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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4節

    第22節:多情的魔女

    她確實是個非同尋常的人。

    很顯然,她是個天生麗質的漂亮女人,同時她的知識和身份、地位與其漂亮的容貌一樣過人,一樣耀眼。

    這種女人是尤物,亦夢亦幻,可遇不可求。

    然而,我又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妖精的氣質,熱豔,妖冶,痴迷,大膽,辛辣,放浪,自私,無忌,無法無天,無羞無恥,像個多情的魔女。

    尤物——魔女——漂亮——多情——智慧——放浪——哐當——哐當——火車越駛近701,我心裡越發擔心,我帶回去不是一個破譯烏密的數學家,而是一棵飽受西方資產階級思想侵害的大毒草!11我找來的人,從一定意義上說,就成了我的一部分。

    她將來好,有我的一部分;她將來孬,也有我的一部分。

    出於我一貫的謹慎,加上對黃依依已有的出格言行的憂慮,我回單位後,沒有在首長面前過分顯擺她的神奇性,包括她對破譯烏密所具有的種種有利條件,比如當過馮o諾伊曼的助手,還在莫斯科呆過等,只是籠統地說她是個數學家,生性開放,甚至有點野性子,應該是比較適宜搞破譯工作的。

    這是我的心計,開始不要讓人產生過多過高的期望,保守一點,低調一點,這樣等出成果時,就更有一份意外,有出奇制勝的效果,成果將被人放大地看,放大地說,放大地慶賀,從而放大地感激我慧眼識珠。

    破譯工作是701的核心,要求破譯者政治思想要絕對過硬。

    為此,所有到701來從事破譯工作的人,無一例外,都要去二號山谷的集訓中心集訓一段時間,期間要完成三項訓教任務:一、思想教育二、保密教育三、業務訓練思想教育和保密教育是基礎課,通過教育,主要是要讓你思想中可能有的雜念私心絕對封存起來,絕對樹立起一種為國家利益無私奉獻的崇高革命精神,並在任何情形下都能做到守口如瓶,即使在無意識中也不能洩露自己作為特別單位701破譯員的特殊身份。

    業務訓練是專業課,具體又分兩大塊:一塊是熟悉密碼情況,比如密碼是怎麼回事,破譯有什麼規則和特點,還有一些破譯案例介紹和一些模擬破譯;另一塊是你將來要去破譯的密碼的這個國家的基本國情和具體系統內部的詳情,像黃依依,主要就是要熟悉蘇聯外交事務的現狀、方針、策略等情況。

    集訓時間一般為3個月,結束時組織上將對你進行考評,考評合格者方可轉入破譯局正式開展工作。

    我把黃依依送進集訓中心時,心裡已經做好3個月後,中心可能對她做出的某種不利的評定,比如在男女關係問題上,我擔心她很可能要露出馬腳,讓中心抓住辮子,在思想品質一欄裡寫下危言聳聽的評語。

    對一般人來說,作為破譯局局長,我有權因為中心的幾句模稜兩可的評語而取消此人轉正的資格。

    不過,對黃依依,我已經想好,如果僅僅是男女關係上的問題,我將另眼相看。

    但是,3個月結束時,中心對她各方面的評語都出奇地好,無片言微詞和中性詞,說的都是高度肯定的話,政治上積極要求上進(已向黨組織遞交入黨申請書),業務訓練刻苦(考核成績全優),保密觀念強,平時作風良好等,一堆可圈可點的褒獎之詞,看得我倍感欣慰。

    就這樣,黃依依順順利利地進了四號山谷:一個被硃紅色圍牆圍得嚴嚴密密的幽秘之院,森嚴之院,絕密之地。

    破譯局下設五個業務處,黃依依被分到歐洲處。

    歐洲處是我的孃家,我從那裡出來,很熟悉那裡的業務和人員情況,當時處長是一個叫陳二湖的老同志。

    說是老同志,其實也才三十四五歲,但他到701的時間很早,差不多是破譯局的元老級人物。

    他性格比較內向,不愛搭理人,平時除了工作幾乎沒任何其他愛好和特長。

    我與他共事四年多,使我印象最深的是,他沒有朋友,似乎也不需要。

    他屬於那種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的人,雖然才情上弱了些,但通過懸樑刺股的苦心鑽研,同樣抵達了勝利彼岸。

    可以說,在701破譯史上,那麼多人,他是付出最多,也是得到最多的人,他破譯的密碼比誰都多,得到的榮譽和付出的心血也比任何人都多。

    他是701最寶貴的人,也是我最崇敬的人。

    不過,在當時,1960年,他的寶貴性還沒有完全顯露出來,只單獨破譯過蘇聯的一部中級密碼,另外與人合作破譯過K國一部中級密碼,算得上是不錯的,但不是最優秀的。

    總的說,他有點大器晚成,到70年代中後期才大放光彩,成了701破譯局最耀眼的明星。

    那天,是我親自帶車把黃依依從集訓中心接出來,然後又送到歐洲處去的。

    我們破譯局在四號山谷,集訓中心在二號,中間隔著一個機關大院和兩座山。

    我先去中心接人,中途又在機關辦了點事,回來時已經到吃午飯時間,人都陸續在往食堂走。

    但憑著我對老陳(陳二湖處長)的瞭解,我還是喊司機去歐洲處辦公地。

    歐洲處的辦公地是一個坐落在山坡的獨立四合院,四邊都是用條石壘砌的平房,都是一個式樣的,一排九間,除去一間作門洞用,總共有35間,圍成四方形,中間的院落足有兩畝地大,種了一些松樹、杉樹,樹林間有路,可以散步,還有石凳石桌,可以休閒、看書、冥想。

    門口24小時有把門的。

    我車子的牌照門衛是認識的,所以車子一在門口停下,門衛就迎上來。

    我問陳處長在不在,答覆說在的。

    果不其然吧。

    其實,我知道,老陳是向來不吃午飯的,不是因為有胃病的問題,而是因為要保持腦子清醒。

    人在飢餓中,大腦的思維能力比較活躍,飽了容易瞌睡,古人說弱食強腦,大概指的就是這意思。

    這就是老陳,陳二湖,把職業當作性命看的,為了破譯一部密碼,經常把自己弄得苦海無邊的。

    對黃依依,我就希望她有這種精神。

    換句話說,我是擔心她沒有這種精神,破釜沉舟的精神。

    上帝在造人時似乎總是公平的,聰明的人往往缺勤奮,智慧的人往往愛出世,爆發力好的人往往沒耐力。

    像愛因斯坦這樣的人,是上帝開小差的結果,上帝讓他什麼都有了,卻讓自身的公平沒有了。

    黃依依給我的感覺是天資極好,悟性極高,數學上又有非凡的能力。

    這種人天生是密碼的剋星,但她性情中有玩世不恭的東西,這又是人要做大事成大事的大毛病。

    12和老陳見面,是在老陳的辦公室裡。

    第23節:精神分裂症

    老陳還有專門的破譯室,在辦公室的南邊。

    我們先是去辦公室,看沒人才去的破譯室的。

    聽到敲門聲,老陳出來,看見黃依依,跟見了鬼似地馬上關閉了破譯室的門,帶我們去辦公室。

    聽說老陳這人很迷信,從不允許女人進他的破譯室,至於為什麼會有這迷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搞破譯的人都有些莫名的禁忌,因為破譯工作除了必要的知識、經驗、智慧和才情外,似乎更需要遠在星辰之外的運氣。

    運氣是個神乎其神的東西,要抓住它,似乎需要我們也變得神神秘秘的。

    進辦公室後,我把黃依依介紹給老陳,兩人握了握手後,老陳說:"聽說你是個數學家?"黃依依說:"算是吧。

    "我說:"不是算,是真格的。

    ""真也好,假也好,反正以後你不是當數學家,而是當破譯員,任務是破譯烏密。

    你的破譯室我們已經安排好了,在那邊,南樓,左手起第三間,設施都是齊備的,等一會你可以去看看。

    如果還需要什麼,"老陳指著牆上的一幀照片說,"可以找他,他是我們處裡的行政參謀。

    "接著,老陳又指著後面很多人的照片說:"這些是我們處的破譯員,總共有X人。

    既然首長們已經決定,要求把破譯烏密作為本處的頭號任務來抓,那麼按照規定,你可以從這些人中任意挑選一至兩名同志,做你的副手。

    "頓了頓,他又指著一個戴眼鏡的老同志說:"但這個人除外。

    "黃依依好奇地問:"為什麼他要除外?"老陳示意我來回答,我就告訴她,這位老同志現在身體不好,無法正常工作。

    其實,他是患了精神分裂症,瘋了。

    不料,黃依依一語道破:"他是不是瘋了?"我問:"你怎麼知道?"她說:"猜的,你看他的目光,多麼神經質,這種人離瘋狂往往只有一步之遙。

    "我說:"他曾經是這裡最了不起的破譯家。

    "她說:"這種人離聖人也只有一步之遙。

    "我說:"他是因為破譯密碼瘋的,用腦過度,腦筋像琴絃一樣繃斷了。

    "她說:"像納什。

    "我問:"誰?"她說:"世界著名數學家,博弈論大師約翰o納什,他也是被密碼逼瘋的。

    ""其實你也瘋了。

    "老陳突然插話,頓了頓,又說,"我們都瘋了。

    "一句話把黃依依弄得稀裡糊塗的。

    其實,我知道老陳想說什麼,在關於破譯烏密的問題上,老陳始終保留著自己獨立的看法。

    他認為,我們決定破譯烏密是武斷的,毫無理智可言,荒唐透頂,是異想天開,是瘋子的決定。

    至於理由,他曾在大會小會上都說過,現在他又準備對黃依依說一遍。

    老陳說:"首先,誰都知道,烏字一號密碼是一部目前歐洲少有的高級密碼,保險期限至少在10年之上。

    這就是說,10年之內,正常情況下任何人都難以破譯它,而我們決定破譯它的根本原因是什麼?是想在目前緊張的外交關係上取得主動權。

    那麼,這種緊張關係究竟會延緩多久?一年?兩年?還是10年?20年?我想頂多就是一兩年,然後要麼是完蛋了,要麼就又好了。

    不管是完蛋,還是又重新好,到那時,我們破譯這部密碼的價值就會大大削弱,甚至變得毫無價值。

    這就是說,我們要使這部密碼具有理想的破譯價值,就要求我們在短時間內破譯它,頂多就是一兩年,而一兩年時間我們也許連破譯它的門兒都還摸不到。

    你們現在信誓旦旦的樣子,老實說,我的感覺就是你們瘋了,痴了。

    是痴人說夢,瘋人做傻事,不信走著瞧……"老陳這人就是這樣,平時不說話,但一說都是實打實的,不會拐彎,不會躲藏,不會變通,經常把人和事逼入絕境,讓人尷尬為難。

    其實,他說的道理我們不是不明白,但這是上面的決定,我們除了服從又能怎樣?我這麼一說,老陳又跟我頂上了。

    他說:"是上面的決定不錯,但既然我們明知這是個錯誤的決定,我們又何必認真,這麼興師動眾地執行,還專門找一個數學家來呢。

    當然,數學家來,我們歡迎,但要我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我們應該安排她去破其他密碼,至於烏密,隨便叫兩個人破譯,給上面做個樣子看看就行了。

    "這哪像處長說的話?上面首長要聽了,還不撤他的職!不過,我知道,他也不稀罕這個職務。

    破譯局作為一個業務單位,業務強就是最大的職務。

    無冕之王。

    老陳的那套說法,我聽過不止一遍,所以也懶得跟他去辯解,不料黃依依卻跟他較真上了。

    黃依依說:"聽你這話的意思,好像我是肯定破譯不了烏密似的。

    "老陳說:"起碼在短時間內吧。

    ""那也不一定,"黃依依簡直是搶著往槍口撲,堅定又堅決地說,"所有的密碼不就是幾道深奧的數學題而已,有那麼可怕嗎?"說得我和老陳一時都愣在那兒,許久老陳才回敬道:"行,那就看你的。

    "黃依依毫不示弱:"你等著吧。

    "13誇海口的事,我見得多,一般說來,我不欣賞這套,不就是嘴上說說而已,誰不會?但黃依依初來乍到就誇下海口,卻讓我竊喜。

    這裡面有我的主觀因素,也有客觀原因,客觀原因是什麼?是集訓中心王主任對黃依依的評價,那是他代表組織的名義對我說的,是公對公的,硬碰硬的,沒有理由可以置疑的。

    王主任說,我在中心接觸過那麼多搞破譯的,還沒見過第二個像黃依依這樣對密碼有感覺的人,她對密碼有種常人不能想像的敏感和直覺,可以見面就熟,可以無師自通。

    我們中心準備的幾部教研密碼,以前還沒有哪個人在集訓期間就把它們解破的,而她到這裡後,沒有一個月,把它們都解破掉了不說,而且她還能將每部密碼的共異性,包括造密者在設計中留下的優劣性,都說得頭頭是道,好像她曾經參與這些密碼的設計似的。

    應該說,我也有過類似的體會,當初她不就這樣讓我一眼看中的嗎?這女人身上確實有些叫人匪夷所思的東西,包括頭次見面就跟頂頭上司叫板,難道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她思想裡明顯地缺少了一個正常人應有的開關,不知是因為自恃強大,還是因為天生如此。

    但不管怎樣,她肯定不是個一般人。

    對一個不是一般的人,我們容易對她生出幻想。

    但容我幻想的時間太短!也就是半個多月吧,老陳到我辦公室來跟我談事,談到黃依依,他露出一臉不屑:"你恐怕不知道吧。

    第24節:皮毛不知

    "我問什麼事,他說跟集訓中心王主任的事。

    我問他倆有什麼事,他欲言又止。

    我說:"什麼事,你說啊。

    "他說:"你真不知道?"我說:"知道還問你。

    "他說:"那你還是去問別人吧,我不便說的。

    "我一下火了,罵他:"你放屁!你處裡的事情,我不問你去問誰!""還能有什麼事,好著呢。

    "他頓了頓,又說,"聽人說,她現在晚上經常去中心,到天亮才回來。

    "從破譯局到集訓中心,要翻兩座山嶺,走公路得有七八公里,抄小路也有四五公里,得走上一個多小時。

    按規定,破譯局的人可以出入集訓中心,而集訓中心的人是不能出入破譯局的。

    就是說,如果他們倆真要幹個什麼,也真只有黃依依去找他。

    但我還是有點不相信,一來中心王主任是有婦之夫,量他也不敢;二來黃依依不是誇了海口要破譯烏密,哪有精力這樣折騰?口說無憑,猜想也作不了數,要獲得真相,最好辦法是把王主任喊來問一問。

    王主任雖然是副局級的,可也是一方諸侯,我雖然掛著副院長的名,但實際上也只是一個諸侯而已,機關的事情管不了的。

    所以,要"審問"王主任,還必須請首長們出面。

    大首長當時不在家,在醫院,最後我找的是黨委書記,二號首長。

    書記一聽我彙報,比我還吃驚,當即打電話把王主任叫到辦公室。

    沒想到,個狗日的王主任一聽首長問這事,連狡辯都不狡辯一下,就一五一十地都招了!原來,兩人從見面起沒幾天就好上了,現在都好幾個月了,我們居然還皮毛不知。

    事情一敗露,當初中心給黃依依出的評語為什麼都是好話,也就可想而知。

    那個狗日的姓王的真是狗膽包天!敢玩女人(還不是一般的女人,是我們當寶貝挖來的,要給組織上幹大事情的),還敢欺騙組織,書記同志簡直火冒三丈,根本不同情他這個那個的討饒,把事情跟院長和總部都彙報了,並建議作嚴肅處理。

    很快,總部發下來一個文件,發到處以上單位和部門,說的就是對王傢伙的處理情況:撤消主任職務,開除黨籍和公職,押送去靈山勞教所(屬於系統內部)勞動教養。

    14處分決定下發的當天晚上,黃依依找到我,見面就責問我,為什麼要這樣處理王主任。

    我正不知怎樣來發洩對她的火氣,不想她自己找上門來,還神氣活現的,一下激起了我的火爆脾氣,我大聲地呵斥她:"你還有臉來見我!"她說:"我怎麼了?"我罵:"你自己心裡知道!"她說:"我不知道!"聲音有點要跟我一比高低似的,"文件上沒說清你們為什麼要處理他,只是說他-道德品質惡劣,影響極壞-,這是指什麼?我不知道,如果是指我跟他的事,那我告訴你,這跟他無關,是我要跟他好的,你們要處理就處理我,別處理他。

    "我說:"你以為我們就聽你的?"她說:"不是聽我,而是聽事實,你處理人總要根據事實吧,事實就是這樣的。

    "我說:"事實是我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你招來,不是要你來給我們惹是生非的,而是希望你來挑起重擔,建功立業!"她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突然放低聲音說:"如果你們還希望我來破譯烏密,我就希望你們不要處理他。

    "我說:"你的意思是如果處理他,你就不破了?"她說:"我破不了。

    "我氣得一下站起來,指著她鼻子,聲厲色嚴地警告她:"黃依依,你別跟我玩文字遊戲,現在我可以老實告訴你,處理老王就是因為跟你的事。

    之所以不處理你,是考慮到你在破譯烏密。

    "我拿起處理老王的文件,朝她晃了晃:"如果你因此不想破了,那好,我馬上去找首長,再一模一樣地簽發一份文件,只要把名字改一下,改成黃依依,然後你就跟他一道去靈山勞教所吧。

    "我越說越氣,把文件揉成一團,朝她臉上丟過去:"你是什麼人,上班才幾天,701的東南西北都還分不清,就想耍大爺脾氣,這種人我沒見過,也不想見,你走吧!"她不走,也不跟我認錯,只是沉默地坐著。

    我去外面轉一圈回來,她還是沒走,老地方坐著,甚至連姿勢都沒變一下。

    我心裡氣還沒消,見了人,嘴裡又是罵腔罵調的:"喊你走不走,是想跟我鬧靜坐?還要絕食嗎?"她突然流出兩行淚,但說話的聲音依然沒有一點哭腔,還是字正腔圓的。

    她說:"確實是我的錯,是我……主動的,你跟組織上說一說,不要處理他好不好,我求你啦。

    "看著她緩緩滑下的兩行淚,我的氣開始消退,放低聲音問她:"你真想救他?"她認真地點點頭:"他確實是無辜的。

    "我說:"現在說無辜已經沒有用,說救他還有辦法。

    "她一下來勁地問:"什麼辦法?"我跟她賣關子:"就看你的。

    "她很聰明,馬上破了我的關子,說:"看我能不能破譯烏密?"我說:"對,只要你能在短時間內破掉烏密,你就是蓋世英雄,然後你想把他怎麼樣都行,這我可以承諾的。

    "她問:"這個短時間是指多少時間?"我說:"在兩國關係還是像現在這樣緊張、這樣微妙、這樣前途未卜之前。

    "她聽了,自言自語道:"這個之前?半年?不大可能。

    兩年?太長了……"接著咬了咬牙,抬起頭,決然地對我說:"我爭取用一年時間把它破了!"說完,揚長而去。

    15我真是個很容易衝動的人,衝動的人往往也是容易輕聽輕信的。

    聽著她丟下的話,看著她揚長而去的背影,我心裡反倒是有種欣然,想如果這樣把她逼一逼,她全身心地投入到破譯烏密中,遙遠的運氣也許就會降臨到她頭上。

    我說過,搞破譯的人也都是知道的,破譯密碼,除了必要的知識、經驗和天才的精神外,更需要遠在星辰之外的運氣。

    運氣是神秘的東西,但對黃依依來說,也許就在她的勤奮中,她的天資肯定是過人的,她的技術、她的數學上的才能肯定也是無人可比的。

    這種人只要一門心思扎進烏密裡,肯定要比誰都扎得深,扎得遠。

    運氣其實就在最深遠處。

    對扎不到深遠的人來說,運氣天馬行空地遊蕩在一片眩目的黑暗中,想抓住它當然需要靠運氣,需要老輩子的墳地冒出縷縷青煙。

    但對可以扎到深遠處的人來說,運氣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在你身邊遊蕩著,飛舞著,你不去抓它,說不定它還會自己撞上你。

    我們經常說,運氣來了推不開,躲不掉,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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