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到達展望台的時候,被害人井上典子早已停止了呼吸。
這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事件。跟鑑別班的警察同時到達現場的東京警視廳一課刑事偵破組的吉敷竹史也覺得非常不可理解。檢查完現場之後,他又向兩位目擊者詢問了一些情況。
但是,到目前為止,無法判定兇手的殺人動機。被害人井上典子跟殺人兇手矢部富美子是第一次見面,以前誰都不認識誰。
井上典子生於昭和十八年,家在千葉縣幕張市。丈夫是一家機電公司的廣告科科長,獨生子去年考上了大學。兒子不再需要她照顧了,所以才有閒暇跟朋友一起出來旅遊。她今天跟朋友一起,坐上了始發於三之輪橋的都營電車荒川線,來到了飛鳥山公園。
跟她一起來的朋友叫瀨户田桂子。按照瀨户田女士的説法,井上典子是一位沒有任何缺點的完美的女性。畢業於東京女子大學以後,她在語言研究所工作了一段時間,就跟現在的丈夫結了婚,當了家庭主婦。她教子有方,獨生子上小學以後一直成績優秀,去年考上了日本有名的慶應義塾大學醫學系。而且,井上典子還不是一個只顧教育自己孩子的利己主義者,她對別人,對公益事業也很關心。她有很高的修養,會寫俳句,還是一家志願者團體的負責人。可以説,尊敬她的人有的是,恨她的人一個也沒有。
殺人兇手矢部富美子呢,就更優秀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説,她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無瑕的姑娘。她從上小學開始,學習成績在班裏就沒得過第二,門門功課都是第一。去年她考上了東京大學文學系,且身材苗條,面容姣好,可以稱為美女了。她聰明得不得了,據藤原歲三説,店裏的所有活計,不到一個小時她就全部爛熟於心。有這麼個大學生在這裏打工,他省心多了。
矢部富美子不但聰明,性格也非常好,非常開朗,遇事總是為別人着想。在她的履歷表上,絕對找不到一個污點。藤原歲三説,要不是親眼看見,絕對不會相信矢部富美子會成為殺人兇手。
矢部富美子住在東京大學後門台東區池之端四丁目一個單身公寓裏。她到飛鳥山公園來打工,需要從根津坐地鐵千代田線,在町屋換乘都營電車荒川線。矢部富美子昭和四十二年生於東京。
一個是住在千葉縣幕張市的四十三歲的家庭主婦,一個是住在東京台東區池之端的十九歲的大學生,兩個人之間以前難道有什麼足以發展成殺人事件的仇恨嗎?
聽吉敷這麼一説,瀨户田桂子嘴唇哆嗦着,斷言道:“不可能!她們以前根本不認識,今天是第一次見面。當然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大學生。如果井上認識她,從表情上我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她也會告訴我的,我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
吉敷馬上派人去台東區池之端矢部富美子的住處搜查。不用説,本人肯定不在,不過找到了本人的照片。吉敷叫人把照片拿過來,打算立刻發出通緝令,通緝無故殺人的兇手矢部富美子。
無故殺人?不對吧?都營電車荒川線?對了,井上典子、瀨户田桂子是坐都營電車荒川線過來的,矢部富美子也是坐都營電車荒川線過來的。她們坐的是同一輛電車,在車上相遇,由於某種原因發生齟齬的可能性不能説沒有。
吉敷打開地圖查了一下。都營電車荒川線與地鐵千代田線交叉,從都營電車荒川線的始發站三之輪橋站出發,途經荒川區政府前站、荒川二丁目站、荒川七丁目站,到達町屋站以後繼續向飛鳥山方向行駛。而矢部富美子在町屋換乘都營電車荒川線,前往飛鳥山。那麼,從町屋站到飛鳥山,這三個人很可能在同一輛電車上。
吉敷把小賣部的店主人藤原歲三叫過來,問道:“這個展望台幾點開門?”
“十點。”有些謝頂的藤原歲三説。
“這麼説,矢部富美子十點來你的店裏打工,是不是?”
“是。”
“井上女士和瀨户田女士是什麼時候上來的?”
“也是十點左右。”
“這麼説,她們幾乎是同時上來的?”
“是。”
果然如此!這樣一來,這三個人坐同一輛電車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來這裏的話,都是在飛鳥山站下車嗎?”
“那也不一定。在飛鳥山站的前一站王子站下車也可以,而且離這裏比較近。”
“哦。”吉敷説完從展望台上往下看了看。站在這裏,可以看到京濱東北線上的王子站,也可以看到都營電車荒川線上的王子站。,從町屋站到王子站,井上典子、瀨户田桂子和矢部富美子很有可能坐在同一輛電車上,也很有可能在車上發生過沖突,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殺人事件埋下了伏筆。
吉敷再次把瀨户田桂子叫過來,專門就這一點詢問了一下。
“沒那事兒!根本沒那事兒!”被害人的朋友瀨户田桂子立刻否定。
這有些出乎吉敷的意料。
“沒有?這麼説,你們跟矢部富美子不是坐同一輛電車過來的?”
“不是……”瀨户田桂子説完猶豫了一下,“不過,我們在來這個飛鳥山公園的路上,好像看見她在我們前邊走。在電車上,我沒有注意過,也許我們跟她是坐同一輛電車過來的。”
“您在電車上沒看見過她?”
“看見過。”
“但是,井上女士有可能注意到她的存在了嗎?”
“也沒有。我們倆在電車上一路都在聊天,井上的表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跟平時的她完全一樣。如果她因為矢部富美子的存在表情起了變化的話,我一定會注意到的。”
“您在電車上絕對沒有跟矢部富美子説過話,對吧?”
“我都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哪裏談得上説話呢?”
“來這裏的途中也沒有跟她説過話嗎?”
“也沒有。下着雨,風也很大,我們都想趕快進展望台避雨,哪有心思跟別人説話呀。”
“進了展望台以後,您也沒跟她説過話嗎?”
“沒有!一句話都沒跟她説過!”
吉敷沉思起來。
“那麼,您有沒有注意到井上女士有什麼不正常?比如説,有沒有看過矢部富美子?再比如説,有沒有回憶什麼的表情?”
“完全沒有。她只是跟我聊天。如果有像您説的那些情況,她會跟我説的。就算她不跟我説,我也能看出來。”
吉敷沉默了。既沒有跟矢部富美子説過話,也沒有看過她,這……
“如果硬要我説井上對外人説過些什麼,只有那麼兩句話。一句是:‘請問,能給我們兩杯熱可可嗎?’還有一句就是:‘對不起,能幫我們拿過來嗎?-就這麼兩句話。可是,那個女大學生把熱可可拿過來以後,突然掏出一把尖刀刺進了井上的胸膛……”瀨户田桂子説着説着嘴唇又哆嗦起來,眼淚也流了下來。
桌子上的熱可可,一杯已經涼透了,另一杯被碰倒了,灑在桌子上已經幹了,成了黑糊糊的一片。井上女士的血倒沒有多少。
“那個女大學生……是個瘋子!”瀨户田桂子聲音顫抖着。
“當時,井上女士説話的口氣是不是有些厲害,或者説是居高臨下?”
“怎麼會呢?”瀨户田桂子有些憤怒了,“沒有!絕對沒有!您怎麼能對死者説這種無禮的話!”
沒有嗎?吉敷又陷入了沉思。即便有,也不足以成為殺人的理由吧?殺人動機一般都是由以前積累的仇恨等引起的。
“瀨户田女士,慎重起見,再問您一個問題。在您的記憶裏,以前見過矢部富美子這個人嗎?或者説,以前跟您交往的人當中,有過矢部富美子這樣一個人嗎?”
“我再跟您説一遍,沒有!絕對沒有!我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發瘋的女大學生!”
“您跟井上女士到這個飛鳥山公園來,是誰的提議?”
“是我的提議。我知道井上喜歡旅行,就對她説,我知道東京有一個好地方。我是在東京的淺草出生,也是在那裏長大的。”
“哦,淺草啊。您跟井上女士認識很長時間了嗎?”
“可以説認識很長時間了吧。六年了。我們一起搬到幕張的時候就認識了。”
“你們是同時搬家的嗎?”
“是的。很偶然。那一帶新蓋的房子很多,同時搬家的情況不少。我們正好是鄰居,孩子也是同學。我們倆都是家長會的幹事,後來就成了好朋友。”
“哦。在這六年當中,您沒見過矢部富美子嗎?”
“沒有。”
“但是,井上女士在您不知道的情況下,以某種形式認識了矢部富美子的可能性也不能説沒有吧?”
“這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可能性很小。我們倆除了各自幹家務活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在一起,她什麼事都跟我説。她是那種心裏藏不住事的人。”
“再問一個難以啓齒的問題,她在外面有沒有情人?”
“絕對沒有!她根本就不是那種人!”瀨户田桂子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吉敷看着長相很一般的瀨户田桂子,點點頭。他覺得自己不該問這個問題,就算井上典子有情人,也不會跟那個十九歲的女大學生矢部富美子有什麼關係。
吉敷再次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