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造成他那種疏遠感的原因就是因為那句"男人再也不會回頭來看我"對他的影響太大了。由於尚塔爾說了那句話,他都幾乎快不認識她了。那句話不象是她說的。她的表情是如此的嚴厲,蒼老。根本不象他所熟悉的尚塔爾。他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不公平:她那天早晨怎麼能抱怨男人對她失去興趣了呢?就是那天,他還差點為了能儘快見到她而出了車禍。可還不到一個小時,他就轉念想到:每個女人衡量自己是否已經變老的標準就是男人對她是否還有興趣。那麼因此而感到不悅不是太滑稽了嗎?但沒有一點不悅是不可能的。那天他們見面時,他就已注意到了她臉上衰老的痕跡(她比他大四歲)。那曾經讓他傾倒的美貌,已不能讓她看起來比實際年齡更年輕些。他可能不久就會說,她的年齡使她的美貌更具說服力。
尚塔爾的話一直在他腦中盤旋。他想象著有關她軀體的經歷:它曾經迷失在其他千千萬萬個身體之中,直到有一天,一種渴望的目光落在它身上,並把它從模模糊糊的人群中挑了出來。於是,這種目光越來越多了,以至於點燃了這個身體。然後,它就象-把火炬在世間穿梭。那正是她光輝的,盡情享受讚美的時刻。但好景不長,那種目光越來越少,那種光芒一點點蹈談,直到有一天,她變成了半透明的,最終變成了全透明的。當那全透明的軀體在街上漫步時,就像一個小小的不存在。在第一次無形和第二次無形之間,"男人再也不會回頭來看我了"這句話就象亮起了紅燈,它預示著身體開始逐漸走向衰老。
無論他告訴她,他有多麼地愛她,他認為她是多麼地美麗,他深情的目光都無法撫慰她傷感的心。因為那種深情的目光是孤零零的。讓·馬克想,兩個老人之間孤獨的愛情其他人是看不到的。那種悲傷的孤獨預示著死亡。不,她所要的並不是深情的目光,而是截然不同的,粗魯的,好色的目光。那種目光毫無鑑賞力地,毫不體貼地,居心匣測地在她身上掃來掃去——那種目光是命中註定不可避免的。就是這種目光成了她在人世間的精神支柱,而他那種愛的目光則把她從那些月光中拉了過來。
他有些自責地回憶起他們那令人頭暈目眩的倉促的愛的開始。他並不是一定要征服她的,因為她從第一眼見到他開始就愛上了他。注視著她?不需要。因為她立即就和他單獨在一起了。她一直跟隨著他,在他身前,身後。開始,他是強者,她是弱者。這種不平等從一開始就溶人他們愛的根基之中。這種不公平的不平等,不公正的不平等。她是個弱者,因為她年齡比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