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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翻譯:lee

    我們上路不久後就開頻繁而熾熱的擁抱。梅麗克愛用的夏耐爾香水誘惑著我,使我再次回到多年以前,但從她活生生的靜脈傳來的血的芳香才是最強烈的刺激。

    我的慾望匯聚成一種折磨。當我們到達離咖啡屋只有一個半街區的迪卡秋道時,我知道我們需要一輛的士。一進車裡,我就放任自己吻遍梅麗克的臉龐和喉嚨,沉溺於她體內血的芳香和她Rx房的熱度。

    她熱烈地回應著我,用最隱密的耳語問我是否仍能用普通男人的方式做愛。我告訴她那不適合我,無論她是醉或醒都必須記住,我的天性是個掠食者,再無其它。

    “再無其它?”她說,停止了這種愛的遊戲,喝了一大口朗姆酒。“在危地馬拉的叢林中發生了什麼?回答我,你不會忘記的。那個帳篷、那村莊,你記得的。別對我撒謊,大衛。我知道什麼在你裡面,我想知道你變成了什麼。”

    “安靜,梅麗克,”我說,但我無法抑制自己,每一個吻,我的利齒都觸及她的肉體。“發生在危地馬拉叢林中的,”我掙扎著說,“是一樁不可饒恕的大罪。”

    我吻著她的唇,將她的舌頭吞入口中而不讓我邪惡的利齒傷害到她。我感到她用一塊柔軟的布料擦拭著我的額頭,可能是她的圍巾或手帕,但我把它推開了。

    “別這樣做。”我對她道。恐怕已經有幾滴血汗出現在我額頭上,她接著吻我,貼著我的肌膚耳語“來這兒”。

    我很痛苦。我想要她。我知道即使只飲她一丁點血,對我來說也是極大的冒險。我已經感到那樣做我會使她著魔,而她,儘管很無辜,也會發現她自己成為我的奴隸。

    年長的吸血鬼們曾就可能發生在我身上的每種情況給予過告誡。阿曼德和萊斯特一直堅持“小飲一口”不應被視作是無害的。

    我突然狂怒起來。

    我伸手到她背後除去束著她濃密棕發的皮質髮夾,讓它不經意地掉落,我的手指深深插入她的秀髮,觸摸著她的頭皮。我再次吻上她的唇,她閉上了眼睛。

    當我們抵達溫莎公爵旅館寬闊的入口處時,我才感到極大的安心。門僮扶她從車裡出來時,她又喝了一口朗姆酒,事實上她根本已經不清醒了,卻用一種看似清醒的有經驗的酒鬼的方式站著。因為她己經訂了房,我直接帶她到那去,打開門,將她放在床上。

    這間套房很不錯,也許是鎮上最好的一間,有著很有品味的傳統裝修和暗淡的燈光。我為她訂了很多鮮花。泰拉瑪斯卡的成員不會在物質上無所要求,我們從不要求在外旅行的成員節儉。關於她的所有記憶像蒸氣一樣環繞著我,不讓我放鬆。

    看來她什麼都沒注意到。她無拘無束地靠在枕頭上喝著剩下的朗姆酒,明亮的綠眼睛幾乎立刻就閉上了。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只是注視著她。她躺在厚厚的天鵝絨床罩和墊子上,白色的棉質衣物薄而易碎,細長的足踝和穿著皮涼鞋的腳相當聖經化,她熟睡中的臉龐非常優美,高高的顴骨,柔和的下頜輪廓。

    對我造成的這種關係我並不感到報歉,我不能。但我在心裡反覆發誓:大衛·泰柏特,你不會傷害眼前這個生物。不管用什麼方式,梅麗克會變得更好、更有知識,無論我和路易多麼地失敗,梅麗克的靈魂都會勝利。

    然後,我又再次看了一眼這個套房——我訂的花己經被適當地擺放在客廳沙發前的茶几、書桌、梳妝檯上;浴室裡有很多為她準備的化妝品;一條厚實的大浴巾和拖鞋整齊地放置在儲藏室裡,還有一小瓶酒,大約有我給她的那瓶朗姆酒的五分之一那麼多——我吻了她,把鑰匙放在床頭櫃上,然後出去了。

    我在門房處逗留了一會,給了他們一些錢,以確定不論梅麗克願在旅館待多久都不會受打攪,她想要什麼都會得到提供。

    然後我決定走回我們在皇家大道的公寓。

    不知怎麼的,在我離開這個燈火通明、熱鬧的旅館大廳前,一陣令人頭昏的感覺襲來,我吃了一驚,我被罕見的感覺攻擊了,這裡的每個人都注視著我,而且他們的注視都很不友好。

    我立即停下了腳步,把手伸進口袋假裝要拿煙抽,掃視著四周。

    大廳和人群裡並沒有不尋常的事物。不過,當我走到外面,這種感覺又再次征服了我——車道上的每個人都在看著我,他們看穿了我的凡人偽裝,每個眼神都懷有敵意,他們知道我是什麼邪惡的東西。

    我又再一次檢查了一番。沒有這類事物發生。男侍者在我望向他時確實給了我一個誠懇的微笑。

    在我走向皇家大道時,這種感覺再一次出現。事實上,我感到人們不光看著我,商店和飯館裡的人還特意走到門口和窗戶邊來看我。我原來幾乎從未感到頭昏,如今成了吸血鬼以後,這種感覺竟增強了。

    我十分不安。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和凡人發生親密關係的結果,因為我以前從未感到如此暴露。事實上,由於我古銅色的皮膚,我可以輕而易舉地混跡於凡人當中。我所有超自然的特徵都被晦暗的膚色遮掩,雖然我的眼睛很亮,但它們是黑色的。但是好像在我回家的路上所有的人都秘密地盯著我。

    最後,在離我和路易還有萊斯特合住的公寓只有三個街區時,我停了下來,像萊斯特往常做的那樣靠在一根鐵製街燈柱上,掃視著身邊經過的人,我又再次打消了疑慮。

    接下來看到的景象使我震驚,全身劇烈地顫抖起來。梅麗克雙手抱臂站在商店門口,她鎮定而責難地看著我,然後消失了。當然,這根本不是真正的梅麗克,但這幻像真實得令人恐怖。

    有個陰影跟在我身後。我笨拙地轉過身一看,又是梅麗克,她穿著白衣服,投來陰鬱的一瞥後身影溶入店門的影子中。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顯然是魔法,但它如何能攻擊吸血鬼的感官呢?攻擊的還不是一般的吸血鬼,而是在年輕時就是嵌多佈雷巫師的大衛·泰柏特。作為一個吸血鬼,我能看見鬼魂和精靈,瞭解精靈耍的詭計,而且我十分了解梅麗克,我從未見過和經歷過這樣的魔法。

    梅麗克又出現在一輛行駛在皇家大道的計程車上,她正從打開的車窗裡望著我,她的頭髮披散著,就像我離開時一樣。當我一轉身,她就在我身後,我清楚地看見她的身影出現在陽臺上。那身影擺出惡毒的姿勢,我渾身顫抖著,我討厭這樣,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我一直盯著那個影子,事實上沒有東西可以轉移我的視線。那身影褪去了。我的四周突然變得十分荒涼,雖然有大量的遊客在我周圍,我能聽見從波旁道傳來的音樂聲。我從沒見過這麼多盛滿鮮花的花盆擺在鐵扶手上,也從未見過如此多的葡萄藤爬在灰泥牆上。

    帶著些許憤怒,我走進我們相遇的那間聖安妮路的咖啡屋,正如我所想的那樣,屋裡坐滿用餐者和酒徒,侍者的身影被湮沒在人群裡。

    梅麗克就坐在正中間的位子上,她的白色長裙花哨而又僵硬,好像是用硬紙板做的。當然,這幻像也隨之溶化了。

    但重點是咖啡屋現在很擁擠,我們坐在裡面時本來也應該是擁擠的!在我們會面時她是如何讓人們不進咖啡屋的?她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我轉身走出咖啡屋。深藍色的南方的夜空星光暗淡,到處都能聽見快樂的交談和歡樂的笑聲。這才是真實的事物,新奧爾良醇香的春夜,舒適的石板人行道,柔和的夜晚的聲音。

    然而那種感覺又來了,拐過街角的一對夫婦正望著我。接著我看見梅麗克站在遠處的街上,這次她臉上的表情令我很不快,好像看到我不適她很高興似的。

    當幻影消失時我鬆了口氣。

    “她是怎麼做到這些的,那就是問題所在!”我大聲咕噥道。“為什麼她要這樣做?”

    我走得很快,邊走邊傾聽我們房子裡的動靜,我還沒確定在這種狀況下要不要進去,但當我走到公寓前的磚構大拱門時,我看到了所有幻像中最恐怖的一幕。

    童年時代的梅麗克站在大門後面,身穿有點小的淡紫色襯衫,她的頭微微偏著,邊點頭邊傾聽著一箇中年婦女的耳語,我認出這名婦女就是她去世多年的祖母納南大師。

    一絲微笑掛在納南大師的唇邊,她一邊說著一邊不住的點頭。

    納南大師的出現立刻喚起我塵封己久的記憶,我想起了剛才的那種感覺。我很害怕,然後,我感到憤怒。我己失去了判斷力,我必須抑制自己。

    “你不要消失,你不要走!”我喊著,奔向大門,但是就像我的視線出現了一道裂縫,人影又消失了。

    我失去耐性了。我們的家裡亮著燈,傳來了莫扎特的鋼琴曲,如果我沒弄錯的話,這聲音一定是從萊斯特床頭邊的唱機傳出的。這意味著今晚他回來了,雖然他可能只是躺在床上聽唱片直到黎明前的一刻。

    我急切地想衝上樓,我要回家,我要讓音樂安撫我的神經,我要見萊斯特,我要找到路易並告訴他發生的一切。

    然而,除了立刻回旅館我什麼也沒做。我不能在受到魔法控制的狀態下回我們的公寓,我必須從根本上解除它。

    我匆匆趕到迪卡秋道,叫了輛出租車,發誓見到梅麗克本人前什麼都不看。我變得越來越乖戾了。

    潛意識中,我發現自己念著護身咒,召集精靈來保護自己,但我卻不太相信它們真能保護我。我真正相信的是梅麗克的力量,多年前我就見過她使用這種令我難以忘懷的力量。

    我急匆匆地踏上梅麗克房間的樓梯,用鑰匙打開了門。

    我一進客廳就看見閃爍的燭光,並聞到一股使我聯想到過去和梅麗克在一起的時光的令人十分愉快的氣味。是佛羅里達水的氣味,剛切開的橙的芬芳——一種被伏都教和嵌多佈雷的女神伊芝麗喜愛的氣味。

    至於蠟燭,我看見它們在門對面的一個好看的點心櫃頂上。這是點在高腳玻璃杯裡的獻禱的燭光,蠟燭後面有一尊一英尺半高的聖彼得和他的天堂金鑰匙的石膏像。雕像的表面是黑色的,鑲著琥珀色的玻璃眼睛。

    雕像穿著鑲金的綠色束腰上衣,披著紫色斗篷。他手上不只拿著通向天國的鑰匙,他的右手上還拿到一本大書。

    我受到極大震撼,頸後汗毛倒豎。我當然知道它不只是聖彼得,它還是伏都教的萊哥白爸爸,歧路之神,如果你打算用魔法達到目地,它能開啟精神世界的大門。

    看著雕像和蠟燭,我又聞到了巴西廟宇的氣息,聽到了鼓聲,嗅到祭品的氣味。事實上,是我讓那種感覺回來的。

    其它的一些記憶湧上心頭,還有對梅麗克的記憶。

    “萊哥白爸爸。”我大聲說道。我低下了頭,覺得一股血流湧上臉頰。“原諒我,”我輕聲說道。“別為我在這裡所做的事懲罰我。”

    我念出一小段多年前學的禱詞,請求他讓同梅麗克一樣尊重他的我進入己經開啟的精神國度。雕像仍然一動不動,它蒼白的玻璃眼睛看入我的眼底,以一種狡詐的難以言諭的方式凝視著我。

    “我有點瘋狂了。”我想。待會我該不該去找梅麗克施咒呢?我瞭解梅麗克,不是嗎?我從未想過要用這些伎倆!

    我又在記憶裡看見了巴西的神殿,在那裡我花了幾個月來學習獻祭該用什麼花,學習眾神的傳說,並通過月復一月的努力,最終學會和其它人一起按順時鐘方向舞蹈,用舞姿向我們的神敬拜,直到達到狂怒的邊緣,直到覺得神進入我體內、佔有我……然後是隨之而來的清醒,極度的疲倦,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他們告訴我我被神上身了。

    當然……我想的是如果我們在這做的事沒有涉及這些古老的力量呢?如果我們之中誰這樣做了的話,梅麗克瞭解我的力量和弱點。我幾乎無法將視線從聖彼得雕像上移開,但最後我做到了。

    就像人們離開神殿時一樣,我退離了燭臺,衝進了臥室。

    我又聞到佛羅里達水的橙香味,還有朗姆酒的氣味。怎麼沒有她愛用的夏耐爾22號香水的味道?她己經停止使用了嗎?佛羅里達水的氣味十分強烈。

    梅麗克躺在床上熟睡,看上去沒有移動過。她的上衣和裙子這麼像嵌多佈雷女人的典型服飾現在極大的震撼了我,她只要再戴上一條穆斯林頭巾,就完全像個嵌多佈雷女人了。

    那瓶朗姆酒放在她身旁的桌子上,己經打開了,喝掉了大約三分之一。沒有其它我能確定的變化。酒味很濃,這意味著她可能噴了酒在空中,作為對神的獻祭。

    她在睡夢中完全放鬆了,完美如少女般,把她變為吸血鬼的想法打動了我,她會擁有無暇的面容。

    我被恐懼和憎恨佔據。這麼多年來,我首次意識到我是如此孤立無援,想把她或其它人類變為吸血鬼的想法佔據了我。我第一次理解了這巨大的誘惑。

    當然這類事情不會降臨在梅麗克身上。梅麗克是我的孩子。梅麗克是我的……女兒。

    “醒醒,梅麗克!”我尖聲說,輕搖她的肩膀。“你要給我解釋這些幻像。醒醒!”

    沒有反應,看上去她喝得很醉。

    “醒醒,梅麗克!”我蠻橫地又說了一遍。這次我雙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扶了起來,但她的頭向後垂著。夏耐爾香水的味道從她身上傳來,啊,那正是我喜愛的氣味。

    透過棉上衣的低領,她的Rx房清晰可見,我覺得很痛苦,讓她倒回枕頭上。

    “為什麼你要做這些事?”我對這躺在床上的漂亮女人說。“你想表示什麼?你認為我會被嚇跑嗎?”

    但這些對她都沒有作用,她沒有裝睡,她完全失去了意識。我探知不到她的夢和潛意識。我很快地檢查了一下放酒的地方,發現她己喝掉兩小瓶杜松子酒。

    “典型的梅麗克。”我帶著些微的怒氣說道。

    這一直是梅麗克在特殊時刻酗酒的方式。在幾個月的拼命工作之後,她會沉浸在酒精中喝個幾天幾夜,這就是她所說的“到月亮上去”。她喜愛的是那些甜蜜香濃的——甜朗姆酒、杏味白蘭地、格蘭特馬尼爾,等等諸如此類的飲品。

    當她喝醉後,她就開始反省,獨自待著,唱歌、跳舞、寫作。如果沒人去惹她,那就相安無事。但她一和別人爭論就會歇斯底里的發作,噁心,喪失方向知覺感,拼命地想清醒過來,最終導致負罪感。但這種情況很少發生,通常的情況下,她只是沒有煩惱地喝上一個星期。然後,她會在一天早上醒來,叫杯濃咖啡和早餐,一頭扎進工作中,也許隨後的六至九個月都不再酗酒。

    即使在社交場合,她也飲酒必醉。她痛飲著朗姆酒和其它混合甜酒,從不知什麼叫適度。如果我們總部舉行宴會,她會一直飲酒直到失去知覺。酒精使她失去耐性。

    她現在就是失去知覺了。即使我成功地把她弄醒,也會導致一場爭執。

    我走回去看在這個臨時的伏都教神龕中的聖彼得或萊哥白爸爸。我不得不消除我對這個神像或我在這裡感覺到東西的恐懼。

    我第二次看到這座雕像時驚呆了。我的手帕鋪在雕像和蠟燭的下面,旁邊放著我的舊式鋼筆!我先前甚至沒注意到這些。

    “梅麗克!”我狂暴地詛咒道。

    她不是在出租車裡擦拭過我的額頭嗎?我怒視著這塊手帕,那上面確實有血色的汗——從我的額頭滲出的汗!她用它來施魔法。

    “啊,不只是我穿的衣物,我的手帕,你還從我的皮膚上收集液體。”

    走回臥室,我再次試圖弄醒她,準備和她爭吵一番,但這樣做是不好的。我溫柔地將她放下,用我的手指撫摸著她的頭髮,不顧我的憤怒,注視著她,她真是非常美麗。

    她乳脂狀的棕褐色皮膚緊貼著顴骨,她的睫毛很長,使她臉上出現淡淡的陰影。她的嘴唇光滑,顏色很暗。我把她的皮涼鞋脫下放在她床邊,但這只是觸摸她的另一個藉口。

    從床邊往回走,我望了一眼客廳,看見了她的大帆布包。正如我希望的那樣,它靠在椅子上,張著口,露出了一個有著亞倫筆跡的鼓鼓的信封。

    她偷了我的手帕和筆,不是嗎?她得到了我的血——不能落入泰拉瑪斯卡之手的血,不是嗎?噢,不,不是為了組織。她偷這些是為了她自己和她的魔法,但是她偷的,不是嗎?而我一直像個小男生那樣吻著她。

    所以我有權查看她包裡的這個信封,況且,她問過我想不想要它。所以我會拿走它。她的意圖就是把它給我,不是嗎?

    我立刻抓起這個信封,打開它,這是亞倫寫的關於我和我的冒險經歷的文件,我把它帶走了。至於梅麗克包裡的其它東西,有她自己的記事本,我沒有權力去看,況且還可能是用法語代碼寫的,還有一把珍珠手柄的手槍,一個裝滿錢的皮夾,一根蒙特克里斯托的昂貴雪茄,一小瓶佛羅里達水古龍香水。

    當然,雪茄不是她自己抽的,是為萊哥白爸爸準備的。她隨身帶著雕像、佛羅里達水古龍香水、雪茄,她是在為某種巫術做準備。啊,這激怒了我,但我有什麼權力去責備她呢?

    我走回客廳,避開雕像的眼睛和表情,從臨時祭壇拿起我的鋼筆。我從法式桌子的抽屜裡找到旅館的信紙,坐下來,寫了一個便條:

    好吧,親愛的,你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從我們上次見面以來,你己經學會了更多的把戲。但你一定要解釋施這些魔法的原因。我拿了亞倫的包裹,也拿回了我的手帕和鋼筆。待在旅館裡,願待多久就待多久。大衛

    便條很短,但在經歷這些小小挫折之後,我沒有感到特別失落。而且,我還感到萊哥白爸爸從神龕上盯著我的不適感。在一陣不悅後,我加上一句附言。

    “這支筆是亞倫送給我的!”說得夠多了。

    考慮到被逮到的可能性,我走回到祭壇邊。

    我快速的說著,先是葡萄牙語,然後是拉丁語,再次向雕像內的神靈問候,那個精神國度的開啟者。我祈禱著,不要攻擊我,我想得到的只是知識,沒有輕視你的意思。請相信我瞭解你的力量。請相信我的真誠。

    我告訴雕像裡的神靈,我侍奉歐雷莎(約魯巴人的神),或是造物主歐克瑟拉。我解釋說雖然我不像其它人那樣執行規定的儀式來獻禱,但我用自己的方式侍奉神。然而,我愛這位神,愛他的傳奇故事,他的個性,我愛所有他的一切。

    有種很糟的感覺籠罩了我。一個飲血者怎麼會對造物主虔誠呢?飲血者的每次殺戮不都是對神的褻瀆嗎?我沉思著這些,但我沒有退卻。我的情感屬於歐克瑟拉,正如他們多年前在里約熱內廬那樣。歐克瑟拉是我的,我也是他的。

    “不管我們想要做什麼,保護我們吧。”我輕語著。

    在我喪失心志前,我擰滅蠟燭舉起雕像,拿起手帕後又小心地將雕像放回原處。我對雕像說“再見萊哥白爸爸”,準備離開祭臺。

    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移動,背對著祭臺,面朝通向外面走廊的大門。我無法動彈,似乎我不該移動。

    我的頭腦慢慢變得空白一片,只意識到生理上的感覺,我轉過頭來望向我剛走過來的地方,臥室的門口。

    是瘦小的納南大師,那個老婦人,她手扶著門框正在看著我,薄唇微啟,好像在和看不見的人說話或是自言自語,頭微微傾向一側。

    我倒吸一口涼氣,緊盯著她。這個幽靈並沒有褪去的跡象,這個瘦弱的老婦人直直地瞪著我,一言不發。她穿著一件飾著小花的法蘭絨睡衣,上面沾滿了咖啡,或許是褪色的血跡。事實上,我對她的影像變得越來越固體化和具像感到十分好奇。

    她光著腳,腳趾甲是黃色的。她的灰髮現在清晰可見,好像被光照亮一般,我也可以看見她頭側和手背上的紋理。只有老人看上去才會象她這樣。當然,她看上去正如今晚早些時侯我在車道上看見她的鬼魂時一樣,也如她死的那天一樣。我記得這件睡衣,記得那上面的汙漬,她死時這些汙漬還是新鮮的。

    盯著她時,我的冷汗冒了出來,除了說話,我一點也動彈不了。

    “你認為我會傷害她嗎?”我輕聲說道。

    那影像沒有改變,薄唇開合著,但我除了微弱的沙沙聲什麼也聽不到,那聲音好像一個老人在教堂裡唸經般。

    “你認為我會做錯事?”我說。

    影像突然緊縮,然後消失了。我在對著空氣說話。

    我轉身瞪著聖像,它看上去只是座雕像,再無其它。我認真考慮著是否該把它打碎,但我的思緒太混亂,這時突然響起敲門聲。

    這聲音聽起來震耳欲聾,我猜是凡人在敲門。我嚇了一跳,不顧一切地打開門,沒好氣地說:“你到底想幹嗎?”

    他和我都覺得驚訝,我正在對一個在這家旅館工作的無辜服務員嚷嚷。

    “沒什麼,先生,對不起,”他用南方人慢條斯理的方式說著,“我只是把這個交給女士。”他舉起一個白色小信封,我接了過來。

    “噢,請等一下,”我說著在口袋裡搜索著十美元的鈔票,我的外套裡總是放著些鈔票來應付這種情況,我遞了幾張給他,他看起來很高興。

    我關上了門。信封裡裝的是我在出租車裡不經意地摘下的梅麗克的皮髮夾,由一塊卵形皮革和一根包著皮革的長別針構成。

    我全身戰粟起來,這太可怕了。

    這東西究竟是怎麼到這來的?不太可能是計程車司機找到的。但我又怎麼知道呢?這時,我意識到我應該拿起它放進口袋,但我猜想自己受到了威脅。

    我走回祭臺前,把髮夾放在萊哥白爸爸面前,避開他的目光,我徑直走出了這個套房,下樓出了大廳,離開了旅館。

    這次我發誓什麼也不去看,直接朝我們的房子走去。如果路上有鬼魂,我也不去看它們。我一直盯著路面,以不會引起凡人搔動的最快速度走著,徑直通過車道回到院子,上樓進入公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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