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惡魔,是烈火,是天堂,是地獄。
快樂和痛苦,傷心和後悔總是與愛同在。
邦德菲
兩條鮮明的藍道出現在試孕紙上,是陽性反應。原來,打盹、噁心、身上發冷,全都是妊娠反應!清楚了自己的身體狀態之後,惠燦立即跑到藥店買來測試用品進行測試。因為不相信,她又做了第二遍測試和第三遍測試。三次的結果是一致的,都是呈陽性反應。雖然是在空無一人的浴室裡,惠燦還是趕忙捂住了嘴,生怕有人聽到自己發出的欣喜的叫聲。然後,她迅速拿起無繩電話,走到家裡最僻靜的地方———丈夫的書房,迅速撥通了電話。
“你讓我早點回來?如果今天進展順利,拍攝時間恐怕要長一些!為什麼讓我早點回來?是想和我一起過聖誕節嗎?”
惠燦以前從未對尚永說過讓他早點回家一類的話,現在突然提出這種要求來,尚永感到得意外。電話那頭的惠燦沉默了一會兒,接著不斷地說“有話要說”,但卻始終不肯說出理由。
“一定要當著你的面說,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才能說。”
惠燦心想,今天是聖誕節,真是有意義的一天,既要祝賀小耶穌的誕生,同時也要祝賀我們小寶寶的誕生。想到這裡,她說道:
“在祝賀聖誕節的同時,還有另外的事情。因此,你一定,一定要早點回來!”
“真讓人感到奇怪!”
惠燦突然這樣喋喋不休地說“有話要說”,讓尚永感到有些害怕。因為以前她說“有話要說”的時候,說出來的卻是“我想當寡婦,我們分手吧”。尚永想,這次她會說什麼呢?但不管尚永怎麼問,惠燦就是不鬆口。尚永心想,不管怎麼說,也得問出一個問題來。
“那你所說的新消息,對我來說是好消息呢?還是壞消息呢?”
“你知道了又怎麼樣?”
“如果是好消息,無論如何我會在8點以前趕回家的!如果是壞消息,我就外面過夜!”
惠燦在心裡對自己肚中的寶寶說:
“寶貝兒,你最好長得像爸爸一樣,但性格可不能像他!”
接著,惠燦對電話那頭的丈夫說道:
“我對天發誓,是個好消息!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知道了!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是什麼好消息?能不能給我暗示一下?這樣……。”
“你沒完啦!”
丈夫話音未落,妻子已經毫不客氣地掛斷了電話。惠燦心想,如果自己再耽擱一會兒,肯定還會被他問個沒完沒了。雖然她真想立即對他說“我又懷孕了”,但這話似乎應該當著他的面說才對。
“對啦,我得去市場買點東西回來慶賀一下。買一瓶葡萄酒,一塊蛋糕,還有……晚上吃點什麼呢?讓我想一想。最好把今天要買的東西列個單子,這樣的話,需要找一張紙和一支筆……。”
惠燦信手打開了丈夫的書桌抽屜,想在抽屜裡找張用來記東西的紙。她沒有看見紙,卻看到了一個信封。於是,她想也沒想,就抽出了信封中的紙。
在看到紙上內容的一剎那,惠燦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離婚請求書和離婚確認請求書。
申請人姓名:江尚永柳惠燦。
———我對天發誓,是個好消息!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妻子是個從來不說假話的女人,所以尚永在電話那頭滿懷幸福地答應了妻子。放下電話後,尚永的心裡一直在想:“要當著我的面說的好消息是什麼呢?”在回家的路上,尚永買了一瓶葡萄酒和一束鮮花。尚永心想,如果是以前,這樣做還有點兒不好意思,可是現在,必須得偶爾這樣做才行。可是當他到家的時候,家裡漆黑一片,連點兒燈光也沒有,安靜得讓人感到窒息。說有好消息,讓快點回來,可是當尚永開門時,妻子也沒有出來看一看。
“又停電了嗎?”
當尚永打開牆上的開關後,耀眼的燈光一下子照亮了整個房間。這才知道原來沒有停電。
“惠燦?喂!柳惠燦!你在哪兒?”
尚永進屋後,沒有發現盜賊來過的痕跡。可是,看不到妻子的時間越長,他越焦急。在翻遍了整個家之後,尚永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妻子。她就在自己的書房裡。
“怎麼,你在這兒呀!既然你在這兒,為什麼不作聲……。”
他打開燈,在黑暗中只露出一點輪廓的惠燦完全暴露在了燈光下。剎那間,尚永剛才想說、想問的話全都消失了。
當時惠燦的樣子是這樣的。
燈光下,惠燦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身體蜷縮著坐在尚永的書房裡,那樣子就像遭了劫難一樣。看到這副情形,尚永趕忙蹲下身坐下,把手伸向惠燦的臉,同時問道:
“怎麼會這樣?你哪兒不舒服?惠燦,你說話……”
“別碰我!”
尚永本想伸手去安慰彷彿遭到劫難一般的惠燦,卻遭到她的斷然拒絕。一剎那,尚永平靜了幾周的大腦中傳來了危險信號。這個信號告訴他,出事了!突然,惠燦的話打斷了尚永的思考。
“為什麼會是這樣?我想問你,這是什麼?這種東西為什麼會放在你的抽屜裡?”
惠燦遞過來的證明材料中,赫然印著兩人的印章,還寫著兩人的名字。是離婚請求書和離婚確認請求書!為什麼這些東西沒有毀掉呢?尚永為自己的疏忽感到懊惱。
在等尚永回來的時候,惠燦心裡一百遍,一千遍,一萬遍地想,為什麼這些東西會放在丈夫的抽屜裡。可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想,他一定是自己曾經愛過的人,是自已決定與其共同生活的人,柳惠燦絕不會同不愛的男人結婚。他雖然是一個愛發火,脾氣很糟糕的男人,但他一定還有優點,他是個好男人。雖然現在想不起來,但我以前肯定愛過這個人,他雖然沒有在嘴上說愛我,但一定是愛我的。因為他說過這樣的臺詞。———我愛你,如果我不愛你,我將滅亡!我不愛你的時候,世界將會滅亡。
惠燦想,當初他抱著因為孩子而哭泣的她,安慰她說沒關係,孩子可以再要,我們還沒有到做父母的時候,於是,為了重新要個孩子,每晚都和我纏綿。這樣的人,我相信以前我會愛他並與他生活在一起。難道事實不是這樣的嗎?
“你啞巴了?我在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看到惠燦這種態度,尚永也發起火來。他想,沒有將證明材料毀掉是自己的錯誤,但證明材料的產生絕不是自己的錯。有一半,不,一多半的責任在於她。有一天突然單方面說分手的人正是她。想到這,尚永開口說話了。
“我也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這些東西會在這裡呢?是因為有一天你突然這樣對我說:‘我想當寡婦!我們分手吧!’”
“什麼?”
尚永看到她愣愣的表情,聽到她問的不管什麼時候都無法回答的問題後,開始對她厭惡起來。他聳了聳肩膀,以嘲弄的口氣說道。
“你的記性可真差啊!你不是曾經說不認識我嗎?你好像說過這種話,和我這樣的王子生活在一起的女人,實際上不是被人稱作公主,而是魔女,你討厭做魔女!”
儘管對於惠燦來說是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但尚永的回答卻非常不屑一顧。這令惠燦感到非常惱火,她差一點上前抓住尚永的衣領,衝他大聲喊:“你能不能態度誠懇一點兒,你這個混蛋!這個問題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對你,對我,還有我肚中的孩子!”
“怎麼不對我說話了?如果最終同意分手了,你為什麼不說討厭我?為什麼還要和我睡覺?對於你來說,這種事是如此簡單嗎?”
尚永的大腦瞬時“嗡”地一下,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剎那間,尚永開始厭惡起剛才進入家門之前還愛著的這個女人。曾經一起生活的女人突然說“分手”,這對於他來說絕不是無所謂的,那是一種深深的傷害。給別人以這種傷害,還好像自己受傷害一樣不停追問的這個女人,令尚永無比厭惡。
一瞬間,尚永差一點大聲質問:“你討厭我的手碰到你,甚至連我的名字也討厭!你認為我究竟該怎麼做才對?”不過,話到嘴邊被他強忍著壓了下去。就算是為了面子,他也不會那樣說。絕對不會。因此,他說出了在目前的狀態下能夠說出來的另一種理由。
“那麼,當時我該怎麼做呢?你喪失了記憶,一副丟了魂的樣子,在這種情況下,我應該說離婚嗎?”
在惠燦聽來,尚永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他自己生活得很可憐。以前那個漂亮的連智媛曾經這樣說過。
———……當時,看到姐姐後,我這樣想。女人為了將男人留在自己的身邊,連這種方法也會使用!不過,我認為那是個不怎麼好的方法。當時,我覺得姐姐和哥哥在一起非常牽強。
惠燦記得,當聽到這種話的時候,別提有多噁心啦。即使現在也感到噁心。真是奇怪,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今天還是她記憶中最快樂的一天,可是這一快樂,連一天,不,就連幾個小時都沒到,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傷心地看著尚永,說道:
“沒想到你也這樣有人情味兒!”
尚永記得曾經在哪兒看到過這樣的話:任何人都不想傷害對方。這肯定是句騙人的話。要不就是寫這句話的人產生了錯覺。從表面上看,人們都裝作不想給對方以傷害。然而,真到了要傷害對方的時候,人們會想盡一切辦法地去傷害對方。尚永感覺到,現在正是這個時候。於是,他帶著近乎一副“邪惡”的神情說道:
“是的!你本來想裝作離婚後過得很好,結果後來成了傻子,而且又回到我的身邊,這似乎很有趣,你說呢?”
“這樣,有趣嗎?”
“有趣。想和我分手後直接投到別人懷抱的女人,忘記了一切,重新回到我的懷抱,真的非常有趣。”
今天差一點成為柳惠燦一生當中最快樂的一天。然而,就在此刻,惠燦改變了這種想法。今天是她最不幸的一天。如果可能的話,她想再一次撞到路邊的樹上,重新得上失憶症。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忘記了那個男人。惠燦想,那個怪物一樣的男人,就算是我的丈夫,我孩子的父親,我也不想記住他,一刻也不想。一瞬間,惠燦的眼淚似乎要從眼睛裡湧出來。不過,她想,在這種混蛋面前哭泣,真是太有傷自尊心了。因此,她在尚永面前沒有哭,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說道:
“我感謝過去那段時光。現在,我不再是因為交通事故而失去記憶的人了。現在不必再那樣了。我可以適應二〇〇三年的生活了。”
“……”
“再見。”
說完,惠燦撇下在一邊呆呆站著的尚永,走出書房,開始收拾行李。她一直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哭出來,直到最後。今年的聖誕節,惠燦和尚永永遠不會忘記。在他們還不算長的人生中,這是最糟糕的一次聖誕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