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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相思情未了

    葉紅猛一點頭,道:對,換了我,我也不會夾着尾巴回去求人家饒命,那多窩囊?

    司徒蘭急道:可是馬大俠是絕對不能死的,他是一批苦弟兄的希望所寄,他一死,大家的指望豈不全都落了空?

    亞馬哈哈一笑,道:幫主放心,我這人的命硬得很,憑這點毒藥,還毒不死我。

    説着,四下望了望,道:龍飄飄呢?

    蕭紅綾輕聲答道:好像還沒有露面。

    亞馬呆了呆,道:曹老闆有沒有來?

    蕭紅綾搖搖頭,道:也沒有看到。

    亞馬皺眉道:奇怪,這兩個都下是言而無信的人,明明跟我約好,怎麼還沒有來?

    蕭紅綾沒有回答,四周也沒有一個人吭氣。

    亞馬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又道:小耗子在不在?

    身後突然有三人齊聲答道:在。

    亞馬登時嚇了一跳,道:你們三個躲在後面幹甚麼?

    小耗子道:我們正在恭候馬大俠差遣!

    他那兩名兄弟雖然沒有出聲,卻同時點了點頭。

    亞馬道:好,你們趕快陪我到玉琳軒去一趟,我跟李老太太有事要商量

    説到這裏,身子忽然有點搖晃。

    小耗子立刻轉到亞馬前面,彎下身子,他那兩名兄弟一左一右的把亞馬往他背上一託,三個人招呼也沒打一聲,揹着亞馬,撒腿朝外就跑。

    一直躲在暗處的聶小眉,忽然把三個人攔住,道:小馬,要不要我陪你去?

    亞馬實在不想她跟着來,只好找個理由,道:我不是讓你去保護司徒幫主麼?

    聶小眉道:司徒幫主武功比我高得多,何須我來保護?

    亞馬道:那你就錯了,她的武功或許高過你,但是反應卻並不一定比你快,她的對手你已經看過了,對付那種人,單憑武功是沒有用的。

    可巧那司徒蘭竟能很快會意,接口道:馬大俠説得對極了,秦光鬥那老賊詭計多端,實在令人防不勝防,如果有聶小眉姑娘這等高手在我身邊,那就安全多了。

    亞馬道:你聽,這可是司徒幫主自己説的,肯不肯幫她?就看你了。

    聶小眉萬般無奈道:好吧,既然你叫我去,我就去,不過你要是死了,就沒人幫我報仇了。

    亞馬道:你放心,我不會那麼容易死的就算我非死不可,也會想辦法把粉面閻羅曹剛一起帶上陰間路,行了吧?

    聶小眉緩緩的讓開去路,淚珠都成串的滴了下來。

    亞馬急忙撇開頭,朝蕭紅綾招了招手。

    蕭紅綾像沒事人兒般的走上來,含笑道:你想叫我幫你做甚麼?

    亞馬也笑道:想辦法幫我把龍飄飄找來,愈快愈好。

    蕭紅綾道:沒問題,還有呢?

    亞馬想了想,道:明天一早,替我把屏兒與雪姑送出濟南,不管她願不願意,都把她趕走,這件事,你能替我辦到嗎?

    蕭紅綾道:沒問題,還有呢?

    亞馬道:還有,這兩件事辦完之後,你最好把店門關起來,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秦光鬥這老賊的手段比曹剛可毒辣的多,如果他發現我沒有死,一定會從你們身上下手追人,你可要特別當心。

    蕭紅綾道:沒問題,還有呢?

    亞馬凝視她一陣,嘆道:萬一我死了,你絕對不要替我報仇,也不要再守寡,趕快找個可靠的人嫁掉算了不過這次你可得把眼睛擦亮一點,千萬不要再找我和斷刀浪子葉紅這種人,既不解風情,也不知珍惜自己的性命,嫁給我們這種人,只會害你多做一次寡婦,其他一點好處都沒有。

    蕭紅綾沉默片刻,道:好,你交代的事,我都記住了,你只管安心去療傷吧,我這就去替你辦事。

    説完,大步衝出樹林,連頭都沒再回一下。

    她沒有回頭,淚珠都成串的滴了下來。

    亞馬也輕輕在小耗子頭上敲了敲,道:你在等甚麼?還不快走!

    蕭紅綾走出了樹林,沿着空蕩蕩的大街,拚命的往前奔跑,邊跑邊拭淚,還不停發出幾聲斷斷續續的嗚咽,顯然傷心已極,只是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大放悲聲。

    直到迎面駛來一輛馬車,認清趕車的是曹老闆,才一頭竄進車廂,躲在裏畫家啕大哭起來。

    曹老闆登時嚇了一跳!急忙勒繮住馬,回首追問道:小蕭姑娘,你怎麼了?是不是跟小馬吵架了?

    蕭紅綾一面哭着,一面搖頭。

    曹老闆忽然緊緊張張道:總不會是小馬被人宰了吧?

    蕭紅綾沒有回答,卻哭得更加厲害。

    曹老闆神色整個變了,大聲道:小馬真的死了?

    蕭紅綾這才強忍悲聲,悽悽切切道:還沒有死,但也活不了多久。

    説完,又哭了起來。

    曹老闆急得直跳腳道:小寡婦,打個商量怎麼樣?你能不能把事情説清楚之後再哭?

    蕭紅綾只好將哭聲強忍下來,抽泣着道:他中了秦光斗的毒,據説最多也活不過十二個時辰,當年的神鷹司徒老幫主就是死在那種毒藥上。

    曹老闆呆了呆,道:你説他只是中了毒?

    蕭紅綾説:不錯,那種毒藥厲害的不得了,連魯東金婆婆和蜀中唐大娘都束手無策,合兩人之力,也只不過將司徒老幫主的壽命延長了七天而已,你想小馬還能活得成麼?

    她一面説着,一面流淚,説到最後,忍不住又發出了悲悲切切的嗚咽。

    曹老闆卻陡然哈哈大笑道:小寡婦,你白耽心了,小馬根本就不會死。

    蕭紅綾愣住了!梨花帶雨的呆望着他,久久沒有吭氣。

    曹老闆繼續説道:老實告訴你,沒有人可以毒死小馬,莫説是秦光鬥,就連金婆婆和唐大娘也辦不到。

    蕭紅綾怔怔道:為甚麼?

    曹老闆匆匆回顧一眼,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因為他背後有個使毒的老祖宗!

    蕭紅綾又是一怔!道:是誰?

    曹老闆道:就是李泰興的李老太太。

    蕭紅綾嚥了口唾沫,道:真的?

    曹老闆道:當然是真的,在這種時候,我還會跟你開玩笑麼?

    蕭紅綾半信半疑道:你確定她比金婆婆和唐大娘還要高明?

    曹老闆面帶不屑之色,道:金婆婆和唐大娘那點道行算得了甚麼?就連她的徒弟錢大小姐,也比那兩人高明多了。

    蕭紅綾一呆,道:你説的錢大小姐,是不是玉琳軒漢藥堂的老闆娘錢盈潔?

    曹老闆道:不錯,正是她。

    蕭紅綾失聲道:我跟她熟的不得了,我怎麼不知道她會使毒?

    曹老闆道:那又何足為奇?她也跟你熟的不得了,我相信她也絕對想不到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十丈柔情蕭紅綾。

    蕭紅綾怔了一下!道:照你這麼説,小馬是有救了?

    曹老闆道:當然有救,如果我猜得不錯,他現在早就趕到李老太太家裏了。

    李老太太至少已經有六十多歲,但是臉孔卻光嫩得猶如少女一般,看上去比亞馬還要年輕。

    她的手也很沉穩,長約六、七寸的金針,在她手上顫也不顫一下,一支支的刺進亞馬的穴道里。

    躺在牀上的亞馬,瞧得膽戰心驚道:大娘,您慢一點好不好,萬一扎錯就麻煩了。

    李老太太臉色一沉,道:你叫我甚麼?

    亞馬忙道:乾孃,行了吧?其實大娘和乾孃還不是一樣?何必這麼認真呢?

    李老太太道:誰説一樣?如果你不是我的乾兒子,我憑甚麼三更半夜,辛辛苦苦的替你解毒?

    説着,又是一針紮了下去。

    亞馬狠狠將眉頭皺了一下,道:這種毒,您確定能解得了麼?乾孃!

    李老太太笑了笑,道:如果解不了,我就不會動手了,不過這種來自苗疆的毒藥,毒性詭異得很,要想把毒性完全逼出,恐怕要不少時間。

    亞馬急忙道:可是我已經沒有時間了,您一定得替我想辦法。

    李老太大道:你急也沒用,就算我把你體內的毒性控制住,你的這雙手還是派不上用場。

    亞馬一怔!道:為甚麼?

    李老太太道:因為你手上要敷藥,而且非包紮不可。

    亞馬道:不敷藥行不行?

    李老太太道:行,不過那麼一來,魔手亞馬很快就變成無手亞馬了。

    亞馬道:你是説如果不敷藥,我這兩隻手就報廢了?

    李老太太道:差不多。

    亞馬道:沒有手我還混甚麼?還不如干脆死掉算了。

    李老太太嘆了口氣,道:你説得可倒輕鬆,可是你有沒有想到,你一死不打緊,還有個可憐的女人,只怕也要跟着你完了。

    亞馬眼睛翻了翻,道:哪個可憐的女人?

    李老太太深深地嘆口氣,道:這還用問,當然是錢盈潔啦

    亞馬道:這跟她有甚麼關係?

    李老太太道:怎麼沒關係?你死了,她還活得下去麼?不抹脖子自刎,也非懸樑上吊不可。

    亞馬哈哈大笑道:乾孃,我看您愈老愈糊塗了,您當現在還是你們那個時代麼?這年頭的女人開通得很,能夠替男人守寡的已經不多,哪裏還有殉情的傻瓜?

    李老太太聽得似乎很不開心,一下子將手上的幾根金針統統紮在亞馬身上。

    亞馬不禁緊張的叫了起來,道:喂,喂,您能不能輕點?

    李老太太沒好氣的板着臉孔,道:這又不疼,你鬼吼甚麼?

    亞馬道:我不是怕疼,我是耽心您忙中有錯,扎錯了地方老實説,我現在還不想死。

    李老太太輕哼一聲,道:你過去不是蠻英雄的麼?怎麼現在突然變得如此怕死?

    亞馬道:那是因為我現在的處境與過去不同,過去我是窮光蛋一個,生死都無所謂,而現在,寶藏眼看着就已到手,突然死掉,多不划算!

    李老太太橫着眼道:錢對你真的那麼重要?

    亞馬道:當然重要,這批寶藏可不是小數目,不僅可以幫助應天、東湖、荊門、社東的四座孤兒院,也可以替濟南這羣苦哈哈的兄弟們,解決不少問題我準備這次凡是沾上邊的人,每個人都分給他們一份,有了這批錢,今後大家就再也不必你爭我奪,人人都有好日子過。

    李老太太聽得臉色登時好看了不少,道:好,好,你能這麼做,也不枉我救你一場。

    亞馬很想摸摸下巴上的鬍渣子,只因雙手都纏上了厚厚的布,不得不忍下來,笑咪咪道:如果您喜歡,我全把它分出去,一分不留也不妨。

    李老太太笑着站起來,道:那種事等把寶藏起出來,再説也不晚,你先好好睡一覺,我得在門户上做點手腳,免得秦光鬥趕來把你抓走。

    亞馬忙道:您先別忙,我還有個朋友要來。

    李老太太愕然道:這麼晚,還有誰要來?

    亞馬尷尬的咳了咳,道:龍飄飄。

    李老太太臉色又是一沉,道:她來幹甚麼?

    亞馬瞟了擺在燈下的兩隻烏黑有光的殘月環一眼,道:我要把這兩支東西交給她。

    李老太太跺腳道:哎呀,你怎麼不早説?早知道這東西要交給她,上面的毒藥根本就不必洗掉,索性把她毒死算了。

    亞馬忙道:千萬使不得,她現在正在幫我辦事,萬一死掉,那我可麻煩了。

    李老太太道:她在幫你辦甚麼事?

    亞馬道:尋找寶藏的正確地點。

    李老太太道:她找得到?

    亞馬道:只要把這兩支東西交到她手上,就沒問題。

    李老太太猛地把頭一點,道:好,看在那批寶藏分上,我就放她一馬,不過你最好叫她拿了東西馬上離開,以免被盈盈碰見,多生枝節。

    亞馬道:你放心,我一把東西交給她,馬上趕她走路。

    説到這裏,長長的嘆了口氣,道:那女人是怎麼搞的?叫她找個人,居然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蕭紅綾將臉上的淚痕拭抹乾淨,又不慌不忙的將外表打理一番,才從容不迫道:曹老闆,能不能陪我到龍府去一趟?

    曹老闆微微一怔!道:你到龍府莫非想去找龍飄飄?

    蕭紅綾道:不錯,小馬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非跟她當面商量不可。

    曹老闆變色道:糟了,我匆匆趕來,就是特地來給小馬送信的。

    蕭紅綾也微微怔了一下!道:送甚麼信?

    曹老闆道:龍飄飄和何一刀兩人已被粉面閻羅曹剛等人困在江家的祠堂裏。

    蕭紅綾詫異道:他們是龍府的人,跑到人家江家祠堂去幹甚麼?

    曹老闆道:誰知道?我就是看他們兩個鬼鬼祟祟,才跟去看看,誰知竟發現曹剛那批人也偷偷跟在後面,三十對二,情況危急得很,我正想趕去問問小馬,這件事該怎麼辦?

    蕭紅綾不禁嚇了一跳,立刻緊緊張張道:這還用問,當然是救人要緊!

    但見紅光一閃,一截紅綾已然清脆的抽在馬臀上。

    健馬驚嘶,四蹄蹶動,沒等曹老闆坐穩,馬車已如脱弦箭般的衝了出去。

    江家祠堂內外一片沉寂。

    祠堂的大門關得很緊,門前的石階上橫躺着幾具屍體,旁邊的樹林裏也凝聚着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顯然剛剛才經過一場激烈的搏鬥。

    曹剛就坐在距離大門不遠的一塊巨石上,幾名身着黑衣,手持兵刀的大漢,默默的堡叢一旁,動也沒人動一下。

    偶而有風吹過,幾片枯葉翻滾到曹剛腳下,枯葉上沾滿了血漬。

    曹剛垂首看了看,突然沉聲喝道:準備火把!

    身旁那幾名大漢依然動也不動,可是祠堂四周卻同時亮起了火光。

    曹剛冷冷道:龍飄飄,你的暗器應該用得差不多了吧?

    祠堂裏傳出了龍飄飄的聲音,道:只剩下最後一招了,是專門留給你的。

    那幾名大漢不待吩咐,已飛快的並排擋在曹剛前面,每個人的神情都很緊張,似乎對龍飄飄所使用的暗器都十分畏懼。

    龍飄飄哈哈大笑道:這算甚麼?是擋箭牌,還是肉牆?你這羣屬下也未免太藐視你粉面閻羅曹剛了,簡直在拿他當小孩子看嘛?

    曹剛躲在幾人身後,連吭也沒吭一聲。

    龍飄飄又道:其實你這些屬下也是人,每個人也只有一條命,你何必叫他們來送死?你粉面閻羅曹剛武功高出他們甚多,何不自己上來試試?

    曹剛緩緩的站了起來,將擋在他面前的人撥開,突然喝了聲:燒!

    但見十幾支火把往四下同時飛起,齊向祠堂的屋頂落去。

    就在這時,陡然一條人影閃電般的竄上屋頂,只見那人影手中一條軟帶連連舞動波波連聲中。剛剛飛起的那十幾支火把,統統被卷落在祠堂前面,登時把大門前照得一片雪亮。

    緊跟着,那條人影也翻落在門前的石階上,正是手持十丈柔情的蕭紅綾。

    只見她手託紅綾,杏目含瞠的瞪着曹剛,道:曹大人,你太過分了,江家與你無冤無愁,你怎麼可以半夜三更的偷偷來燒人家的祠堂?

    曹剛藉着閃閃的火光,仔細打量她一陣,才冷哼一聲,道:十丈柔情蕭紅綾,你的膽子倒也真不小,竟敢插手來管我的閒事!

    蕭紅綾道:你這麼説就太傷感情了,你為甚麼不説我是來救你的?

    曹剛愕然道:你來救我?

    蕭紅綾道:是啊,你想想看,江家水陸至少有七、八百名弟兄,他們若是知道你燒了他們的祠堂,一旦報復起來,你曹大人受得了麼?

    曹剛道:如果沒人告訴他們,他們又怎麼會知道呢?

    蕭紅綾道:曹大人的意思,莫非想叫我不要説出去?

    曹剛道:正是。

    蕭紅綾道:那怎麼行?這些年江家對我不薄,我怎麼能夠吃裏扒外,胳臂朝外彎呢?

    曹剛獰笑一聲,道:那我就只好把你的嘴封起來,叫你永遠開不得口。

    蕭紅綾卻咯咯笑道:曹大人,如果你想殺我滅口,那你可就打錯了算盤,因為知道這件事的,並不止我一個人。

    曹剛道:哦?還有哪個?

    蕭紅綾道:還有你的一個本家曹老闆,這件事連我都是聽他説的。

    曹剛一怔!道:你説的可是那個要錢不要命的曹小五?

    蕭紅綾道:不錯,正是他。

    曹剛目光飛快的朝暗處掃了掃,道:他在哪裏?

    蕭紅綾道:已經趕去給人送信了。

    曹剛忙道:給甚麼人送信?

    蕭紅綾道:給各路朋友,他的嘴巴一向大得很,説不定現在城裏已經有一半的人都知道了。

    曹剛突然冷笑一聲,道:蕭紅綾,你少唬我,曹小五是個很小心的人,而且也是江湖野馬的好朋友,如果他真的知道這件事,他絕對不會叫你一個人趕來送死。

    蕭紅綾甚麼話都沒説,手中的紅綾陡然往後飄出,只聞半聲驚叫,一個烏黑黑的身軀已越過火去砰地一響,平平摔落在曹剛等人腳下,喉間射起一條血箭,幾乎比人還高。

    顯然不僅那人被蕭紅綾的十丈柔情捲起,連喉管也在那一剎那間同時被割開。

    眾皆駭然閃避,只有曹剛動也不動的隔着火焰在狠狠的瞪着她。

    蕭紅綾這才淡淡道:那是因為他知道你這批手下殺不死我。

    曹剛道:不錯,我的手下的確沒有幾個人可以殺得了你,但是我可以。

    蕭紅綾急忙朝後退了兩步,道:可是你莫忘了,你曾經答應過亞馬不向我下手的。

    曹剛道:我只答應過他不主動向你下手,如今你壞了我的事,殺了我的人,我還能放過你麼?

    説着,便已一步一步的逼上來。

    蕭紅綾又往後退了退,叫道:龍姑娘,你趕快出來,粉面閻羅這傢伙要殺我滅口。

    龍飄飄的聲音又傳了出來,道:你放心,他不敢殺你的。

    蕭紅綾道:你看,他已經過來了。

    龍飄飄道:他只是嚇唬你而已,如果他真要殺你,早就到你面前,哪裏還會容你開口求救?

    這時祠堂後邊又是一聲慘叫,顯然是有人偷襲,被何一刀打倒。

    曹剛馬上停住腳步,獰笑道:蕭紅綾,你最好永遠站在那裏,只要一離開那個地方,我立刻要你的命!

    緊接着手臂一揮,喝道:多準備火把,繼續給我燒!

    四周星火閃動,突然又有火光相繼亮起。

    蕭紅綾卻咯咯嬌笑道:曹大人,省省吧,你現在想放火,已經來不及了。

    曹剛愕然道:為甚麼?

    蕭紅綾道:你沒聽到已經有人來了麼?而且好像還不止一個。

    曹剛傾耳細聽,果然有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自遠處,遙遙傳來,臉色不禁一變。

    蕭紅綾得意洋洋道:我看你還是趕快走吧,免得到時候下不了台。

    曹剛冷笑一聲,道:蕭紅綾,你不要得意得太早,來的莫説僅僅三個人,就算再多幾個,也救不了你,只不過多幾個送死的罷了。

    那陣馬蹄聲來勢極快,轉眼到了近前,只聽馬上的人大聲喊道:住手,住手!

    蕭紅綾抬眼望前,來的果真只有三人三騎,不禁大失所望。

    那三騎風馳電掣般衝進祠堂廣場,才陡然挫腰收勢,同時停在曹剛面前,動作劃一,神情驃悍,一望即如是訓練精良的幫會人物。

    為首那人是個方面大口的中年人,講起話來中氣十足道:在下郝威遠,是受朋友之託,專程趕來給各位傳個口信。

    曹剛目光朝那三人系在鞍上的兵刃瞄了一眼,眉頭不禁一皺,道:你們是萬劍幫的?

    郝威遠道:不錯,還沒請教這位兄台貴姓大名,是哪條線上的朋友?

    沒等曹剛開口,蕭紅綾已搶着説:司徒舵主,你的膽子倒不小,居然敢跟錦衣衞的統領曹大人稱兄道弟,我看你是不想再在道上混了!

    郝威遠駭然道:粉面閻羅曹剛!

    蕭紅綾不再出聲,曹剛也站在那裏冷笑不語。

    郝威遠陡然翻身下馬,畢恭畢敬的朝曹剛一抱拳,道:原來是曹大人,失敬,失敬!

    蕭紅綾登時被他的舉動嚇了一大跳,連與他同來的那兩名弟兄,臉上也同時透出了茫然之色。

    只有曹剛似乎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微微點了點頭,道:你的朋友讓你傳甚麼口信?説吧!

    郝威遠乾咳兩聲,道:其實也沒有甚麼,他只想請道上的朋友高抬貴手,放何一刀一馬,因為姓何的那條命,他要自己來取。

    曹剛冷笑道:這算甚麼?憑他一句話就想叫我放人?

    郝威遠忙道:當然,敞友萬萬想不到曹大人竟也對那姓何的有興趣,如果知道的話我想他一定會親自趕來。

    曹剛道:他親自趕來又當如何?難道我就非讓給他不可?

    郝威遠道:那就看你曹大人了。

    曹剛又是冷冷一笑,道:你倒説説看,你那個朋友是哪路人物?竟敢如此囂張!

    郝威遠一字一頓道:快刀陶鑄。

    曹剛臉色微微一變,道:原來是他!

    郝威遠道:曹大人既然知道這個人,那就好説多了。

    曹剛立刻道:一點都不好説,我跟他素不相識,毫無交情可言,只不過是聽説過江湖上有這麼一號人物而已憑他的一句話就想叫我罷手讓人,只怕他的身價還差得遠。

    郝威遠呆了呆,道:聽曹大人的口氣,好像一點賣他交情的意思都沒有?

    曹剛搖頭道:沒有,所以你最好趕快回去告訴他,叫他不必再來濟南多事,何一刀這條命我要定了,如果他不服氣,只管叫他到京城來找我,我倒要看看他那把刀究竟快到甚麼程度?

    郝威遠忽然搖着頭道:這種機會恐怕不會太大。

    曹剛一怔!道:你這句是甚麼意思?

    郝威遠笑笑道:曹大人,咱們今天得以相見,也算是有緣,我不得不奉告閣下一句,與快刀陶鑄為敵,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你錦衣衞雖然兵多將廣,但快刀陶鑄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卻大得驚人,如果我把閣下的話原原本本傳過去,你還能不能活着返回京城,恐怕都是個大問題,你想在京城等他去送死,簡直是在作夢。

    曹剛勃然大怒道:你説甚麼?

    郝威遠忽忙道:曹大人不必動氣,在下只不過是實話實説罷了,如果曹大人不想聽,在下回頭就走,絕不羅嗦,你看如何?

    曹剛的雙掌緊握,官腔十足道:郝威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幫着陶鑄跑來威脅我,你是不是認為有萬劍幫替你撐腰,我就不敢動你?

    郝威遠惶恐萬狀道:曹大人言重了,萬劍幫幫小勢薄,自保唯恐不及,哪裏還有餘力來替在下撐腰?而在下在江湖上也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跑來威脅你粉面閻羅曹大人,在下方才那番話,雖然不太中聽,卻句句都是為了曹大人着想,還請曹大人千萬莫要誤會才好。

    曹剛道:誤會?你當我是聾子?還是傻子?如果真是為我着想,我還會聽不出來麼?

    郝威遠嘆了口氣,道:這大概就是所謂良藥苦口,忠言逆耳吧,其實大人只要冷靜的想一想,就不難明白我勸你不要與陶鑄為敵,究竟是錯?還是對?

    曹剛仍然餘怒未息道:我為甚麼不能與他為敵?他算甚麼東西!

    郝威遠立刻道:這就對了!快刀陶鑄的名氣再大,也不過是江湖上的一個混混,而曹大人卻是權重位尊的錦衣衞統領,以曹大人的身分,為了些許小事,而與陶鑄那種人結仇,划得來麼?

    曹剛道:有甚麼划不來?我就不相信他的刀能夠快到哪裏去。

    郝威遠道:他的刀快慢姑且不論,但在江湖上的影響力卻絕對不可忽視,如果為了這種小事而衝突起來,雙方傷亡必定慘重,無論勝負如何,對大人來説,都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曹剛道:為甚麼?

    郝威遠道:因為江湖上肯為陶鑄賣命的人,多得難以估計,而錦衣衞裏的各位大人雖然都是一時之選,但人數總歸有限得很,你説是不是?

    曹剛皺皺眉頭,半晌沒有吭聲。

    郝威遠不慌不忙的繼續道:更何況雙方的目的,都是為了要殺何一刀,陶鑄殺何一刀,是為了全義,而大人殺何一刀的理由無論是甚麼,結果都是落個殘害武林同道的罪名,像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又有甚麼好爭的呢?

    曹剛沉吟了一下,道:依你看,我應該怎麼辦?

    郝威遠道:依在下愚見,大人還不如干脆來個坐山觀虎鬥,如果快刀陶鑄贏了,大人不費吹灰之力,即可達到目的,如果他輸了,到那個時候大人再出手也不算遲。

    曹剛聽得連連點頭道:嗯,這倒是個好辦法。

    郝威遠往前湊了湊,笑咪咪地道:萬一到時候來個兩敗俱傷,也正合了大人一石二鳥的心願,豈不快哉?

    曹剛嘿嘿一陣狂笑,道:好,我就聽你的,我倒要看看這兩個人究竟鹿死誰手

    説完,手臂一揮,四周的火把同時熄滅,但見人影晃動,轉瞬間所有的人便已走得一個不剩。

    郝威遠這才狠狠的碎了口唾沫,道:他媽的,甚麼東西?

    遠處忽然響起幾下清脆的掌聲,只見曹老闆自街角緩緩的走了過來,邊走邊道:郝兄,真有你的,三言兩語就把那魔頭打發走了,實在不簡單。

    郝威遠張口結舌的盯着他瞧了半晌,才驚叫道:要錢不要命曹小五?

    曹老闆笑呵呵道:那個時代早就過去了,我現在可比以前聰明多了。

    郝威遠道:哦?但不知聰明到甚麼程度?

    曹老闆道:我現在是既要錢,又要命,回去告訴你們邵幫主,如果有這種機會,千萬不要忘了通知我一聲。

    郝威遠哈哈大笑道:你慢慢等吧,等我死掉之後,這種好事或許會輪到你頭上。

    祠堂裏忽然有個冷冷的聲音接道:你要死還不簡單!

    説話間,兩房厚厚的木門霍然啓開,何一刀猶如猛虎般的衝了出來,掠過階前的蕭紅綾,跨過即將燒盡的火把,刀光一閃,直向郝威遠腦後劈去。

    曹老闆迎面看得清楚,急忙飛身將郝威遠推出,同時波波連聲中,一條軟軟的紅綾已將何一刀的腰身纏繞住。

    何一刀凌空一個急轉,脱開蕭紅綾的十丈柔情,唰地一刀,狠狠的砍了下去。

    只聽郝威遠的坐騎一聲狂嘶,歪歪斜斜的衝出幾步,頹然栽倒在地上。

    原來何一刀那一刀沒砍到人,卻結結實實的砍在馬背上,不但砍裂了馬鞍,而且深入馬腹!

    鮮血自破裂的鞍間泉湧而出,轉眼間便已氣絕。

    嗆啷一聲,三柄鐵劍同時出鞘,三張鐵青的臉孔緊緊的盯着何一刀。

    曹老闆急忙擋在郝威遠前面,將袍襟高高挽起,如臨大敵一般。

    蕭紅綾的十丈柔情也跟着微微一抖,又將何一刀持刀的右臂纏住。

    何一刀疾聲喝道:蕭姑娘,不要攔我,我非把他劈掉不可。

    龍飄飄這才從祠堂裏一拐一拐的走出來,咳聲嘆氣道:何一刀,你瘋了?你把他劈掉,龍府怎麼辦?

    何一刀道:這是我自己的事,跟龍府有甚麼關係?

    龍飄飄道:你是龍府的人,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龍府都得負責,怎麼能説沒有關係?

    何一刀道:就算有關係又當如何?難道他們一個小小的幫會,還能把我們龍府怎麼樣不成?

    龍飄飄道:誰告訴你萬劍幫是個小小幫會?一個擁有兩萬七千名弟兄,六千五百匹健馬,還有上百艘船隻的萬劍幫,你敢説他是個小小幫會麼?

    何一刀回首指着郝威遠,道:那是方才他自己説的。

    龍飄飄又嘆了口氣,道:翻雲覆雨郝威遠的話,你居然也相信?像你這種人,除了惹禍之外,還有甚麼用?

    何一刀緩緩的垂下刀頭,再也不吭一聲。

    蕭紅綾的那條十丈柔情立刻收了回去,曹老闆也鬆了口氣,還不斷的在拭冷汗。

    龍飄飄勉強的朝郝威遠一抱拳,道:方才多有得罪,還請郝舵主海涵。我這就派人把我的坐騎牽來,請郝舵主回程將就着使用吧!

    郝威遠冷冷道:不必了,誠如閣下所知萬劍幫馬匹多的是,偶而死一匹、兩匹,還難不倒我。

    只見他兩隻手指在空中一彎,登時發出一聲尖鋭的呼啃。

    又是一陣蹄聲響起,一匹黑馬從暗中疾奔而出,剎那間已停在郝威遠的身旁。

    曹老闆吃驚道:好傢伙,原來你早有準備!

    郝威遠斜瞟了龍飄飄一眼,道:跟龍姑娘這種人打交道,不留點退步怎麼行?

    言下之意,好像龍飄飄的分量比粉面閻羅曹剛還要重。

    龍飄飄只有苦笑。

    曹老闆急忙乾咳兩聲,道:那是你對龍姑娘不太瞭解,其實她也是個蠻講義氣的人!

    郝威遠又朝龍飄飄看了一眼,道:今天我還得趕回去覆命,不能陪各位多聊,下次見面,咱們再好好喝一杯。

    曹老闆道:你請客?

    郝威遠哈哈一笑道:好,我請。

    説完,縱上馬鞍,抖鞭就想衝出。

    陡聞何一刀大喝一聲,道:慢點!

    眾人同時一怔!郝威遠等三人不約而同的握劍勒馬,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視着他。

    何一刀道:回去告訴快刀陶鑄,三天後的落日之前,我在這裏等他,無論如何一定叫他趕來。

    郝威遠道:如果趕不及呢?

    何一刀冷笑一聲:道:那你們就趕緊把濟南分舵這批廢料撤走,後天太陽一落山,只要是你們萬劍幫的人,我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一路往北殺,直殺到陶鑄露面為止。

    郝威遠倒抽了口冷氣,道:你這麼做,難道就不怕我們萬劍幫報復?

    何一刀道:你們只管放馬過來,我隨時歡迎,不過從現在開始,我何一刀便脱離龍府,今後我所做的任何事,都由我自個兒承擔,與龍府完全無關。

    郝威遠聽得不禁愣住了!

    何一刀冷冷的望着他,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待在這裏浪費時間,連夜趕路也得把消息傳回去,因為陶鑄只要晚來一個時辰,你們萬劍幫至少要拿十條人命來抵,兩個時辰就是二十條,他若遲來一天,是多少條人命?你有沒有算過

    沒等他説完,三人已瘋狂般的奔了出去。

    街邊暗巷,也陸續有人馬擁出,啼聲愈聚愈多,愈走愈遠,轉瞬間便已消失在夜裏。

    龍飄飄長長的吐了口氣,凝視着何一刀,道:你真的打算離開龍府?

    何一刀黯然道:已經到非離開不可的時候了,如果我再待下去,只會給龍府帶來更大的災禍,到那個時候,你讓我有何面目面對龍四爺?

    龍飄飄道:難道你就不能不再胡亂殺人,老老實實的活下去麼?

    何一刀道:如果不叫我殺人,我這個人還有甚麼價值?我活在世上還有甚麼用處?

    三人聽得相顧愕然無語。

    何一刀嘆了口氣,又道:我自幼苦練刀法,為的是報仇雪恨,當我大仇得償之後,我卻發覺自己除了揮刀殺人之外,其他甚麼都不懂。我當初與仇家同歸於盡就好了,也不會活得如此痛苦。可是那時卻被四爺無意中發現,便把我從鬼門關里拉了回來,我為了報答四爺的救命大恩,不得不活下去,我唯一回報他的方法,就是替他殺人,如果我不能再殺人,我留在龍府只會給四爺和龍姑娘多惹麻煩,還不如早一天離開的好。

    蕭紅綾忍不住道:我想龍姑娘的意思,並不是絕對不准你殺人,只是不贊成你濫殺罷了。

    説完,立刻扭頭望着龍飄飄,道:龍姑娘,你説是不是?

    龍飄飄道:不錯,我正是這個意思。

    蕭紅綾又轉回頭,道:你聽,我説的沒錯吧?

    何一刀緩緩的搖着頭,道:不瞞蕭姑娘説,我也並不喜歡胡亂殺人,可是有時候我就是把持不住,糊里糊塗便揮刀砍了下去,等到清醒的時候,人也殺了,禍也惹了,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蕭紅綾呆了呆,道:這樣怎麼得了?長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你會被自己毀掉的。

    何一刀苦苦一笑,道:我也知道長此下去,遲早會死在別人的利刀之下,只可惜武林中能夠殺死我的人太少了,但願這次快刀陶鑄不要叫我失望才好。

    言下之意,好像恨不得早一點死掉。

    三人不禁大為動容,每個人都流露出同情之色。

    何一刀也不再多言,朝三人拱拱手,轉身默默往祠堂後的樹林走去。

    剛剛走進林中,又聽得一聲慘叫。

    只見一具黑衣人的屍體,自林內摔了出來,一看則知是曹剛留下來的眼線。

    龍飄飄似乎這時才想起要攔人,可是當她一拐一拐的衝到林邊,何一刀早已走得蹤影不見。

    曹老闆匆匆趕上來,道:要不要我幫你把他追回來?

    龍飄飄遲疑了一陣,道:算了,讓他走吧,這樣也許對大家都好。

    曹老闆急道:可是他這一走你好像又負了傷,咱們這邊的人手豈不是更單薄了?

    蕭紅綾也走過來,道:是啊,少了你們兩個,更沒有人可以對付粉面閻羅曹剛了。

    龍飄飄道:對付曹剛那種人,不能只靠刀劍,因為他的武功確實高出我們一截,所以有沒有何一刀都是一樣。

    蕭紅綾道:那要靠甚麼呢?

    龍飄飄指着自己的腦門道:靠這個,我的腿雖然受了點傷,腦筋還沒壞,只要各位肯跟我配合,想殺曹剛並非難事Y

    蕭紅綾道:你想叫我們怎麼跟你配合?

    龍飄飄笑笑道:這是後話,暫且不提,目前最讓我耽心的不是曹剛,而是申公泰何一刀一走,我真找不出一個適當的人來對付他。

    曹老闆忙道:斷刀浪子葉紅怎麼樣?那傢伙刀法之快,絕不在何一刀之下。

    龍飄飄搖頭道:絕對不行,現在叫他去碰申公泰,等於去送死。

    曹老闆蠻不服氣道:你的意思是説斷刀浪子的刀法遠比不上何一刀?

    龍飄飄道:那倒不是,如以刀法而論,他比何一刀只高不低,但他缺少的是何一刀那種鋭氣。

    曹老闆道:你是怕他曾經敗給申公泰一次,心裏會受影響?

    龍飄飄緩緩的點着頭,道:而且他後面還有個如花似玉的金三娘,如果你家裏有那麼一個女人,你還能了無牽掛的去拼命麼?

    曹老闆好像翻着眼睛在想,半晌沒有出聲。

    蕭紅綾卻已笑道:如果你們以為斷刀浪子葉紅和金三娘是那種關係,那就錯了,據説那兩人的交情淡得像白開水一樣,就算斷刀浪子死掉,金三娘也不會在乎,也許對她反而是一種解脱,你們相不相信?

    曹老闆立刻道:我不相信,如果他們的交情真如你所説的那麼淡,早就分手了,哪裏還會在一起一纏就是十幾年?

    龍飄飄也道:是啊,對一個年輕的女人來説,十幾年可不是個短日子,尤其金三娘是個很高明的賭徒,沒有十成的把握,她是絕對不可能拿自己全部的青春,來做賭注的。

    蕭紅綾怔了怔!道:可是這是葉紅親口説的,總不會錯吧?

    曹老闆道:那他一定是在跟你開玩笑。

    蕭紅綾搖着頭道:不會吧,他當時語氣莊重得很,一點都不像開玩笑。

    曹老闆笑笑道:好在斷刀浪子並不是那麼容易死的人,是不是開玩笑都無所謂。

    龍飄飄也笑了笑,道:不錯,只要他自己不找死,別人想殺死他還真不容易。

    曹老闆忽然皺起眉,道:可是除了他之外,還有誰能擋得住申公泰呢?

    龍飄飄想了想,道:幸虧咱們還有江湖野馬壓陣,以他那套神出鬼沒的斷魂魔槍,再佐以閣下當年的那股拚勁,想解決一個申公泰,應該還沒有甚麼問題。

    蕭紅綾急忙道:我還沒有告訴你,小馬已經中了毒,看樣子好像還不輕。

    龍飄飄大驚道:有這種事?

    曹老闆馬上接道:你放心,那點毒還毒不死他,最多三、兩天就可復元。

    蕭紅綾愁眉苦臉道:你莫忘了,他的毒是從雙手浸進去的,我就怕他那雙手到時候不聽使喚。

    龍飄飄聽得臉色大變道:那可糟了,我傷了腿,腦筋還可以派上用場,可是江湖野馬亞馬的手一旦不聽使喚,那他還玩甚麼?

    蕭紅綾道:還有,你趕快到玉琳軒去,亞馬還有兩支殘月環要交給你。

    龍飄飄又驚又喜道:了不起,兩支殘月環真的弄到了!

    那六支得來不易的殘月環,亞馬交給龍飄飄,然後催促着她趕緊離去,免得與錢盈潔碰面,大家尷尬。

    龍飄飄頗能體會,拿了殘月環就走,卻見錢盈潔正寒着臉,站在門邊。

    幸好錢盈潔頗識大體,側身讓路,龍飄飄也忍氣吞聲,低頭而去。

    亞馬顧全大局,對此事不聞不問,以免節外生枝。

    呆呆的望着他那雙纏着的手嘆氣,正如蕭紅綾所耽心的,他全身都已復元,唯有那雙手依然麻痹不敏,一點都不聽使喚。

    除了纏裹着白布,呆呆的躺着之外,他還能做些甚麼?

    錢盈潔冷着臉孔,端着菜碗走了進來。

    亞馬急忙站起來,口中稱謝不已,他對這位錢盈潔的神態,顯然比對李老太太還要客氣幾分。

    理由很簡單,因為他欠人家的人情。

    當年如果沒有冷麪心慈的錢盈潔出錢出力,亞馬想在濟南找個立足之地,恐怕都很困難。

    她這麼做,雖然是看在李老太太的面子上,但李老太太是他乾孃,而她不是。

    所以亞馬永遠欠她的。

    更何況這錢盈潔還大亞馬好幾歲。

    正因為如此,亞馬總是把她當成敬愛的大姊,每次和她見面,都是客客氣氣,從來不敢怠慢。

    錢盈潔冷着臉孔,把菜碗往桌上一放,道:這是今天最後的一餐,我在裏邊給你加了點料,有沒有效就看你的運氣了

    亞馬神色一振,道:有效的話,幾天可以好?

    錢盈潔沉吟着道:我想總要個七、八天。

    亞馬大失所望道:這麼慢

    錢盈潔冷冷道:你還沒有問我要是無效會怎麼樣?

    亞馬嘆了口氣,道:好吧,你説?

    錢盈潔道:如果無效的話,你這雙手就完了藥我是端來了,喝不喝隨你。

    亞馬似乎想都沒有想,端起藥碗,一口氣便把大半碗藥灌了下去。

    錢盈潔冷冷的望着他,道:你倒豪爽得很,居然連手都不要了。

    亞馬嘴巴一抹,道:手我當然要,如果沒有手,我江湖野馬亞馬還混甚麼?

    錢盈潔道:既然如此,你為甚麼毫不考慮的就敢把這碗藥喝下去?

    亞馬笑咪咪地道:那是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害我,而且你的醫道,我絕對信得過。

    錢盈潔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道:難道你就不怕我乘機下手,把你除掉

    亞馬道:你我無冤無仇

    錢盈潔道: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得不到的,大家都別想!

    亞馬奇道:你得不到甚麼?大家都別想甚麼?

    錢盈潔氣得不再理他,端了空藥碗就走。

    亞馬道:你就不能想想辦法,讓我快一點好起來麼?

    錢盈潔冷冷道:你不必求我,我已經盡了全力,至少十天,少一天都不成。

    亞馬急急道:如果我在這裏再躲十天,我外面那羣苦哈哈的朋友們就慘了。

    錢盈潔道:有甚麼慘?過去他們沒有指望那批寶藏,也照樣活到今天。

    亞馬忙道:寶藏倒是小事,我就怕秦光鬥和曹剛那批傢伙找不到我,會向我那羣朋友們下手。

    錢盈潔呆了呆,道:不會吧?

    亞馬道:誰説不會?那批傢伙個個心狠手辣,甚麼卑鄙的手段都使得出來,如果我再不露面,他們一定會從我的朋友身上開刀,非把我逼出來不可。

    錢盈潔緩緩的點着頭,道:嗯,這倒有可能。

    亞馬又嘆了口氣,道:所以我明明知道出去是白送命,可是我總不能自己躲在這裏養傷,而置外面那羣朋友的生死於不顧啊,你説是不是?

    他説得慷慨激昂,眼睛卻一直偷瞄着錢盈潔。

    錢盈潔垂首思考了半晌,忽然道:好吧,你既然這麼説,我也只好冒險幫你這個忙了,不過你可千萬不能讓師父知道。

    亞馬大喜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有辦法。

    錢盈潔立刻沉着臉道:你不要搞錯,我只是幫你想個自衞的方法,至於手傷,我實在無能為力,你就是逼死我也沒用。

    亞馬只得退而求其次,道:也好,你快告訴我,甚麼自衞的方法?

    錢盈潔回首朝房裏瞄了一眼,才從懷裏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白布口袋,輕聲道:遇到危險的時候,你可以把裏邊的藥粉撲在雙手的白布上。記住,千萬不能碰到皮膚上,當然也不能去抱女人,萬一沾在她們身上,那可不是好玩的。

    亞馬急忙把布袋接過來,道:總之,這種藥粉碰上誰,誰倒楣,對不對?

    錢盈潔點頭道:不錯。

    亞馬開口道:有這種好東西,你為甚麼不早一點給我?

    錢盈潔橫眉豎眼道:早給你幹甚麼?叫你拿去害人?

    亞馬乾笑兩聲,剛想抬手摸摸下巴上的鬍渣子,門外忽然響起一聲輕咳,嚇得他幾乎把藥袋掉在地上。

    只見李老太太走進來,先瞪了錢盈潔一眼,才道:我警告你,手上撲了這種藥粉之後,千萬別摸鼻子,否則你縱然不被人殺死,自己也要笑死。

    亞馬怔了一下!大失所望道:我還以為是甚麼法寶,原來只是

    李老太太冷哼了一聲,道:如果你知道這種藥的名字,你就不敢再輕視它了。

    亞馬瞧着那袋藥粉,笑笑道:哦,這東西居然還有名字?但不知叫甚麼?能不能説來聽聽?也好讓我長點見識

    説到這裏,似乎想起了甚麼,神色陡然一變,道:滿堂皆醉漢,一笑解千愁這種藥,莫非就是您老人家當年毒遍武林的一笑解千愁?

    李老太太哼着道:看起來,你的學問好像還不小嘛。

    亞馬愣了一陣,突然往前湊了湊,嬉皮笑臉道:您老人家可否把滿堂皆醉漢也賜下少許,以備不時之需?

    李老太太寒着臉道:你想都不要想。

    亞馬道:乾孃,不要小氣嘛,一點點就行了。

    李老太太冷冷道:你叫我親孃也沒用,我説不給就是不給。

    錢盈潔急忙道:小馬,算了吧,你能夠拿到一樣已經不錯了。

    亞馬眼睛一瞪,理直氣壯道:那怎麼可以,我是她的乾兒子,我連她當年威震武林的兩大法寶,是啥東西都不知道,像話麼?起碼她也得讓我見識見識才行。

    李老太太冷冷一哼,轉向錢盈潔道:跟我來,我有話跟你説!

    錢盈潔應了一聲是隨着她身後走了出去。

    李老太太轉過身來,對錢盈潔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想不想救他?

    錢盈潔道:救誰?亞馬嗎?我當然要救他。

    李老太太道:可是我剛剛聽你説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錢盈潔嘆氣道:我怎麼捨得

    李老太太道:但是救他,你的犧牲會很大。

    錢盈潔道:我願意。

    李老太太道:但是即使救了他,他也不會只屬於你。

    錢盈潔又嘆了口氣,道:他也不會只屬於任何一個女人,他是武林種馬他屬於每個女人

    李老太太道:但是你的日子會很不快樂

    錢盈潔道:以後不同了,我已經想開了,就不會不快樂了!

    李老太太道:好,我就是等你這句話。

    錢盈潔眼睛發亮,道:師父有法子救他?

    李老太太道:我沒有,你有!

    錢盈潔道:我?我怎麼救他?

    李老太太一雙明亮的眼睛來看她,低聲道:你忘了師父的獨門心法水火既濟,引潰導毒。

    錢盈潔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小女孩一樣,喃喃道:您是説,要我跟他

    李老太太道:跟他合體交歡,水火既濟,才能引潰導毒你的青春,不是已經蹉跎了很久麼?

    錢盈潔的臉更紅了,李老太太嘆了口氣,道:如果怕害羞,你也可以讓他先睡着,只是你要辛苦些

    錢盈潔囁嚅道:可是我,完全不會

    李老太太道:你不要怕害羞,這種事亞馬最會做

    她取出一小包藥粉來交給錢盈潔,道:這東西對他對你,都有很大的好處

    錢盈潔接在手中,道:這是甚麼?

    李老太太道:金線碧蠅散,可是我千辛萬苦才收集到的。

    錢盈潔道:這東西有甚麼作用?

    李老太太道:壯陽滋陰,永保青春

    錢盈潔一笑道:難怪您看起來就像我姊姊!

    李老太太笑啐道:丫頭該打!

    錢盈潔卻一溜煙跑掉。

    躺在牀上的亞馬心中一陣激動。

    她師徒二人的談話聲音雖低,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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