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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無妄之災

    第十四章無妄之災

    梅雲清俏立於一株古樹上,遙望遠方連綿起伏的青山,輕輕嘆了口氣,不知不覺間,芳心又想起了那個小無賴,不知他現在和梅蘭做什麼。

    “姐姐在想那個小無賴麼?”李夢柔一語道破梅雲清的心事,她嬌美的聲音在梅雲清耳畔響起,忽遠忽近,飄忽不定。

    “可惜,可惜。”説出此話之時李夢柔身形已然凝立在梅雲清比鄰的那株古樹之上,背上負着那柄名揚天下的七sè劍。

    梅雲清微微一怔道:“可惜什麼?”

    “可惜那小無賴已經被我殺了。”李夢柔言語之間,玉手中多出一柄紅劍,她劍勢未發,一道無形劍氣已向梅雲清直逼而來。

    “妹妹大概是記錯了。”梅雲清嫣然一笑,右手纖纖食指在空中虛虛畫出一個圓圈,將那道劍氣縛在圈中,玉手一揚,將那道劍氣反擊回去,方道:“南宮公子早間便曾見過我那夫君,尚是活蹦亂跳,好得不能再好。”

    “哦。”李夢柔嬌容微現訝sè,手中紅劍紅光大作,無處不在的瀰漫在二人周遭方圓十丈之內的每一寸空間,梅雲清反擊回來的那道劍氣似被束縛在一張無形大網中,進退不得,遠遠瞧去,詭異非常。

    紅網束得愈緊,那道劍氣終化為烏有,只聞李夢柔嬌笑道:“那小無賴命可真大,這樣都死不了。”

    梅雲清頓覺身邊空氣被一點點緩緩抽空,一呼一吸間難受之極,內息急驟運轉,右手向前探去,只見那些紅光宛若萬流歸宗被一絲絲匯入她玉手之中,片刻之後她嬌軀周圍紅光盡數散去,而手中卻多了一柄同李夢柔紅劍一般無二的紅sè光劍。

    梅雲清將紅sè光劍指向李夢柔,微笑道:“妹妹不怕我替夫君報仇麼?”

    李夢柔身形似閃了一閃,梅雲清光劍向外斜斜劈出之時,李夢柔已然躍過二十丈虛空,漫天紅光盡數斂去,“嗡”紅劍同梅雲清光劍交實,似已格住,又似劈在空處,軟綿綿的毫不受力,難受之極。

    李夢柔手中之劍化作黃sè,在烈rì之下,那黃劍泛着一種奇異的光芒,劍尖輕顫,疾刺梅雲清胸口要害,口中卻依舊嬌笑道:“小妹怕得要命。”

    “那妹妹為何不回南海,還敢來見我。”梅雲清光劍化為虛有,纖纖十指急速彈出,每出一指,那黃劍便緩得一緩,待得彈到第十指之時,李夢柔手中又變作橙劍,被梅雲清夾在食中二指之間。

    李夢柔嘆了口氣,輕輕抽回橙劍,還劍入鞘。

    梅雲清頗是驚異道:“數rì不見,妹妹的武功大進,真是可喜可賀。”能自她運足十層內力的雙指間如此輕易抽回長劍的人天下曲指可數。

    此時跟隨梅雲清而來的七名梅花山莊高手早已同李夢柔那七名侍劍女交起手,若是單打獨鬥,那些侍劍女絕撐不過五十招,可她們組成一個極為奇妙的劍陣,攻守之間,天然若成,如此將梅花山莊中人圍在陣中,鬥得片刻,反佔到上風。

    李夢柔柳眉輕蹙道:“姐姐為何還不出劍,是看不起小妹麼?”

    梅雲清道:“我既無劍,何來出劍。”

    李夢柔滿臉驚詫的瞧着梅雲清道:“姐姐的那柄劍呢?”

    梅雲清嫣然笑道:“我把劍贈予我那夫君,只盼他能習得天下無雙的劍法,將來斬妖除魔。”她故意將斬妖二字説得頗是大聲,以示諷刺之意。

    “哦,那姐姐現在手中豈非無劍可用,小妹劍倒不少,姐姐要不要借去一柄。”李夢柔聞言,卻不生氣,反自背後抽出綠劍,倒轉劍身,那綠劍似被一隻無形之手捏着劍尖將劍柄朝向梅雲清徐徐飛來。

    梅雲清怎會信她有如此好心,絲毫不動聲sè的伸手去接,口中卻淺笑道:“妹妹若借我一柄,那七sè劍豈非成了六sè劍。”

    梅雲清手指堪堪觸到那綠劍劍柄,眼前掠過一道青光,只聞得李夢柔嬌笑道:“姐姐既然要借,小妹再多借一柄如何。”

    “既是如此,那姐姐我就不客氣了。”梅雲清尚未握住綠劍,青劍已如毒蛇般向她心口疾刺而去,相距不足一尺,形勢極是危急。

    梅雲清一聲輕吟,右手握緊綠劍,向下斜斜揮出,李夢柔那青劍似被一股無形力道所引,自梅雲清身畔滑過,饒是如此,青劍劍氣劃過,斬下她衣襟下襬,向下緩緩飄落。

    梅雲清不待李夢柔換劍,綠劍化作一道碧綠光影反擊李夢柔,“鐺”藍綠兩劍相接,這或許是七sè劍首次自接,綠劍斜飛開去,梅雲清只覺右臂痠麻,軟綿綿的使不出半分力來,她心中極是驚異為何短短兩rì不見,李夢柔內力變得如此之高。

    李夢柔玉手一引,那綠劍已回到鞘中,她與梅雲清交手以來,尚是首次佔得上風,不覺頗為得意的一陣嬌笑,半晌方才止住,抽出那柄威力無比的紫劍,笑道:“姐姐請接小妹這最後一劍。”

    梅雲清面sè凝重,右手虛虛一握,天地驟然變sè,烏雲遮rì,寒氣四起,酷若嚴冬,二人足下所立那株古樹枝條飛舞,樹葉紛紛落下,似利箭般自四面八方向李夢柔激shè而去。

    李夢柔玉手紫劍爆出一團紫光,那些較之利箭更強三分的樹葉遇到紫sè光華頓成齏粉,天上烏雲似也被那紫sè光華破開,一縷陽光自當中透入,照向場中二人。

    梅雲清劍意忽起,空無一物的右手虛虛劈出一劍,烏雲再起,寒意大作,天際竟然飄起雪花。

    劍氣逼人而來,李夢華望着手中空無一劍的梅雲清,玉容微現訝sè,嬌叱一聲,人劍合一,化作一道紫光直襲梅雲清。

    紫劍竟似與實劍相格,被梅雲清劍意格在三丈之外,“蓬”的一聲巨響,那古樹吃力不住,被硬生生地摜入地中,直沒入頂。

    李夢柔被逼得遠遠蕩了開去,以極為優美的姿勢在半空轉了一圈,在她全力催運之下,那紫劍劍尖shè出一道長達三丈紫sè光華,再襲梅雲清,遠遠看去,極是好看。

    梅雲清哼了一聲,虛虛再度揮出一劍,二人相距六丈再度相接,齊齊一聲悶哼。

    李夢柔再次飄退半空,內息運轉之間,俏臉抹過一絲豔紅,顯是強行壓制所受內傷所致。

    梅雲清花容慘淡,七竅之中盡皆滲出血絲,神sè駭人之極。

    李夢柔凝立半空,宛若九天神女,忽然一聲嬌喝,七sè劍盡皆出鞘,只見她身形似閃了一下,竟爾憑空消逝不見。

    再見之時,李夢柔手持紅劍已在梅雲清身前丈許之處,梅雲清彈指揮出,彈在她紅劍劍身之上,發出“鐺”的一聲輕響。

    李夢柔身形尚未淡去,左側又現出一個手持黃劍的李夢柔向她攻來。

    “分光掠影。”梅雲清冷哼一聲,內息運轉,將嬌軀周遭七個李夢柔同時攻來七sè劍一一格開。

    “姐姐想不想知道為何我武功大進。”李夢柔攻勢愈加凌厲,一氣之下攻出四十九劍,卻仍有閒瑕談笑風聲。

    梅雲清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她本yù從李夢柔説話之時辨她劍勢所向,但李夢柔聲音飄忽不定,便知此法行之不通。

    梅雲清一口氣格住李夢柔七七四十九劍,方緩過一口氣道:“妹妹想説便説。”她芳心之中對此事也好奇得要命。

    只聞李夢柔一字一字嬌笑道:“這些都是姐姐你那未婚夫所賜。”

    梅雲清心神一顫,身形緩得一緩,李夢柔手持紫劍差點破其守勢,大驚之下,急急凝定心神,堪堪守住破綻。

    “我那夫君半點武功都不會,妹妹不是説笑吧。”梅雲清沈聲道。

    李夢柔緩緩道:“小妹有些地方對不住姐姐。”她説話之時已如疾風暴雨般再攻一百四十劍。

    梅雲清道:“妹妹何處對不住我。”她守得頗是幸苦,連説話都幾無閒瑕。

    李夢柔攻勢似乎緩了一些,只聞她輕聲道:“我和姐姐那未婚夫雖無夫妻之名,卻有夫妻之實。”李夢柔道出此言之時聲音極微,僅二人可聞。

    梅雲清嬌軀一顫,芳心思緒紛亂,玉手緩得一緩,李夢柔七sè劍立時乘虛而入。

    梅雲清只覺胸口一涼,已被李夢柔青劍刺中一劍,她回過心神,雖然不知李夢柔之言究竟是真是假,但李夢柔yù用此言分她心神之意卻是不言而喻,可惱自己卻為了那個小無賴吃醋,竟致差點喪命。

    梅雲清強自攝定心神,總算不致再中一劍,但她心知自己現下身受重傷,照此情形下去尚不知能支撐多久,而孫姨她們七個亦不知近況如何。

    李夢柔仍是笑容滿面,低聲嬌笑道:“那小無賴佔了人家的便宜,卻被小妹盜去全身功力。”

    梅雲清忽爾想起楊飛之言:我對不住你,但以後決計不會了。她初聞南宮俊轉告此言尚莫名其妙,此刻想來,難道指的便是此事,再次分神之下,又被李夢柔刺中一劍。

    這次卻是被李夢柔以藍劍傷及左肩,梅雲清此處在那晚被葛天雄偷襲之時本已受傷,雖已痊癒,但此刻又中一劍,舊傷新傷一齊復發,她再也抑制不住,香唇一張,噴出一口血霧來。

    李夢柔反嘆了口氣,只需再過數招,梅雲清便將喪身在她劍下,可想起自己已非完壁,此來中原所作犧牲是否太大了些。

    梅雲清傷心、失望、難過諸般滋味一起湧上心頭,兼之身受重傷,神智已近乎昏迷,純憑意念格擋七sè劍攻勢。

    李夢柔忽然一聲嬌叱,在眨眼之間,七sè劍已攻出二百八十劍,顯是意yù一舉將梅雲清擊敗。

    在這生死之間,梅雲清只覺天地間似乎靜了下來,這種感覺她非常熟悉,正是那rì與葛天雄一戰使出那驚天一劍時的境界,那一刻似已遺忘的一切紛至沓來,一一湧上心頭,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她不覺微微一笑,輕輕揮出一劍。

    李夢柔見她如此自信神sè,芳心滿是疑惑,心想難道梅雲清仍有反擊之力。

    梅雲清一劍劈在空處,李夢柔二百八十劍所有劍勢似被海綿吸收一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夢柔虛影斂去,手中七sè劍黯然失sè,她呆呆立在梅雲清身前三丈之處,百思不得其解,為何她用盡全力攻出的二百八十劍竟爾被梅雲清如何輕鬆破去。

    梅雲清手中多了一柄七sè斑瀾的無形長劍,這正是李夢柔那二百八十劍劍氣所聚,較之當rì殺死葛天雄那一劍更勝一籌。

    梅雲清輕嘆一聲,瞧着李夢柔的眼sè之中竟滿是憐憫之意,嘆息一聲,手中無形劍輕飄飄向李夢柔刺去。

    李夢柔只覺氣機鎖定,鬥志被奪,竟連還手之力亦是全無,魂飛魄消之下,手中七sè劍無力的抬起格出。

    “啊”遠遠傳來一聲慘叫,梅雲清心中一寒,此聲她極是熟悉,正是梅花山莊中人,心念電轉,劍勢突變。

    李夢柔只見梅雲清嬌軀一晃,宛若鬼魅般消逝在虛空之中,她xìng命得脱,方鬆了口氣,只覺周身香汗淋漓,天下竟有此等劍法。

    梅雲清躍過百丈虛空,驀地出現在那七名侍劍女身畔。

    那七名侍劍女見到梅雲清竟突然出現在自己身畔,那李夢柔豈非形勢不妙,心中雖驚,但七女自幼一起習劍,心有靈犀,齊齊一聲嬌喝,劍陣突變,放過梅花山莊那已是強弩之末的七女,七支七sè長劍齊齊攻向梅雲清,威力竟似不在李夢柔七sè劍全力施展之下。

    “天外飛虹加驚天一劍,究竟是何威力。”梅雲清芳心掠過這個念頭之時,她手中無形劍已和七女劍勢相接。

    劍式甫接,“鐺鐺鐺”之聲不絕於耳,卻非兩劍相交之聲,而是七名侍劍女手中那七支同七sè劍一般無二的七sè彩劍皆被震成碎片,在空中碰撞所致。

    那七支彩劍碎片反激回去,只聞三聲慘叫,立時便有三名侍劍女喪命當場,皆是被割成肉塊散落一地,死狀之慘,生平未見。

    另外幾名侍劍女也好不到哪去,雖逃過此劫,但梅雲清劍氣已然臨身,其中三女稍加格擋,便被劍氣震成肉泥,連慘叫之聲亦未發出。

    唯獨紫衣侍劍女武功在眾女之中最高,僅遜了李夢柔一籌,卻也只多活了一刻,梅雲清餘下劍勢加在她身上,只見她周身泛起一道淡淡霧氣,連慘叫之聲亦無,已然消逝不見,連屍首亦未留下一絲半點。

    “楊飛,你現在在幹什麼?”梅雲清真元耗盡,心中掠過這個念頭,再也支撐不住,自空中墜了下去。

    ※※※

    “什麼人?”那總旗撫着鮮血淋漓的右手,雖痛得額頭滿是冷汗,神智尚算清醒,目光在大堂中所坐之人身上一一掠過,厲喝道:“竟敢傷害朝廷將官,不怕滅門九族麼?”

    堂中有些座客見勢頭不對,已然偷偷溜回客房,緊閉房門,生怕惹禍上身。

    楊飛亦是其中一員,悄悄向梅蘭打了個手勢,正yù趁那總旗老大在此大呼小叫準備逃之夭夭時,那小旗一聲大喝道:“臭小子,你想跑哪去?”

    楊飛賠笑道:“小人妻子身體有些不適,小人送她去看大夫。”

    梅蘭心道你這小無賴可真會胡謅,我哪裏不適了,倒是你身子尚未痊癒,反在這活蹦亂跳。

    那總旗這才回過神來瞧着楊飛,冷哼一聲,眼中殺意大盛,緩緩拾起地上的軍刀,連掌心之傷似也不覺得那般痛了,恨恨道:“都是你這臭小子。”他找不到傷他之人,自是隻能將怨氣出在楊飛身上。

    楊飛早知情況不妙,被那總旗瞪得連退數步,滿臉媚笑道:“小人該死,小人不對,小人這就滾得遠遠的,軍爺眼不見心不煩,小人以後再也不會在軍爺眼前出現。”他拉着梅蘭邊説邊退,這些話説完,已然到了客棧門口,再退一步便可退出客棧,逃之夭夭。

    “你想逃到哪裏去?”那總旗大刀疾揮,向楊飛直劈而來,他的刀法不似江湖中人常見刀法,有虛有實,而是士卒上陣殺敵所用,刀刀大開大闔,用盡全身氣力,大有一往直前之勢,尋常之人只需一刀便會就此了帳。

    若是楊飛尚未受傷之前,尚可憑在鏢局學得的那些粗淺拳腳功夫抵擋數招,可他此刻重傷未愈,連行動也不大靈光,更別説騰挪閃躲,避開刀勢,他亦不知梅蘭會否幫他這個老公擋下這一刀,只覺心中發毛,直嚇得面如土灰。

    梅蘭見他如此膽小,不覺皺起眉頭,正yù出手相救,只聞“錚”的一聲,眼前已多出一人,那人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持着一隻金光閃閃的長笛,滿臉含笑的架住那總旗的大刀。

    那總旗雙手握住刀柄,使出吃nǎi的勁向下壓去,那書生金笛卻是紋絲不動,yù待回刀再劈,卻又只覺一股極大的黏力將他大刀緊緊黏住,抽之不得,大驚之下,心中忽然省悟,大喝道:“原來是你這個窮秀才暗算本軍爺。”

    旁邊那小旗本yù援手,但見得總旗情形,心知那書生必是武林高手,以他們二人身手,哪討了好去,心念急轉,趁着客棧中人都在注意總旗之時,偷偷從窗口跳了出去。

    那書生瞧來雖極是文弱,此刻卻滿臉殺氣,倒比那總旗先前更盛三分,冷哼一聲道:“你們這些所謂的邊關將士平素不會臨陣殺敵,欺壓良民百姓倒是一流好手。”

    梅蘭似笑非笑望着楊飛,輕笑道:“你是良民麼?”

    楊飛本yù打趣幾句,可此刻情勢危急,又惹上官府,心中害怕,竟吶吶説不出話來。

    那總旗正在拚力抽刀,哪有閒瑕説話,忽然手中一輕,身體向後仰倒,後腦勺狠狠的磕在一張木桌桌角之上,立時昏了過去。

    那書生未想這傢伙如此膿包,不覺啞然失笑,回首對楊飛道:“二位快速速離去,官府中人只怕馬上便來,那時二位便難脱干係了。”

    楊飛本yù點頭應是,卻瞥見梅蘭滿臉鄙夷之sè,心中豪氣陡生,大聲道:“兄台救我夫婦二人xìng命,我們若就此離去,豈非落個不義之名。”

    那書生雙目現出讚賞之sè,揖手道:“在下丁文松,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楊飛亦還禮道:“在下楊飛,她是拙妻梅蘭,承蒙丁兄救命大恩,實在不勝感激,他rì必有所報。”

    丁文松笑道:“楊兄客氣了,此處卻非久留之地,我們換個地方把酒言歡如何?”

    楊飛連連稱是,回頭瞧了梅蘭一眼,正含笑看着自己,似在説:這才象個男子漢大丈夫。

    那掌櫃方才一直躲在櫃枱之後,見得幾人似yù離開,方湊了上來,哭喪着臉道:“三位客官,這事鬧得如此之大,可又如何是好?”

    丁文松皺皺眉頭自囊中摸出一錠十兩的元寶道:“我們這便離去,這錠銀子賠付此處打壞桌椅。”

    那掌櫃千恩萬謝的接過銀子,雖説呆會官府來人還有一番麻煩,卻也只能認了。

    梅蘭忽道:“我去收拾一下行囊。”言罷,便即輕輕巧巧掠過數丈,躍上樓去,這一手輕功亮得頗是漂亮。

    丁文松向楊飛道:“大嫂武功不弱,倒是在下多事了。”

    楊飛忙道:“哪裏,哪裏?”

    丁文松忽想起一事,俯身自那總旗身上搜出一封火漆封好的軍函,正yù拆開,楊飛大驚道:“丁兄,這可不好吧。”

    光傷害朝廷信使這罪名已是極大,再拆邊關軍函,那是滅門九族之罪,楊飛可不想遭此橫禍。

    丁文松淡然一笑,卻不依他之言,仍然將軍函拆了開來,瞧了一眼,憤然道:“蘭州軍情告急,那汪直老賊竟要蘭州總兵便宜行事。”言罷,雙手一搓,竟將那軍函搓成粉末。

    楊飛心想我連蘭州在何處都不知道,你跟我説有屁用,只要你不將我似這軍函一般搓成細粉便成,他心中雖有此意,口中哪敢道出,只是唯唯應諾。

    丁文松瞧他神sè,便知這傢伙不是什麼憂國憂民之士,含笑道:“小弟讓楊兄見笑了。”

    楊飛賠笑道:“看丁兄壯志未躊,顯是飽讀詩書之士,為何不搏取功名,為朝廷效力。”

    丁文松道:“小弟原來亦是這般認為,可當前朝廷**,宦官專權,一般文人哪有出頭之rì。”

    楊飛只覺跟這傢伙説話頗覺無味,什麼朝廷**、宦官專權又關他屁事,但又不好不接言,只得呵呵乾笑兩聲道:“是極,是極。”

    丁文松哪還不曉得他心中極是不耐,心中亦是大覺無趣,還好這時梅蘭行下樓來,身上負了一個包袱,手中拿着飛雲劍,嫣然笑道:“我們走吧。”

    楊飛見了那包袱,心想紫氣神功莫不是在包袱之中,湊到梅蘭身畔,涎着臉笑道:“娘子,還是讓為夫幫你拿包袱吧。”

    梅蘭哪會不知他心中所思,心道你這小無賴到現在還不信我,哼了一聲道:“相公重傷未愈,不用勞煩相公了。”

    丁文松只覺這夫妻二人頗是有趣,時而如膠似漆,時而形同陌路,但此處實非久留之地,笑道:“我們快走…”

    他此話尚未説完,只聞門外有人冷哼道:“丁兄想逃到哪去?”

    丁文松臉sè陡變,向楊梅二人低聲道:“楊兄同嫂夫人先逃,小弟在此抵擋一陣。”言罷,也不待二人應允,一揮金笛,便即衝出屋去。

    只聞得門外喊聲四起,楊飛心裏發慌,低聲問梅蘭道:“小蘭,我們也逃吧。”

    梅蘭哪想他剛剛還説得慷慨激昂,這會卻這般沒有義氣,嘆了口氣道:“我那黃膘馬尚在後院,你騎它從後門走,逃出城去,憑它的腳力,官差必追你不上。”

    楊飛聞她之意,竟似意yù留在此地同丁文松一起禦敵,不覺一怔道:“那你不走麼?”

    梅蘭點點頭,又自懷中摸出那本紫氣神功秘笈,連同包袱一起塞到他手中道:“還你的寶貝,別再找我要了。”

    楊飛聞她話中頗有諷刺之意,心想怎能讓女人看不起,心裏一橫,大著膽子道:“我不走了,陪你一起殺敵。”他抱着包袱,只覺極是沉重,心知裏面皆是銀兩。

    梅蘭“撲嗤”一笑道:“你殺雞還差不多。”她心知楊飛是為自己方才留下,芳心一甜,又柔聲道:“你留在此處反成累贅,還是先逃出城去,你先到太原等我,以我的武功,自保應沒什麼問題,待我離開此地,必去找你。”

    楊飛本yù再説,但又想實情確是如此,便道:“那你多多保重,我在太原等你,等你不到便在那住一輩子。”

    他此言大有情意,梅蘭聽得俏臉一紅,嬌嗔道:“誰要你等我一輩子。”伸手在他背後一推,楊飛身不由已向通往後院的房門奔去。

    見得楊飛自門口消失不見,梅蘭嘆了口氣,聞得屋外打鬥之聲愈加激烈,抽出飛雲劍喃喃道:“小姐,願你保佑小蘭今rì殺出重圍。”忽想這句話有些不吉利,輕罵了一聲,正yù揮劍衝出,那丁文松卻手持金笛,滿身血污的退了回來,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殺得真痛快。”

    梅蘭柳眉緊蹙,心道此人莫不是有毛病,身處險境還這般高興,卻又不好説出口來,問道:“丁大俠,外面情勢如何?”

    丁文松道:“這客棧周圍街上滿是官兵,我們只怕插翅難飛,咦,楊兄呢?”

    “他不會武功,我着他先行離開了。”梅蘭説出此話之時,楊飛正慌慌張張的退入大堂,原來他到了後院,見到院牆之上盡是手持火把的官兵,只得又退了回來,心道自己這下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鐺”丁文松金笛一揮,擋下一顆鐵蒺藜,那鐵蒺藜卻不墜地,反化作無數碎片爆散開來,四處飛濺,那碎片片片泛着藍光,顯是含着劇毒。這種鐵蒺藜天下只有一派才有,別無分號。

    丁文松金笛化作一片金幕,將身前碎片盡皆震落到地,冷笑道:“唐門何時成了朝廷的走狗了。”

    梅蘭亦舞動飛雲劍,她不斷要防備自己身畔,還得顧忌楊飛那邊,是以一時手忙腳亂,堪堪將那些鐵片擊落在地。

    梅蘭輕聲對楊飛道:“你找個安全隱密之處藏起,千萬不可露面,這客棧人多,官府之人一時認你不出,或可矇混過去。”

    楊飛點點頭,柔聲道:“那你也得小心。”他瞧瞧店內,往客棧那結帳櫃枱藏去,這裏離門口不遠,既寬又大,藏在桌下誰也瞧不見,又可觀戰,當真是個絕佳去處。

    他到了櫃枱之下,卻不想客棧掌櫃也藏在此處,兩人大眼瞪小眼,皆不知如何是好,情形尷尬之極。楊飛心想咱哥倆真是英雄所見略同,藏到一起了,但轉念又想你個老傢伙算什麼英雄,不過連他自己也算不上,心中不覺苦笑。

    梅蘭瞧瞧地上尤自昏迷不醒的總旗,心道此人留着總是個禍害,銀牙一咬,那總旗一聲慘叫,胸口鮮血飛濺,已然被她一劍殺死,當真死得糊里糊塗,見了閻王爺都不知道怎麼解釋。

    丁文松滿臉讚賞之sè,笑道:“嫂夫人真是女中英傑。”

    梅蘭皺眉道:“哪裏,哪裏。”心道你言下之意豈非説我丈夫是個孬種。

    丁文松倒並無此意,聞得梅蘭話中之意,正yù解釋,又聞門外先前那人道:“丁兄,許久不見,別來無恙乎。”

    丁文松冷笑道:“閣下是何人,為何不進來一述?”

    那人笑道:“丁兄貴人多忘事,丁兄上月在陝西作案之時,譚某便曾與丁兄緣慳一面。”

    丁文松這進方才想起此人來歷冷哼道:“原來是錦衣衞的譚千户,閣下不遠千里追着在下來到山西,真是jīng神可嘉。”

    梅蘭忽然想起,陝甘一帶有一個金笛秀士,為人行事率xìng而為,在江湖之中譭譽參半,xìng喜與官府作對,卻想不到是眼前這個丁文松,此事鬧得如此之大,還出動錦衣衞,想必亦是因他之故,她與楊飛只是恰逢其會,惹禍上身。

    客棧門口緩緩行進三人,前面一人丁文松認得,正是先前與他説話的錦衣衞千户譚嵩,另一人四旬上下,一身jīng瘦,目光矍爍,雙手戴着鹿皮手套,想必便是方才以鐵蒺藜偷襲二人的唐門高手,而後面那人正是之前逃去的小旗。

    譚嵩見得堂中二人嘿嘿笑道:“幾rì不見,丁兄便多了個姘頭,當真可喜可賀。”

    他話尚未説完,梅蘭一聲嬌叱,飛雲劍化作一道白練,劃破三丈空間,向他直襲而去,她氣惱譚嵩辱他清白,是以一出手便用盡全力,毫不留手。

    譚嵩右手揮出一格,“鐺”的一聲,以飛雲劍之利,竟削之不動,細看之時,原來他雙手之上戴着jīng鋼護手,便梅蘭這一劍何等之威,直震得右手尤自隱隱發麻。

    梅蘭招變“寒梅吐蕊”,再度攻去,譚嵩臉現訝sè道:“丁夫人原來是梅花山莊中人,丁兄何rì介紹天下第一美人與譚某認識認識。”

    丁文松聞言笑道:“等譚千户能在梅花劍法下逃過一命再説。”

    “寒梅吐蕊”招式繁複,梅蘭雖不似梅雲清那般能化繁為簡,卻也習得極為純熟,使將出來威力極大。

    譚嵩是少林俗家弟子,內外皆修,擅長鷹爪功,雙手曲指成爪,幻起漫天爪影,將梅蘭劍勢一一格住,他內力修為本較梅蘭為高,硬接之下直震得梅蘭虎口發麻,飛雲劍差點脱出手去。

    丁文松本yù援手,但見梅蘭劍法jīng妙,一時尚不至落敗,而且旁邊那唐門高手亦虎視眈眈,唐門暗器天下無雙,其毒見血封喉,江湖中人無不忌憚三分,他不但得小心提防那人攻向自己,亦需防他偷襲梅蘭,是以一時並未出手。

    譚嵩眨眼之間已擋了梅蘭九九八十一劍,梅花劍法江湖聞名,究竟非同小可,擋到第八十二劍時他身形一緩,右手雖已格住飛雲劍,但梅蘭劍氣已然傷及他右臂,不由一聲悶哼。

    梅蘭再出一劍,譚嵩心中一驚,雙手全力回守,心想這臭娘們武功為何這般之高。

    梅蘭飛雲劍堪堪刺到譚嵩面前,忽爾招變“白虹貫rì”,轉向朝離她不遠站在門口的小旗攻去。

    那小旗正在觀戰,哪料得梅蘭忽然攻他,大駭之下揮刀格出。

    “鐺”的一聲輕響,以飛雲劍之利,普通軍刀哪能不斷,小旗只覺頸口一涼,頭顱已然飛出門外,滾出老遠。

    梅蘭心知此次自己能與丁文松全身而退已是萬幸,更何談帶走楊飛,最佳之策莫過於她與丁文松退走,楊飛在這混水摸魚,憑他那張三寸不爛之舌大有可能矇混過關,故此將這最後知情之人殺死。

    楊飛從櫃枱下的小縫將堂中情形看得一清二楚,眼見梅蘭大發神威,心中不禁得意之極,亦暗自慶幸梅蘭現在是他老婆,不是他仇人。

    那無頭屍首頸口噴着鮮血砰然倒下,譚嵩臉sè鐵青,他此次邀得唐門三公子唐備前來捉拿丁文松,料定必手來擒來,誰知突然冒出一個梅蘭,一個照面之下不但傷了自己,還讓他們折了一人,雖説此人無關緊要,但令他顏面大失卻是不爭事實。

    丁文松神sè輕鬆,哈哈笑道:“這位不知名的唐兄為何還不出手,是不是想等自己人都死光了再向朝廷邀功。”

    “千户大人。”門口又奔進三人,向譚嵩齊齊施了一禮,顯是見了那小旗的頭顱,知道情況不妙,進來援手。

    唐備忽然一聲冷哼,右手輕揚,飛出兩點寒星分襲丁梅二人。

    丁文松哈哈笑道:“不知名的唐兄總算出手了。”説歸説,手下卻不敢怠慢,金笛一揮,那鐵蒺藜恰好自笛孔飛入,只聞得一陣輕響,丁文松反手一揚,無數寒光自笛口飛出,直奔唐備而去,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以如此手法應付唐門鐵蒺藜者當真是絕無僅有,天下只他一人了。不過話又説回來,若沒有過人的眼力和膽量,誰敢如此託大,這麼去接唐門暗器。

    楊飛瞧了,心中極是不服,暗暗哼道:沒事耍什麼酷,送了命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那唐備自幼練習暗器,接暗器的功夫自然也是一流,左手一揮,將那些寒光盡數收入手中,但那些鐵片藴含丁文松內力,他接得手中,身形不覺晃了一晃。

    反觀梅蘭應付得便不是那般輕鬆愉快了,她飛雲劍劍尖甫觸鐵蒺藜,未待其爆散開來便即招變“蒼松迎客”,飛雲劍化作一團銀光,那些寒星沒入銀光之中,響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被她一一化去,總算有驚無險。

    唐備未待她變招,袖中又飛出三道黑影,細細一看,方知是三支梅花鏢。

    若是普通梅花鏢梅蘭化解還不是稀鬆平常,可唐門的梅花鏢誰知道藏了什麼古怪,她怎敢硬接,嬌軀一晃,閃過兩支梅花鏢,飛雲劍輕輕劃了一個圓圈,將那支梅花鏢圈在圈中,卻並不以劍身相觸,純以氣勁相格,束在劍圈之中。

    異變陡生,那兩支被她閃過的梅花鏢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又向梅蘭飛來。

    梅蘭飛雲劍一揮,圈中那支梅花鏢斜斜向譚嵩飛去,譚嵩正yù揮手接住,唐備大喝一聲:“不可。”自袖中又飛出一支梅花鏢飛向譚嵩。

    那支梅花鏢與梅蘭反擊而至的梅花鏢輕輕一觸,忽然變向,飛向梅蘭胸口,卻後發先至,同另兩支梅花鏢分作不同方向直襲梅蘭周身上下。

    譚嵩大喝道:“這臭婆娘交給唐兄,其他人一起招呼姓丁的。”言罷,縱身上前揮爪向丁文松攻去。

    其他三人巴不得離唐備遠一些,免得被其暗器誤傷,齊齊應道:“是,千户大人。”便即同譚嵩一起圍攻丁文松。

    丁文松武功頗高,以一敵四,仍如閒庭散步,與譚嵩四人戰個半斤八兩,不分上下,五人都怕唐備暗器波及自己,是以越打越遠,到了客棧大堂的另一角。

    這客棧大堂頗大,打將起來也不覺擁擠,不過場中那些桌椅板凳大半遭殃,只聞得一陣陣砰砰磅磅之聲,客棧掌櫃聽得直是肉痛,楊飛瞧得心中暗暗好笑,從包袱中摸出三錠十兩一個的銀子遞到他面前,指了指外面,意思是説這些算我的帳。

    那掌櫃眼中滿是感激之sè,一揖手向外指了指,又狠狠揮揮拳頭,那意思卻是説你的好意老哥我領了,那外面的官兵都是些混帳王八蛋,只盼你的朋友能幫我狠狠教訓他們。

    楊飛點點頭,忍不住偷偷笑了起來。

    二人在這打着啞語,梅蘭的情形卻極是危急,四鏢齊至,梅蘭顧不得許多,飛雲劍揮動之間,不分先後同時擊中那四支梅花鏢,還好那些梅花鏢並不似唐門鐵蒺藜一般爆開,遠遠蕩了開去。

    梅蘭正yù上前搶攻,唐備冷笑一聲,雙手再場,又飛來數點寒星,這次卻是三顆鐵蒺藜和一支梅花鏢,那梅花鏢速度極快,與被梅蘭盪開的梅花鏢一一相觸,化作一個十字飛向梅蘭,而那三顆鐵蒺藜卻似有一隻無形大手託着緩緩而行。

    梅蘭知道那梅花鏢不會散開,放心許多,飛雲劍抖出一道劍幕,再次將五支梅花鏢擊飛,而那三顆鐵蒺藜突然加速,在空中自相一觸,爆散開來,只見梅蘭周身三丈之內,盡是那劇毒無比的鐵片。

    梅蘭劍幕雖舞得密不透風,卻仍有數點寒星透入,她只覺胸口一涼,一片酥麻之意自那裏向全身漫延開去,心知已中了唐門之毒,銀牙一咬,馭劍向譚嵩後背凌空擊去,此刻只有丁文松尚可救她,也只有她解得了丁文松之圍。

    丁文松偷眼瞥得此景,金笛不動聲sè全力攻向譚嵩,另三人只見他全身空門大開,不覺一楞。

    丁文松所求便是此等機會,譚嵩武功本較丁文松遜了一籌,右臂先前又被梅蘭劍氣所傷,他在丁文松全力猛攻之下,正自連連後退,根本無瑕顧及身後,待得背心一涼,飛雲劍劍尖自胸口透出之時,方自驚覺,發出一聲慘叫。

    丁文松一把抱住搖搖yù墜的梅蘭,拖着出氣多進氣少的譚嵩,自客棧屋頂破出,那些埋伏在四周手持強弩的官兵正yùshè箭,丁文松大喝道:“你們千户大人在我手上,不要命的便shè箭。”

    那些官兵呆了一呆,丁文松將譚嵩一腳踢飛,金笛飛出無數寒星,只聞一片慘叫之聲,官兵合圍之勢立解,待得唐備同另三位錦衣衞高手趕出屋外時,他已抱着梅蘭逃之夭夭,只餘一些外圍官兵稀稀落落的shè了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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