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咣!咣!咣!
“真是的!誰啊!大早上幹嗎呀?”
印刷所的老金強忍住湧上來的哈欠,生氣地打開了門。到底是哪個瘋子,天還沒亮,一大清早就像瘋了一樣敲門啊?!印傳單?還是做橫幅?如果不是客人,而是醉漢或瘋子,非殺了他不可!
“我訂了傳單和橫幅,您還記得我嗎?“
老金當然記得門前的這個人。相當奇怪的傢伙,不,正因為他奇怪所以才記住的。大約兩個月前他也像現在一樣,大清早上咣咣地敲門,像其他的顧客一樣訂購傳單和橫幅。
“我要訂傳單和橫幅,您看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好?”
意外的是,一大清早就咣咣敲門的傢伙,看起來非常正常。比老金高一個頭,有些瘦,細長的體型。除了使勁敲門,他安靜的眼神,還有臉上的傷疤也給了老金很深的印象。老金下意識地接過他遞過來的紙。
“哦,是嗎?您帶方案了吧?給我看看吧。”
其實,在開門的時候老金很想罵一下這個傢伙,可是最終還是沒有罵。可能是因為他由於沒有刮鬍子而顯得憔悴的臉孔吧,也可能是應因為他遞過來的紙上寫著的內容。
“年輕人!真的打算這麼做嗎?”
“兩個小時時間夠嗎?”
~★☆★★☆★~
“錢上次都付了,所以我給你放起來了。不知道你還能再來。”
老金抖了抖用紅繩子捆得緊緊的傳單紙堆上的灰塵。事實,老人正在考慮是要把這堆佔地方的東西當廢紙賣了,還是做成火煤紙燒炕呢。幸好,在作出決定之前,物品的主人趕了過來,老金也鬆了一口氣。年輕人不知道老人的想法,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謝,同時又拜託老人道:
“辛苦您了,您能像上次一樣讓我把東西放在這裡嗎?”
兩個月前,年輕人拜託老金,希望把傳單和橫幅放在這裡,自己每天早晨過來取,因為他自己沒有地方放置這些東西。對年輕人給的保管費,老金覺得好像是天下掉下的餡餅,開心地接受了。之後,年輕人每天都到他的店裡來拿橫幅和一定數量的傳單。差不多一個多月,他每天都過來取,可是突然有一天開始,就再也不來了。而今天一大清早,就在五分鐘之前,卻像瘋了一樣又咣咣地敲門。
“可以。”
和兩個月以前一樣,老金不好意思地接過年輕人交的保管費,答應了他的要求。然後看著把傳單夾在腋下離開的年輕人,心裡尋思著。
“這個年輕人真是可憐啊!嘖嘖,瘋子!”
~★☆★★☆★~
瘋子!
兩個月前,仁旭和筠曦好像逃亡一樣,如同半夜逃跑似的搬離了那個小區。在開始五個月和筠曦像做夢一樣幸福生活的新樓,和想起來就可怕的公園之間,仁旭拉上了橫幅。小區裡接到他所分發的傳單的上了年紀的人們,表情如出一轍-
一定要報案。還有,一定要小心。
人們用厭倦的目光看著黃底紅字,非常顯眼的橫幅,他們想要說什麼,兩個月前,仁旭就很清楚。離最後一次發放傳單到現在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可是人們的目光還是沒有變。可即使這樣,不,正因為這樣,仁旭才更堂堂正正地抬起頭,向過往的人們發放著傳單-
一定要報案,還有,一定要小心。
4月13日半夜,在位於XX洞的公園裡,我妻子遭遇了暴行。我們失去了肚子裡兩個月大的孩子,結婚戒指還有歡笑。13日午夜,看到附近有2名可疑男子的人,還有目擊者,希望您撥打下面的號碼。一定!一定!一定要報案。戒指裡面刻著“I.TO.J”這幾個字母。請參考下圖。另外,在這周圍經過的女士,可能的話晚上一定要和同伴一起走。真的希望這樣可怕的事情不要再發生在任何人身上。
聯繫人:姜仁旭。聯繫電話:017-363-103X,02-790-191X。XX警察局:02-76X-XXXX。
舉報有酬謝,拜託了。
“請報案,請報案。拜託各位,請報案!”
對於一個月後重新出現的傳單,有人接,有人根本就不接。有看了看傳單上的內容,然後沉下臉盯著他看的男人,偶爾也有覺得他太不幸,皺著眉頭嘆息的阿姨,還有接到傳單後沒走幾步就把傳單揉成一個團,像投籃一樣扔到垃圾桶裡的高中學生。在仁旭附近半徑2米以內,好像有一個電子膜籠罩著一樣,有好像導彈一樣快速從他旁邊經過的叔叔,還有看到也裝做沒有看到,好像分發傳單的他根本不存在一樣經過的老婦,好像和他雙目失明的老母親一樣。
他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好像瞎子一樣,不,看起來和魚缸裡的魚一樣,面無表情地躲開自己走去的人們,心情有多難過。記得自己不想低頭,不想發放傳單的手發抖,不想聲音嘶啞,不想被緊閉雙唇冷漠的臉孔傷害而做的努力,全部,全部他都記得。
“喂!你到底在這裡幹什麼?”
還有,仁旭還記得,一個月前,最後一天發放傳單的那天,漲紅著臉向自己指手畫腳地走來的樓裡的居民們的臉孔。
“哼,哼!真是的。你這個年輕人,你妻子的事情雖然很不幸,但這裡真的是很不錯的小區。你到處散播這樣的消息,對你,還有對在這個小區里居住的我們都沒有什麼好處嘛!哼!互相,大家互相都很丟臉啊。而且,你已經搬走了,搬走了就結束了,回想起來又不是什麼好事情,怎麼又回來了!所以,不管怎麼樣,快把那個橫幅摘下來吧!喂,快點!”
一個月以來,沒有碰見任何一個可以提供消息的人,沒有得到任何一點有用的信息,在仁旭旁邊漠然經過的這些人,好像那條誘惑夏娃的蛇一樣,誘惑他放棄,仁旭記得他們的臉,他們的表情。還有,好像就在等待他們說“算了吧”一樣,放棄了的,卑微的,膽小的自己,他也記得。
“您好。”
無論何時何地都非常懂禮貌的仁旭臉上帶著微笑,向面帶著“怎麼又來了?真是倒黴!”的表情的行人打著招呼。可是對方對他的問候並不理睬。
“您好什麼您好?還以為上次你聽懂了呢!你怎麼又來這發這些紙片了?馬上給我收起來。還有,那個,那個,那個布條也馬上摘下來!”
他是小區居民的代表,兩頰耷拉著,像牛頭犬一樣的50多歲的男人,和以前一樣像牛頭犬一樣對著仁旭大喊道:
“你不是已經搬走了嗎?搬走不就結束了嗎?到處宣傳小區裡發生的這種事情,這個小區的人還怎麼見人?臉都丟盡了。”
這並不是他拉來小區的幾個人,板著臉這樣大喊的全部理由,這一點仁旭和他都很清楚。果然,20秒之後,從他嘴裡說出了真正的原因。
“而且,因為你這樣我們的房價一直往下跌,年輕人!你能負責嗎?所以,在我們動手摘之前,趕緊把那個摘下來!”
怎麼能和一個月以前說的話一點都不差呢?仁旭提著傳單紙摞再次回到這裡的時候,有點想明白了,可是……
“喂!人應該知道羞恥!一個女人半夜扭著屁股出來亂轉才會發生這樣的事!啊!要是真的有操守的話,一直到今天,到現在為止都平安無事的小區怎麼會發生那種事情?現在這些年輕人啊!”
這時候,就在這個瞬間,仁旭聽到自己的腦袋裡面好像有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音。100多天以來他好不容易咬牙忍住的某個東西,“啪”地斷了。同時,仁旭的眼裡冒出了憤怒的火花。
“怎麼了?這麼生氣地盯著我有用嗎?喂!快把那個摘下來……”
男人面對仁旭不尋常的尖利的眼光,心裡咯噔了一下。在一個小區裡生活的時候,他一直覺得總是微笑著和大家打招呼的,沒有保護好自己老婆的這個年輕人很可笑。所以此時,他很相信自己身後的後援部隊,重新又勇敢地喊出方才那番話。
咣!
不幸的是,他不能再繼續喊了。在那之前,仁旭的拳頭從來都沒有打過任何人,可是現在他爆發了,仁旭岩石一般,好像要打死人一樣的拳頭打在了他耷拉著的臉上,他的臉歪了過去。
“呸!血,血?什麼啊!你這個可惡的傢伙!”
被打得臉歪到一旁的男人,看到從自己嘴裡流出來的血,也揮起了拳頭,向仁旭撲過去。一老,一少兩個男人在地上翻滾,又踢又打,掀起一陣灰塵。
“啊啊啊啊啊!”
仁旭手裡拿著的傳單被風捲了起來,伴隨著看到突然打起來的兩個男人而尖叫的婦女會員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