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實際上,金田一耕助的任務並沒有就此結束。
當天夜裡,在位於涉谷的一家飯店的最靠裡邊的桌子旁,夏目加代子與金田一耕助相對而坐。金田一耕助的神色非常凝重。
“加代,”金田一耕助在加代子替他斟酒的時候,溫柔地說道,“我還是叫您加代吧。好嗎?加代。”
“啊,好的……”
加代子迷惑地眨眨眼,好像在猜測對方的真實用意。由於內心的憂愁一直沒有消除,因此身體始終緊繃著。
“加代子您對阿銀是什麼想法呢?從您幾次三番想要保護阿銀來看,不會是非常討厭吧……”“啊,這個……但是,阿銀,不,是臼井他怎麼說?關於我的事情……”“他說想要同你結婚。”
“啊!”
“那個傢伙,經歷此次事件也算是嚐到了教訓。由於感覺到被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待,因此覺得很孤獨。此時他想到的人就是加代子您埃此時可以依賴的人也是加代子您。但是如果說為什麼至今沒有同您聯絡呢,大概他也不想讓您捲入這個案件之中。好像他也懷疑有可能是您殺了江崎珠樹……”“啊,這麼說來,阿銀是清白的了?”
“哈哈,你們兩人是互相懷疑啊,因此都想保護對方。阿銀不要緊,他現在考慮的是結婚的事。”
“啊,這個,但是……”
“嗯,您是擔心肚子裡的孩子嗎?”
“他對這事是怎麼想的?”
“他說現在就做爸爸有點太早了,但是相信如果是加代子的話,即使有一二個小孩也會照顧得很好的。即使丈夫年輕,並且不能管好自己……哈哈,你們之間的情話我可算全知道了。”
加代子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雖然心底的一個結已經解開了,但是還有一個更大的結沒有解開。
但是,金田一耕助並沒有立刻著急地催促她說出來。
“加代子,能給我再倒一杯酒嗎?”
“啊,對不起。”
金田一耕助端著杯子,同時說到:
“不管怎麼說打鐵還得趁熱埃既然對方這麼想,那就早點結婚算了。對於結婚這種事我雖然不怎麼懂,但是我想如果結了婚,就可以過上有規律的生活了。這樣不是很好嗎?雖說結婚之後就要剋制自己的言行,但是如果是您,對他還是稱得上很瞭解的。我雖然只與阿銀見過兩面,但已經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雖然那個傢伙還很年輕,而且還有些自由散漫。”
“是的。”
“所以呢,您如果不緊緊握住手中的線……對方就會不知道飛到哪兒去了。好像阿銀本人也知道這一點,因此才決定依靠您,是不是?”
“先生,謝謝您。”
“嗯,我明白了,您說謝謝就是表示您想聽從我的勸告廠。”
“是的……”
“啊,其實我是很不喜歡說教的,現在你們之間的矛盾算是解決了吧。那麼,現在應該說到我的事情了。加代,您究竟還對我隱瞞了些什麼。”
“先生所說的隱瞞……”
“加代,您以前也已經說過,絕不會對金田一耕助先生說謊的……但是,雖然您沒有說謊,但是我感到您好像隱瞞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先生,對不起。”
加代子此時忽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來。但是哭著哭著,加代子突然覺得心中的那個疙瘩已經解開了。
“當您與兇手撞到一起的時候,是不是把他西服或者外套上的紐扣拽了下來?”
“先生。”
加代子猛地抬起了滿是淚痕的臉。
“我並不是故意拽的。由於當時想抓住什麼東西好使自己不會摔倒,所以後來就發現了這粒釦子。先生,就是這粒釦子……”加代子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密封好了的牛皮紙信封,將信封剪開後從中拿出一粒很大的紐扣,然後交給金田一耕助。很明顯,這是外套上用的扣子,而且,由於釦子上還有非常有特徵的標記。因此對於兇手來說,這可是致命的證據。
“加代您是不是準備用這粒釦子來敲詐兇手?”
“是的。”
加代子在座位上挪動了一下身體,正面對著金田一耕助,毫不發憷地回答,好像已經下定了決心。
“看來首先您是想敲詐金門的。加代您認為那個兇手是金門嗎?”
“不,我並不認為是金門。金門的汽車是林肯。而我感覺那天晚上所看到的車並不是林肯。但是,又想不起來還有其他、可懷疑的對象……”“因此,您就想讓我先去找出這個人,然後自己再去敲詐他?”
“先生,對不起。”
加代子不禁滿臉通紅。
“我是一個壞女人。”
“是的,從您所作所為來看可以稱得上是一位壞女人。但是,加代……”“嗯。”
“您就沒有想過您所做的不僅是件壞事,而且對您來說也是非常危險的?”
“我知道。”
“萬一您要是也被兇手殺死了呢?”
“這個我也已經想過了。”’
加代子說話的時候一直努力保持著平靜,但是最終眼淚還是奪眶而出,於是連忙拿起手帕將眼淚擦去。
“先生,我不會替自己辯解的。但是,請您聽聽我決定鋌而走險時的想法。”
“好,那我就聽聽。”
“因為我的肚子日益變得明顯了。如果這樣下去的話我就不能再到店裡去上班了。但是如果不去上班的話,我根本無法養活自己。因此就決定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冒一次險,要麼就得到足夠養活自己的錢,要麼就與孩子一塊死掉算了,反正兩條路必須選擇一條了。如果能得到錢的話當然是再好也不過了,但是如果被殺的話也不要緊。先生,對於一個沒有勇氣自殺的人來說,能夠藉助別人的手將自己殺死倒也不錯。”
“哈哈!”
金田一耕助突然笑了起來,但是這笑聲多少顯得有些不自然。加代子不禁非常吃驚地看著對方。
“加代子,好好,就說到這兒吧。您的這種心情我也理解。
但是,為了這種目的,來利用金田一耕助不覺得有點過分嗎?”
“先生,對不起。”
“算了,算了。這粒紐扣就由我來保管吧。我會想辦法將它轉交給這個案件的負責人。您暫時也躲避一下吧。”
“先生!”
加代子的眼神變得飄忽起來。
“您的意思是說如果我的名字被公佈出來會有危險?”
“我確實有這份擔心。”
兇手開著汽車返回可能是為了尋找珠實,但也可能是在途中發現紐扣丟了,於是又開車回去找的。假如是後一種情況的話,那麼如果沒有遇到珠實,而是碰到加代子的話,大概加代子的命運就會和珠實一樣的了。想到這,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不管怎麼說,我會盡量避免使您的名字見報的。但是您也要小心。”
金田一耕助沒有向加代子說明問題的嚴重性,其實是擔心如果讓她感到太恐懼的話,會對腹中的胎兒產生影響。
“先生,謝謝。我想也不用我再解釋了,我以前說不想被捲入這個案件的原因是害怕兇手,其實這只是個藉口,真正的原因是我想隱藏起來去敲詐兇手。”
“嗯,我知道了。您也真是太精明瞭。”;“嗯,但是,先生,一旦到需要面對現實的時候,最後還是對兇手感到害怕,擔心會丟掉性命。”
“嗯,這很正常,可以理解。這說明您的心理恢復正常了。
在這裡我就直說了吧,您當初本想自暴自棄來著,所以試圖去敲詐兇手……嗯,最好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阿銀。也許阿銀會理解您,但是萬一不理解怎麼辦?”
“我知道了。”
“您就說由於差點被您拋棄,好幾次都想到了死。就這樣說嚇唬他一下,這樣說行嗎?”
金田一耕助打開窗子,屋外已經是悄無聲息,而地面也已經鋪滿了白雪。
“啊,加代,您看,雪。這是一個下雪的平安夜。現在讓我們為您與阿銀的幸福而乾杯吧。”加代子忽然倒在榻榻米上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