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翔不好意思地笑道:這隻能怪你太聰明,聰明到令我無法相信你在這場墨子遺寶的爭奪戰中,早早就被淘汰出局。所以我開始琢磨這中間必定出了什麼差錯,要麼你犯錯,要麼就是我。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犯錯的可能比你要大的多,所以我就從這上面去回想沒一個細節,於是就發現了疑點。"
司馬瑜搖頭輕嘆道:看來人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沒想到你竟是從這點發現了墨子墓的奧秘。沒錯!任天翔點頭笑道,墨子生前雖最敬鬼神,但卻一直提倡簡葬,節用,與不語怪力亂神,卻偏偏講究厚葬,祭祀的儒家先聖孔子形成鮮明的對比。而且墨子生前布衣陋食,很少有奢侈享受,更別説什麼金玉禮器。但是這處墨子墓卻有大量金銀珠寶和精美禮器,如果這是墨家弟子所建,那簡直是對墨子的背叛和侮辱,除非見眾人都似有所悟地望着自己,任天翔悠然道,它並非真正的墨陵,而只是掩飾真墓陵的假墓。
此言一出,眾人皆恍然,季如風手粘髯須頷首道:墓中墓?
任天翔點頭笑道:沒錯,雖然墨子的遺體已經燒成灰燼撒遍整個泰山,但他留下的鉅著,在墨子弟子眼裏依舊是神聖不可褻瀆的聖物,決不能讓他們落到盜墓者手裏。所以他們埋藏聖物的地點,建造了一座有金銀珠寶和精美禮器的假墓,以騙過盜墓者,他們甚至還偽造了墨子的著作。這些著作我想跟真正的墨子著作差別應該不大,只是在最關鍵的地方留有不太明顯的區別。當真正的墨家弟子拿到這麼假作,遲早會發現它與墨家傳承相x(這個字一個豎心旁,一個脖子的脖半個),並由此想到墓中藏墓這機關,最終找到真正的墨家古卷。而對墨家傳承一無所知或知之不詳的外人,自然不會想到那些用香料嚴密保護的羊皮古卷,竟然是偽作。"
眾人終於恍然大悟,不等任天翔吩咐,便有兩個墨士打開墓碑進入墓中,沒多久便回來稟報:在最深那個巖洞的下方,果然還有一處人工修築的暗室,若非機關已經破壞,還真不容易發現。不過現在它已經空了,裏面沒留下任何東西。
任天翔望着司馬瑜,好奇道:我雖然讀過不少墨家典藏,但也是在事後才無意間從那些珠寶禮器上,想到這可能是個掩飾真墓的假墓。你是如何得知那是座假墓,並且知道那些羊皮古卷俱是偽作?
司馬瑜看了看周圍同樣充滿好奇的墓門眾人,突然道:這個問題你若有興趣,我們以後有機會再探討。現在我得回去了,我這傷語需要休息。説着他招招手,示意辛乙上路。辛乙忙對兩個轎伕一揮手,二人猶猶豫豫上前抬起軟倚要走,突見一個身材魁梧,手執戰斧的黑臉大漢閃身攔住去路,聲如洪鐘地喝道:不説清楚就想走?莫非視我們這些人如無物?
辛乙正欲拔刀戒備,卻被司馬瑜按住了胳臂,就見他對那大漢淡淡問道:墨家古卷我已全部留下,莫非你還想留下我們的性命?
那黑大漢一怔,喝道:那你得説清楚,你是怎麼知道這墓中藏什麼墓的事?司馬瑜淡淡問:如果我不説,你是不是就要一斧劈了我?或者嚴刑逼供?如果這樣,這世上早就沒什麼墨家弟子了黑大漢愣在當場,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聽季如風沉聲道:黑熊,讓他走。他早就吃定了我們這些人不能拿他怎樣。
眾人對望了一眼,最終還是讓開一條路。他們是墨家弟子,不是恃強凌弱之輩,既然司馬瑜已經留下了所有古卷,他們也就沒有再流難的理由目送那盞照路得孤燈漸漸消失在山谷外,任天翔忍不住哈哈大笑:這小子一向算無遺策,沒想到這回卻莫名其妙就載在本公子手裏,這一定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是祖師爺在天之靈在保佑我們。"
眾人也都轉怒為喜,紛紛對着墓碑大禮拜謝。唯有季如風望着司馬瑜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自語:我改按你沒有見過任何一個人,敗也敗得如此從容瀟灑,心神不亂任天翔不以為然道:敗就是敗,敗的再有風度也於事無補季如風望着任天翔淡淡道:一個人在大敗或大勝之時,最容易興奮或沮喪,難免得意忘行,或垂頭喪氣,唯有真正心靜如水的智梟,才能坐到視勝敗得失如浮雲(ps:只有真正的大仙級別的人才能視掛課如浮雲)這看起來好像很簡單,但真正做到心神不受任何外界因素的干擾,這樣的人今天之前我改從未見過任天翔收起得意色,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季長老教訓的是,看來我還有很多東西要學。説着他拍拍懷中的包袱,不過幸好祖師爺的遺作最終還是在我們手中,我們趕緊回長安,再慢慢學習研究不遲昏黃的燈籠在黑暗中緩緩移動,漸漸出得山谷,司馬瑜舒服地躺在暖椅中,似乎並不為方才的失算懊惱或難過。辛乙見他若無其事地閉目養神,忍不住問:眼看那些墨家典籍已經到手,誰知卻被姓任那小子橫刀奪愛,公子難道一點不難受?
司馬瑜閉着眼淡淡道:如果難受可以改變結果,那我倒要好好大哭一場。可惜任何不良的情緒除了讓自己心情變糟,根本於事無補,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將失敗的心情丟開一旁,調整心態坦然面對呢?(這話説的對啊,好好學習之^。^)説到這他略頓了頓,緩緩睜開雙眼,再説我們這次,也並非一無所獲。見辛乙不解,司馬瑜便從袖中拿出一個小巧的檀木盒,微微笑道,先前在那新發現的暗室中,除了那些羊皮古卷我還發現了這個,就順手塞入袖中。方才任天翔只要羊皮古卷,我也就沒必要將它也拿出來。
辛乙接過盒子,就見它不過三寸多長,一寸多寬,如此小巧藏在袖中還真不易發現。他小心翼翼打開盒子,只見盒內是兩顆墨玉做成的珠子,比鴿子蛋略大,中間有個小孔。辛乙小心翼翼拿出來,翻來覆去他看了半天,實在沒看明白這兩顆珠子有什麼稀奇,便問:這是什麼?(這珠子到底是嘛啊,我估計跟小孔成像有關,嘿嘿)我也不知道。司馬瑜兩眼熠熠閃過,目視虛空肅然自語道,不過我想既然它是跟墨子遺作放在一起,就必定非常重要。我遲早會找出它的奧秘,我相信它的價值當不在那些墨家古卷之下!
公子,洛陽到了!
聽到車窗外任俠欣喜的歡呼,任天翔霍然從沉迷中驚覺。撩開窗簾往外望去,就見前方官道盡頭,一座依稀熟悉的城郭漸漸露出了它巍峨的身影,雖然不及長安浩大宏偉,但古樸熊奇卻更勝一籌。
任天翔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依依不捨地將手中的羊皮古卷仔細包裹起來。從泰安到洛陽這十多天時間,他一直在車中仔細研究這些古卷,只可惜古捲上都是先秦的鐘鼎文,筆畫繁雜扭曲,讓人猶看天書。雖然他已經將十多卷古卷反覆研讀了不下十邊,但依然一多半的字不認識,對其中的意思更是一知半解。不過就算這樣,他依然為墨子留下的著作感到震驚,他發現這些古卷中不僅記載有墨家的主要思想和學説,還有多種武功兵法,甚至還有各種守城器具的製造詳圖。讓任天翔最為意外的是,其中甚至有一部專寫各種進攻方法的《九攻》。世人只知墨子善守,卻不知他對進攻也有專門的研究,只因為墨家崇尚非攻,所以墨子才將進攻作為防守的最後手段,因此這些專門研究進攻的著作並沒流傳下來。
除了這些著作,還記載墨子各種製造和研究的心得,既有實例又有感悟,只可惜其中內容深奧晦澀,任天翔完全看不懂。他不禁對墨子的淵博完全折服,想不通這上千年的墨家祖師,為何有着如此超凡入勝的智慧。
藉着御前侍衞總管的身份,任天翔令泰安官府派遣兵將一路護送。雖然這些兵將武功在眾墨士年前根本不值一提,但他們代表着管家的權威,因此這一路上眾人沒有遇到任何麻煩,就連摩門中人也沒在出現,不知是不是因為左護法薩爾科託的死,對他們也是個不小的打擊?
從洛陽一路往西直到長安,俱是人煙繁盛的中原腹地,也不怕摩門再敢興風作浪,所以任天翔將護送的官兵打發回去,這才與眾人以普通人的身份入城。他知道如果以御前侍衞副總管的身份出現在洛陽,免不了會有官面上的應酬交際,定會耽誤行程。他現在只想儘快趕回長安,好找摩門算算總賬。他記得摩門在長安的首座大雲光明寺,在開寺之初就發生過離奇慘案,正好讓刑部和大理寺的兄弟仔細去查一查,雖然未必能讓大雲光明寺就此關門,但找找他們麻煩,也可以瞭解心頭之恨!
洛陽是任天翔的福地,他不僅在這裏結識了陶玉,而且還成為名瓷陶玉的最大的東家,除此之外他還結識了李白,杜甫,孟浩然等風流文人,更結交了歧王,元丹丘,商門鄭淵等實力派人士,除此之外,還有他努力想要忘記,卻怎麼也忘不了的那個舞中精靈。
依人,你究竟去了嘟裏?任天翔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色,不由想起在洛陽的點滴。正好馬車從離夢不遠的街失經過。他忙道:等等!
眾人停了下來,都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任夭翔恍然醒悟,想起自己現在身份不同不好再去夢香樓那樣的地方。在半條街外駐足半響,見夢香樓似乎熱鬧喧囂一如往昔,他這才對趕車的任俠擺手道:去景德陶莊。
夢香樓可以不去,景德陶莊卻一定要去看看。自從任天翔上次離開洛陽,他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景德陶莊的生意:小澤已經多日不見,也不知道又長高了多少?祁山五虎是否已脱去匪氣,適應了城市的生活?
馬車再次在街邊停了下來,任天翔探頭一看。景德陶莊就在眼前。他正待下車,卻又突然愣在當場。原本該門庭若市的陶莊,此刻卻是是窗門緊,不見半個人影,門上貼着大大的封條,看印鑑竟是被洛陽府尹所封。
莫非是商門這個竟爭對手乾的好事?任天翔心中嘀站,略一沉吟、忙對任俠吩咐:去洪勝幫,洪邪他們早我我們一步,想必已經回了洛陽。
洛陽是洪勝幫總舵所在,洪邪要為父親搭靈堂做法事,應該就在洪勝幫總舵。誰知眾人來到離洪勝幫半條街之外。卻發現門前車馬寥落、人煙冷清,全然沒有祭奧洪景的熱鬧景象。
任天翔心知有異,跳下馬車想要上前向洪勝邦弟子打探,誰知剛走出兩步,就見斜巷裏跌跌撞撞走過來一個潦倒的醉漢,剛好往自己懷中跌倒。任天翔連忙伸手扶住她,正待將他推開一旁,卻聽他在低聲嘟囔:你小子,居然還敢在這裏出現?任天翔仔細一看,醉漢雖然鬍鬚凌亂滿臉污穢,但模樣卻再熟悉不過,他不禁一聲輕呼:是太白兄?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醉漢不是別人,正是名揚天下的詩仙李白。天下皆知李白詩文豪放張狂,卻不知他為人也是放浪形骸,不拘禮數,昨日還是王侯府中風度翩翩的貴客,今日可能就是跟乞丐在一起的醉漢。所以任天翔對他的潦倒落魄倒是不怎麼奇怪,只是奇怪怎麼這麼巧在這裏遇上。
李自沒有理會任天翔的驚訝。拉起他就走:走。清我喝酒。酒蟲撓心,再不喝我會瘋的。任天翔無奈,只得隨他一路前行,任俠等人見狀便遠遠跟在後面。就見二人來到一家裝修奢華的酒店,李白進門後就對酒保吩咐:將你們最好的酒先上兩壇。今天他付賬。
李大詩人又找到付賬的冤大頭了?酒保開着玩笑將二人領到一個角落,聽他這口氣,顯然是李白是這家酒樓的常客,不過卻是不怎麼受歡迎的常客。李白也聽出了他言語中的譏諷之意,不禁怪眼一翻:怎麼説話呢?要不是你這破酒樓有洛陽最好的女兒紅,就是八抬大轎請我,我也懶得來你這唯利是圖的洛陽鄭家開的酒樓。
洛陽鄭家?任天翔奇道,莫非就是商門鄭家開的酒樓?
可不是!酒保隱然有一種高人一等的自豪,我們家大公子正在裏間宴請賓朋,貴客要不要進去拜望一下?
鄭淵在裏面雅廳?任天翔又驚又喜,忙對酒保道,你速去告訴鄭淵大公子一聲,就説一位姓任的朋友向他問好。酒保將任天翔上下打量,見他雖風塵僕僕,但眉宇間那種頤指氣使的氣派,卻不是普通人應該有的。酒保也是見多識廣之輩,不敢怠慢,就連忙進去通報,沒多會兒就見到鄭淵匆匆出來,來不及與任天翔見禮,拉起她就進了一間沒人的雅間,這才小聲問:你小子好大膽,竟還敢在這裏來喝酒?怎麼了?任天翔奇道,出了什麼事?
你真不知道?鄭淵盯着任天翔問,建任天翔一副茫然,他這才小聲道:現在官府正滿世界在找你,朝廷的令諭已經送達到洛陽,你的景德陶莊也已經被查封。只要你一露面,就將被理科押解進京。
抓我?為什麼?任天翔越發奇怪。
鄭淵嘆了口氣,低聲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安西節度使高仙芝因恆羅斯大敗,雖竭力掩飾,依然為朝廷所覺,因而被朝廷撤了節度使回京任金吾大將軍。他在聖上面前參了你一本,説你與石國太子私交甚篤,為了私利出賣軍情,致使安西軍大敗。
任天翔笑道:這是幾年前的事了,再説高仙芝也沒證據,朝廷總不能聽他一面之詞就處罰我吧?
鄭淵嘆道:如果僅僅是高仙芝也許還沒這麼嚴重,但聽説現在楊國忠也在向聖上進言,説你私通石國叛將突力,並仗勢御前侍衞副總管的身份在京中作威作福。除此之外,你還親自送走了安祿山,而現在范陽有消息傳來,説安祿山正招兵買馬,已顯露叛相,而你就是其內應,所以朝廷下令查封你所有的產業,並嚴令地方官吏將你立刻押解進京。
任天翔面色大變,沒想到問題會如此嚴重。他呆呆地愣了半響,這才對鄭淵抱拳道:多謝鄭兄如實相告,不然我早已糊里糊塗被押解進京》他頓了頓,忍不住問:我妹妹和我妹夫先我一步回來,不知鄭兄有沒有他們的消息?還有我景德陶莊的人呢?他們有沒有事?
鄭淵嘆道:他們前幾日已經被押解進京,聖上親自交代下來的事,誰敢怠慢?所有與你有關係的人,全都要壓到京城受審。
任天翔心情越發沉重,他知道唯有涉及謀反或叛亂等十惡不赦的罪行,朝廷才會大肆株連,而自己不僅涉及通叛敵國,還涉及可能的叛亂,着兩條罪任意沾上一條,都是必死無疑。而且現在安祿山已經離開長安,自己這個國舅的使命也已經完成,在皇帝眼裏顯然已經毫無價值,就算沒有這些罪名,一個既無背景又無才幹的弄臣,遲早也不會有好下場。
想通這點,他心中稍稍好受了一點,不由對鄭淵勉強笑道:多謝鄭兄實言相告,不然我稀裏糊塗進了大牢也不知道原因。
鄭淵擺手道:你我兄弟,不必客氣,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任天翔想了想道:我要立刻進京,不能讓別人為我白白送命。
鄭淵點點頭:"兄弟有用得着的地方,請儘管開口。
二人正在客氣,就見廳門被人撞開,李白醉醺醺地提着酒壺進來道:我一壺酒已經喝了大半,你們還沒有説完?兩個大男人哪有那麼多華?是不是不想配老李喝酒啊?任天翔賠笑道:李兄見諒,我今天恐怕沒時間陪你喝酒了。我有及時地立刻趕回長安,不過李兄放心,我給你留一個月酒錢在櫃枱上,你以後可以天天來喝。
匆匆離開酒樓,任天翔登上馬車立刻吩咐:走!去長安!
季如風見他神情有異,忙問:是不是有事發生?
任天翔點點頭:我們路上再説。一行人馬不停蹄出了洛陽直奔長安,途中任天翔將發生的變故簡單地向季如風説了。季如風聞言面色微變,忙問:你可有應變之策?
任天翔微微搖頭:暫時還沒有。
季如風聞言急道:那我們這樣匆匆趕往長安,豈不是自投羅網?
任天翔苦笑道:所以我才與季叔商量,希望你能想個萬全之策?
季如風沉默良久,搖頭嘆道:江湖上的事也許我還能幫你拿個主意,涉及朝廷的事季某也是一知半解,實在不敢胡亂開口。不過我覺得你無論如何不能回長安,現在不光高仙芝,就連楊國忠都想要你的命,朝中只怕沒有誰還能幫得到你。
任天翔黯然嘆道:要是我不會長安,天琪怎麼辦?還有小澤。祁山五虎,洪邪等所有與我關係密切的朋友,難道我能讓他們為我頂罪?
季如風無言以對,一時一籌莫展。任天翔將目光指向窗外,見遠方地平線盡頭顯露出一座熟悉的山巒,他神情微動,搖手一指:我們先去王屋山。
去王屋山幹什麼?季如風有些莫名其妙。
任天翔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聽説王屋山中有神仙,我們去拜拜,也許會得到神靈的幫助。見季如風有些將信將疑,任天翔正色道,祖師爺最敬鬼神,你不會懷疑鬼神的作用吧?
季如風不好再説什麼,只得懷着滿腹狐疑,示意眾人趕往王屋山。眾人快馬加鞭,黃昏時分便來到山下,任天翔讓所有的人都留在山下宿營等候,僅帶小川流雲隨自己上山。他先來到後山的白雲庵,自從上次讓褚剛送了兩個姑子過來照顧母親後,他就因諸事繁忙再沒來過,他不知道這次回了長安,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在來探望母親。
上前敲響庵門,少時就見一個骨子開門相詢:公子何事?任天翔忙道:我是靜嫺師太的家人,今日路過王屋山,特來拜望。
那姑子滿是遺憾地道靜嫺師太外出雲遊,並不在庵中。
任天翔有些意外,忙問:小師太可知他去了哪裏?
那姑子搖搖頭:師父只説要是有人老找她,就説他既已出家,就跟塵世再無干系,望不要再來來打攪他的清修。任天翔聞言心中刺痛,不禁怔怔地落下淚來,在心中暗歎:娘,你出了家就連孩兒也不要了麼?
滿懷失落的心情離開白雲庵,任天翔又來到陽台觀。他在這了住過三個多月,守門的道童早已認識,開門見他來求見觀主,便笑道:任公子來得不巧,觀主外出雲遊未歸,只怕要讓公子失望了。任天翔忙問道:道兄可知觀主去了哪裏?小道童遺憾的搖頭道:觀主在嵩山,泰山,終南山等處皆有道觀,每年皆是不定期在各處導管巡視講學,弟子實在不知觀主會在哪裏。
任天翔想了想,無奈道:那我在藏經閣中查閲下估計資料,可否?小道童笑道:這倒是沒問題,觀主早就説過,只要是任公子前來結束或讀書,我們一律為你提供方便。
二人隨着小道童來到藏經閣,小川流雲正待隨任天翔進門,卻被小道童攔住道:觀主雖説任公子可以自由進出藏經閣,卻沒有説他可以帶人去,所以還請這位公子留步。
任天翔無奈,只得將小川留在門外,然後拿出一錠銀子塞入小道童手中道:我可能要在這兒滯留幾日,飲食起居恐怕還得麻煩道兄照顧。小道童也沒有推遲,將銀子收入袖中點頭笑道:公子儘管安心讀書,我保證決不會有人來打攪你。
送走小道童後,任天翔仔細關上房門,將裝有墨家古卷的包袱擱到書桌上,然後再藏經閣中尋找各種有關鐘鼎文的資料。藏經閣中的書記果然非常齊全,沒多會他就找到兩本專門研究鐘鼎文的古籍。他對照着古籍上的文字,開始逐字翻譯墨家古捲上的鐘鼎文,並將譯文用小楷記載下來,這樣便可得到翻譯後的墨家古卷。
由於找到了合適的工具書,那些鐘鼎文也就不再是難題,任天翔用了三天時間,便將十多卷墨家古卷翻譯成了一本小巧的冊子,為防止這冊子落到別人手中,他又將這冊子上的文字編成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文字,然後將舊本燒燬。這樣出了原來的羊皮古卷,他得到了一本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墨家古卷譯本。他將譯本貼身藏好,對如何處理那些墨家古卷卻有些作難。按説既然已經有了譯本,似乎應該將原本燒燬才最妥當,但一來這些古卷不少是墨子親手所著,二來古捲上那些機械製造或武技的示意圖,以任天翔的繪畫功底,畢竟不能全部臨摹描繪,就這樣燒燬實在有些可惜。任天翔猶豫半餉,見藏經閣中也有不少羊皮古卷,他靈機一動,將古卷分散藏在不同的書櫃隱秘處,混雜在眾多的羊皮古卷中。看那些古卷均佈滿厚厚的灰塵,想必三年五載也不會有人來翻看。
藏好墨家古卷,任天翔又拿了十幾卷藏經閣中的羊皮古卷,依舊裹成一包,想起跟隨自己前來的小川,他特意留下了一卷《忍劍》,然後背上包袱開門而出,向陽台觀的道士告辭。離開陽台觀後,任天翔將《忍劍》遞給小川:這是那些古卷中專講劍法的一卷,你看可否高明?
小川滿懷好奇的展開看了片刻,申請漸漸從驚訝變成了震撼,半響後方從古捲上抬起頭來,遲疑道:這不光是講劍法的文字,似乎還講了一種特殊的訓練法法,以訓練一中專實行行刺和暗殺的苦忍之士,簡稱忍是士。只可惜這上面的文字我一多半不認識,只能猜個大概,不過從上面的示意圖來看,這種練劍的方法小川實在是聞所未聞。"
見小川眼中閃爍着躍躍欲試的渴望,任天翔笑道:既然你如此喜歡,那折卷冊子就先借你,希望你能根據他練出與眾不同的劍法。
小川聞言大喜過望,激動地哽咽拜道:多謝仁兄弟如此厚禮,小川小川以後必圖厚報!任天翔扶起小川笑道:自家兄弟,何必這般客氣?再説這次能得到這些墨家古卷,小川君出力不小,任某再怎麼不濟,也知道要與人分享?
見小川感動得兩眼含淚,任天翔就知道自己做對了。他知道小川雖是司馬瑜的人,但內心深處依然是個對大唐文化充滿敬仰的東瀛武士,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奴才,要想真正贏得這個東瀛武士的忠誠,必須要捨得下血本,至少不能輸給司馬瑜。(任和司馬以前鬥,任是隻輸不贏,這次算是平手了,以後估計,嘿嘿)
二人下得王屋山,就見季如風等人早已在山下等得不耐煩,任天翔沒有對眾人多做解釋,只道:啓程,回長安!長安城喧囂一如往昔,城門大開任由各族商賈往來,城門守衞的兵丁只是象徵性地立在兩旁,甚至懶得多看過客一眼,所以扮成商隊的任天翔等人進城之時,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公子下一步有何打算?與任天翔同車的季如風在問,雖然任天翔現在已是義門鉅子,但那只是特殊場合的秘密稱謂,更多時候大家還是習慣稱他為任公子。任天翔想了想,道:先回我總管府看看。
馬車來到當初安祿山所贈送的府邸外,就見大門緊閉,門上還貼着大理寺的封條。曾經車水馬龍的副總管府,如今已是門可羅雀,就連街上的行人也不由自主避開十幾步,似乎生怕沾上那裏的晦氣。雖然這早在任天翔預料之中,但真見到自己府邸被封,心情還是十分難受,回想過去的種種風光,恍然有種隔世之感。
任天翔正在車中臨窗發楞,突見一個乞丐湊到近前,舉着個破碗小聲乞討:公子,賞兩文小錢吧,好心會有好報的。
聽聲音依稀有些熟悉,任天翔定睛一看,但見這乞丐雖然滿臉污穢,但那兩隻古靈精怪的眸子,不是小薇是誰?他又驚又喜,連忙拉開車門小聲招呼:上車!扮成乞丐的小薇左右看了看,確信無人留意自己,這才一貓身跳上馬車,輕呼:快走!
不等任天翔下令,任俠已驅車疾行,直走出兩個街區,小薇這才鬆了口氣,拍着胸口連連喘息:公子好大膽,居然還敢在那裏逗留,你知不知道周圍有多少官府的眼線密探,就等着你回來好將你抓去請賞呢!
這是怎麼回事?任天翔忙問。我哪裏知道?小薇嗔道,我一個鄉下丫頭,哪知道你們官場上的險惡?只知道就在幾天前,一大幫御林軍包圍了副總管府,不僅所有人都被帶去大理寺審訊,就連大門也被官府封了。我是剛好外出,沒有被御林軍抓住,怕你回來糊里糊塗落入羅網,所以假扮乞丐等在附近。公子你究竟犯了什麼事?皇上竟然令御林軍統領陳玄禮親自來抓你。
任天翔聞言心情越發沉重。陳玄禮乃是當年追隨皇帝誅殺韋后和安樂公主的心腹將領,時任御林軍龍武大將軍,一直宿衞禁宮,還從來沒聽説他親自出馬抓捕過誰。這次皇帝竟然令他親自來抄家抓捕自己,可見對自己的重視。不過見小薇正擔心地望着自己,任天翔不好流露出任何不安,便不以為意地笑道:也許是我外出太久,惹皇上不高興吧,所以派人嚇我一下。別擔心,沒多大事,別忘了我可是聖上御口親封的國舅,就算犯了錯最多被他教訓一頓,難不成還會被殺頭不成?
公子千萬別大意!小薇急道,我看着陣式,只怕皇上真想要砍你的腦袋。公子還是趕緊離開長安,待風頭過去再回來,實在不行這官也不要做了,動不動就要掉腦袋的買賣,還不如做強盜划算。
任天翔啞然失笑,掏出身上所有錢,又讓季如風等人也掏出所有銀錢,湊成一包遞到小薇面前,柔聲道:小薇姑娘,感謝你一直以來的照顧,在下無以為報。這裏有百十兩銀子,你拿上它回家吧。
小薇有些意外:公子你呢你要趕我走?任天翔無奈嘆道:我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跟着我恐怕會受到連累。這些錢雖然不多,但足夠你找個樸實人家嫁了,我們主僕緣分已盡,就在這裏分手吧。
小薇清亮的眼眸中漸漸蓄滿淚水,望着任天翔澀聲道:原來我在你心目中,就一直只是一個丫環,你現在遇到麻煩,就想花點錢將我打發走,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主子啊!
任天翔有點尷尬,正待解釋,就見小薇抬手打斷道:你別解釋,我有自知之明。你放心,我會走,不過不是現在。就算你坐牢甚至殺頭,也需要有人給你送飯吧?我會留在你身邊,直到你平安,或者被殺頭。
任天翔見小薇眼神從未有過的堅決,只得尷尬地收回銀子。一旁的季如風見狀忙替他解圍道:公子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任天翔想了想,淡淡道:去大理寺。季如風尚未回答,小薇已勃然變色道:你瘋了?這不是自投羅網?
任天翔苦笑道:現在我親人朋友都被關進了大牢,我不自首難道還能讓他們為我頂罪?説着忍不住對小薇會心一笑,再説有你為我送飯,就算坐牢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小薇眼中突然有了一分羞澀,瞪了任天翔一眼道:死到臨頭,還這麼油嘴滑舌。
任天翔哈哈笑道:如果橫豎是死,高高興興死總好過垂頭喪氣死。若能油嘴滑舌而死,任某倒也死得其所!
見任天翔一掃先前的頹廢,又恢復了以往玩世不恭的表情,季如風忍不住問:公子已有了萬全之策?暫時還沒有!任天翔坦然道,不過我相信這世上如果真有神靈,決不會讓我稀裏糊塗就死。所以我想拿自己腦袋來賭一把,賭這冥冥中自有天意,非我等凡人可以測度。
雖然不知任天翔究竟有何打算,但他這份自信感染了季如風。就見這位義安堂的智囊沒有再猶豫,回頭對趕車的任俠吩咐:去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