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三日,星期天。
早晨,悅子正準備和義宏一起乘車外出遊玩。這是在四天前的約會時,義宏向悅子約好了的。
“這個星期日和朋友一起到蘆之湖去,回來時,吃山鯨——野豬肉,你也去好嗎?”
義宏總是那樣,以訥訥的語調問。
“我不會開車,那位朋友有一部車。我在美國時曾想學開車,可那裡的人都有車子,隨便乘誰的車都很方便。所以,自己就不知不覺學懶惰起來了,沒學成……悅子,你吃過野豬肉嗎?”
“沒有。”
“那就一定要去。一提起野豬肉,有些人感到噁心,其實野豬肉味道可好了。別的野獸肉煮過火或燒過頭會發硬,而野豬肉卻越燒越軟,這是它的特徵。”
“和你的朋友一起去,你們不方便吧?”
“怎麼會呢……相反,和你一起去我倒好了……對方是今年五月才結婚,剛半年吧,我可羨慕得了不得!”
“他叫什麼名字?”
“小池祥一。工作和你父親一樣,是律師。他和我們兄弟從兒時起就有交往,我想給你介紹介紹。”
“你的兄弟?”
“噢,這個,對不起……關於哥哥的事,我還沒有談過吧。他叫信正,比我大兩歲,現在東邦化成研究所工作,一年到頭盡和那些奇怪的化學符號打交道。”
“是嗎,那麼別的家庭成員呢?”
“雙親早就死了,另一個弟弟也在大約一年前死去了。”
悅子這時才放心地鬆了一口氣。哥哥在東邦化成這樣的大公司工作,又是在研究所,弟弟是大學的副教授,這一家誰都是有才能的。到什麼地方都會被認為是出色的門第。義宏之所以至今沒有談自身和家庭的事情,只是因為還沒有機會吧。悅子這樣想著,於是就愉快地答應了義宏的邀請。
“我也有些神經過敏了吧,竟對一些小事作此神經質的猜測!”悅子對著鏡子,又稍稍將原來的化妝改變了一下,悄然自語著。義宏說,小池祥一夫妻將在早晨九時半到義宏的宿舍接他,悅子必須在這之前到達那裡。
這時鏡子裡現出母親泰子的臉,可能由於光線陰暗的緣故,母親的臉色顯得出奇的蒼白。悅子愣了一下,回過頭來,母親以固有的口吻問道:“悅子,你出去嗎?”
“是,是約會。”
“和通口嗎?”
“是……是……”
泰子停了會兒,然後以母親親暱關切的語氣說:“你和通口,從那以後究竟怎麼樣?父親很不放心。你回家,也從來不說!”
悅子黯然地低下頭。
“媽,我……”
“這些日子,有一個叫冢本的人經常給你來電話。他是誰?”
“是千代田大學經濟系的教師,專攻經營學的。一個偶然的機會認識了他……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人。”
“果真那樣就好了……可是那個人的事為什麼到現在一點兒也不告訴媽呢?雖然,你已經是成年人,不必像小孩子那樣,什麼事都向父母彙報。可是,看到近來的你,媽總有點擔心!”
悅子想,索性現在把一切都告訴母親。但轉念一想,即使母親站在自己這一邊,可那嚴厲的父親會採取什麼態度呢?再說自己現在還不能下決心和義宏結婚。算了吧,現在就要出去了,這短短的時間,也不可能把事情說個透徹。
“我自己乾的事,心中有數。也沒有使媽媽不放心的地方。”
悅子回答了一句。母親長嘆了一聲:“悅子,你過去可不是那種向父母撒謊的孩子……”
“撒謊?”
“通口已決定今天和爸爸一起出席一個人的婚禮,難道在這之前你和他約會嗎?”
悅子的臉色唰地白了。
“你……竟然騙起我了!我和你父親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也學了點‘誘導尋向’的方法了。”
“討厭!媽媽真討厭!”
“不要誤會,孩子,媽媽為你好,希望你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婚姻。”
“不知道!我的事,你別管!”
悅子提起手提包,走到門口,穿上鞋,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門。熱淚順著她的白淨的臉頰流了下來,滴入腳下的土地,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淌下的痛苦的淚。
她知道,如果自己執意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和通口結婚,父母是不會強迫的。反之,自己物色的對象要是出色的話,雙親還應該是高興的。
女兒嫁給大學的教師,什麼樣的家庭都會感到體面,而決不會丟臉。父親寵愛女兒,他不會堅持自己女兒的對象非得律師不行。
只是……自己覺得,和義宏結婚一定會遭到父母的反對。
早上,望著藍色天空時的美好愉快的心情,一下子被無名的冷風吹散了。悅子懷著沉重的心情,來到義宏的宿舍樓。
正要按義宏房間的電鈴時,象觸了電一樣,她把手縮回來了。房間裡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話雖這麼說,要是那件事洩露了……”這是陌生人的聲音。
“算了吧!”義宏憤怒的叫喊著。
接著,雙方壓低了聲音,聽不清楚了。悅子感到全身的肌肉都麻木了,她木頭人似地站著。是誰使義宏如此激怒?
突然,門打開了。一個怒聳著肩膀的人跑了出來。原來就是那個叫渡邊博的小子。當他看到悅子時,歪著嘴唇呲牙醜笑。
“怪不得……像賽跑前的競馬一樣激憤,原來如此!”
渡邊博回過頭,向走到門口邊的義宏投去嘲弄的語言。
“好了……總之,今天你給我滾!”
“我還要來。俗話說,打攪人家戀愛的傢伙——不受歡迎。”
渡邊博又一次盯著悅子,放鬆了肩膀,走了。義宏哭喪著臉,將悅子接進房間。
“每次儘讓你看到意外的場面,諒必感到厭煩吧?和我交往不覺得討厭嗎?”義宏自嘲似地說。
“不……但是……”悅子忍不住流下眼淚來,她出神地偎依在義宏身邊。從早晨起就鬱積在胸中的激情,如同破閘的水奔瀉了出來。
“你,怎麼和這種討厭的人來往呢?儘管是親戚,他也太過份了。早就該不理他!”
義宏咬著嘴唇,眼神發呆,仰著頭看著天花板。“真的,誰都會這樣想,坦率地說,他有些地方,我也受不了。只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他的語調是沉重和黯淡的。
“救命恩人?”
“是的。那還是兒時的事了,也就是那次戰爭時的事。那時的他是一個很普通的少年,誰能想象會變成現在這樣的令人討厭。當時他有些地方倒有點像孩子王……”
“戰時,是不是因為空襲還是什麼?”
“是……我們躲避的防空洞附近落下了燃燒彈。那一帶一下子都成了火海,人們發狂地逃出去。可我和大家失散了,不幸腳骨頭折了。怎麼成了這樣,像做夢一般,記不起.來了。總之,我走不動了……”
義宏出神地望著遠方,繼續說道:“儘管如此,我還是想爬著逃出去。因為火勢很大,怎麼掙扎也出不去。我想,該是自己的末日到了吧……”
“是他幫助了你嗎?”
“是的。他把比自己大兩歲的我,抱到旁邊的一輛雙輪拖車上,拼命拉著逃出了火海。多虧了他,現在我才活著……”
悅子心中的疑雲,被風吹散了。她感到眼前開朗豁亮。義宏接著輕輕地嘆了口氣說:“想來,也可以說我老早就報了他的恩了,多年來,我一直關照他。但是,救命之恩用金錢是報答不了的啊!這可能是奇怪的感情複合體,所以,儘管討厭,我還是不能拋開不理他……”
這是心地多麼善良的人啊!悅子想著,高興地閃出了淚花。
“真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件事,剛才說了不通情理的話……其實,上一回,我就看到了你脖子上的火燒傷痕了,是那時燒的嗎?”
“不……這……”義宏有些難堪。“那以後還有一次。我再次遇到了可怕的火災,脖子的火傷傷痕是那一次得的。”
“啊……”
悅子從心底裡發出了嘆息。由於兩次遇到了這樣的火災,患上極端的火災恐怖症,這又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呢?
“好……不說這些了,小池君就要來了……噢,好象來了。”
電鈴響了,義宏打開了門。悅子跟著出去,門外站著的是穿制服的警官。
“失禮了!”
警官稍稍舉手敬禮,走了進來。從旁邊無意地看著義宏的悅子又嚇了一跳。
一瞬間,他臉色突變,僵硬、呆木;放在背後的拳頭緊緊地攥著,顫抖著,聲音也變樣了:
“究意……什麼事?”
“昨天夜裡,這個樓的一層跑進了小偷。”
警宮這麼一說,義宏開始慢慢地放鬆了左手的拳頭。
“所以,特地檢查一下,這家有無被害?”
“沒有……”
“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或者,有沒有見到可疑的人?”
“不,沒有。”
“是嗎?百忙中打擾你們了,這一帶經常發生盜竊事件,你們千萬要多加小心。”
警官又致了舉手禮,出去了。和他擦身而進的是小池祥一和他的妻令子。義宏的臉上現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他把悅子介紹給他們。
小池祥一和義宏同齡,看來是一個精力充沛的人。他,身材魁梧,儀表堂堂,給人的印象是,作為一個律師,他是博學多才的。
小池的妻令子,即使從女人的眼光看,也是一位令人傾倒的美人。年紀大約二十四五,穿的西服是最時髦的,好似從時裝本中剪出來的那樣。結婚戒指上的那塊寶石,也值幾十萬元。悅子覺得被他們的氣派壓下去了……
“是尾形先生的小姐……初次見面!”小池祥一以輕鬆的態度開始和悅子說話。“那是兩三年前的事了,由於一件民事訴訟,我有機會接觸了尾形先生。當時先生是原告方面的首席律師,我是被告方面的末席律師。不用說,當時是對立的,但是我對先生非常佩服。當然,像先生這樣的老練律師,我這樣的年輕人根本不是對手。”
悅子適當地寒暄著。心裡想著別的事。剛才的那一幕還在她的腦子裡盤旋著:義宏對警官的反應,異乎尋常。
坐進小池祥一的車,出發以後,悅子還在思索著這件事。
誠然,警官突然來詢問,對於心中無愧的人,情緒也會不好的,但義宏當時的動作,卻表觀出反常的畏懼。而當明白了是盜竊事件的調查時,他的緊張才有所緩和。
是不是他有犯罪的經歷呢?她胡亂猜測起來,隨即她又打消了念頭。有這種經歷的人,是不能在有名的大學當什麼副教授的。
但他為什麼又如此懼怕警官?悅子找不出解答的理由。結果,悅子對義宏的疑惑,就像一個奇怪的氣球,有時膨脹,有時收縮,變得難以捉摸了。
沒有辦法!悅子歪睨著坐在旁邊的義宏的側臉。似乎什麼地方存在著陰影,然而,無論拿多麼不懷好意的眼光看他,也無法想象他是一個壞人。
坐在前邊的小池夫婦,好象很愉快。他們盡情享受著新婚生活的歡樂。自己要是結婚後能像他們一樣幸福就好了。悅子想著,心裡感到一種不可言狀的不安。
十二月十九日下午七時左右,悅子和義宏來到赤坂的一家叫作“香華園”的中國飯館裡。兩人平靜地對面而坐。悅子想,今天似乎不會發生什麼使人煩惱的事了,這麼靜靜地坐著,感情的細流默默地潛入各人心間,她感到幸福重新回到了她的懷抱。
可是,當他們要離開飯館時,又發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不愉快的事。只是這回臉色變了的不是義宏,而是悅子。
悅子抬頭,看到兩個人一起走進飯館,一個是穿著禮服的六十歲左右的老人,另一個就是通口哲也。她的心不由得一沉。
哲也好象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悅子,在門口停了一下。用銳利的目光朝這邊掃視。悅子趕緊閉上了眼睛。當然,要是在別的時候,她是不至於這樣緊張的,只是因為今早在電話中,悅子編造了個似乎有理的藉口,要通口將今晚的約會改為明天。誰知這會兒又偏偏被他撞見了呢!自己現在真像是現行犯被人抓住了……
哲也一定是深為氣憤的。他可能會走過來,在譏諷的寒暄之後,問對方的男性是誰吧。接著,他可能會將一切全盤都告訴父親。
悅子閉著眼睛想著,現在一點辦法也沒有了。由它去吧!她惴惴不安地睜開眼睛。
哲也似乎猶豫不決地盤算什麼,終於下了決心,一步一步向這邊蹭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剎那間,事態又向奇異的方向發展了,悅子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和哲也同來的老人喊著:“義宏,這不是義宏嗎?”他瞪大眼睛朝這邊走來。
義宏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
“好久不見了,變得很出色了,都快認不出來了。”
“熊谷先生還很健壯,這比什麼都好!”
義宏雖然還了禮,但表情顯得忸怩不安。究竟是因為老頭的超平常情的激動而不好意思呢,還是由於對方是自己極力避而不見的人?老頭壓低了聲音,開始和義宏談什麼了。
悅子聽不清兩人的對話。她注意到通口哲也正盯著自己慢慢地走過來。
兩人一行的兩組,分別認識對方一行中的一個,這並不奇怪。這時,如果由女方主動向對方介紹的話,也許是不合禮貌的。但是悅子再也不能無動於衷了。當哲也剛走到跟前,她就站了起來,用熱情的語調說:“讓我來介紹—下,這位是千代田大學經濟系副教授冢本義宏先生,這是律師通口哲也……”悅子本想,這麼一來自己可以佔上風,結果反而弄巧成拙。這是多麼奇特而唐突的介紹,以至於使和老人談話的義宏,剎那間也發了愣。只有通口哲也十分鎮定地說:“初次見面,我是通口。”
哲也用尖利的探詢的目光看著義宏,以檢察官的語調重複了一遍:“初次見面!”
義宏像被告似地慌忙還禮。緊接著是一陣難堪的沉默。悅子甚至感到充滿殺氣騰騰的氣氛。
“我們現在就走吧。熊谷先生,再見!”
好象察覺了悅子的情緒似的,義宏道別後,把手搭在悅子肩上向門口走去。悅子怎麼也掙不開搭在自己肩上的義宏的手。
“剛才的場面倒很離奇……那位叫熊谷的老年人是先父的熟人;可是悅子,您認識那位律師……真讓人慨嘆世界是狹窄的啊!……”
在寒冷的夜裡,肩膀被義宏摟著,悅子渾身在戰慄。
“和他認識,也是由於你父親的關係嗎?”
“是。”
再也不能忍耐下去了。當走到周圍沒有人影的地方時,悅子終於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義宏,爸爸勸我和那個人結婚。”說完後,她靜默著,等待義宏的回答。不,她暗暗地期待著勝似語言的表示。只有這樣,自己的心才能平靜。
然而義宏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更加用勁地摟著她的肩膀,他似乎並不想用更積極的行動。側面看去,他那奇妙地扭歪的臉上的表情,正反映出他心中激烈的矛盾。那是憤怒還是激動?
悅子想哭,她真想放聲大哭一場……
悅子熬過了那一個難眠之夜。
想借口生病,回絕哲也的約會,但這又容易被人看穿。正左右為難時,哲也開車來接她了。
今晚肯定要談起昨夜的巧遇了,悅子作好了應付的思想準備。可是就象故意作弄自己似的,哲也卻閉口不談。他那表情,彷彿在說:“放心吧,昨晚的事我早忘了!”
這反而使悅子感到難堪了。她如坐針氈,惴惴不安。
在令人發窘的約會進入最後的階段,即他們到銀座的餐廳吃飯的時候,哲也終於打破了沉默。
“昨晚那位叫冢本的先生,果真是千代田大學經濟系的副教授嗎?”
這若無其事的語氣,似乎包含著鋼鐵般強硬的東西。
“當然。你怎麼問起這個呢?”
“不,我想要是大學的副教授,怎麼會認識那個怪人……悅子,你知道那個熊谷的真面目嗎?”
“不知道。”
“熊谷總吾——這是相當有名的右派頭子。”
“右派?”
“嗯。他從戰前起就是頑固的右派頭子。他組織的‘興國國人會’政治團體,雖然和最近那種進行敲詐勒索的暴力團體不一樣,這也是事實……但是,因為至今,還公然打著昭和維新,天皇親政的旗號,所以被認為是一夥反時代的傢伙。據說在那次安保騷動中,他帶著部下的年青人,自己也纏著白缽卷,闖進遊行隊伍……不管是被叫作精神右派還是什麼,其實和行動右派毫無區別。”
“那你怎麼也和這樣的人接觸?”
“最近,他的部下發生了糾紛,我偶爾也接受了當他們的辯護律師的要求。所以有必要和那個老人進行各種各樣的接觸。說實在話,對那些傢伙的行動,辯護是困難的,你也知道,在那種情形下,律師必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通口哲也一把抓過杯子,一口氣把水喝乾。
“事件是這樣的。三個年青人,路經正在進行罷工的工廠時,只是由於無謂的事,故意尋釁,衝進了糾察隊。這些傢伙如鬥牛似的,見到紅顏色的東西,就橫衝直撞……我沒有辦法,只好辯護說糾察隊方面也有挑釁行動。可是,老傢伙卻說,他們的行動是出於忠君憂國的至誠云云……”
悅子十分焦躁不安,心不在焉地聽著通口哲也的敘述。
義宏怎麼認識這麼奇怪的人物?究竟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說是父親的朋友,是真的嗎?
考慮到這裡,悅子心中的不安又開始膨脹了。
“除了相當老的人,以及別的特殊的例外,作為學者,一般地說,儘管交往左派,但於右派卻敬而遠之。可那位冢本先生卻有點異樣了。”
“那麼,你向熊谷打聽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了吧?”
“當然。但是那位老人含糊其詞,不肯透露事實真相。我所得的印象是,他好象從冢本家接受了什麼恩義,說出和自己的關係,於冢本先生不利。在這方面,他們倒是很講義氣的。即使你以檢察官的身份進行公事詢問,他也會避而不答……”
通口哲也的每一句話,都像錐子一樣的刺痛悅子的心。上了湯,開始吃飯了,但她卻吃不出飯菜的一絲兒滋味。
飯後,喝咖啡,哲也皺起眉頭,喃喃自語地說道:“悅子……我在這裡說出這樣的話,你會感到突然……我覺得,只有和你才能建立美滿的家庭,只要有你作為內助力量,我是能成為出色的律師的。”
經過幾次約會,哲也才第一次講出這個話。他的臉上浮現出意志堅決的神態。
“當然,這不是我一時的感情衝動,或意氣用事,才想要你作我的妻子。而是因為我已經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作為我一生的伴侶,再也沒有比你更好的女性了。”
悅子什麼也沒有回答。從剛才那些話可以看出,通口哲也雖然古板,但卻可靠、可信。作為丈夫來說,在平均分數上,恐怕比義宏要高。
但是,對於這樣一位事事精於算計,缺乏溫柔之情的他,悅子卻反而產生了一種反感情緒。
“所以,直至你答應我為止,到什麼時候我都要頑強努力,不管你現在是什麼態度,我都不罷休。”
哲也端起咖啡碗,一飲而盡,眼睛裡閃出熱烈的光。
“假如,出現了我的情敵……”
轉眼之間,他好象要將杯子捏碎似地,惡狠狠地放在接盤上。
“看吧,他最後是要跌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