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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舞魂

    安祿山話音剛落,就聽一旁有人不陰不陽地道:是不是赤膽忠心,恐怕只有剖開來看看才知道。

    安祿山不用轉頭也知道必是楊國忠無疑,他撲通一聲衝玄宗皇帝和楊玉環跪倒,含淚拜道:孩兒有個不情之請,望母后和父皇恩准!

    玄宗奇道:胡兒有何請求?安祿山叩首再拜道:孩兒求父皇賜刀一柄,容孩兒剖開胸膛,以驗孩兒腹中赤膽忠心。

    玄宗忙道:剖開肚子,人豈能再活?

    安祿山大義凜然道:若能讓父皇看清孩兒赤膽忠心,孩兒死又何妨?

    玄宗大為感動,連忙擺手道:胡兒忠心,朕深信不疑。為驗忠心要傷人性命,非仁君所為,朕萬萬不會答應。

    安祿山垂淚道:多謝父皇信任,不過這裏有人卻信不過孩兒之心,孩兒唯有剖腹明志,方能堵他人之口,懇請父皇恩准!

    玄宗頓時左右為難,他不是不知道楊國忠與安祿山勢同水火,安祿山此舉便是要逼楊國忠為方才的話道歉但現在貴妃娘娘在場,而且還當着這麼多公卿大臣,他多少得給楊國忠幾分面子。不過安祿山不依不饒,堅持要剖腹明志,他當然也不能任由一位功勳卓著的將領,為一句戲言就血濺當場,正左右為難之時,就見任天翔起身拜道:啓奏陛下,臣有一策,可驗安將軍之忠心。

    玄宗聞言喜道:愛卿快快道來!

    任天翔笑道:請陛下賜刀一柄,誰若懷疑安將軍之赤膽忠心,便由他剖開安將軍之腹驗看。若證實安將軍果非赤膽忠心,陛下可重賞此人;如若不然,便由他為安將軍償命。

    玄宗聞言大喜,連連點頭;此法甚妙,準!賜刀驗腹!

    有御前侍衞立刻奉上一柄匕首,玄宗皇帝環顧羣臣道:眾愛卿誰若懷疑安祿山之心,可持刀驗腹,有哪位愛卿想試一試?

    眾人噤若寒蟬,楊國忠也是冷着臉一言不發。任天翔見狀心中暗爽,他忘不了曾在楊國忠那裏吃過閉門羹,(我都忘了那一節,更新太慢,看後面忘前面)這次也讓對方吃了回癟,讓他心裏總算好受一點。

    見無人應答,玄宗點頭笑道;既然沒人想一試,那類似的話以後不可再説,以免傷了同僚和氣。

    楊玉環見堂兄吃癟,忙轉移話題道:聖上等待已久,這謝大家怎麼還沒準備妥當?話音剛落,就見高力士由房內匆匆而來,拱手向玄宗皇帝稟報:謝大家已準備妥當,可隨時開始。不過謝大家有個不情之請,還望聖上恩准。

    玄宗忙問:什麼不情之請?高力士遲疑了一下道:謝大家聽聞貴妃娘娘擅彈琵琶,懇請娘娘為其伴奏?

    什麼?楊玉環勃然變色,她竟然要本宮為她伴奏?

    玄宗見狀忙圓場道:娘娘多慮了。這首《凌波曲》之譜成之後咱們還從未合奏過,正好今日眾多操琴名家和音律高手都在場,不如就由咱們合奏一曲,讓大家為我們伴舞如何?(面子真大皇上皇后當伴奏,厲害厲害啊)眾人聞言紛紛鼓掌叫好,楊玉環見狀也只好悻悻地低頭默認。玄宗見狀忙令樂師準備琴瑟,然後由楊玉環彈琵琶,寧王李憲吹笛,樂工馬仙期擊方響,李龜年吹篳篥,樂工張野狐彈箜篌,樂工賀懷智拍板,而他自己則親自敲響八音之首的羯鼓。但聽鼓樂齊鳴,一曲《凌波曲》在玄宗皇帝羯鼓指揮下,漸漸舒展開來。

    樂曲聲中,就見謝阿蠻雲鬢高聳,長袖飄飄,由屏風後輕盈而出。任天翔的目光最先落到她那雙不着存縷的天足之上,就見那雙圓潤無骨的天足,在紅毯白紗的映襯下,越發温婉如玉,令他不由自主想起了雲依人坐着綵帶從天而降時垂下的那雙天足,他不禁將目光由上而下轉向這雙天足的主人,才發現那是活潑端莊兼而有之的龍女,正踏着波濤盈盈而來,與記憶中的雲依人相貌迥異。

    樂曲波濤微瀾,在龍女周圍徐徐流淌,就見她在波濤中如初醒的嬰兒,眼眸中透着無盡的好奇,恣意扭動着靈便的腰身,時而起伏騰躍,時而踏波翱翔。其神態舞姿,與傳説中的龍女幾無二致,令人目醉神迷。

    楊玉環奉旨彈琴,心中多少有些勉強,剛開始還只想應付了事,但所有伴奏者皆是樂中高手,一曲《凌波曲》令人歎為觀止,尤其伴舞的謝阿蠻,將龍女的天真爛漫與美麗多情演繹得出神入化,更將所有樂手的情感帶動,不由自主跟隨她的舞姿以樂相合。楊玉環不忍破壞整個樂曲與舞蹈的和諧之美,彈到最後,她也不禁完全融入舞曲之中,以發自內心的感情演繹這區《凌波曲》。

    在樂聲的包圍中,謝阿蠻猶如一個以舞為生的精靈,在眾人如痴如醉的目光中翩翩起舞,令人恍惚覺得,她就是傳説中的龍女。直到她終於在波濤總嬉戲疲憊,緩緩伏倒在微瀾之中。樂聲才漸漸飄渺。直到完全消失於天際。眾人如痴如狂,忘了鼓掌也忘了叫好,似乎生怕唐突的呼叫驚醒了安詳而眠的龍女。直到她翻身而起,衝玄宗和貴妃娘娘盈盈拜倒,眾人才從沉迷中醒轉,不禁齊齊鼓掌叫好。

    玄宗皇帝不禁搖頭輕嘆;真是凌波微步抹生塵,誰見當時窈窕身謝大家乃是以生命在跳舞,堪稱舞中之魂!話剛出口他就暗自後悔,忙偷眼打量一旁的愛妃,就見楊玉環滿眼熱淚,顯然已為謝阿蠻的舞姿感動。

    就在這時,突聽見有人突兀地高呼:好什麼好?我看也是平常的緊!發話的是韓國夫人,她原本是來為妹妹捧場,要將謝阿蠻趕出京師,所以不惜違心地喝倒彩。她話音剛落,立刻得到身邊幾個女人的附和,不過她們已為謝阿蠻舞姿折服,即便違心地喝倒彩,卻也不敢太過分。

    玄宗皇帝知道這些女人都唯貴妃娘娘馬首是瞻,不由將目光轉向了楊玉環,。就見楊玉環含淚摘下臂上的紅粟玉臂環,示意內侍賜予謝阿蠻,然後垂淚道:謝大家一曲《凌波曲》,本宮感動萬分,本宮自詡精擅舞樂,卻也從未見過這等曼妙舞姿,今特賜紅粟玉臂環一枚,以示讚賞。

    謝阿蠻接過臂環,寵辱不驚的拜道:阿蠻多謝貴妃娘娘賞賜!

    眾人轟然叫好,方才大家顧忌貴妃娘娘的感受,叫好聲還有些謹慎,現在見貴妃娘娘都親口稱讚謝阿蠻的舞姿,眾人自然再無顧忌。

    玄宗見謝阿蠻的舞姿得到了楊玉環的肯定,懸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賠着小心笑問:既然愛妃也稱讚謝大家的舞姿,那她可以入內教坊供職了吧?楊玉環點點頭,對謝阿蠻款款道:這于田進貢來的紅粟玉臂環乃是一對,一直沒離開過本宮。今賜你一枚,是由於本宮想認下你這個妹妹,與你共研舞樂,不知你可願意?

    謝阿蠻依舊寵辱不驚地拜謝道:多謝娘娘看重,阿蠻受寵若驚!

    楊玉環嘴邊綻出一絲髮自內心的微笑;你既是本宮義妹,以後但凡入宮,就在本宮宮中寢宿,咱們姐妹也好相互切磋舞技,共研舞樂。

    謝阿蠻連忙謝恩,眾人也紛紛向她道賀。任天翔聽到這裏才算明白,原來楊玉環是要將謝阿蠻控制在自己手中,不容玄宗皇帝染指。想起宮中種種勾心鬥角的勾當,任天翔突然有些開始擔心這個舞姿極像雲依人的謝阿蠻,會不會捲入後宮爭風吃醋的漩渦?以她既無根基又無背景的身世,只怕宮中的生活並不會順利。

    任天翔正為之擔心之時,突見內侍氣喘吁吁地快步而入,在階前伏地稟報:啓奏陛下,刑部有加急奏摺呈上!

    (歷史上的謝阿蠻,百度的:盛唐時歌舞名妓,唐代著名宮廷舞蹈家(717-約757)。陝西臨潼新豐人。原為民間藝人,後入宮廷。擅長《凌波舞》,表現凌波池中衞宮護駕的龍女,在波濤起伏的水面上翩然起舞。該舞由唐玄宗李隆基作曲,楊貴妃彈琵琶,寧王李憲吹玉笛,李龜年吹篳篥(古樂器)伴奏。楊貴妃賜以珍貴臂環,名紅粟玉臂友,安史之亂時流落民間,至德二載(757)夏入宮重見唐玄宗,再舞《凌波舞》。

    據宋代樂史《楊太真外傳》載,唐玄宗曾在清元小殿舉行表演會,讓謝阿蠻演出《凌波曲》,為其伴奏的均為高手,寧王(唐玄宗的哥哥李憲)吹玉笛,唐玄宗親自打被稱為八音之領袖的羯鼓,楊貴妃玉指彈琵琶。馬仙期(宮中樂工)擊方響,李龜年(宮中樂工)吹觱篥,張野狐(宮中樂工)彈箜篌,賀懷智(宮中樂工)拍板,這些傑出的演奏家組成的樂隊,演奏技藝和水平可想而知了。

    謝阿蠻在美妙的仙樂聲中,飄然登場,表演獨舞,柔軟的舞姿,輕盈的舞態,似空中浮雲,又似晴蜒點水,表現龍宮中的仙女在波濤上飄來舞去,真可謂凌波微步襪生塵,誰見當時窈窕身?唐玄宗看了為之大樂,善舞的楊貴妃也稱讚不已,撩起自己的袖子,褪下手臂上金粟裝臂環,贈給謝阿蠻作為紀念。唐代鄭處晦《明皇雜錄》也曾這樣寫道:女伶謝阿蠻善舞《凌波曲》,出入宮中及諸姨宅。妃子待之甚厚,賜以金粟裝臂環。從中可見謝阿蠻因技藝精湛而在宮中受寵的地位。

    經過安史之亂以後,宮中許多樂舞藝人流落民間。唐肅宗李亨乾元元年(758年),當了太上皇的李隆基,派高力士到民間尋找宮中樂舞藝人,像張野狐、謝阿蠻等人又回到宮中。

    李隆基在望京樓下,先令張野狐奏《雨霖鈴》,李隆基四顧淒涼,不覺流涕,又令謝阿蠻舞《凌波曲》,一曲舞罷,謝阿蠻把當年楊貴妃贈給她的金粟裝臂環給李隆基看,李隆基睹物思人,悽然垂涕曰:聯今再睹之,益興悲念矣!唐代詩人鄭嵎於唐文宗李昂開成年中,尋訪蒐集宮中軼事,詠有《津陽門詩並序》長句七言詩,其中有迎娘歌喉玉窈窕,蠻兒舞帶金葳蕤之句,並自注雲:迎娘、蠻兒乃梨園弟子之名聞者。任半塘《唐戲弄》第七章《演員》初盛中唐優伶一節中,注鄭朗此詩句中蠻兒為謝阿蠻。

    呈上來!玄宗一擺手,高力士立刻上前接過奏摺,雙手捧着送到玄宗皇帝面前。玄宗皇帝展開奏摺一看,臉上漸漸變色。他將奏摺狠狠一摔,怒道:什麼人這麼大膽!竟敢在我大唐帝都劫走死囚犯人?來人,傳朕口諭,關閉長安所有城門,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哪個石國叛將和那幫劫法囘場的同囘夥!內侍領令而去後,就見玄宗皇帝怒氣衝衝地在階前踱了幾個來回,最後目光兇狠地望向任天翔,喝道:任天翔聽令!

    任天翔急忙起身拜道:微臣在!

    玄宗皇帝憤然道:有人公然在長安劫走了那個押赴刑場的石國叛將,你立刻率御前侍衞協助刑部和大理寺,將那傢伙給朕抓回來。如果抓不到他和他的同囘夥,你自己提頭來見朕。

    任天翔嚇了一跳,立刻猜到是季如風終於有所行動,在法囘場上救走了突力。他又驚又喜,只是沒想到皇帝竟然會將抓囘捕突力的重任交給自己,到時候要交不出人來,只怕還真有些難辦。正怔忡不定間,突聽玄宗皇帝冷冷問:怎麼?莫非你有難處?

    任天翔只得硬着頭皮答應道:臣領旨!定為陛下將這幫膽大妄為的傢伙全部抓囘捕歸案。

    一向平靜而繁華的長安城,因突力的被劫突然變得戒備森嚴,不僅所有城門關閉,而且大理寺衙役、刑部捕快、御林軍、城防軍、御前侍衞等等,皆加入到搜囘捕突力和其同黨的行動中來。一連數天,眾人幾乎將長安城翻了個底朝天,但依然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線索。

    任天翔身為御前侍衞副總管,也帶着施東照等手下裝模作樣地四下搜囘查,暗中卻讓諸剛給季如風通風報信。雖然皇帝下了嚴旨,但任天翔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法不責眾,若找不到突力和其同黨,總不能將大理寺卿、刑部尚書、城防軍將領、御林軍首領和御前侍衞總管統統砍了腦袋吧!

    任天翔不僅不擔心腦袋,還趁機大發國囘難財。御前侍衞們得了聖旨,便借搜囘捕欽犯之機,大肆騷擾那些殷實的商賈和大户,逼對方拿錢消災了事。任天翔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下面的人有了好處自然會孝敬,他也樂得坐享其成。現在他只擔心,季如風沒來得及將突力送出城,萬一要落到別人手裏,那他這腦袋,才真是有些不穩了。

    不過一連七八天過去,突力和他的同黨依舊毫無線索,負責這次大搜囘捕的所有衙門,俱被召到勤政殿,受到玄宗皇帝的嚴厲訓斥。

    朝囘廷的俸祿,就養了你們這幫酒囊飯袋!玄宗皇帝目光從面前眾能臣幹吏的臉上一一掃過,怒不可遏,七八天過去,還沒找到那個叛將和其同黨的線索,你們要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如何向安西軍陣亡將士的家眷們交代!

    眾人噤若寒蟬,低頭不敢應對。直到皇帝怒氣稍消,楊國忠才小心翼翼道:陛下,長安乃通商口岸,南來北往的商賈無數,如果長久關閉城門,不容商賈出入,這恐怕會引起百囘姓騷囘動,更會影響長安的税收,使繁華的長安就此蕭條下來。

    玄宗皇帝憤然質問:難道就這樣打開城門,昭告天下我們沒有抓到那個叛將和他的同囘夥,朝囘廷拿他們束手無策?

    眾人無囘言囘以囘對,皆左右為難。排在眾臣之後的任天翔,聞言心中一動,大膽越眾而出,拱手拜倒:臣有一策,或可保全朝囘廷顏面。

    玄宗道:講!

    任天翔深吸口氣,在心中捋了捋思路,這才道:既然短期內找不到那石國叛將和他的同黨,關閉長安城門也不是長久之記。依微臣之見,不如就從刑部大牢的死刑犯中,提幾個人冒充那叛將和其同黨,公開在法囘場處斬,然後昭告天下,就説那叛將和其同黨已經伏囘法。這既可保住了朝囘廷顏面,又告慰了天下百囘姓和安西軍陣亡將士家眷,還可恢復長安城的正常秩序。至於那叛將和其同黨,陛下再着人秘密徹查不遲。

    玄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對眾臣冷哼道:枉你們也算是奉職多年的朝囘廷重臣,卻還不如一個剛入仕途的新人有辦法。説着他轉向刑部尚書:就照國舅的提議去辦。至於徹查那叛囘徒和其同黨,就由國舅全權負責,朕賜你寶劍一柄,你可憑之調度所有衙門協助,務必將那叛將秘密抓囘捕歸案。

    微臣領旨!刑部尚書和任天翔齊聲領旨。眾臣見這事總算告一段落,也都暗自舒了口氣。只是對任天翔年紀輕輕,官囘場背囘景幾乎為零,卻獲皇帝賜寶劍,皆感嫉妒和不解。

    當任天翔從高力士接過寶劍時,心中卻沒有一絲得意,只有暗自叫苦。想眾多衙門一起搜囘捕突力,抓不到他身上的責任也不大,現如今自己成了追捕突力的主要負責人,要是給玄宗皇帝沒個交代,那會受到怎樣的處罰還真是難説的很。

    手捧寶劍離開皇城後,任天翔將身邊幾個侍衞大發走,然後僅帶着諸剛來到季如風的住所。這些天他為避嫌,一直沒來找過季如風,現如今風頭稍稍過去,他便忍不住來找季如風打探突力的消息。

    聽聞朝囘廷用死囚犯假扮突力和其同黨,並將暗自追查的任務交給了任天翔,季如風一向古井不波的臉上也露囘出一絲忍俊不禁的笑意。見任天翔問起突力的下落,他淡然道:季某行囘事雖不敢説萬無一失,但至少也是計劃周詳。突力自法囘場被救之後,就立刻離開了長安這是非之地。突力將軍還要我轉告你,他欠你一條命,以後有機會定會以命相報。

    任天翔聽到這話總算徹底放下心來,豎囘起拇指讚道:季叔果然高明,不愧為義安堂智囊,小侄佩服的五體投地!

    季如風木無表情道:我答應你的事情已經做到,現在該是你履行諾言的時候了。不知你有何計劃?

    想起墨子墓中所藏之財富,任天翔也不禁有些心動,低頭沉吟道:現在我手上有三塊玉片,義安堂有兩塊,洪景手中有一塊,還有一塊在秦始皇陵墓中。七塊只要湊齊,義字壁便完整歸一,但要真將它們湊齊,只怕不是那麼容易。

    如果容易,義字壁也不會在千年之後,依舊四分五裂。季如風雖然依舊木無表情,但眼瞳深處卻閃爍着一絲壓抑不住的狂囘熱,義安堂這兩塊我來想辦法,秦始皇陵中那塊得找蘇槐出手,最關鍵是洪景手中那塊,如果不要任小囘姐牽涉進來,那就要公子另想高招。

    任天翔沉吟道:洪景好歹也是天琪的公公,咱們若是巧取豪奪,將來天琪如何囘在洪家立足?這事真有些難辦,你讓我再好好想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兩全之計。

    季如風無奈道:希望公子早想到辦法,以便早點實現義門歷代先輩的夢想。

    任天翔嘻嘻一笑:季叔放心,我也想早點拿到墨子墓中的財富。不過義門上千年都等了,也不急在這一時。我們可以先起出始皇陵中那塊,最後再與洪景攤牌,我想洪景既然也是義門一脈,他也定希望看到破壁重圓,義門歸一那一天吧?

    季如風點點頭,沉吟道:蘇槐這些年一直在研究如何進入始皇陵,只是始皇陵佔地極廣,又位於長安附近的驪山腳下,總有人來人往,咱們一旦有破土的工程,極易引起官囘府的注意,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

    任天翔呵呵笑道:這個季叔倒不必太擔心,現在小侄正好手握御賜寶劍,負責追查欽犯囘下落。小侄可以來個假公濟私,以追捕欽犯之名,要官囘府配合,將始皇陵附近的道路全部封閉,保證你們可以安心盜墓。

    好!我這就告訴蘇槐,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差不多二囘十囘年。季如風眼中閃過喜色,賢侄先回去準備,等我們這邊準備妥當,立刻派人通知你。

    一言為定!任天翔立刻起身告辭。

    諸剛聽説任天翔要掩護季如風盜墓,甚是驚訝,不過在得知始皇陵中,極有可能藏着一塊義字壁殘片,他頓時恍然大悟,忙道:那我們趕緊回去準備,挑選信得過的兄弟隨行。任天翔搖搖頭:不,咱們今日先依次去拜會刑部、大理寺、京兆尹和城防守軍。

    任天翔目光幽遠地望着虛空,眼眸深處隱約透出一絲冷厲:因為我一直還記得,任重遠死得不明不白,我又被人陷害不得不流囘亡西域。種種跡象表明,義安堂中至少還隱藏着一個危險的敵人,如果不將他揪出來,我們的一切努力都極有可能成為他的墊腳石。(不知道是誰啊^。^)

    諸剛點點頭道:公子想怎麼做?任天翔緩緩道:任重遠是在一個名叫如意夫人的神秘女人那裏受傷不治,這個女人無疑是所有問題的關鍵。本公子現在手握御賜寶劍,不用白不用。我不信調動所有衙門的風媒和眼線,還找不到那個神秘莫測的如意夫人!

    憑手中的寶劍,再假借追查石國叛將下落,任天翔將追查如意夫人的任務分囘派給了所有能用上的衙門。無論刑部還是大理寺都有自己的眼線和風媒,散佈於長安乃至周邊州縣每一個角落,隨着任天翔的密囘令,一場追查當年如意夫人下落的秘密行動,在整個長安城乃至周邊州縣悄悄進行開來。與此同時,任天翔挑選了幾個心腹,再加上諸剛和崑崙奴兄弟,與季如風、姜振山和蘇槐一道,踏上了尋找和開啓始皇陵的征途。憑着手中的寶劍,任天翔藉口要搜囘查欽犯,調動當地官囘府封囘鎖周邊路口,禁止閒雜人等靠近,讓蘇槐可以在光囘天囘化囘日之下打洞入墓。不過蘇槐一輩子都還沒有在白天打過洞,堅持要在入夜後才行動,眾人也值得由他。

    深秋的夜晚寒氣逼人,任天翔雖然披着大氅,依舊覺得涼意透骨。看着面前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盜洞,他很難相信,方才綽號老鼠的蘇槐,就是從這裏鑽入地底。他突然想到比起墨子墓中的財寶,始皇陵中的財富不是更多?自己幹嘛要捨近求遠去找什麼墨子墓?

    正胡思亂想之時,就見盜洞中有物蠕囘動,先是一雙腳,爾後是身囘子,最後是整個人從洞中退了出來。跟着就聽他渾身骨骼噼啪作響,身囘子轉眼間膨囘脹了三分之一正是模樣酷似老鼠的蘇槐。

    鼠叔,找到入口了?任天翔忙問。蘇槐白了他一眼,示意弟胤子遞上酒壺,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才不緊不慢道:這始皇陵我蘇家三代在上面花了近百年時間,如果連入口都沒找到,還算什麼倒鬥世家?

    任天翔聞言喜道:這麼説來始皇陵中的金銀財寶,早就任鼠叔予取予奪?小侄跟您老打個商量,能不能隨便給小侄隨便摸幾件出來玩玩?

    蘇槐一聲冷哼:你以為始皇陵像尋常古墓一般,就幾間簡陋的墓室,每間墓室中都堆滿了陪胤葬的器皿和金銀珠玉?

    任天翔奇道:難道不是?蘇槐又是一聲冷哼:始皇陵是有史以來最為浩大的工程,從秦始皇登基不久便開始動工,七十萬工匠用了三十多年還沒完工,(嬴政老兒真能搞啊,弄個墳而已,至於嗎)後來秦始皇暴斃,只得將之匆忙下葬,然後草草填土封閉。即便如此,它依舊是一座不知佔地有多廣的地下城。要想在如此深廣的地下城找到陪胤葬的金銀珠寶,其實一件容易的事?到現在為止我還只找到一些破碎的陶俑和腐朽的車馬,連金銀珠寶的毛都沒見過。

    任天翔賠笑道:沒事,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找。蘇槐搖頭嘆道:如果真有那麼容易,在我爺爺那一輩就已經將始皇陵倒空了,那塊藏在秦始皇棺槨中的義字壁也早已經被起出,還輪得到我?

    任天翔聞言疑惑道:莫非還有什麼艱難?

    蘇槐沒有回答,卻疲憊地閉上了雙眼。任天翔還想在問,一旁的季如風忙道:讓你鼠叔好好休息,不要再打擾他了。

    任天翔只得滿腹狐疑地閉上嘴,就見蘇槐靜靜地在地上躺了一炷香功夫,然後翻身而起,對弟胤子一招手,那弟胤子忙將各種挖掘開鑿的工具遞給他。蘇槐將工具系在腳腕上,然後又像老鼠一般鑽入盜洞,漸漸消失在黑黝黝的盜洞深處。

    雖然任天翔令官胤府封胤鎖了周圍的道路,又讓陸琴、蘇棋率御前侍衞在百丈外警戒,不會有任何人撞破他們的行動,但為了小心,眾人還是沒有燃起篝火取暖。隨着夜色越發深沉,寒意也越來越重,任天翔即便身披大氅,依舊凍得渾身哆嗦,不得不在原地踏步取暖。

    大約半個時辰後,就見老鼠又從盜洞中鑽了出來,這一次他更加疲憊,原本就蒼白無血的臉色也越發難看,就如病入膏肓一般慘淡。季如風關切地問:怎樣?蘇槐狠狠灌了幾大口酒,眼中閃過一絲髮自靈魂深處的畏懼:我從沒見過如此多的兵馬俑,個個栩栩如生,隊列森嚴,宛如一支龐大的軍胤隊在拱衞着他們的帝王。媽胤的,明知道它們都是些泥塑的陶俑,我卻依然感到震撼和畏懼。

    季如風皺起眉頭:除了兵馬俑,還有什麼發現?蘇槐又灌了一大口酒,這才抹着嘴道:根據我爺爺和我爹留下的地圖,我找到了當年他們掘出的盜洞,並順着它直接進入了地宮,棺槨應該就在不遠了。

    任天翔聞言大喜道:別的地方沒金銀財寶,地宮中絕對是有的,鼠叔怎麼沒有摸兩件出來?要不我讓人將這盜洞鑿大點,我自己帶人拿,不勞煩鼠叔動手。

    蘇槐白了任天翔一眼,一言不發倒頭就睡。任天翔有點莫名其妙,還想再問,姜振山已攔住他道:少堂主別多問了,讓蘇兄弟好好休息。

    任天翔聞言更是感到意外,他記得姜振山從來就瞧不起蘇槐這個出身盜墓世家的盜墓賊,一直都叫他老鼠,叫蘇兄弟還是第一次,他隱約感覺到,姜振山對蘇槐的態度已經徹底改變。

    這一次蘇槐足足休息了兩柱香才翻身而起,在入洞之前季如風關切地道:蘇兄弟,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強,我們可以下次再來。蘇槐淡然一笑:下次?我怕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蘇槐的身影消失在盜洞深處,這一次他在地底呆了不到半個時辰,出來就見他越發虛弱,剛站起來就突然摔倒在地。眾人連忙上前攙扶,才發現他眼窩深陷,眼珠充胤血,嘴唇已經變成紫黑色,粗重的喘息更是暴胤露了他身胤體已是極度虛弱。

    這是怎麼回事?任天翔忙問,卻沒人回答。就見季如風與姜振山扶蘇槐在地上躺好,又脱胤下外袍給他蓋上,這才對任天翔道:沒事,讓呢鼠叔好好休息。

    這次蘇槐足足休息了半個多時辰,才重新翻身坐起,掙扎着要繼續鑽入盜洞。這時任天翔驚訝地發現,就這半個時辰的功夫,蘇槐臉上已經長出一片片猩紅恐怖的皰疹,手腳也在震顫不止,佈滿血絲的眼眸中,更是呈現出一種罕見的死灰色。他的弟胤子急忙跪倒在他面前,哽咽道:師父,讓我下去吧,您不能再去了!

    蘇槐勉強咧嘴一笑;沒有人比我更熟悉始皇陵,從我爺爺那一代胤開始,就在想法進入地宮,我爺爺、我爹爹兩代人都將性命丟在了始皇陵中,現在,該輪到我了。(淚,悲壯啊!)

    蘇兄弟!季如風含淚道,我們還是下次再來吧,你的身胤體要緊!

    姜振山也勸道:老鼠,不要勉強自己,多少年都等了,也不急這一時。

    蘇槐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等不到下次了,我已找到地宮中的棺槨,只要鑿開棺槨就能拿到那塊失落千年的義字壁碎片。義門等這一天已經等了上千年,我不想再等,而且我這身胤體也等不起,與義門歷代先輩的心願比起來,我蘇槐一條賤命真是微不足道。

    師父!那弟胤子拜倒在地,哽咽着不能言語。蘇槐拍拍他的肩頭,然後將一條掛着鈴鐺的繩索系在自己腰間,平靜的囑咐道:聽到鈴胤聲就起繩,不可有絲毫耽誤。起繩後無論我有沒有出來,就立刻封洞,你可明白?

    弟胤子遵命!那弟胤子再次拜伏於地。不顧眾人阻攔,蘇槐掙扎着再次鑽入了地洞。任天翔忍不住問:這是怎麼回事?為何鼠叔僅下去了三次,就像是生了場大病,或是中了某種劇毒一般?

    季如風沒有回答,卻目視虛空喃喃念起了一段古文:穿三泉,下銅而致槨,宮觀、百官、奇器珍怪徙藏滿之。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機相灌輸,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魚膏為燭,度不滅者久之

    任天翔先是有些莫名其妙,跟着突然醒胤悟,這是太史公筆下有關始皇陵的珍貴記載。正不知季如風為何突然念起這段,就聽他含淚解釋:始皇陵地宮,曾用數千斤水銀為江河湖海。水銀劇毒,雖經千年早已會發殆盡,但其毒性卻浸入地宮乃至整個始皇陵土壤和空氣之中,無論呼吸還是皮膚接胤觸,都會中毒,所以始皇陵尤其在地宮中,實際上是任何人也不能久留的絕地。蘇槐的爺爺和父親,都因水銀中毒而長眠地底,不過他們也為後人留下了直達地宮的盜洞。所以蘇槐今日才能順利進入地宮,找到始皇棺槨。可惜水銀之毒,無藥可解,蘇兄弟明知此行必死無疑,依舊絲毫不退縮,這不正是我義門先輩所言之捨生而取義?

    任天翔心神劇震,沒想到其貌不揚的蘇槐,為了一塊義字壁殘片,竟不惜以性命去換,難怪他沒有功夫去摸任何金銀珠寶(還想着金銀那),跟義字壁殘片乃至他的性命比起來,始皇陵中所有珍寶,在他眼中恐怕都是一錢不值。

    幾個人心情沉重的圍在洞口,焦急地等待着蘇槐發出的信號。不知過了多久,地底終於傳來隱約的鈴聲。那弟子急忙將伸縮快速收回,足足收了百丈之後,伸縮終於見到盡頭,只見其上除了一串鈴鐺,還繫着一個裝盛斧鑿工具的百寶囊。眾人認得那是蘇槐的百寶囊,急忙將之打開,就見百寶囊中只有一個破布包裹着的包裹,季如風小心翼翼取出包裹將之展開,就見一塊玉質粗陋毫不起眼的墨玉碎片呈現在眾人眼前。是它!一定是它!季如風藉着月光上下打量着玉片上的花紋,眼中有淚光在閃爍,沒錯!這正是當年被秦始皇奪取的那塊義字壁碎片!

    師傅!蘇槐的弟子衝着黑黝黝的地洞放聲高喊,洞中卻只有嗡嗡的迴音。他焦急的想要下去,可惜縮骨功不及蘇槐高明,怎麼也鑽不進那僅比碗口大不了多少的盜洞。他抄起微型鏟想要擴大洞口,但急切間怎麼可能將蘇家歷時三代多年挖掘出的盜洞,擴展到他能進入的程度?

    不用掘了!季如風垂淚嘆道,蘇兄弟三代人的心願終於得償,他已心滿意足,一定不想別人看到他毒發的慘狀。與其在別人面前痛苦萬分地死去,不如留在地宮中與天下所有盜墓人夢寐以求的財寶相伴。作為他的弟子,你一定明白你師父的心意。

    想起師父臨走前的叮囑,那弟子含淚點了點頭,拿起酒壺,將酒盡數傾入地洞中,然後恭恭敬敬地衝動口磕了三個頭,這才抄起鐵鏟,將周圍的泥土填入洞中。不到一頓飯的功夫那地洞就被填平,與周圍的地形在無二致。

    任天翔懷着複雜的心情,將禦寒的酒盡數傾倒在已經填平的地洞上,然後對着填平的地洞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此刻他對這個一向沒怎麼注意的蘇槐,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敬意,不過卻又有幾分不解。他想不通義門所拜之義,究竟有多大的魔力,值得蘇槐用生命去追尋。

    什麼人?遠處傳來一聲暴喝,跟着是兵刃出鞘聲。眾人聽出是幾名御前侍衞的聲音,心中都是一驚。按説周圍的道路全都已經被官府封鎖,不該有人靠近,但聽方才的動靜,卻像是有人已來到近前。

    遠處突然傳來幾聲短促的慘呼,跟着四周變得異常寧靜,就像什麼是也沒發生過。

    幾個人面面相覷,任天翔小聲向遠處呼喊:陸琴,蘇棋,怎麼回事?黑夜中除了呼呼的風聲,沒有任何應答。幾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姜振山沉聲道:我先過去看看,你們先呆在這裏別動季如風擺擺手道:敵暗我明,萬不可走散,讓人各個擊破。

    姜振山急道:那我們總不能在此坐以待斃,總得有所行動啊。

    季如風想了想,抱拳向四野朗聲道:不知是那路朋友路過此地?可否現身一見?義安堂季如風有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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