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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開往巴赤斯托的列車

    幾分鐘後他們起身告辭。匹·傑·邁登空蕩蕩的宮殿旁只有彼得·佛格獨自站在平整、肥沃的草地旁。他們默默地沿著林蔭大道往前開,然後轉彎開進熱鬧繁華的商業區。

    “哦,我們有些什麼收穫呢?”鮑勃·伊登問,“依我看,收穫不大。”

    陳聳聳肩膀。“幾乎都是些零星的瑣事。可有時候從小事上也會有大的收穫。偵探工作就是由一個又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組成的。然後,突然之間你就會茅塞頓開。”

    “為了使你茅塞頓開,我來說說看。”伊登說,“我們知道邁登星期三到這兒來看過他的房子,但是沒有進去。當問起他的女兒時,他回答說她很好,很快就會到這兒來。還有什麼?我們早就知道的——邁登害怕德拉尼。”

    “遼有,德拉尼從事的是一件荒唐的職業。”

    “什麼職業?能不能更清楚些。”

    陳皺起眉頭。“要是我能熟諳美國大陸的情況就好了。你呢?能不能做些推測。”

    伊登搖搖頭。“我答應過我父親,以後再不異想天開了。而且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想不出什麼來。請允許我再告訴你一個無關緊要的細節,那就是,我的腦袋已經麻木了,太多的謎團會使人變傻的。”

    出租車停在公共汽車站上,這裡每隔一小時就會有一班公共汽車開往好萊塢。他們到得正好,剛好趕上十二點的那趟車。汽車載著他們翻過小山,穿過橫跨阿羅尤的大橋。在他們周圍出現了一個歡樂的世界:漆成粉紅色的或綠色的小巧的平房,還有無數個白晃晃的服務站。轉眼間,他們來到電影城的郊外,這裡,一座座小山上東一個西一個地坐落著五顏六色的住宅,一條長長的街道像是要一直延伸到天涯海角。沿著這條街他們來到好萊塢人聲鼎沸的商業區。

    在他們下車的地方,一輛輛豪華轎車在街角發了瘋似地鳴著喇叭,人行道上東一堆西一堆地聚集著忙碌的人群,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就會把他們當成衣著華麗的男男女女的活模特兒。他們兩人穿過街道。

    “走路小心點兒,查理,”伊登建議道,“你現在是在汽車銷售商的天堂裡。”他饒有興趣地朝四周環視一番,“真不愧是世界上最美的工業城鎮,除了冒煙的煙囪以外,這兒無所不有。”

    他們到達的時候,波拉·溫德爾正在電影廠的接待室裡等著他們。“跟我來吧,”她說,“我先帶你們去餐廳吃飯,然後你們也許想到四處看看。”

    波拉帶他們穿過一片空地,走上一條街道,街道兩邊是一排排人工搭建的神奇的小房子。陳的眼中閃著亮光。“我的老婆子會不惜一切代價願意和我呆在這兒的,”他說,“我回到蓬奇鮑山的時候可有的可說了。”

    他們夾在那些打扮得奇形怪狀的演員中間吃著午飯。陳一邊吃著雞肉餡餅兒一邊說:“以前可沒有哪個郵差能在假期遇到過這麼有趣的旅行。請別介意,我吃飯的時候太眉飛色舞了,是新的體驗讓我無法規規矩矩地吃飯。”

    午飯過後,姑娘說:“他們正在第十二舞臺上拍電影,如果你們別太張揚的話,我可以帶你們進去看看,雖說這樣做是違反規定的。”

    他們頂著耀眼的陽光走進一個看上去像是個倉庫的高大建築物,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佈景前,這是用來當做一間優雅的外國餐館的。一些華麗的裝飾物懸掛在後面,地上鋪著美麗的地毯。靠牆的地方擺放著許多張桌子,桌子上是一盞盞罩有粉紅色燈罩的電燈。一位衣著華麗的領班趾高氣揚地站在門口。

    此刻,正在拍攝的鏡頭中一定需要用到大量的外國人,只見一大群人正站在近旁耐心地等待著。他們當中大多數人的表情都很生動、充滿活力、令人難以忘懷。這是一些懂得生活的人,他們知道在世界上的許多角落,生活中並沒有太多的快樂。幾乎所有的男人都穿著軍裝,毫無疑問,這是一個戰爭片。鮑勃·伊登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法語、德語、西班牙語,他從他們的眼神里可以看到比這些人在銀屏上的表演更為真實、更為悲慘的故事。

    “領銜主演的人差不多都是些專業演員,”波拉·溫德爾說,“可是那些群眾演員就不一樣了。你要是和他們攀談的話準會大吃一驚。他們的頭腦和語言都明顯地過時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他們現在每天能掙五元錢。”

    有人喊了一聲,這時,那些群眾演員排著隊走到場景中,在桌子旁按指定的位置坐好。陳看得簡直著了迷,他可以在這兒一直看下去,可是鮑勃·伊登由於缺乏那種可愛的品性——耐心,變的有些煩躁不安。

    “這裡確實不錯,”他說,“可我們還有工作要做啊。艾迪·波斯頓的事怎麼辦?”

    “給你,這是他的地址,”姑娘回答,“我不知道你在這個鐘點能不能找到他。不過,你們可以去試試。”

    從攝影機後面的陰影裡站起一位上了年紀的人,伊登認出他就是昨天在邁登莊園被稱作“波普”的老演員。

    “你好,”波拉·溫德爾喊道,“也許波普能幫助你們。”她朝他招了招手,“你知道在哪兒能找到艾迪·波斯頓嗎?”她問道。

    查理看到波普走過來,閃身退到一個昏暗的角落裡。

    “嗨,你好,伊登先生。”老人說,“你是說,你想見艾迪·波斯頓嗎?”

    “是的,我希望能見到他。”

    “那可糟了,你在好萊塢是找不到他的。”

    “為什麼?他在哪兒?”

    “他這時候正在去舊金山的路上呢,”波普答道,“至少昨天晚上我見到他的時候他是打算去那兒的。”

    “舊金山?他去那兒幹嗎?”伊登不解地問。

    “‘一個偉大的發現,’他是這樣說的。我覺得艾迪像是發了點兒財。”

    “發財,是嗎?”伊登眯起眼睛說。

    “昨天晚上我們從沙漠回來後我在街上撞見了他。他是坐火車回來的,我問他那是為什麼。‘有些要緊的事要趕快辦,波普,’他說,‘我明天早上去舊金山,事情真是越來越好了。現在我不拍電影了,為我的庭康著想,我要去做個短期旅行。’他說自打進入九十年代以來他還沒去過舊金山呢,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去看看。”

    伊登點點頭,“嗯,非常感謝。”他和波拉一起朝門門走去,陳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眼睛,也跟了出去。

    他們來到外面陽光燦爛的世界中,伊登在路口停下腳步。“好了,又是一個失望,這件事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查理,波斯頓被驚動了,外面的鳥飛走了。”

    “當然了,”陳說,“肯定是邁登給他錢讓他開路的。波斯頓不是說他知道德拉尼的一切嗎?”

    “也就是說,他知道德拉尼已經死了。可他是怎麼知道的呢?難道星期三晚上他也在沙漠上嗎?哦,我的天啊!”年輕人把手放在額頭上,“你帶沒帶嗅鹽?”他衝波拉·溫德爾說。

    她笑起來,“我從來不用那玩藝兒。”

    他們朝大街走去。

    “哦,我們得快點兒了,”伊登說,“夜晚天會很黑的,我們要趕回家去還得走很遠的路呢。”他轉身對姑娘說,“你什麼時候回埃爾多拉多?”

    “今天下午。”她答道,“我接到一個新劇本——這次是要找一個鬼城。”

    “鬼城?”

    “是的,你知道,那是一個早已荒廢的礦上小鎮。這次我又得去佩特庫特礦區了。”

    “在什麼地方?”

    “在山上,離埃爾多拉多大約有十七英里。十年前佩特庫特礦區有三千個居民,但如今那兒已是荒無人煙,連個人影也沒有了,只剩下些廢墟,和龐培城一樣。我會帶你去看的,那兒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一言為定,”伊登答道,“在你回到你心愛的古老的大沙漠之後,我們會再見到你的。”

    “非常感謝你能允許我們對製片廠進行一次細緻的調查。”陳說,“這會在我們的記憶中留下輝煌一頁的。”

    “和你們在一起,我感到很開心。”姑娘回答,“真遺憾你們必須得走了。”

    在返回洛杉磯的車上,伊登轉身對陳說,“難道你從來沒灰心過嗎,查理?”他問道。

    “在有工作要做的時候,沒有過。”偵探回答說,“那個菲茨傑拉德小姐,也許她這隻鳥還沒飛走吧?”

    “你最好和她談談——”伊登說道。

    “不,這次我就不陪你了。要是我在場的話會很容易導致尷尬的局面。你很難向她解釋我是誰,就說黑眼睛吧。”

    “哦,我不會那樣叫你的。”伊登微笑著說。

    “你一個人去見那個女人吧,問問她都瞭解那個死者德拉尼的什麼情況。”

    伊登嘆了口氣,“我會盡力而為的。可我以前那種良好的自我感覺正在一落千丈。”

    在空無一人的劇院門口,伊登把一元錢塞到看門人手中,看門人允許他進去看一下告示。果然不出他所料,劇團人員在當地的住址都登在上面,他找到了菲茨傑拉德小姐的名字,知道她就住在溫伍德飯店。

    “你有些方面很像個老手嗎?”陳大膽地問了一句。伊登笑起來,“哦,我年輕的時候認識幾個合唱隊的姑娘。我和其他人沒什麼兩樣,也是個凡夫俗子嘛。”

    陳在潘興廣場上找了張長凳坐下來,伊登獨自一人去了溫伍德飯店。他讓人上去通報了他的名字,然後在儉樸的飯店大堂裡等了很長時間女演員才出現。她至少有三十出頭了,或者更大些,但是她的眼睛卻顯得很年輕,眼中閃著亮光。看見鮑勃·伊登後她立刻做出一副賣弄風情的姿態。

    “您就是伊登先生嗎?”她說,“很高興見到您,雖然您對我來講還是個神秘人物。”

    “只要這個神秘人物不招人討厭就行。”伊登微笑著說。

    “現在還不討厭。怎麼,您也是幹這行的?”

    “不完全是。首先,我想說那晚我從收音機裡聽到您的演唱,我簡直被迷住了。你有一副非常優美的嗓音。”

    她開心地笑著,“我很喜歡聽您這麼說。可是當時我正巧得了感冒——我一到這個鎮上就患上了感冒,你應該在我完全好了以後再聽我唱。”

    “對我來講您唱得已經夠好的了。你有那麼一副好嗓子,應該去演唱大型歌劇。”

    “我知道,我的許多朋友也這樣對我說。我並不是沒有那樣的機會,可是我喜歡劇場,自打我還是個十幾歲的姑娘的時候我就開始在舞臺上演出了。”

    “從昨晚就可以看出來,一定是這樣的。”

    “嗨,小夥子,你挺不錯,”她說,“你不是個四處探頭探腦的城裡人,對吧?”

    “不,我倒希望是呢。”伊登停頓片刻,“菲茨傑拉德小姐,我和你的一位朋友是老交情。”

    “哪一位?我有很多朋友呢。”

    “當然。我說的是傑瑞·德拉尼。你認識傑瑞嗎?”

    “我嗎?我認識他已經有好幾年了。”她突然眉頭緊鎖,“你有傑瑞的消息嗎?”

    “不,沒有。”伊登答道,“這就是我為什麼到這兒來找你的原因。我現在急著要找到他,所以我想你也許能幫上忙。”

    她突然警覺起來。“你說你是他的一位老朋友?”

    “是的,我過去和他一起在四十四大街的傑克·麥克奎爾店裡共過事。”

    “真的嗎?”她不再表示懷疑,“那麼,至於傑瑞在什麼地方,你知道的應該和我一樣多。兩星期前他從芝加哥給我寫了封信,我是在西雅圖收到的。他有些神秘,說是希望能很快在這兒見到我。”

    “他沒告訴你他在作一筆交易嗎?”

    “什麼交易?”

    “哦,你還不知道。傑瑞會時來運轉的。”

    “真的嗎?這真讓我感到高興。傑瑞自從過去在麥克奎爾那兒幹過以後,生活一直沒有什麼起色。”

    “我想你說的對。順便問一句,傑瑞有沒有談起過他在麥克奎爾認識的人?那些大人物們。你知道,我們過去在那兒經常做些大買賣。”

    “不,他從來沒跟我談過這些事,怎麼了?”

    “我在想他是不是曾經向你提到過匹·傑·邁登這個名字?”

    她用一種兒童般天真無邪的目光望著面前的年輕人。“誰是匹·傑·邁登?”她問道。

    “他可是全國最偉大的金融家之一,你要是讀過報紙——”

    “我不讀報,工作佔據了我大量的時間,你不會知道我為此投入了多少個小時——”

    “可以想像得到。可是你看,問題是傑瑞現在在哪兒?我對他很擔心。”

    “擔心?為什麼?”

    “哦,你知道,傑瑞的生意有風險。”

    “我對這些事一無所知。為什麼會有風險?”

    “我們還是先別管它了。現在的情況是這樣,一週前,也就是上星期三上午,傑瑞·德拉尼來到巴爾斯托,可隨後沒多久,他就從地球上消失了。”

    女人的眼中突然掠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你認為他——他出事了?”

    “恐怕是這樣,你知道像傑瑞那種人,總是粗心大意——”

    女人沉吟了片刻。“我知道。”她點點頭,“他是急脾氣,這些紅頭髮的愛爾蘭人——”

    “說的是。”伊登說,他有點兒太著急了。

    諾瑪·菲茨傑拉德小姐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兒。“你說你是在麥克奎爾認識傑瑞的?”

    “是的。”

    她站起身。“他什麼時候有過紅頭髮?”她一改剛才友好的態度,“我剛才一直在想,就在昨天晚上,我在第六大街的拐角處看見一個警察,那小夥子長得可真帥。你們警察局還真往這兒派了不少帥小夥兒呢。”

    “你在說什麼?”伊登問。

    “回去翻你的報紙吧。”菲茨傑拉德小姐說,“要是傑瑞·德拉尼有什麼麻煩,我跟那些事沒有任何牽連,而我也不會告訴你什麼的。朋友就是朋友。”

    “你完全誤解我了。”伊登反駁道。

    “哦,不,我沒有。我知道你的意圖——你要找傑瑞。我是不會幫你什麼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這是真的。現在,你趕快走吧。”

    伊登站起來,“不管怎樣,我真的很欣賞你的演唱。”伊登微笑著說。

    “是嗎,你們這些善良、勇敢的好警察。好吧,你隨時都可以聽我唱歌,打開收音機就行了。”

    鮑勃·伊登無精打采地回到潘興廣場,他挨著陳在長椅上坐下來。

    “運氣不佳,”偵探說,“我從你臉上就看出來了。”

    “你什麼也不知道,”年輕人說,接著他把剛才發生的事講了一遍。“我肯定是在哪兒出了差錯。她說我是警察,卻還吹捧我。看來警察局的新兵訓練班都不會收我的了。”

    “別發愁,”陳說,“這女人有點兒太聰明瞭,不過如此。”

    “行了,”伊登說,“從今以後還是你來做主吧。與偵探相比,我只能算做是個偉大的小珠寶商。”

    他們在一家飯店吃過晚飯,然後搭乘五點半的火車回到巴爾斯托。他們步履匆匆地在暮色四合的黃昏中走著,鮑勃·伊登看了看他的同伴。“全結束了,查理,”他說,“那天出發時,我們還滿懷希望,可現在我們都得到了什麼?什麼也沒有。我說的對嗎?”

    “差不多是對的。”陳說。“我跟你說,查理,我們無法再繼續下去了。我們現在的處境是毫無希望的。我們必須得去找探長——”

    “拿什麼去找他?請原諒我不得不打斷你。請記住,我們所有的證據都如同水中花,籠罩著一層霧靄。邁登是個大人物,他的話對許多人來講就形同法律。”火車在站臺上停下。“我們去找探長,跟他談什麼呢?一隻死鸚鵡,一個半瞎的、說不定還是個瘋子的沙漠之鼠所講的故事,閣樓裡裝著舊衣服的皮箱。就根據這些可笑的證據我們就能說那個大名鼎鼎的人犯有謀殺罪嗎?屍體在哪兒?沒有哪個警察會不嘲笑我們的——”

    陳突然收住話頭,伊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負責調查謀殺案的布利斯警長正站在車廂的過道上盯著他們。

    伊登的心往下一沉,警長的小眼睛慢慢地上下打量著陳的裝束,然後目光又在年輕人身上轉了一圈,他不動聲色地四下轉了轉,然後沿著過道走進下一節車廂。“晚安。”伊登說。

    陳聳聳肩膀。“別再嘮叨了,”他說,“我們不需要去找探長,他會來找我們的。我們在邁登莊園的時間不會太長了。可憐的老阿康也許會因為謀殺路易·王而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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