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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敵蹤初現

    第四百八十五章敵蹤初現

    九月的高原草地秋意更加濃厚,北風勁吹,長草如,已經漸漸開始轉枯,在阿爾金山以南的薩毗澤湖畔,經過了三年的平靜,這裡的氣氛又再一次變得肅殺起來。

    薩毗澤原是吐蕃人的放牧之地,也是吐蕃人進攻安西的後勤重地,三年前部署在這一帶的吐蕃軍被安西軍全部殲滅後,這裡便劃給了且末守捉管轄,軍民共用,除了來自且末城的牧民在此放牧外,還有一支二百人的唐軍在這裡駐紮,唐軍在薩毗澤畔的高崗上修建了一座可容納千人的城堡,並在沿途修建烽火臺,和且末城烽火相連,成為了安西南部預警吐蕃北侵的最前線。

    由於吐蕃北侵的預期不斷加強,安西軍方也在不斷加強對安西南部的防禦,四鎮都兵馬使賀拔餘潤親率五千軍從龜茲趕赴且末城,同時將薩毗澤的守軍增加到了一千人,並撤回了且末城的牧民。

    這天中午,一支五十人的唐軍巡哨隊在薩毗澤南部的丘陵地帶巡邏,這裡離新建的薩毗城約一百二十里,人跡罕至,到處可見一片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主要以松樹和杉樹為主,在低緩的山坡是厚厚的草甸,一群受驚的羚羊從草甸上奔過,逃進了森林。

    這時,不遠處唐軍巡邏隊疾奔而至,停在了一條小溪前,為唐軍隊正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名字叫做林牧,是五年前從軍的高昌漢人,他生著一張古銅色的面孔,身材魁梧、皮膚黝黑,容貌英俊,兩手大得出奇,他後背弓箭,手提長矛,目光深邃地望著遠方白雪皚皚的阿爾金山,只見一片灰濛濛的霧氣籠罩了雪峰,這是將要下雨的先兆,林牧用長矛一指樹林命道:“去樹林裡暫歇”

    唐軍調轉馬頭,向一片原始松林奔去,片刻,唐軍奔進了樹林,松林中樹蔭濃密,光線昏暗,地上鋪著厚厚的松針,沒有一絲人來過的痕跡,幾隻松鼠在樹枝上好奇地望著他們。

    唐軍們找了一塊乾燥平整之地,紛紛從馬上翻身下來,取了水袋,給自己的愛馬灌了幾口水,隨即各找一個大樹坐下,喝水吃乾糧。

    一名身材纖細的年輕士兵湊到林牧身旁,涎臉笑道:“隊正,上面有沒有什麼消息,透露給我們一點?”

    “我一個小小的隊正,能知道什麼消息,別好奇了,快去休息。”林牧一邊喝水,一邊不耐煩道。

    “可你是隊正,知道得總比我們多一點吧”

    “是啊隊正,你就說一點吧聽說要打仗了,是不是真的?”旁邊另一名老兵也笑問道。

    “隊正,你就說說吧”

    林牧見眾人都問他,只得道:“我知道的也不多,聽說吐蕃已經開始進攻隴右,那咱們這邊也該快了,賀婁將軍率五千軍支援到了且末城,我估計吐蕃人也要開始進攻安西了。”

    所有的士兵都紛紛圍攏上來,七嘴八舌地議論,一名老兵道:“且末城原來只有兩千守軍,再加五千人也才七千,在我印象中,吐蕃人不來則已,一來就是幾萬人,我們怎麼打得過吐蕃大軍?”

    “吐蕃人很厲害嗎?”剛才的年輕士兵問道。

    “那當然,吐蕃人雖然身材都不太高,但長得非常壯實,力氣很大,而且一個個很兇悍,死戰不肯退,非要殺死六成以上,他們才會敗退,比大食軍厲害。”

    “那武器呢?難道他們武器也比咱們強嗎?”

    “弓箭比不上咱們,他們是用劍,也沒有我們的橫刀鋒利,攻城武器也不行,但他們鎖子甲不錯,重幾十斤,用生鐵打造,咱們的針式透甲箭就是針對吐蕃人的鎖子甲。”

    老兵將吐蕃人描繪得凶神惡煞,使許多年輕士兵的眼中都閃過一絲憂慮,這時,林牧擺擺手笑道:“其實吐蕃人也沒有那麼可怕,當年在石堡城,我們大將軍不是一樣率三千唐軍血戰近十萬吐蕃軍嗎?還有三年前我參與了薩毗澤之戰,不是一樣將吐蕃殺得哭爹叫娘?其實我們安西軍才是天下第一強軍,無論是吐蕃人還是大食人都不是我們對手,更重要是,只有開戰才有我們立功受賞的機會,各位明白嗎?不打仗,我們就沒有立功升遷的機會,我們永遠都是小兵。”

    忽然,在樹林外放哨的士兵飛奔進來,他手中拎著一隻小羚羊,急道:“隊正,快看這隻羚羊。”

    林牧見羚羊身上插著一支短箭,便笑道:“你小子不放哨,跑去打獵了嗎?”

    “可是這支箭不是我射。”

    “什麼”士兵們都大吃一驚,不由面面相覷,這是怎麼回事?

    林牧從地上一躍而起,快步走到羚羊前,將它身上的箭拔了出來。放在手掌上,箭長只有一尺五寸,和唐軍的標準箭相比短了很多,旁邊一名老兵脫口而出道:“吐蕃人的箭”

    林牧點點頭,對眾人低聲道:“大家不要急,把馬匹控制好,不要讓馬叫,我們現在在暗處,吐蕃人應該還沒有現我們。”

    眾人紛紛從後背取下弓箭,張弓搭箭,向四周圍成一個半圓,

    這些士兵無論是老兵還是新兵,都受過極為嚴格的訓練,都知道在關鍵時候須保持高度的統一,林牧則和兩名老兵向森林邊緣奔去,剛到森林邊,他們立刻閃身躲在了兩棵大樹後,只見約兩百步外的小溪邊,有一群吐蕃士兵正在洗臉喝水,約三四十人,每個人都有馬匹,看樣子顯然也是吐蕃軍遊哨。

    “隊正,怎麼辦?”

    林牧沉思了片刻,便在一名老兵耳邊低語了幾句,老兵咧嘴一笑,“這個辦法好那小子長得比女人還女人,定能將吐蕃軍引來。”

    .........

    這支吐蕃哨兵正是吐蕃軍的前軍遊哨,奉命來探查薩毗澤的情況,他們奔行了一個上午,到了中午時分,見這邊有條小溪,便過來喝水休息,他們將隨身的水囊灌滿了,正要離去,忽然,從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吐蕃哨兵的警惕相當高,他們立刻拔劍執矛,向馬蹄聲處望去,從馬蹄聲來看,似乎只有一個人,這時,只見一名身著紅裙的年輕女子從森林邊緣奔來,鮮紅的色彩強烈地刺激了吐蕃哨兵的**,他們大喜過望,紛紛上馬,準備攔截這名女子。

    女子快奔至小溪時忽然看見吐蕃士兵,她驚叫一聲,調轉馬頭便向森林中逃跑,吐蕃士兵哪裡肯放過她,個個如狼似虎,興奮得尖聲大叫,向森林裡追去,每個士兵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森林中那上下跳動的一絲紅色。

    森林內,唐軍已經準備就緒了,他們張弓搭箭,靜靜地躲在樹後等待魚兒入網,這時,紅色‘女子’快奔來,學著女人的聲音大罵道:“你們這幫王八蛋,老子差點被吐蕃人抓住”

    急促的馬蹄聲掩蓋了他的罵聲,他從埋伏之地急奔過,只片刻時間,吐蕃士兵便爭先恐後追來,興奮得大喊大叫,男人的**降低了他們的警惕性,使他們暫時忘記了危險。

    就在他們衝進埋伏圈的一霎時,埋伏的唐軍突然動了,他們弓箭齊,近五十支箭同時向這群吐蕃軍射去,吐蕃士兵措不及防,頓時被射倒了十幾人,慘叫著跌下馬來。

    突來的變故將吐蕃士兵驚呆了,他們嚇得魂飛魄散,調頭便逃,動作迅的唐軍又是一陣箭雨,又有十幾人中箭,慘叫著摔下馬,最後只剩下七八人,向森林外逃去,唐軍巡哨立刻分兵兩路,十五名唐軍留下,將中箭落馬的吐蕃人殺死,其餘唐軍向吐蕃軍疾追而去。

    隊正林牧一馬當先,他的箭法極好,一連三箭便將三名吐蕃士兵射翻在地,隨即長矛揮出,將落馬的吐蕃人刺死在地上。

    唐軍們死追不放,向南追出二十餘里,才終於將最後兩名吐蕃軍殺死,一共三十七名吐蕃遊哨被唐軍殺死,一名被活捉,準備拷問情報。

    林牧長長地鬆了口氣,正準備返回,可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低沉的號角聲,唐軍們大吃一驚,紛紛回頭,只見兩裡外的低緩山丘上出現了黑壓壓的吐蕃騎軍,足有數千人之多,黑色的大旗在空中飛舞。

    唐軍驚得連連後退,均有些不知所措,林牧當機立斷,一刀將抓住的吐蕃俘虜殺死,隨即大喊道:“叫弟兄們快跑,回薩毗城報信,說吐蕃大軍來了。”

    唐軍騎兵調頭便向北狂奔,這時,吐蕃大軍中如一塊冰山崩塌,分裂出一支數百人的騎兵,一左一右,向這支唐軍哨兵包抄追來。

    這支唐軍巡哨到了生死邊緣,但平時的訓練有素在此時充滿顯露出來了,他們沒有各自逃生,而是形成了一支整體騎兵隊,從原路返回,這時,一匹唐軍戰馬踏在鼠洞中,腿骨折斷,慘嘶一聲,重重摔倒在地,將背上的唐軍騎兵甩出去三丈遠,唐軍士兵沒有扔下他不管,他們從馬上摘下箭壺和盾牌,又將落馬的弟兄扶上戰馬,繼續向前奔馳。

    隨著時間的推移,初逢吐蕃大軍的驚懼漸漸消失了,唐軍巡哨士兵也現了他們的絕對優勢,他們依仗著自己優良的大宛戰馬,在茫茫無際的高原草甸上奔馳,將低矮的吐蕃馬越拉越遠。

    三十里後,吐蕃追兵也從最初的不到兩裡的差距漸漸拉到了五六里遠,吐蕃追兵已經變成了一群小黑點,漸漸消失在盡頭。

    就在這時,一陣狂風颳來,雨點鋪天蓋地打來,雨中夾雜著雞蛋大的冰雹,白亮亮的冰雹打得滿地亂跳,唐軍士兵在雨點撲來的一剎那,衝進了他們伏擊吐蕃哨兵的森林。

    秋天的安西極少出現這種雨夾冰雹的極端氣候,但在薩毗澤一帶並不稀奇,薩毗澤北面是阿爾金山,而南面是崑崙山,它便夾在這兩座大山之間,儼如一處巨大的谷地,獨特的地形使這裡的氣候和高原以及安西都大不相同,這裡的春秋兩季都極容易出現大雨冰雹。

    天氣驟變最終挽救了唐軍遊哨,吐蕃大軍停止了追擊,他們也躲進了一片森林中,這支吐蕃大軍正是從邏些長途跋涉而來的吐蕃西路軍,他們只是前軍,由三萬大軍組成,而唐軍遊哨只看到了數千人。

    這支吐蕃軍主將是西征軍的副帥尚嘉素,這也是一個有著豐富經驗的吐蕃老將,當年唐軍的小勃律之戰,尚嘉素便是小勃律的吐蕃軍主將,當時他率兩萬吐蕃重軍駐紮在娑夷河對岸,當時正是李慶安率斥候營斬斷了娑夷河上的藤橋,才使他們被阻攔在對岸,無法支援小勃律,尚嘉素眼睜睜地看著象雄公主被李慶安一箭射落下萬丈深淵。

    事後他遭到了老贊普赤祖德讚的重罰,被攆去匹播城修建寺廟,直到新贊普登基後,他才重新被重用,這次他和尚息東贊西征安西,他為前軍主帥。

    望著突來的冰雹雨,尚嘉素眉頭皺成一團,他在為天氣多變而擔憂,吐蕃士兵長途跋涉而來,如果不適應這裡的氣候,一旦病倒,後果很嚴重,病災是高原戰爭最大的威脅之一,不僅對於唐軍,對於吐蕃軍也一樣,唐軍是上高原容易得高原病,而吐蕃人卻反過來,從高原到低海拔地區,他們也一樣容易生病。

    這時,追擊唐軍遊哨的軍隊回來了,為千夫長向尚嘉素稟報道:“將軍,我軍未能追到唐軍,他們馬太快。”

    “一群傻蛋”

    尚嘉素狠狠地罵了一句,可是他心中又升起另一種擔憂,唐軍的馬極快,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的騎兵可能不是唐軍騎兵的對手,他有些心煩意亂,便一揮手道:“傳我的軍令,大軍就地駐紮,休整一天。”

    ..........

    唐軍遊哨騎兵衝進了森林,便遇到了在這裡等候他們的另外十五名弟兄,除了損失一匹戰馬外,所有的士兵都一個不少,還繳獲了不少物品和二十幾匹戰馬。

    唐軍巡哨隊士兵在森林中暫時躲雨,而正副兩名隊正和五名火長聚集在一起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隊正林牧對眾人道:“各位,剛才我們也看見了,足有數千吐蕃大軍,但是很遺憾,我們在低處,而吐蕃大軍在高坡上,我們沒有看見吐蕃軍的全貌,他們到底有多少軍隊,後續還會有多少軍隊來,我們都一無所知,這樣回去我們是無法向羅將軍交代,所以決定我們一分為三,三十名弟兄先回去報信,而另外兩支隊伍各十名弟兄,一支盯住眼前的這支吐蕃軍,另一支則繼續向南,去探查有沒有後續大軍到來,我和王隊副肯定各帶一軍留下,而弟兄們誰留下,按照老規矩,大家抽籤決定。”

    抽籤決定生死是安西軍的傳統,當年李慶安還是小小的斥候旅帥時,他便和手下經常抽籤決定任務。

    抽籤的辦法很簡單,林牧找了五根樹枝,三長兩短,他手捏著,露在外面的都是一樣齊,誰抽到短籤便留下來,繼續執行危險任務。

    這是很公平的選擇,林牧背過身,將五支樹枝弄整齊了,手一伸道:“開始吧誰先來。”

    五名火長依次上前抽了籤,很巧,第二火和第四火抽中了,都是雙數,林牧拍拍他們的肩膀笑道:“去吧給弟兄們說一聲,雨馬上就要停了,現在就要出。”

    抽中和未抽中都是極為尋常之事,抽中者沒有怨言,未抽中者也沒有欣喜,他們翻身上馬,分成三支隊伍,分別向三個方向疾奔而去,這是,急雨夾冰雹已經漸漸地停止了,陽光出來,遠方的阿爾金山雪峰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瑰麗的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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