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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黃土地(6A)

    (6)

    提要:雨夜敘學友情誼深厚,初吻嘗烤薯滋味美好

    蓉蓉,蓉蓉,春推開何蓉蓉家虛掩的大門,大聲喊著。沒人應聲他就往裡走,走到窯洞門口,裡面仍然沒有動靜。

    蓉蓉你在不在?你屋裡咋是黑的?

    黑的才尋你幫忙呢!何蓉蓉突然從窯裡出來,拿著手電筒在春身上照,來,進來。我把開關繩繩頓斷了,電燈拉不著,你幫忙給我拴上。我給你照手電。行不行嗎?春聽見何蓉蓉的聲音好像有些抖,跟平常不一樣。

    你媽呢?他問。

    何蓉蓉爸爸是縣上的幹部,平時不在家,她媽是她爸在陝北當幹部時戀愛的,出美女的米脂縣人。何蓉蓉她媽平時見了春總是臉吊著,一說話陝北口音,響度大不容易懂,春有些怕這個隔壁鄰居的女人。

    我媽到縣裡去了。就我一人在屋裡呢。何蓉蓉說。

    開關在阿達安著呢?

    門背後。高著呢,你得立到炕牆上。小心些。何蓉蓉一邊說,一邊用手電筒照著給春指開關的位置。

    繩繩呢?

    在我手裡呢,給。

    兩個年輕人的手接觸在一起,黑暗中,有些過電的感覺。

    開關裡頭有電沒有?

    不知道。恐怕有呢。

    你把手電照好。不行不行,你給我尋個木頭板板,要不就端個板凳。春想起物理課上學過的電學知識,他要站在絕緣的東西上。

    何蓉蓉找來木凳子,緊挨著炕牆放置。春把腳從炕牆移到木凳子上。

    你甭挨我。離遠些。照,照住開關這兒。

    春的手有些抖,他知道這是帶電操作。他把繩繩從開關盒下面穿上去,再穿過一個銅片上的小眼眼,打一個結。

    你拉一下,看燈著不著?

    你拉麼!繩繩在你手裡呢。

    春將繩繩朝下一拽,開關發出咯噔一聲,電燈亮了。春看見何蓉蓉眼睛亮晶晶的。

    看你,就拴個開關繩繩,咋出了一頭汗?害怕的?

    不害怕,不害怕。春從凳子上下來,只覺心跳得厲害。

    你坐一會兒。我給你倒些煎水。我屋裡有白糖呢。

    不喝了不喝了。

    這時候,電燈又一下子滅了。

    這咋呢?

    大概停電了。你拿手電照著,我看是不是燈泡閃了。春又站到炕稜上,研究燈泡閃沒閃的問題,燈泡沒壞。停電了。

    嗯。

    那我走了。黑的。春要告辭,他認為黑暗中男女共處一室不甚方便。

    你甭走嘛。我一個人害怕。等電來了你再走。何蓉蓉說。村裡的電動不動就停,有時是保險絲燒了,有人接上電就好了。

    那,那你拿手電照住。春說。

    何蓉蓉噗哧一聲笑了:看把你嚇的!我是女的都不怕,你怕啥些?我又不吃你。

    春也笑了:不是你吃不吃的問題。黑的,來個人還當咱倆做啥呢!

    做啥呢?能做啥嗎!何蓉蓉說著,在黑暗中摸到春跟前,拉住了他的手。

    你甭,甭春嚇得趕緊掙脫,我真個要回去了。春眼前浮現出何蓉蓉她媽的長臉,還有她爸長著串臉胡怒目金剛的樣子。

    春!何蓉蓉好像很生氣。她又一把抓住春的手。

    你甭,甭春再次掙脫了這女娃的手。

    這時候,電忽然來了。燈光一下子很刺眼。兩個本來就臉紅的年輕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真個走了。春說。

    嗯。何蓉蓉低著頭不看春。

    剛剛把磚坯都裝到窯裡,老天就變臉了。先下大白雨,下得平地裡起蛟,接著又是連陰雨。隊長孫振山說:老天爺還算長眼窩著呢!要是早下幾天,磚坯子非泡日塌了不可。

    一開始下雨,春在屋裡美美睡了兩天。第三天還沒有放晴的意思,春對父母說:我到西皋鎮看同學去呢。反正也不上工。

    下這大的雨,你咋個去呢?媽媽問。

    走上。春說。

    吃了早晌飯,春穿了一件草綠色帆布雨衣,蹬一雙橡膠雨靴,就踩著泥濘朝西皋鎮方向去了。

    春徑直來到柳雅平家所在的文華大隊,這裡有好幾個高中同學,其中馬立忠最要好,所以春首先來到他家。

    立忠,立忠,你看誰來了!馬立忠的父親正在沒有簷牆的廈房下面擰火要(將蒿草扭結成繩狀,曬乾後抽旱菸用來引火),看見春進門,就朝裡屋喊。上學時春就經常來,馬立忠他大認識他。

    叔,你擰火要哩?春跟老漢打招呼。

    馬立忠應聲從屋子裡連跳帶跑地出來了。

    哎呀,是春。這大的雨你還來了!我在屋裡都睡著了。馬立忠神態有些迷糊,一看見春立時精神了,走走走,到裡頭去。我想你都想得不成了!

    我也是。想你這一夥夥人,想得太。春說。

    你得是想柳雅平了?馬立忠臉上笑意壞壞的。

    去去去,叫你這麼一說,好像我不想你?春反駁說。

    立忠,你跟春先耍。我到村西頭看有沒有豆腐。馬立忠父親在門外大聲說,春你在我屋裡多努幾天。下雨哩嘛。

    我大見你來了,希罕得太。

    是的。叔對我就是好嘛。

    馬立忠母親早逝,他父親又當爹又當娘,養活著馬立忠和他的妹妹。

    這天晚上,馬立忠家聚集了高中同班同學五、六個人,柳雅平當然也在其中。

    春,剛回到農村你能服下服不下?馬立忠問。

    還成。到縣裡拉了一回炭,沒套牲口,把人掙日塌咧,腳上磨了一些些泡。你的咋像?

    有時把人掙的,有時也混工分呢。社員做活兒都是胡日杆(應付、湊合)呢,咱太老實了不行。王長有說。春對王長有最深刻的印象是在學校吃飯時,他每每將空碗頂在筷子頭上,像雜技演員轉碟一樣滴溜溜轉,維持很長時間,從不失手。

    咱的剛回來,不能胡日杆。把牙咬緊,撐上一陣子,服下了就不怕了。劉見旭說。劉見旭在學校曾跟春一起捱整。章老師第一看不慣春,第二就是劉見旭。

    春你入團了沒有?劉金芳問。

    沒有。阿達這麼快就能入團?還不得好好鍛鍊一年兩年?

    誰說的?我都入了。我三大是大隊幹部,他給團支書說了一下,沒幾天我就入了。咱章老師拿入團卡人呢,能咋?劉金芳眉飛色舞地說。

    你那是走後門,還好意思給人介紹經驗!柳雅平笑著說。

    管他前門後門,能入就成。春你回去也走個後門,入了團就寫封信,給章老師彙報彙報。

    彙報就不用匯報了。我這人尋不著後門,笨。春說。劉金芳的話還是給他內心一些衝擊,一些震撼。

    我村裡有弟兄兩個為分家的事打捶,老二把嫂子拿钁捶死了,自己跳進了甕窯上的煙囪。那大的火,跳進去就燒得不見了,連骨殖都尋不著咧!王長有講村上的故事。

    我的拉糞,借下坡路開火車,把一個人摔死了。春也說。

    你還敢開火車?柳雅平問春。

    我沒開,我坐呢。也美美摔了一跤。

    你看怕怕不?看你還坐火車不坐?柳雅平嗔怪地瞪了春一眼。

    不坐了,不坐了。春說。

    就是的嘛。春你再做危險的事情,把雅平還不得操心死?劉金芳說完,捂著嘴嗤嗤嗤笑。

    你咋這瞎的!雅平在劉金芳肩上捶了兩拳頭。

    話題就是這樣漫無邊際、沒有規律而富有跳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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