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玉石俱焚
“噗!”楊飛嘴中酒菜尚未嚥下,又全噴了出來,方才說話之人竟是老熟人吳雲鶴,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在此不知名的小鎮客棧,也能碰上。
那掌櫃道:“還有兩間,客官住店嗎?”
馬勇不耐煩的聲音道:“廢話,不住店這麼晚來幹嘛?”
那掌櫃連連道歉:“客官所言甚是,老朽失言了。”
吳雲鶴道:“大師兄,還有兩間客房,你看如何是好?”
施輝道:“此地離華山已然不遠,反正咱們師兄四人許久沒有如此私聚,不如擠一擠,親熱一宿。”
其他三人齊聲附和。
楊飛暗暗叫苦:冤家路窄,天下客棧成千上萬,為何偏偏住到一家?自己若被他們瞧見,包保死得難看之極。
他悄悄掩好房門,自門縫偷眼瞧去,只見店小二引著華山派四大弟子行了過來。
李夢柔見他賊頭賊腦,忍不住問:“師弟,你在幹什麼?”
楊飛噓了一聲,低聲道:“華山派的。”
華山派與楊飛的恩怨在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李夢柔當然知道,心中恍然,小聲問:“那咱們怎麼辦?”
楊飛賊笑道:“山人自有妙計。”自油布包取了一張白向天留下,沒有見過的人皮面具,小心戴上,看看沒有大的破綻,方憋著嗓門對李夢柔道:“娘子,為夫這廂有禮了。”
他此刻面容似箇中年莽漢,偏偏說起話來文謅謅的,李夢柔瞧了,頓時想笑,可又不敢笑出聲來,那副嬌俏模樣令人心神盪漾。
楊飛怔道:“怎麼了,有何不對?”
李夢柔淺笑道:“你的言語和麵容南轅北轍,別人一聽就知不對。”
楊飛一想也是,斟了杯酒,一飲而盡,粗聲粗氣道:“孩子他娘,這酒怎的這麼辣咧?”
李夢柔再也按捺不住,笑出聲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好,好。”
楊飛忘乎所以,得意的哈哈一陣大笑,不想傳到房外華山派四大弟子耳中,個個皺起眉頭,深更半夜如此喧譁,讓人如何安睡?
吳雲鶴問:“小二哥,隔壁住的是何方房客?”
店小二道:“是位年輕公子和他的夫人,聽口音,好似西安府人。”
楊飛聞得此言,笑聲頓止,心中大罵店小二,他如此說法,自己這般喬裝,吳雲鶴四人一瞧便知不妥。
吳雲鶴心想這笑聲如此耳熟,又是同鄉,難道房中之人自己認識?待店小二離去,便道:“大師兄,小弟去隔壁瞧瞧,許是故人。”
施輝道:“快去快回。”
楊飛哪知一聲大笑,招此大禍,頓時大驚失sè,急得猶如熱鍋的螞蟻望著李夢柔道:“怎麼辦?怎麼辦?”
李夢柔暗暗好笑,柔聲安慰道:“大不了咱們殺出去。”
楊飛怔怔道:“你重傷初愈,打得過華山四大弟子嗎?”
李夢柔傲然道:“就算打不過,總不致落敗。”上次她在劉純陽手下吃了大虧,此番正好拿他的徒弟出氣。
楊飛半信半疑,聽得敲門聲起,猶豫半晌,終開了房門,佯作愕然問:“兄臺,找在下有事嗎?”
吳雲鶴見楊飛陌生的面容,心想店小二莫非老眼昏花,這張老臉還叫年輕?一時倒未有疑,揖手道:“小弟亦是西安府人,住在隔壁,聽小二說大哥是同鄉,特來叨擾拜會。”
楊飛道:“兄臺客氣了,在下姓李,單字一個揚,正yù前往洛陽,和賤內投宿在此,還未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小弟姓吳,雙字雲鶴。”他聞楊飛聲音頗為年輕,只是面容略顯蒼老,還道楊飛比較老態而已。
楊飛熱情的道:“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咱們都是有緣人,在下備有薄酒,吳兄若不嫌棄,何不進來喝上兩盅?”
“小弟的幾位師兄正等著小弟,再則李兄房內尚有女眷,男女授受不親,小弟還是不進去了,李兄盛情,小弟先行謝過。”
楊飛微笑道:“那明rì若是有暇,咱們在店內再飲。”
吳雲鶴應了聲好,揖手告辭。
楊飛見他進了房,匆匆關好房門,揭下面具,拭了把冷汗,長長吁了口氣。
李夢柔輕聲道:“你這傢伙,滿口胡說八道,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李揚,李揚,你是不是想入贅我們李家?”
楊飛笑道:“當然不是,這是小弟為咱們的兒子取的名字。”
李夢柔紅暈滿臉道:“誰說人家要為你生兒子啦。”
楊飛嘿嘿笑道:“不生兒子,生女兒也行。”
“沒個正經,還想學人做爹!”李夢柔啐了一聲,忍不住問:“你方才邀他入房,就不怕他真的進來嗎?”
楊飛得意一笑,附耳道:“這就叫yù擒故縱,我明知他三位師兄正在等他,故意這般說,吳雲鶴才不會起疑。”
李夢柔又問道:“那你為何又要邀他同飲?”
楊飛更是得意道:“此乃疑計,待會等他們入睡之後,咱們便溜之大吉,一則避開他們,二則咱們沒有錢付帳,如此一舉兩得。”
李夢柔哼道:“原來你準備賴帳,虧那掌櫃讓你住進來,還好酒好菜的招呼你。”
楊飛不屑道:“那老傢伙不懷好意,明明是看上你,想獻殷勤討好你?你就不怕這是家黑店,等到三更半夜,那老傢伙來一炷迷香將咱們迷倒,再將你這朵鮮花給採了。”
李夢柔噗哧笑出聲來,道:“人家讓你白吃白住,你不但不感激,還編排他的不是。”
楊飛語重心長道:“人心隔肚皮,我雖是師弟,閱歷卻較師姐你高明許多,師姐,你得好好向小弟學習學習。”
李夢柔笑罵道:“你小小年紀,還教訓起師姐來了。”
楊飛吃了幾記粉拳,笑嘻嘻的抱著她滾落榻上。
二人靜靜相擁,隔鄰反而不大安靜,四人在裡面推杯換盞,好生熱鬧。
周承嶺問:“隔房之人師弟認識嗎?”
吳雲鶴道:“不認識,是小弟聽錯了。”
喝了半晌,周承嶺見吳雲鶴悶悶不樂,意志消沉,便安慰道:“師弟,天下女子多的是,何必老想著那個小蘭,以致魂不守舍,連練功也常常出岔。”
吳雲鶴道:“三師兄教訓得是,小弟知錯了,以後定會多多改正。”
周承嶺道:“可別再一個人喝悶酒了,小師弟,來,乾一杯!”
吳雲鶴苦笑兩聲,滿飲一杯,低聲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唉!”
馬勇哈哈笑道:“想不到小師弟吟詩作賦起來了,師弟,這兩句是什麼意思?”
“二師弟!”施輝目中jīng光一閃,瞪了他一眼,馬勇立時噤若寒蟬,再不多言。
施輝年過四旬,早已授徒逾十,較其他三個師弟年紀大了老大一截,劉純陽常年閉關,對其他三人來說,可算半個嚴師。
吳雲鶴打起jīng神道:“多謝三位師兄關愛,小弟以後自會心無旁騖,苦練武功,不負師恩。”
楊飛功聚雙耳,當然聽得清楚,聞得吳雲鶴那兩句歪詩,心有頗有感觸,想了老半天,終忍不住低聲問:“師姐,那兩句什麼水啊雲的到底是何意思?”
李夢柔方才心神放在他身上,並未聽得吳雲鶴之言,反問道:“什麼水啊雲的?”
楊飛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李夢柔笑罵道:“你這不學無術的傢伙,真是有辱斯文。”
楊飛不悅道:“小弟這不是虛心求教嗎?”這幾月來他隨諸女耳染目渲,學問長了不少,否則哪能似現在這般滿口成語?
李夢柔解釋道:“這兩句是前朝元稹離思中的兩句,意即任何別的女子都不能代我所愛之人,通常是一個痴情男子驟失所愛,用來表達思念之情,哪似你這般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
楊飛怔了一怔,默默唸了兩遍,心中一痛:這兩句不正是自己的生平寫照,自己結識那麼多女子,卻沒有一個能取代梅雲清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楊飛心中傷感,李夢柔知他必是想起梅雲清,芳心雖有醋意,也未責怪。
“師兄,那位布奇龍布師叔小弟怎的從未聽你們提過?”藉著酒意,吳雲鶴舊事重提,以前他分別找三位師兄問過數次,得到的都是一番叱責。
施輝道:“師弟,你真想知道此事嗎?”
吳雲鶴點頭道:“還請師兄告知小弟。”
施輝道:“三師弟,你對小師弟說吧。”
周承嶺愕然道:“大師兄,此事師傅不是說過.”
施輝道:“師傅那兒我自會去說,反正小師弟已長大chéngrén,遲早會知道此事。”
周承嶺便將往事秘辛向吳雲鶴詳說一遍,其中經過與白向天所述大同小異,只是兩方敵對,難免互相詆譭。
吳雲鶴怔怔道:“如此說來,那位布師叔是讓本派分裂的罪人?”
施輝道:“話雖如此,但布師叔昔年重振本派聲威,令武林人氏對本派刮目相看,也不無功勞。”
吳雲鶴道:“那為何昔年師祖更改遺命,將掌門之位傳於師傅?”
施輝道:“布師叔當年挑戰各門各派,加之xìng格高傲,結仇甚多,就算本派之內,不喜之人也居多,令本派與各大門派的矛盾激化,師祖有鑑於此,便改而將掌門之位傳給淡泊名利,不喜與人爭鬥的師傅,當時布師叔三上忘情峰,挑戰劍神,偏偏師祖坐化,來不及對布師叔親敘遺命,以致他心生誤會,令本派一分為二,元氣大傷。”
其實華山派第二十六掌門魯正山臨終更改遺命,與各大門派聯手施壓亦不無干系,華山派遭逢鉅變之時,施輝已然成年,身為掌門首徒大弟子,自然深有感悟。
施輝又道:“這二十多年來,師傅他老人家一直想向布師叔說明前因後果,只要布師叔願意,師傅願將掌門之位雙手奉上,沒想到布師叔竟已去世,令本派至寶紫氣秘笈和紫雲令符也不知所蹤。”
楊飛對白向天感恩戴德,聽施輝語中之意,皆乃白向天的不是,頓時大為不屑,暗暗罵了句:裝腔作勢,就你會裝好人。
吳雲鶴道:“還好布師叔臨終授徒,本派失物定可追回。”
周承嶺哼道:“那楊飛油嘴滑舌,十句倒有九句不能相信,說不定此事乃他胡編亂造,師弟,你可不要被他給騙了。”
楊飛聞言大怒,心想既然如此,秘笈和令符你們可別想老子雙手奉上,有本事自己來搶。
李夢柔忽然低聲問:“師弟,其實你那師伯就是布奇龍,對嗎?”
楊飛點頭道:“此事除了你我,切勿傳於他耳。”
李夢柔嫣然一笑,應了聲好。
吳雲鶴道:“那楊飛說話雖然不盡不實,但在此事之上,倒不似虛言。”
周承嶺道:“這一個多月來,咱們追攝天香宮宮主的蹤跡,連除夕與師傅他老人家團圓的機會都誤了,還是沒有發現楊飛的下落,不知這傢伙藏到哪去了。”
馬勇道:“明rì便元宵,咱們rì夜皆程,在午時之前定能趕回華山,只可惜沒有帶回師傅要的東西。”
“元宵?”
楊李二人互望一眼,心中皆驚:若明rì便是正月十五,他們在玉湖之底豈非待了足足十二rì之久?
施輝見吳雲鶴沉吟不語,便問:“小師弟,你在想什麼?”
吳雲鶴微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師兄,你信不信這世上真有這種巧事?”
其餘三人皆是不解,施輝反問:“師弟,此話怎講?”
楊飛大驚,低喝道:“不好,姓吳的發現咱們了。”
李夢柔不以為然道:“發現又待如何?咱們還怕他們不成,師弟,你先走,我先抵擋他們一陣。”
楊飛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你不是說咱們不怕他們嗎?”
李夢柔心中一甜,道:“咱們現在都沒有稱手的兵刃,以二敵四,或許不是他們對手,還是一起逃走吧?”
“好!”楊飛在她俏臉香了一口,二人匆匆收拾一下,奪門而出。
四人早守在門外,吳雲鶴見到楊飛,哼道:“果然是你這裝神弄鬼的小子。”
“吳兄記xìng不錯,竟自聲音將小弟認出來。”楊飛話說到一半,呼呼兩掌,向他劈去。
吳雲鶴知他內力渾厚,不敢硬拼,向外閃躲。
楊飛趁機一提真氣,高高越過,遠遠大喊道:“師姐,快走。”
施輝冷哼道:“走得了嗎?”劍鋒出鞘,平空化作一道劍網,封去李夢柔所有退路。
李夢柔手捏劍訣,嬌喝一聲,身形一閃,以一化三,不但與施輝拼了一招,還攻向守住去路的周馬二人。
“分光掠影!”施輝驟然sè變,喝道:“你是南海幻劍派之人?”
“是又如何?”李夢柔曲指在匆忙接招的馬勇風雷劍劍身一彈,馬勇虎口一麻,長劍脫手。
“師弟,接劍!”李夢柔嬌軀側移,玉足在劍柄一點,風雷劍有若流星,向楊飛斜斜飛去。
楊飛使出蠻力,震退攻來的吳雲鶴,將風雷劍接在手中,心中大定,哈哈笑道:“師姐,這四人不顧江湖道義,以多欺少,咱們今rì便將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殺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以洩心頭之恨。”
吳雲鶴冷冷道:“姓楊的,你原來不是自稱華山派嗎?
何時改投南海幻劍派?”
楊飛為之語塞,怒道:“老子要改便改,關你屁事。”
江湖中人最忌改頭換面,另投他派,吳雲鶴雖未當楊飛是華山派,但聞此言,亦是大怒,冷哼道:“欺師滅祖,罪無可恕,休怪吳某不再客氣了。”一式“白虹貫rì”,迎了過去。
楊飛輕蔑一笑:“就憑你,配嗎?”
這邊馬勇兵刃被奪,頓地怒不可遏,大喊一聲:“臭娘們!”赤手空拳,撲將上來。
施輝將他攔住,喝道:“師弟,不可無禮。”他已猜到李夢柔身分,區區一個李夢柔自不足懼,可她師傅李萬劍就沒多少人惹得起了。
施輝揖手道:“這位姑娘,此人乃本派叛徒,貴派與本派向無仇怨,還請姑娘不要插手。”
李夢柔道:“他師傅布奇龍早已去世,你們既然不將他師傅視作貴派中人,叛徒此語又從何說起?何況我師弟承蒙家師恩德,收為入室弟子,已為敝派中人,眼見他有難,我怎可坐視不理?否則我師傅得知,亦不會饒我。”
施輝道:“那姑娘今rì是存心與本派作對了?”
李夢柔嬌笑道:“不錯!”
馬勇氣得哇哇大叫道:“臭娘們,欺我華山派無人嗎?
吃我一拳。”他的風雷劍被奪,只好以自創的風雷拳應敵。
“你們三個一起上吧,本姑娘好省點時間!”李夢柔食指一點,馬勇拳風頓時潰於無形。
泥人也有土xìng兒,被她這般一激,連素來穩重的施輝也是臉sè鐵青,沉聲道:“以多勝少,非本派所為,姑娘,今rì你我單打獨鬥,你若勝我,你們可安然離開,我若僥倖勝你,你須不再插手此事。”
李夢柔道:“施大俠既想做正人君子,本姑娘就成全你,師弟,你過來。”
那邊楊飛與吳雲鶴過了數招,原本信心滿滿的他落足下風,不敢置信自己為何變得如此差勁。
他哪知這一個多月來吳雲鶴特地針對他的那套歸雲劍法苦練武功,不敢稍有怠慢,較他這般三天捉魚,兩天曬網的懶功不可同rì而語。
楊飛眼見吳雲鶴住手,喘了口氣,得了便宜還賣乖:“今rì放你一馬,改rì再行比試。”掠到李夢柔身畔。
施輝道:“為免擾人清夢,咱們還是到店外比試如何?”
李夢柔心想到了店外,就算萬一不敵,也好逃之夭夭,便答應了。
他們這般動靜,早將客棧掌櫃驚動,見到店內桌椅碎了一地,直罵自己瞎了狗眼,怎會白白讓這麼一個好勇鬥狠,徒有虛表的惡女人住進店來。
聽到他們有意出店打鬥,那掌櫃自是打揖作躬,求眾人快快出去,又暗道了一句再莫回來。
皓月高懸,繁星似點,縷縷寒氣凍得楊飛連打幾個哆嗦,對面四人凶神惡煞,殺氣騰騰,好不嚇人,頓時心中直打退堂鼓。
施輝見李夢柔接了風雷劍,yù持此劍與自己比試,訝然道:“姑娘沒有稱手兵刃嗎?”
李夢柔點頭道:“只好暫借令師弟兵刃一用了。”
馬勇氣得額頭青筋暴跳,大喝一聲:“師兄,先讓我教訓教訓這臭娘們。”便yù縱身攻來,卻被周承嶺和吳雲鶴聯手攔住。
施輝哼道:“師弟,難道你信不過我這做師兄的武功嗎?”
馬勇微微一愕,垂頭喪氣道:“小弟不敢。”
施輝擺了個起手式,朗聲道:“姑娘,請!”
“那我就不客氣了!”李夢柔劍尖輕挽,向前緩緩刺出。
施輝號稱“劍過無痕”,說的是他內力jīng湛,以劍氣傷人於無形,與他師傅“無影劍”劉純陽的劍法有異曲同功之妙。
“嗡”施輝劍身無風自鳴,劍氣破空,與風雷劍虛虛一斬。
李夢柔嬌軀晃了一晃,她到底年歲尚輕,不敵施輝數十年jīng修內勁。
施輝亦是暗暗心驚,他此刻氣血翻湧,李夢柔看似不敵,其實他虛空而斬,受力較輕,兩相比較,李夢柔與他平分秋sè,差之毫釐,更何況南海幻劍派以劍法名震江湖,只怕華山劍法不是對手。
李夢柔嬌喝一聲,眨眼之間,連攻一十八劍,劍劍皆虛,劍劍皆實。
施輝夷然不懼,以快打快,眨眼之間,二人化作兩條淡淡的身影,在夜空之中,幾難辨清。
奇怪的是,二人打得雖快,卻聽不到兵刃相接之聲。
李夢柔不愧幻劍之名,劍影飄忽,化身萬千,何者為虛,何者為實,令人難以捉摸。
“鐺!”場中傳來一聲輕響,二人乍合即分,凝身對立,手中長劍突然同時折斷。
施輝望著李夢柔,黯然道:“施某敗了。”
他在江湖之中成名之時,李夢柔尚未出生,此番落敗,如何不教他心灰意冷。
李夢柔嬌笑道:“施大俠,那我們可以走了嗎?”
施輝道:“當然可以。”
“臭娘們,你幹嘛毀了我的風雷劍?”馬勇成名兵刃被毀,更是火上澆油,此刻見李夢柔作勢yù走,哪還按捺住,大喝一聲,揮拳攻來。
寒星一閃,生生阻住馬勇去勢,原來是施輝手中斷劍。
施輝冷喝道:“師弟,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這做師兄的既然應承在先,豈可失信於人。”
馬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這位師兄,聞言老臉陣紅陣白,怔了半晌,應道:“師兄教訓得是。”
李夢柔將少了半截的風雷劍擲回,嬌笑道:“這劍是你師兄斬斷的,可不關本姑娘的事,師弟,咱們走。”
施輝揖手道:“二位,後會有期。”
“各位師兄,後會無期!”笑嘻嘻的楊飛還了一揖,伴李夢柔遠掠而去。
馬勇暴跳如雷,吼道:“師兄,你看這小子.”
施輝揮了揮手,怔立良久,忽然“哇”的噴出一口淤血,三人才知他受傷之重,遠不似外表那般簡單。
二人掠出十餘里,李夢柔突然身形一滯,摔落在地。
楊飛驚呼道:“師姐,你怎麼啦?”
李夢柔俏臉慘白道:“我舊傷復發,真氣無以為繼,須找地方調息調息。”
回客棧當然不能,前面也不知何處有人煙,楊飛四處張望,見不遠有處樹叢,便抱起李夢柔藏入其中,盤膝坐好,助她療傷。
有楊飛相助,yīn陽互補,自然事半功倍,只用了一個時辰,李夢柔臉sè漸漸紅潤,受損的心脈也重新癒合。
“咱們方才悄悄溜走你就不用受傷了!”楊飛長長吁了口氣,擁美入懷,取笑道:“師姐,這是不是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李夢柔嗔道:“瞎說什麼?你哪裡老啦?”
楊飛嘿嘿笑道:“如果不老?為何叫老公?”一雙yin手不老實自李夢柔衣襟探入,在她嫩滑如玉的肌膚上輕輕撫摸。
“你想幹什麼?”李夢柔呻吟一聲,想推開楊飛,卻周身酥麻,沒有力氣。
楊飛反問道:“師姐,你說我想幹什麼?”
李夢柔羞聲道:“不可以在這種地方?”
楊飛道:“幕天席地,古人未開化之前,不也是如此嗎?”
“不行!”李夢柔忽然**推開他,低聲道:“有人來啦。”
楊飛還道她是託辭,不以為然道:“師姐,哪裡有人?
為何我沒有看見?”
“或許是華山派的人!”李夢柔向前指了指,道:“已經過來了。”
楊飛見她說的煞有其事,半信半疑的順著她指尖瞧去,果見三個黑影匆匆掠來。
只看身形,便知乃兩男一女,絕非吳雲鶴等人,楊飛頓時鬆了口氣,心盼他們快快離開,莫要擾了他的好事。
無巧不巧,那三人來到離他們藏身不遠之處停下,其中一名男子道:“看來敵人尚未追來,咱們先在此歇息一會。”
那女子嗯了一聲,輕輕嘆了口氣。
另外那名男子亦無異議,三人取出乾糧,各自食用。
小蘭!楊飛聽到那聲嘆息,心中驚疑不定,藉著月光,凝目望去,那女子側對於他,只看輪廓,正是梅蘭,她小腹隆起頗高,行動較為遲緩,顯是懷有身孕。
另外兩人楊飛也識得,一人是鍾敏,另一人乃雷洪,二人物以類聚,湊到一起不足為奇,可是梅蘭怎會跟他們在一起,難道是被脅迫?楊飛如此自我安慰,可聞得鍾敏那一聲“夫人”,腦中猶如炸開的鐵鍋,嗡嗡作響。
李夢柔認出三人,想起他們被師傅戲弄的情形,不禁暗暗好笑,眼見三人神情狼狽,衣衫襤褸,還被敵人追殺,這一個多月來,看來吃了不少苦頭。
楊飛呆若木雞,臉sèyīn晴不定,暗想當rì梅蘭留書出走,定是遇到鍾敏,後來受辱不過,方從了他,可依現在看來,鍾敏言語畢恭畢敬,全是敬畏,毫無yin威,反倒似受了梅蘭的肘掣,莫非是因為她肚裡的孩子?
過了半晌,雷洪忽然將乾糧一摔,大罵起來:“南宮世家的那群兔崽子,哪天老子回到長白,調齊高手,定會殺得他們片甲不留。”
梅蘭冷笑道:“那也要雷大哥你有命逃過此劫再說。”
雷洪大怒道:“鍾夫人,雷某這一路一直對你敬重有加,你為何總是冷言冷語,譏諷於我?”
鍾敏神sè一變,yù言又止。
梅蘭面sè轉和,嬌笑道:“雷大哥,眼下強敵當前,咱們自當jīng誠團結,方能抵禦敵人,小妹先前言語多有得罪,還望雷大哥海涵。”
雷洪對著她的如花笑靨,怒氣一時發不出來,只好哼了一聲,對鍾敏道:“鍾兄,小弟唯你馬首是瞻,你總該說句話,不能老讓一個婦人拿主意吧?”
梅蘭不待鍾敏說話,便道:“雷大哥這是嫌小妹的主意拿得不對?”
雷洪咄咄逼人道:“鍾夫人,咱們聽從你的話去奪蟬翼劍,卻步步掉入敵人陷阱,落到此刻這般被人追殺千里的下場。”
梅蘭寒聲道:“雷大哥此言是嫌小妹出的主意不夠高明嗎?”
雷洪針鋒相對道:“鍾夫人的計謀之高明yīn狠,雷某自愧不如,但是挾持南宮燕,令南宮世家就範,這著棋不能不說敗招吧?”
楊飛聞言大驚,他雖然不知梅蘭如何挾持南宮燕,但以梅蘭的xìng格,想出的法子定然毒辣無比,否則豈會被南宮世家千里追殺?梅蘭為何變成如此模樣,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四周忽然齊聲大喝,掠出近百黑衣人來,將三人團團圍住。
雷洪臉sè蒼白,他這一月隨鍾梅二人四處逃命,銳氣盡失,猶如驚弓之鳥,連獨自逃生的勇氣也喪失殆盡。
鍾敏抽出白玉簫,默默站起,擋在梅蘭身前。
那群黑衣人間中步出一人,四旬上下,手持雙槍,顯是首領,大聲道:“爾等速速束手就擒,免得徒自受辱。”
鍾敏冷冷道:“虎落平陽被犬欺,若在往昔,鍾某焉能懼你?”
那人道:“你們惡貫滿盈,罪有應得,老天才讓你們落到今天這般地步,休要怪責他人。”
鍾敏老臉一怒,又強忍下去,道:“鍾某束手就擒亦無不可,不過鍾某有個條件。”
那人微感愕然道:“什麼條件?要區區為你們求情嗎?”
鍾敏哼道:“鍾某的妻子身懷六甲,還望閣下放她一馬,讓她離去。”
那人沉吟道:“少宗主有令,此女乃是毒害三小姐的首犯,無論如何,也不可放過。”
梅蘭忽道:“敏哥,不用跟他們說這麼多廢話,你們不用管我,先殺出重圍,rì後再為我報仇。”
“為夫豈能捨你而去!”鍾敏暗暗苦笑,離了梅蘭,他亦時rì無多。
楊飛見二人伉儷情深,更是心如刀絞。
李夢柔瞧他如此,傳音入密道:“你認識他們嗎?”
楊飛輕輕點頭,反手將她緊緊摟住。
“好,想不到天下聞名的‘玉簫公子’如此情深意重,請賜教!”那首領大喝一聲,大步前移,一抖雙槍,幻起兩團黑影,將鍾敏罩入。
伴著一聲輕吟,鍾敏手中白玉簫在虛空筆直畫下,居中出現一道有若實質的白壁,那首領一連數十槍沒入白壁中,如泥牛入海,一去無回。
那首領軀體一震,身形暴退,心口一甜,強抑翻湧內息道:“玉石神功果然名不虛傳,區區自認不是敵手。”
鍾敏冷哼道:“名震江南的‘槍王’李慶竟然投靠南宮世家,甘心做一條走狗。”
那首領李慶臉sè微變,哈哈笑道:“想不到閣下也聽過區區的薄名,爾等既然不聽勸從,休怪南宮世家不顧江湖規矩,以多欺少。”
鍾敏道:“事已至此,你們還何必這般惺惺作態?”
那首領臉sè一寒,喝道:“拿下他們,死活不論。”
這時,餘人皆衝了過來,雷洪不得不硬起頭皮,將梅蘭護在後面,與鍾敏在前聯手擋住有如***般,源源不絕的攻擊。
那些黑衣人整齊劃一,以八人為一組,輪番搶攻。
鍾雷二人武功較這些黑衣人高出數倍,就算以一敵三,也是勝過一籌,奈何那些黑衣人整齊劃一,進退有序,以八人一組,每次上前,僅與他們交手數招,便即退下,由第二組上前,如此輪番搶攻,不到片刻,二人身上已然掛彩。
玉石神功為鍾敏之師玉石道長所創,名曰玉石,意為此功練到極致,如玉似石,昔年玉石道長憑藉此功大小百餘戰,未嘗一敗,以平手居多,御力之強,可見一斑。
鍾敏學此神功,嫌它守強攻弱,便自創了一套簫法,彌補不足,終而擠身江湖絕頂高手之列,後因內力失而復得,武功大不如前,否則他豈會被困於此。
往事一一浮過心頭,鍾敏低喝一聲,奮起餘勇,震退群敵。
雷洪大喜道:“鍾兄,小弟替你抵擋一陣,你且施展絕技,殺光這些落井下石的宵小之徒。”
鍾敏神sè凝重,將玉簫放至嘴際,竟當場吹起簫來。
簫音悠揚,響徹全場,一縷縷白sè光華自簫孔透出,有若蠶絲般將他全身包裹起來,片刻工夫,形成一個放著白光的巨繭。
眾黑衣人見此詭異情形,齊皆駭然,攻勢由強轉弱,讓雷洪緩上一緩。
簫音仍不斷自光繭內傳出,有名黑衣人忍不住一劍刺去,那劍錚的一聲,寸寸而斷。
“讓我來!”李慶厲聲暴喝,一連九九八十一槍,盡數攻向一點。
光繭化去,簫聲頓止,鍾敏緩步行出,只見他周身放著淡淡白sè光華,露出衣外的肌膚有若白玉,脈絡清晰可見,顯得詭異之極。
眼見刀劍臨身,鍾敏瞧也不瞧,玉簫一揮,直刺來人胸口。
“鏘鏗”刀劍砍在他身上,如臨玉石,竟難寸入,那人猝不及防,慘叫一聲,被玉簫直透心口,鮮血狂噴,立斃當場。
“玉石俱焚!”李慶臉sè劇變,大喝道:“大夥四下游鬥,不可硬拼。”
鍾敏不待他話畢,身形如電,幻起漫天簫影,衝入敵人陣中,大下殺手。
不論來者刀劍如何鋒利,也不能損他分毫,如此一來,形勢逆轉,那些黑衣人慌亂之下,頓時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雷洪負手遠遠退開,一臉諂媚道:“鍾兄如此神功,令小弟佩服之至,這些傢伙趁人之危,可惡之極,鍾兄莫要手下留情,須將他們殺得一乾二淨。”此時此刻,他哪還有絲毫一派掌門的風範。
梅蘭默然不語,美目閃過一絲異彩。
李慶見手下一個個被殺,真是又氣又怒,可恨自己技不如人,上前徒勞無功,枉送xìng命,他審時度勢,正想放棄此次行動,率人撤走,忽聞有人大喝道:“都給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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