笑道:也是你大哥侯玉麟的泰山!

    侯玉陽皺眉道:紫鳳旗

    梅仙道:那位袁紫鳳姑娘也正是大少奶奶的小師妹,人也挺不錯的

    侯玉陽截口道:還有呢?

    梅仙想了想,道:還有京裏的駱大小姐,好像跟你也有一腿。

    侯玉陽一驚,道:有一腿?

    梅仙乾笑道:我的意思是説,那位駱大小姐跟你的交情好像也滿不錯。

    侯玉陽道:駱大小姐又是何許人也?

    梅仙道:她是京師大豪駱燕北的女兒,也是大小姐最要好的朋友我們大小姐好像還正在為這件事為難呢。

    侯玉陽道:哪個大小姐?

    梅仙道:就是你的姊姊侯玉仙啊。

    侯玉陽皺眉道:她為難甚麼?

    梅仙道:因為駱大小姐自小便已訂了親,聽説對方的門第也不錯,可是她自從認識你以後,整個人都變了,説甚麼也不肯嫁過去,你想站在大小姐的立場,她能不為難麼?

    侯玉陽恨恨道:這個該死的東西,他可把我坑慘了!

    梅仙道:可可可不是嘛。

    侯玉陽沉嘆一聲,道:你説,以後的日子,你叫我怎麼過?

    梅仙道:不要緊,有我在你身邊,我會慢慢替你想辦法。

    侯玉陽道:這種事你有甚麼辦法可想?你倒説説看。

    梅仙嚅嚅了半晌,結果一個字也沒説出來。

    侯玉陽不禁又嘆了口氣,道:好吧,你繼續説下去。

    梅仙道:説甚麼?

    侯玉陽道:當然是其他的女人。

    梅仙道:好好像沒有了。

    侯玉陽道:真的沒有了?

    梅仙道:其他那些風花雪月的女人,恐怕就得問花大公子了。

    侯玉陽立刻道:好,你去把他叫來。

    梅仙遲疑道:你何必現在就急着問他?花大小姐不是説過他正在蘆埕口附近,纏住神鷹教一位壇主,拼命跟人家套交情?

    侯玉陽立刻道:好,你去把花大小姐叫來。

    梅仙皺眉道:她正在忙着救火,等忙過了再問她也不遲呀。

    侯玉陽道:你不要搞錯,我叫她來並不想再追問這些無聊的事,我只想請她趕快把船靠岸。

    梅仙一怔!道:靠岸幹甚麼?

    侯玉陽道:好放我走路。

    梅仙大吃一驚,道:這可不能開玩笑,岸上比水裏危險得多,何況你身上還帶着傷,上去豈不等於白白送死!

    侯玉陽道:我不怕死,與其痛苦的活在世上,還不如干脆死在神鷹教手上的好。

    梅仙登時叫起來,道:那怎麼行?你死了,侯府怎麼辦?我們三個怎麼辦?

    侯玉陽道:那是你們家的事,與我無關。

    梅仙急急道:為你死掉的武當四劍和謝大俠總不能説與你無關吧!還有昨天晚上那個謝金鳳姑娘怎麼辦?你死了怎麼對得起他們?

    侯玉陽不講話了。

    這時艙外的花白鳳忽然大聲喊道:靠岸,趕快靠岸!

    梅仙慌里慌張的撲到窗口,叫道:不要靠岸,千萬不要靠岸!

    花白鳳愕然回首道:為甚麼?

    梅仙急不擇言道:絕命老麼就跟在上面,我家公子不想見他。

    花白鳳為難道:可是劉靈的鬼火邪門得很,艙板上的火雖已撲滅,水裏卻還在燒,救都沒法救。

    梅仙道:何不派人下去看看?

    花白鳳道:我本來是想下去的,但是李總管硬是不讓我去,他説劉靈那鬼東西在水裏比在陸上還神,他怕我一去不回,侯玉陽又少了一個好朋友。

    梅仙道:聽説禿鷹水裏的功夫不錯,何不讓她下去跟那姓劉的鬥鬥?

    花白鳳攤手道:你説的很有道理,可是直到現在還不見她人影,你叫我有甚麼辦法可想?

    李寶裳一旁沉吟着説:禿鷹盯人一向很少盯丟的,如果她盯的真是鬼火劉靈,她的人應該就在附近才對。

    花白鳳立刻大喊道:禿鷹、禿鷹

    接連呼喚了幾聲,結果一點聲音都沒有。

    正在眾人大失所望之際,水裏忽然有了動靜,但見波浪翻滾,水花四濺,顯然水中已有人在搏鬥。

    花白鳳大喜道:禿鷹就是禿鷹,可比甚麼狐、甚麼鳥的管用多了。

    南琪輕哼一聲,滿不開心的走近船舷,朝水中觀望了一陣,忽然道:好像不是禿鷹!

    花白鳳愕然道:不是禿鷹會是誰?

    南琪道:我看八成是

    她的話尚未説完,只聽喇地一聲,一個白衣人影已自水中竄起,帶着一身淡紅色的血水,剛好落在花白鳳的面前。

    血水由淡轉深,很快的便將船艙染紅了一大片。

    花白鳳咧嘴笑道:原來是你!

    那是個面貌姣好,卻滿臉冷漠的中年女人,一身濕衣緊貼在她仍舊玲瓏有致的身軀上。

    血水不知從哪裏直往外滲?

    顯然已負了傷,但仍直挺挺的站在那裏,傲然道:禿鷹在水裏只會喝水,不會殺人,在水裏能夠殺死劉靈的,只有我薛影人!

    南琪冷笑道:每次見面身上總要帶着血的,也只有你薛影人。

    薛影人也冷笑一聲道:要想殺人,就不能怕流血,像那種生怕被血弄髒衣服的人,能辦得了甚麼事?大小姐你説對不對?

    花白鳳急忙咳了咳,道:你真的把鬼火劉靈給解決掉了?

    薛影人道:人是解決了,火卻撲不減,他那鬼火邪得很,拆都拆不掉大小姐還是趕緊想辦法吧!

    花白鳳道:好,你先去療傷,我跟李總管商量一下再説。

    薛影人道:我這點傷算不了甚麼,我還有很多事要辦,在這種節骨眼,我可不敢像別人一樣,躲在這裏偷懶。

    説完,斜瞥了南琪一眼,轉身又已竄入水中。

    南琪顯然被她激怒,冷哼一聲,吭也沒吭一聲,身形陡然躍起,足尖向停在岸邊的船頂一點,便已消失在岸上。

    李寶裳搖頭苦笑道:這女人倒也糊塗得可以,她居然連擺脱唐丹鳳的方法都忘了問就走了。

    站在他身後的春蘭道:她已被薛影人氣昏了頭,那還記得那麼多。

    秋菊也悠悠接道:但願那兩人在岸上不要碰面,否則非先幹一場不可。

    花白鳳嘆道:奇怪,我這羣人為甚麼見了面就吵?像你們這樣和和氣氣的,日子豈不好過得多?

    李寶裳笑道:吵也並不一定是壞事,只要大家能忠心為大小姐辦事就好了。

    花白鳳聽得直搖頭,秋菊和春蘭也連連撇嘴,顯然都不同意她的説法。

    但水裏邊卻忽然有人接道:李總管不愧是讀過書的人,説起話來也比一般人有道理。

    一聽那聲音,就知道是剛才跳下水不久的薛影人。

    花白鳳愕然叫道:咦,你還沒有走?

    薛影人雙手搭上船舷,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爬上了船,再也沒有方才那副矯捷的身手,同時臉色也很壞,肩上的傷處雖已紮起,卻仍在淌血。

    但説起話來卻依然中氣十足道: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向大小姐稟報,怎麼能走?

    花白鳳道:那你剛才在搞甚麼鬼?

    薛影人道:我只是想把那個狐狸精氣走而已,有她在旁邊不好説話。

    花白鳳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道:現在她已經走了,你有話就趕緊説吧。

    薛影人道:我最急着向大小姐稟報的,就是霍傳甲那老魔頭可能就在附近。

    花白鳳道: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説別的。

    薛影人道:蜀中的唐大先生、武當的韓仙婆,少林的大智和尚都已經露面,我想不久也會趕上來

    花白鳳滿臉不耐的打斷她的話,道:説別的,説別的。

    薛影人恨恨道:這個臭女人,仗着她那兩條腿有勁兒,專門搶我的功勞。

    花白鳳道:你還有沒有比較新鮮的消息?

    薛影人道:有,多得很。

    花白鳳道:快説!

    薛影人道:那女人有沒有告訴你禿鷹在幹甚麼?

    花白鳳道:好像在跟蹤一個人。

    薛影人道:她有沒有説跟的那個人是誰?

    花白鳳搖頭。

    薛影人嘴角掀起一抹輕蔑的冷笑,道:我就知道那女人辦不了甚麼大事,連這麼重要的消息都沒有摸清楚就敢跑回來,倒也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花白鳳截口道:廢話少説,只要告訴我禿鷹跟的是哪一個就行了。

    薛影人道:我也認不出那個人是誰?我只知道是個錦繡衣衫,氣派極大,卻又瘋瘋癲癲的老太婆,如非她肩上有八隻麻袋,我還以為是哪座官府走失的老太太呢!

    梅仙突然驚叫道:無心乞婆?

    眾人聽得同時嚇了一跳!

    但臉上也不約而同的出現了一股興奮的神色。

    只有薛影人怔頭怔腦道:你説的可是丐幫幫主魏當陽的那個瘋師姊?

    沒等梅仙回答,春蘭已搶着道:她一點都不瘋,當年跟我家大公子下起棋來,腦筋靈光得不得了,一步都不會走錯。

    秋菊也緊接道:而且武功也高深得不得了,據説絕不在當今幫主魏當陽之下。

    薛影人道:這麼説,那個老乞婆應該算是自己人了?

    秋菊猶豫了一下,才道:以前是。

    春蘭卻毫不遲疑道:現在也是。

    薛影人道:那就怪了,如今看這麼多強敵環伺在旁,她死盯着一個自己人幹甚麼?這不是成心偷懶麼?

    花白鳳立刻皺起眉頭,道:對啊,這是怎麼回事?

    梅仙忽然道:大小姐且莫為這件事傷腦筋,薛影人的精神好像差不多了,還是先問其他的事吧!

    薛影人道:我的精神還好得很

    花白鳳道:精神好就趕快説別的。

    薛影人道:還有一件事,我若説出來,非把你們笑死不可。

    花白鳳道:甚麼事?

    薛影人道:最好笑的就是金狐施西,她放着正事不幹,竟然跟絕命十八騎和在一起,我看這娘兒們八成是打算吃嫩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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