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親哥哥的訂婚典禮還有五十五分鐘的時候,善宇在記事本寫下了三個大字,遞給容熙。
不·要·去!
接過記事本的容熙當然要生氣了。
“少說廢話,你也趕緊換衣服!你不會是打算穿著牛仔褲出席你哥的訂婚典禮吧?”
容熙的雙眸現在佈滿血絲,這是昨天戴著隱形眼鏡恣意流淚的後果。無論天使般的姐姐怎麼用滿是血絲的恐怖雙眼催促善宇,他仍然固執得跟老黃牛似的。
我不去!就算我不去,那傢伙也會和自己的女人好吃好活!去了被魔鬼老太婆發現的話,說不準她會給我戴上狗項圈拖回家!
具有如此強大的威力,能讓善宇害怕的魔鬼老太婆只會是他的媽媽,作為母親,出席長子的訂婚典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那你就別去!可你又憑什麼不讓我去?”
善宇在本上寫了大大的字,回答正對著鏡子匆匆忙忙梳頭的容熙。
你單相思的男人舉行訂婚典禮,你去幹什麼?大嬸沒有自尊心嗎?除非你對我哥說不要訂婚,否則就別去!你·這·個·傻·瓜!
看到單相思、自尊心、傻瓜的字眼,容熙梳理頭髮的手停了下來。兩個人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之中。最後,還是容熙打破了僵局,她努力剋制著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儘量鎮靜地回答說:
“那我就自己去了,去與不去我自己說了算,你這個糊塗蛋!”
善宇又寫了些什麼,但容熙再也不想看他的臉,還有他的記事本,不發一語地收拾好包,轉身向門口走去。倘若善宇現在可以開口講話,他一定會衝著容熙的背影大喊本上寫的話。
你這個傻瓜,再也不要為我哥流淚了!
可是他不能說話,所以只能眼睜睜看著容熙離去。
哐!哐!哐!
容熙走後,善宇衝著毫不相干的牆壁拳打腳踢出氣,死捶了牆壁一頓後,他夾著自己的皮夾克,向門口走去,緊接著,跑了起來。
這一天的訂婚典禮真是最名副其實的訂婚典禮了,身著正裝的新郎文質彬彬,身穿淡粉色禮服的新娘則光彩照人。
新郎的母親身著美麗的韓服,姿態優雅地迎接前來道賀的賓客。大廳內,象徵訂婚的蠟燭燈火搖曳,歡快的笑聲和幽雅的音樂不絕於耳。
巨大的冰塊精雕細刻,鴛鴦冰雕栩栩如生,今天舉行訂婚儀式的新人姓名赫然雕刻在其中:
新郎明鎮宇新娘柳熙媛
此時此刻,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絕對想不到僅僅二十分鐘之後,如此完美的訂婚典禮就變得一塌糊塗了。直到他出現在現場。他的頭髮染成金褐色,跟鬼似的,肋下夾著摩托車頭盔,身穿破爛不堪的牛仔褲和皮夾克。
新郎新娘切訂婚蛋糕的一瞬間,這個小鬼出現在了會場上。這一刻,新郎和這個小鬼二人的母親,那個老女人真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了。本來,弟弟出現在哥哥的訂婚典禮上並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可是他遲到了二十分鐘,而這個會場的來賓除了容熙之外,幾乎都是聲名顯赫的重要人物,最糟糕的是,作為新郎的弟弟,這小子的打扮有些,啊,不,實在是太離譜了。
善宇身穿的黑色皮夾克後背印著幾個鮮明的大字——“GOTOHELL!”這句話的確與訂婚典禮太不協調了。善宇金褐色的頭髮裡彆著護目鏡,夾克裡襯著卡通T恤衫,破爛不堪的牛仔褲下面是一雙高幫靴……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暴走一族,甚至是未開化的野蠻人,確實是這樣。
“老天啊,上帝啊!我要瘋了!”
容熙被徹底地埋沒在賓客之中,她注視著善宇,心裡面大喊大叫起來。隨後,善宇的高幫靴一步一步地踱著,來到了自己的面前,容熙的心撲通撲通地跳,都快跳出來了。容熙表面上努力保持鎮靜,心裡卻在唸咒似的嘀咕。
“沒關係,不要緊張,於容熙!這裡這麼多人,他不敢把我怎麼樣。”
但是……容熙的想法有些偏差。
容熙還沒來得及甩開他,新郎鎮宇和新娘熙媛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他們的母親,那個老女人還沒來得及發出尖叫聲……
善宇就已經優雅地抓住容熙的胳膊,拖著她一步一步向會場出口方向走去了。
“善宇,你就不能停下來嗎?”
在百餘名賓客的眼皮底下,善宇對訂婚的哥哥嫂嫂沒有一句祝福問候,對母親的高喊置若罔聞,安安靜靜地離開了,和他出現的時候一樣,一如既往地一言不發。
“你現在到底要去哪兒啊?喂,鬆手啊!善宇!你這個瘋子!”
從舉行訂婚典禮的會場大廳,到賓館的地下停車場,善宇一直用手緊緊抓著容熙,拖著她走。無論容熙高聲叫喊,還是咒罵,或者哀求,善宇都像真的聽不到聲音一樣,一概當成沒聽見。
不過,最後一句“瘋子”還是起了作用,善宇突然停下了腳步,事實上也有可能是他們已經到達了目的地。容熙看到這個停車場裡有一輛閃著亮光的哈雷戴維斯摩托車!
善宇把自己手裡的頭盔扔給發愣的容熙,示意她戴到頭上。容熙想到可以乘坐這麼好的摩托車,原本尖利的聲音逐漸緩和了下來。
“到底要去哪兒?”
善宇想在記事本上寫字回答容熙,卻發現掛在本上的筆不見了,於是只好抓起容熙的手,用手指在她的手掌上寫字。善宇的回答簡單到只有兩個字:
大·海。
從這一刻開始,一直罵善宇瘋子的容熙閉上了嘴,乖乖地戴上了頭盔,坐到了斯斯文文地把自己從別人的訂婚典禮上拽出來的男孩子後邊。善宇把眼鏡拉到眼睛上方,挺了挺腰,讓容熙抓緊。容熙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貼在枯樹上的蟬的形象,想著想著,摩托車突然發動,容熙嚇得一聲慘叫:
“媽呀!”
容熙一邊慘叫,一邊猛地抱緊了善宇的腰,緊閉雙眼,真的就像貼在枯樹上的蟬一樣。容熙和善宇就這樣,保持著蟬貼在枯樹上的狀態出發了,目標是大海。
雖然發生了不明身份的怪人綁架一位賓客的怪事,訂婚典禮還是照常舉行,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或者說好像所有人都僅僅是產生了幻覺而已。但是,老女人卻知道,不出三十分鐘,事情就會傳遍大街小巷。鎮宇也知道,母親會怎樣懲罰給家裡的重要活動大澆冷水的小兒子。
“去把他給我抓回來!韓管家!馬上去!”
鎮宇咬牙切齒地看著母親對管家發號施令,發出通緝令是太正常不過了,就算母親不這麼做,自己也會親自做的。
“善宇到底把容熙帶到哪兒去了?為什麼非得是今天,為什麼非得是容熙?”
熙媛問鎮宇,她的表情就像是被大榔頭砸了腦袋。但她的未婚夫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的問題。如果現在弟弟在眼前,那問題最多、啞了嗓子的人正是鎮宇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他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對容熙?
鎮宇想起了善宇昏倒那天的凌晨,容熙淚流滿面,守候在善宇身旁等待自己到來的模樣。
“鎮宇,這孩子怎麼了啊?他要是死了怎麼辦啊?”
鎮宇熟悉的容熙是絕對不會哭的,他心說:
“於容熙,你是個絕對不會哭的女孩子。就算是我們分手的時候,你也沒有掉一滴眼淚,所以你絕對不會為了無聊的瑣事哭的。所以,這絕對不行!”
容熙和善宇彷彿就在眼前似的,鎮宇自言自語說:
“到底去哪兒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