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魂歸何處
慕容平病榻之畔。
楊飛垂首肅立,問了不少發自肺腑的關心之語,可慕容平雙目半睜半閉,一聲不吭,似若充耳未聞。
慕容平除了臉sè稍白,看起來並無大礙。
不過楊飛總覺今rì慕容平有些不妥,一時之間難以說出何處與平rì不同,又不好多問,只得將滿腹疑惑悶在心裡。
氣氛愈發壓抑,令楊飛幾乎喘不過氣來,望望窗外,時近晌午,心想南宮燕尚在家苦候消息,還是回去的好,他揖手告辭。
忽聞慕容平不冷不熱道:“你來幹什麼?”
楊飛不禁不實道:“聽說姐夫這幾rì身子不適,小弟特來探望。”
“你昨rì方才成親,為何不在家陪伴嬌妻,反而有空探望我這個外人?”
楊飛微微一怔,言語益發謹慎道:“姐夫怎會是外人?小弟本來早就想來探望,實因這些rì子忙得昏天黑地,今rì方得空閒,還望海涵。”
“我昨rì也未去觀禮,你也別放在心上。”
楊飛忙道:“哪裡,哪裡。”
慕容平側首望他,右手探出,面sè平和道:“你扶我起來。”
楊飛猶豫一下,依言將慕容平扶起倚坐床側,不過他心中有鬼,慕容平近在咫尺,他仍是目光閃爍,不敢正視。
慕容平忽然道:“難道你就不肯看看我嗎?坐到我旁邊。”
“當然不會。”楊飛暗忖慕容平今rì不知發了什麼神經,行事忽冷忽熱?他老老實實坐到榻首,側目望去。
“啊!”楊飛差點驚呼出聲,慌忙掩嘴,他終於知道慕容平有何不妥了。
原來慕容平胸脯高聳,分明作女兒身,加之她身上僅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曲線玲瓏,看起來誘人之極。
楊飛瞅瞅房門,見之緊閉,暗暗鬆了口氣,心想你不怕穿幫嗎?
慕容萍右手一拂,這下連面目亦是大變,化作完完全全的女子。
楊飛吶吶道:“你,你為何如此?”
慕容萍雙頰飛起兩團紅霞,低聲道:“你知道我緣何生病?”
楊飛奇道:“你不是說你染上風寒了嗎?”
慕容萍嗔道:“傻瓜,這種託辭你也信以為真?”
楊飛不好意思的搔首問道:“那是什麼病?”
慕容萍啐道:“還不是你害的!”
“我害的?”楊飛莫名其妙,滿頭霧水,見慕容萍雙手有意無意老搭在自己小腹之上,心中一震,失聲道:“你懷孕了?”
算上密道與島村的時間,他與慕容萍rì夜纏綿,前後足有半月,恐怕任何一個正常的女人都會被他搞大肚子。
慕容萍俏臉再紅,微微點頭。
楊飛頭大如牛,他總算明白慕容萍為何忽冷忽熱,行為莫名其妙,原來是在向自己撒嬌。
慕容萍有些害羞道:“我怕運功易容之後對肚內孩子不好,故未施展易容之功。”
楊飛恍然大悟,不覺坐到她身畔,訕訕道:“還不知是男是女?”
慕容萍反問道:“你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楊飛脫口而出道:“最好是個龍鳳胎,一樣一個。”
“你倒很貪心!”慕容萍側首望著他,目光灼人道:“如果我懷的是個兒子,他將是慕容世家的下代宗主。”
“如果是個女兒呢?”
“如果是個女兒,我會讓她做個正常女子,相夫教子。”
“你準備如何生下孩子?”十月懷胎,就算慕容萍招法再多,也難免露餡,何況堂堂宗主憑空多出一個兒子,說出去誰都會心生疑念。
“此事我已與霜兒商議過,她懷孕較我早了兩三個月,到她生產之時,去尋一個嬰兒假冒雙胞胎,到時再換回來便是。”
楊飛苦笑道:“原來你已將我們的事告訴玉霜姐,怪不得剛才見她一臉不悅,話中帶刺。”
“霜兒是在氣你將我們的關係瞞著她。”
“這可是你害的。”
慕容萍倚入他懷中,輕聲道:“那rì我絕情而去,本來下定決心,不再以女兒身見你,未想懷了你的骨肉,亦難割捨這段感情,只好假稱生病,看你緊不緊張我,誰知你這沒良心的竟然連看都不來看我!”
楊飛有些尷尬道:“我也是遵從萍兒你的意思,免得見了你,便忍不住露出馬腳,再說,我這不是來了嗎?”心想身懷有孕的女子喜怒無常,不可理喻,看來果然不假。
慕容萍又道:“過幾rì我學你岳父般對外宣稱閉關練功,等生完孩子後再出來,如果你有空,不如來陪我。”
陪你?楊飛看著慕容萍迷人**,暗暗嚥了下口水,壓下這個誘人的念頭,支吾道:“偶爾來之亦無不可,時間長了恐怕不行,小燕子那我不好交代。”傻瓜也知前來陪伴是何意思?
慕容萍沉吟道:“不如我住到你府上去。”
楊飛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萬萬不可。”府中無緣無故多出一個女人,南宮燕那還不打翻醋罈子,鬧得家無寧rì!
慕容萍白了他一眼道:“我只是隨口說說,看你緊張的。”
楊飛頗為尷尬道:“那所宅子本是你送的,你住進去,難保沒有下人認出你來。”
慕容萍嫣然一笑,此時此刻,她是一個十成的女人。
楊飛怦然心動,垂首吻去,慕容萍不但沒有推拒,反而熱情如火,纏綿起來。
“好哇,你們這對狗男女。”房門大開,白玉霜怒氣衝衝,闖了進來。
楊飛先是一縮,又慌忙擋在慕容萍身前,道:“玉霜姐,你要怪便怪我,不關萍兒的事。”
白玉霜冷哼道:“都喚起萍兒來了?你該當何罪?”
楊飛從未見白玉霜如此生氣,暗暗叫苦,活似受了氣的小媳婦道:“玉霜姐想要如何責罰,小弟恭候處置。”
“這是你說的。”白玉霜揚起右手,楊飛厚著臉皮湊近迎上,心想今rì這第二記耳光,怕是難以倖免。
“砰!”白玉霜改摑為敲,賞了楊飛一記爆栗,笑罵道:“你這傢伙,竟敢勾引我老公。”
慕容萍亦隨之笑出聲來,楊飛方知白玉霜是裝腔作勢,他得了便宜,豈不賣乖,掩著痛處,倒在慕容萍懷中,大聲呻吟。
慕容萍皺眉道:“霜兒,你是不是打得太**了?”
白玉霜笑道:“這傢伙最喜歡裝腔作勢,我是吃他這招長大的。”
慕容萍啐了一聲,紅著臉推開楊飛。
楊飛小把戲被識破,不禁老臉微紅,顧左右而言他道:“玉霜姐,外面有沒有人?”
“你放心,自從上次出事之後,宗主府經過改建,除非有我們允准,任何人皆無法登上三樓。”
楊飛瞟著慕容萍,神sè曖昧道:“如此說來,小弟可以在此為所yù為。”
堂堂慕容世家宗主此刻好似sè狼爪下的綿羊,尖呼出聲。不但慕容萍讓他肆意妄為,連白玉霜被他偶爾輕薄,也不反對。
還好楊飛記掛著失蹤的兒子,逞了一番手足之快,用過午膳,便即告辭,二女也未再加挽留。他臨別又去找了倪昆,得知仍未尋到梅蘭,不禁心煩意亂起來。
剛剛回府,翠兒急急迎出,滿臉焦sè道:“姑爺,你總算回來了。”
楊飛四下一望,奇道:“翠兒,又發生何事?小燕子呢?”
“午時之前,有個叫雷洪的人來找小姐,說是知道小少爺的下落,小姐行sè匆匆,跟他走了。”
楊飛臉sè大變,拽著翠兒,喝問道:“那你可知他們去了何處?”
“奴婢不知,不過李老先生已然追去,他說會在路上留下暗記,公子一看便知。”
楊飛心中苦笑:“這個不知來歷的李老伯做的暗記,老子哪會知道?”他故作沉吟道:“我現去追趕,你守緊門戶,若有變故,速速找人去慕容山莊稟告。”
“奴婢知道了。”
楊飛回房去取飛雲劍,卻發現桌上留有一封信箋,展開一瞧,上書:
楊飛,你寶貝兒子在我手上,想他活命,速拿蟬翼劍來換!梅蘭。
“梅蘭,果然是你!”楊飛勃然大怒,咬牙切齒,將信箋撕了個粉碎。
一陣輕風吹來,碎紙從兩扇吱呀作響的窗戶飛出,四下散落。
楊飛心知來人定是自這窗口掠入,將信箋放在此處,否則翠兒等人守在外面,不會不聞動靜。
他打開暗格,取了蟬翼劍,小心藏妥,然後換了身勁裝,將飛雲劍縛到背上,自窗掠出。
宅後是條小河,此時恰有一葉輕舟經過,楊飛不偏不倚,恰好落到舟上,輕舟微微一沉,濺起不少水花,雖然仍有不足,但較之原來那半吊子輕功,已有天壤之別。
那cāo舟之人衣衫淋溼不少地方,本yù破口大罵,可見楊飛身負利刃,殺氣騰騰的模樣,頓時記起此人是誰,罵語生生咽回,換上笑臉,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楊飛暗歎:“原來做惡人還有如此好處。”
輕舟順流而下,經過一座拱橋,楊飛忽見橋沿上刻一面振威鏢局的鏢旗,旗上書著一個“白”字,果然是楊飛一看便知的暗記。
暗記顯是草草揮就,寥寥數筆,一氣呵成。
“船家,多謝!”楊飛留下一錠碎銀,身子一彈,在下一刻便出現在橋上,順著旗尖所指方向朝東掠去。
不知不覺間,楊飛已出蘇州城,眼前不遠便是驛站,他問過馬伕,得知兩個時辰前有位好似李老伯裝扮的老者自此經過,便買了匹馬,順著驛道追去。
楊飛一連兩rì,風餐露宿,沿著暗記渡江北上,已至南宮世家勢力範圍,仍未發現南宮燕抑或李老伯的蹤跡,無奈之下,只好向南宮博求助。
南宮博得知寶貝妹妹和外甥遇險,將家中子弟悉數派出,搜尋南宮燕**下落,一時之間,搞得江北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楊飛在白雲山莊歇了大半rì,接到飛鴿傳書,說暗記到了徐州便沒了線索,而出莊搜尋的南宮博已先行一步,讓他趕往徐州會合。
楊飛沿途換馬,終在次rì黃昏之時,趕到數百里外的徐州府。
徐州也有一大武林世家--神偷丁家,聲勢雖遠不及三大世家,但其源遠流長,在徐州根深柢固,南宮世家數十年來苦心經營,仍不及丁家在此地的影響。
去年,丁家三代弟子丁小全在南宮世家寶庫盜得蟬翼劍,結果遇害,導致兩家勢同水火,差點大打出手,後經調解,似已冰釋前嫌,但仇恨豈是區區幾句話所能化解,明爭暗鬥,卻是難免。
故而南宮博在此行事,甚為謹慎,連搜起人來也小心翼翼,不似在自己地頭般大張旗鼓,免得自己這頭強龍得罪了丁家這條地頭蛇,吃不了兜著走。
楊飛分頭行事,四處尋找李老伯留下的那些暗記,結果一無所獲,沮喪之餘,當街與人撞個滿懷,差點出糗。
楊飛正yù叱罵,那人往他手中塞了一張紙條,眨眼間鑽入人叢,不見蹤影。
難道這徐州府還有人認得自己?楊飛滿腹狐疑,找了個燈火明亮之處觀看紙條,只見上面寫著:
若想尊夫人**平安,拿著東西依圖在三個時辰內趕至此地,不許告訴他人,否則後果自負。
紙條下方還畫著一張粗淺簡陋的地圖。
楊飛旁觀左右,自己好似眾所矚目,街上行人皆似暗探,他思慮再三,決定依著紙上所書行事,免得危及南宮燕**xìng命。
沿途皆是山路,崎嶇難行,楊飛只好舍馬徒行,抵達圖上終點之時已是三更,剛好三個時辰。四周群山環繞,場中留了堆乾柴,楊飛生火之後,提氣喝道:“在下依約而來,閣下也該現身了吧。”
空谷迴音,過了許久,遠遠傳來一陣大笑,楊飛眼中一花,場中多出一人,正是老熟人鍾敏。
楊飛恨恨道:“果然是你!”
“東西呢?”
楊飛反問道:“那我老婆和兒子呢?”
鍾敏雙掌輕擊,梅蘭自黑暗中現出身影,懷中抱著楊冶cāo。
“還有我老婆呢?”楊飛惡狠狠的瞪著梅蘭,心想天下最惡毒的女子,莫過於你。
鍾敏道:“你亮出劍來,自會見到你老婆。”
楊飛哼了一聲,蟬翼劍自袖中滑出,在火堆上輕輕一揮,火光映著劍身,頗為顯目。
“好,好,好!”鍾敏雙掌再擊,雷洪押著南宮燕,緩緩行出。
南宮燕神sè疲倦,看來這些rì子吃了不少苦頭,見了楊飛,jīng神稍振,語帶哭腔道:“老公,快來救我。”
“我這不是來了嗎?”楊飛苦笑道:“小燕子,他們可曾為難於你?”
“還好,還好,就是不想看到這個壞女人。”
梅蘭冷笑兩聲。
鍾敏道:“楊老弟,人已至此,這劍……”
“他們**倆安全後,我自會將劍交給你們。”
鍾敏冷哼道:“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買賣?何況你手中之劍是真是假,誰也不知。”
“那你想如何證實?”
梅蘭除下揹負長劍,交與鍾敏,鍾敏道:“傳言蟬翼劍削鐵如泥,這柄劍雖非名器,尚算鋒利,你且揮劍讓我們見識見識。”言罷,右手一抖,長劍出鞘,猶如有物相托,向楊飛徐徐飛來,那功力運用之jīng妙,令人稱絕。
劍至眼前,楊飛看也不看,蟬翼劍連揮數下,鐺鐺數聲輕響,那劍頓時斷作七八截,落了一地,他這才喝道:“還不放人?”
三人目shè異采,雷洪解了南宮燕上身**道,梅蘭戀戀不捨的看了懷中嬰兒幾眼,將他交給南宮燕。
楊冶cāo回到母親懷中,反而大聲啼哭起來,南宮燕當了幾個月母親,仍不稱職,一時手忙腳亂,糗態百出,懊惱之下,怒罵道:“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小子,親外人不親你孃親。”
楊飛心中哭笑不得,低喝道:“燕兒,還不快過來?”
南宮燕首聞丈夫喚自己小名,聽到竟是無比嚴厲,心中一慌,顧不得再哄孩子,拔腿奔來。
“且慢!”梅蘭嬌軀一晃,攔在南宮燕面前:“劍先拿來吧?”
“給你!”楊飛擲出蟬翼劍,毫不遲疑,提氣向妻子掠去。
幾乎同時,南宮燕抱著兒子,拿出家傳的天陽掌,一連八掌,拍向正yù接劍的梅蘭,聲勢驚人。
梅蘭若是接劍,背心命門必然中掌,若是接招,便難接劍,她稍一遲疑,決定保命為上。
轟聲大響,楊飛雙手分與前來接應的鐘雷二人對了一掌,直震得七竅滲血,血霧狂噴,慘烈之極。
梅蘭與南宮燕並不戀戰,乍合即分,梅蘭記掛著蟬翼劍,而南宮燕則是心憂丈夫,連小冶cāo也似乎嚇得呆了,停止啼哭。
南宮燕飛身掠回,一手攙住丈夫,焦聲喚道:“你傷到哪裡了?”
楊飛默運內息,片刻之間,老臉泛起紅潤之sè,向南宮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無大礙。
蟬翼劍筆直落下,直沒入地,鍾敏三人不約而同飛身搶劍。
“你們竟敢與我爭?”梅蘭大怒,運掌向雷洪擊去,鍾雷向以她為首,此次竟敢逆忤她?
雷洪閃過之後,運起yīn陽神功,以牙還牙,轟得梅蘭連連後退,冷笑道:“臭婆娘,老子隱忍多時,只等此rì,有了此劍,你以為老子還會懼你嗎?”
梅蘭向鍾敏喝道:“鍾敏,你給我殺了他。”
鍾敏哼了一聲,卻不動手。
雷洪道:“我已與鍾兄暗中商議,只要奪到蟬翼劍,便除去你這個惡毒女人,鍾兄,你說是不是?”
鍾敏趁機取到蟬翼劍,他握劍在手,端詳一番,哈哈大笑道:“雷老弟說得沒錯,梅蘭,鍾某本來叱吒江湖,何等威風,想不到竟會受制於你,實乃奇恥大辱耳。”
雷洪附和道:“不錯,鍾兄,有了這蟬翼劍,取得寶藏,這偌大武林,還不是我們囊中之物?哪容得這婆娘騎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成天呼來喝去?”
“是嗎?”鍾敏嘴角現出些許冷笑。
雷洪在他背後,自難看清,正想再說,忽覺寒意襲來,心口劇痛,低頭一看,蟬翼劍已然貫體而入。
鍾敏問道:“雷老弟,你看此劍劍鋒如何?”手腕一抖,抽出蟬翼劍,伸出雙指,拭著劍身,詭笑道:“雷老弟,為兄也與拙荊商議過,奪劍之後,便取你狗命。”
“你……”雷洪捂著心口,嘴巴張合,已難出聲,卻湧出幾口淤血,仰面而倒。
鍾敏望著梅蘭,笑道:“小蘭,你看姓雷的已被我殺了。”
梅蘭接過蟬翼劍,嬌笑道:“很好,我不會虧待你的。”
楊飛與南宮燕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三人剛剛還是同夥,為何眨眼便成死敵?
楊飛拉了拉南宮燕,低聲道:“咱們快走。”
南宮燕暗暗指了指鍾敏手中的蟬翼劍,顯是想說那劍你不要了?
楊飛搖了搖頭,拽著嬌妻,轉身便走。
他們走出不遠,楊冶cāo忽又大哭起來,梅蘭喝道:“二位yù往何方?”
楊飛頭也不回,冷冷道:“難道鍾夫人想反悔?”
“不錯!”鍾梅二人齊聲攻至。
楊飛大喝道:“小燕子,你抱著cāo兒快走!”飛雲劍奪鞘而出,阻住二人去路。
“你打不過就快逃。”南宮燕淚珠狂湧,拭了一把,匆慌逃去。
哭聲漸遠,楊飛再無後顧之憂,一聲輕吟,紫氣稍縱即逝,飛雲劍破開簫影,直取鍾敏胸前要害,鍾敏驚出一身冷汗,飛身閃避。
劍光斂去,他眼前已無楊飛身影,原來這小子已與梅蘭鬥上數招。
楊飛這招頗有李夢柔分光掠影三分神韻,威力當然遠遠不及。
“鐺鐺!”兩聲輕響,楊飛雖竭力相避,飛雲劍仍免不了與蟬翼劍相擊,二人運足功力,揮劍互斬,飛雲劍竟未折斷。
楊飛收勢之後,偷偷查看一下劍身,只見刃口出現兩個米粒大小的缺口,顯是方才所致。
鍾敏被楊飛一劍逼退,大聲怒喝,揮舞玉簫,狂攻而上。
楊飛舍下梅蘭,側身迎來,唰唰數劍,與鍾敏鬥個旗鼓相當。
而梅蘭並未趁機偷襲,反站在那裡,望著楊飛,美目shè出無比複雜的神情,她當然認得飛雲劍乃梅雲清的隨身佩劍。
鍾敏與楊飛再鬥兩招,見梅蘭住手,愕然問:“小蘭,你不想要這小子的命嗎?”
梅蘭一咬銀牙,揮劍攻來。
楊飛獨對一人,或能抵擋一時半刻,在二人聯手之下,不過十餘招,已是左支右絀,岌岌可危,yù要逃走,一想南宮燕尚未逃遠,萬萬不能害了他們**。
還好梅蘭那柄鋒利無匹的蟬翼劍總是有意無意偏離楊飛要害,否則憑著已是傷痕累累的飛雲劍,楊飛早就血濺當場。
梅蘭手下留情,鍾敏卻是不會,楊飛劍光飛舞,勉強擋了蟬翼劍數下,鍾敏的玉簫已至自己咽喉。他避無可避,正嘆吾命休矣,驀地平空飛來一物,擊在玉簫之上。
大力傳來,鍾敏玉簫微偏,生生自楊飛頸側滑過,驚出他一身冷汗。
“老公,我回來了!”南宮燕遠遠掠回,手中持著不知從何尋來的一把柴刀,看起來不倫不類,煞是好笑。
楊飛見到妻子,喘了口氣,吼道:“你回來幹什麼?”
“救你啊!”南宮燕甚覺委屈道:“剛剛若非是我,你早沒命了。”
楊飛怒氣稍遏,問道:“cāo兒呢?”
“我暫託給附近山裡一戶李姓人家了。”
二人在此拌嘴,不知不覺,南宮燕接下梅蘭所有攻勢,楊飛則與鍾敏單打獨鬥,雖仍處下風,卻也不似先前那般狼狽。
再過半晌。
“啊!”南宮燕忽然一聲尖叫,楊飛側首望去,原來妻子那把柴刀已僅剩刀柄,而梅蘭劍尖直指她的胸口。
南宮燕武功本就遜了梅蘭一籌,加上兵刃實有天壤之別,焉能不敗。
“小蘭,劍下留情!”楊飛驚慌之下,奮不顧身,回劍來救南宮燕。
梅蘭眼中掠過一絲嫉sè,蟬翼劍斜挑,與飛雲劍迎個正著。
“鐺!”一聲脆響,飛雲劍難堪重負,居中而折。
這一劍集楊飛畢生之功,梅蘭仗著蟬翼劍之利,仍非對手,勁力沿劍身傳至,不但蟬翼劍脫手,連人也被震得遠遠跌飛,伏在地上吐了幾口淤血,已無再戰之力。
楊飛亦是退跌數步,悶聲慘哼,大嘴一張,再噴一口血霧。
“老公,小心!”南宮燕忽然大叫,飛身撲來。
楊飛驀地回首,只見鍾敏玉簫已然插入妻子胸口,頓時駭得魂飛魄散。
鍾敏誤中副車,哼了一聲,玉簫抽回,回首去尋蟬翼劍。
“不要!”楊飛雙目皆赤,扶著緩緩軟倒的妻子,瞧著她鮮血一片的胸脯,心痛如絞,焦呼道:“小燕子,你怎麼樣了?”
南宮燕勉強伸手撫著他沾滿血跡的臉龐,氣若游絲道:“老公,你快逃,不要管我。”螓首一偏,昏厥過去。
楊飛連連搖頭,淚流滿面道:“我怎麼可以留下你獨自偷生?我一定會為你報仇。”輕輕放倒南宮燕,一躍而起,大喝道:“姓鐘的,納命來!”
他手持只剩半截的飛雲劍,捨命狂攻,招招皆是以命搏命的招數。
鍾敏焉肯與他換命,左格右擋,連連後退。
退得十餘丈,鍾敏忽然一聲慘哼,身軀劇震,臉上現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簫勢一緩。恰好楊飛斷劍刺來,他玉簫勉擋,頓時斷成兩截,眼睜睜看著飛雲劍貫入自己胸口。
鍾敏慘聲大喝,周身泛起白光,龐大的勁道爆散開來,將楊飛和從他身後偷襲之人齊皆震飛。他垂首看了看胸口的斷劍,噴了幾口血霧,忽然仰面而倒,雙目兀自瞪得老大,實在死不瞑目。
楊飛剛好跌到蟬翼劍旁邊,他重奪此劍,殊無喜sè,只是yīn沉著臉,來到鍾敏屍身之畔,連斬數劍。
“他都死了,你為何還要對死人不敬?”梅蘭忽然撲來,緊緊抱著鍾敏,哀聲道:“求求你,放過他。”
楊飛瞧著梅蘭,恨意大起,惡向膽生,恨不能一劍殺了她,蟬翼劍抵及梅蘭胸口,卻難下手,怒道:“今rì之事,皆是你這個惡毒女人所致,你還好意思向老子求情?信不信老子一劍殺了你?”
梅蘭不但不懼,反而起身挺胸,大聲道:“你要殺便殺,何須多言。”淚如泉湧,狂洩而下,泣道:“當rì我同那個女人一齊**於你,一併懷上你的骨肉,為何她能伴在你身邊,為何她能生下孩子,而我只能忍辱偷生,還要嫁給這個yin賊,最後連孩子都失去了?只因她是南宮世家的千金小姐,而我只是一個婢女?”言及此處,已然泣不成聲。
“為何?”楊飛狠狠瞪著梅蘭,聞得此言,也毫不心動,冷冷道:“小燕子天真善良,與人無爭,而你心思歹毒,處處想著算計別人,這是老天對你的報應。”
“連你也這般說?”梅蘭慘笑一聲,咳出兩口淤血,閉上雙目,語氣平靜道:“那你殺了我,為你妻子報仇吧。”
楊飛一咬牙關,揮劍刺下。
梅蘭只覺劍光陡寒,卻無痛意,睜眼看去,只見自己胸前一縷青絲緩緩落下。
楊飛收起蟬翼劍,面無表情道:“帶著你丈夫速速離去,莫等老子後悔。”
“總有一天,我會為丈夫報仇的。”梅蘭負起死得不能再死的鐘敏,撂下狠話,遠遠掠去。
“你為何放走那個惡毒女子?”說話的是僥倖未死,後來偷襲成功,一舉擊殺仇人的雷洪,常人心臟生得偏左,他生得卻是偏右,加之他內力深厚,故而鍾敏那正中要害的一劍並未要了他的老命。
“要你多管?”楊飛劍指雷洪,冷冷道:“以往仇怨,今rì一筆勾銷,你走吧。”
雷洪此刻倦坐在地,面若金紙,鮮血仍不停自胸口流出。
“多謝!”雷洪心知屢次與楊飛為敵,他現在肯放自己一馬已是仁至義盡。
楊飛再不看他,回首查看南宮燕傷勢。
雷洪強撐站起,走了幾步,忍不住問:“你夫人傷勢如何?”
楊飛微微一愣,還道這傢伙有何不軌企圖,喝道:“你還不快滾?”
“這是一瓶雪參丹,你拿去給你夫人服下,或能救急!”雷洪忍著怒火,自懷中取了一物,遠遠擲來,望了南宮燕一眼,跌跌撞撞的消逝在夜幕之中。
楊飛哪信雷洪如此好心,瞧了那個瓷瓶一眼,便置之不理,繼續往南宮燕體內輸入真氣。
片刻之後,南宮燕終於幽幽醒來,望著楊飛,宛若呻吟道:“老公,我們都死了嗎?”
楊飛抹了一把淚水,強作笑顏道:“咱們活得好好的,怎麼會死?我們還會白頭偕老,頤養天年。”
南宮燕喘了口氣道:“你不用騙我,我要死了。”語猶未畢,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滲出大片血水。
“不會的,我們去找大夫,去找你二哥,他會醫好你的!”楊飛心頭酸楚,抱起妻子,發足狂奔。
四周漆黑一片,天際亦是烏雲密佈,難辨東西,楊飛在山中奔了半天,才發現自己已然迷路。他力戰之後,為救南宮燕,又耗了不少真氣,奔了半個時辰,雙腿如灌沉鉛,卻仍不肯駐足。
只聞南宮燕低聲道:“我們去大漠找萍姐姐,一起騎馬,一起玩兒。”
楊飛眼中一片模糊,哽咽道:“等你傷好了我們便去。”
南宮燕又道:“我們還要去找蘇姐姐,我們三個在一起,永不分……”聲音漸小,玉首軟軟垂倒在丈夫懷中。
“小燕子,對不起,都是我害了你!”楊飛跪倒在地,擁著她漸已冰冷的嬌軀,失聲痛哭起來。
曙光初現,黃豆大的雨點稀稀疏疏的落了下來,眨眼已是大雨傾盆,楊飛被淋得似落湯雞般,仍無暫避之意,或許只有雨水方能沖走他心中的痛楚。
楊飛抱著亡妻,如行屍走肉般,忘情疾奔,不知過了多久,天光已是大亮,面前忽然出現一個大湖。
雨幕之中,有打鬥之聲隱隱傳來,似乎有人大喊救命。
“有人?說不定尋到大夫,可將小燕子救活?”楊飛稍稍回神,循聲尋去,只見十幾名強盜打扮的男子將一個老者圍在正中,幾個家丁尚在拼死抵抗,個個身上掛彩,看來難以久撐。
楊飛心懷亡妻之痛,滿腔恨意正無處發洩,不問青紅皂白,衝殺進去。
那些強盜雖會些武功,哪是楊飛對手。他舉手投足,狀若殺神,每出一劍,必殺一人,傾刻間遍地橫屍,十餘名強盜死去大半,連那老者也看不下去,將剩下兩名強盜攔在身後,為他們求情。
楊飛只是冷冷看著他,鮮血和著雨水順著蟬翼劍滑下,眨眼間劍身又是猶若無物。
那兩名強盜已無退路,一人拿刀架在老者頸上,自以為聰明以質相脅。
楊飛置若罔聞,右腕一抖,那名盜賊慘叫一聲,右手齊腕而斷,隨即一道寒意自頭項襲往下體,整個身體被居中分成兩半,那老者毫髮未傷,只是被鮮血濺了滿身。
此劍之jīng妙,若非楊飛這數月苦練,加之萬念俱灰,心無旁騖,定是萬萬難以使出。
不過情形實在太過恐怖,一名家丁竟被生生嚇昏。
最後那名盜賊駭得心膽俱喪,大叫一聲,轉身便逃,奔出百丈,見楊飛似未追來,心中稍安,忽覺寒意襲來,已是身首異處。
楊飛眼中殺機更盛,看了剩餘幾人半晌,問道:“你們可知哪有大夫?”
那老者受此驚嚇,竟未失措,應道:“老朽閒來熟讀醫書,倒是略通一二。”
“那你看看我妻子,可還有救?”
老者慌忙行近,瞧著南宮燕,稍露訝sè,輕搭脈門,許久搖頭道:“恩公,尊夫人逝去多時,怕是沒救了。”
楊飛默默抱起南宮燕,迎著滂沱大雨,闊步離去。
“恩公留步!”那老者追了上來,揖手道:“還未請教恩公高姓大名?”
楊飛頭也不回,來到湖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抱著南宮燕的屍首縱入湖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