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叔父嬸子血濺宅院,回鄉知青夜半無眠
我把你狗日的打不死才怪!百和手裡的鋤把一起一落,結結實實打到妻子俊香身上,發出噗、噗、噗一聲聲悶響。
狗日的!百和你把我打死,打不死不是你媽養的!嬸子的聲音尖銳高亢,可算作四難聽之外的第五難聽村人所謂四難聽為鏟鍋開鋸驢叫喚,爐渣堆裡蹭鐵鍁。
春一走進自家大門,就看見一場血戰。叔父百和身上白布衫左袖已經讓鮮血染紅了,地上扔一把帶血的剪刀。嬸子俊香眉骨上方也有個口子,臉上血流如注,人躺在地上滾來滾去躲閃叔父的鋤把,衣服沾滿了塵土。
甭打啦!你的(你們)咋哩?春抓住叔父的鋤把,奪過來,狠狠摔到一邊。
春甭管!我把這狗日的打死算啦。
打,打,打,你的還有啥能耐?春一邊大聲斥責叔父,一邊試圖將嬸子扶起來。
哎呀,甭胡動,我胳膊斷了!嬸子慘叫著說。
的確,春看見嬸子的左胳膊耷拉著,不聽使喚了。
你看你看,胳膊斷了不是?春說。
斷了就斷了。我胳膊這麼深的血窟窿,是她拿剪子扎的!叔父也氣憤加委屈。
日子過不前去,就知道打捶(打架)。為啥嗎?春想知道事情的起因。
你問她。不要臉嘛!叔父似有難言之隱。
你要臉?你能把我娘們幾個養活住不能?你叫我的(我們)喝西北風呢?嬸子儘管還躺在地上,但嘴上毫不示弱。
對於二人打捶的原因,春仍然不得要領。
趕緊趕緊,到村東頭診療所包紮去,看去!春的口氣充滿了厭惡,甚至有點兒居高臨下。
這兩年,春在十五里路外的西皋鎮上高中,住校,只是星期天回家。他知道叔父嬸子夫妻不睦,經常打架,所以對眼前的情景並不十分意外,但這次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打得邪乎,兩個人都動用器械,叔父傷勢難以估計,嬸子的胳膊顯然斷了。家裡其他人也都不在,只有最小的堂弟毛蛋還在襁褓中,小窯洞裡傳來他淒厲的哭叫聲。
經過赤腳醫生診斷,百和讓剪刀扎的傷無礙筋骨,俊香左胳膊粉碎性骨折。吃過早晌飯村人每天上午10點鐘前後吃早晌飯,下午3點左右吃晌午飯,晚上下地回來加餐叫喝湯春的父親百謙協助弟弟將弟媳婦用架子車弄到30裡開外一個煤礦職工醫院治傷,去時還得帶著吃奶的毛蛋。
把人能氣死!春的母親清竹抱怨說,老是打捶打捶,這回打日塌(壞)了。日塌了就要你爹來收拾攤子,錢也要你爹給借。
唉少年人春一聲嘆息。爺,奶,你的甭熬煎。等我爹回來,就知道咋哩。他還要安慰擔驚受怕的爺爺奶奶。
爺爺面無表情,奶奶無奈地搖頭。
媽,我睡一會兒。夜黑了(頭天晚上)睡得太遲。春感覺十分睏倦,眼皮直打架。
你睡去。把小窯門關上美美地睡。我上工(下地幹活)去了。母親說。
春倒在炕上就睡著了。
春做夢的內容仍然在學校。他夢見和同班的她在一起昨天晚上他們就在一起來著。睡夢中他臉上掛著笑意後來春又夢見叔父和嬸子還打架,叔父拿切面刀往嬸子臉上砍,嬸子的臉變得像妖魔一樣猙獰,鮮血噴濺了他一身春被驚醒了。
睜開眼,春才發現天已經黑了。這一覺竟然睡了大半天。側耳聽聽,院子深處爺爺奶奶住的大窯洞裡有家人說話。
俊香胳膊斷成了三截子。父親正在給爺爺奶奶彙報情況,從透視機裡能看清。拍的片子今兒還拿不出來。醫生說要開刀呢,拿鋼板固定,怪麻達的。百和的傷不要緊,我叫他留下陪俊香看病,毛蛋在病房裡楞哭呢。我怕你的著急,就先回來了。恐怕得花不少錢,他的(他們)又沒錢。
逢下這倆兒,把人能活活氣死!奶奶說。
甭說了。叫百謙吃飯去。跑了六、七十里路。爺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