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隊長用手電光照著手中那本黃色封皮的保密手冊,上面記載著“春季嚴打行動”中所要挖掘的一百起無頭案墓穴,包括墓主名字、年齡以及居住的屯子和親屬等有關情況。
“下一個,金覺,滿族人,小喇嘛營子人,死於昭和六年,就是1932年了。”齊隊長小聲的念道。
“這個人我也知道,是個教書先生,跟我來,就在山包頂上。”老獸醫招呼著民警們往山上走去。
已經是凌晨時分了,涼風習習,遠處屯子裡偶爾傳出一兩聲狗叫,四下裡漆黑一片,人們都已經熟睡了。
在老獸醫的帶領下,金覺的墳墓沒費多大勁兒便找到了,那座小土丘微微的隆出地面,若非老獸醫指認,根本不會想到那地下會有墳。
墓穴很快的掘開了,露出來一口薄板棺材,表面上也有一個圓窟窿,裡面積滿了泥土。
“唉……也破棺而出了。”客家嬤嬤無奈的嘆息道。
棺材內翻了個底朝天,果然沒有屍骨,但是卻找到了一件隨葬品,那是一個蠟封著的扁平油紙包。
“是錢吧?”一名警察猜測說道。
“不會的,金書匠窮的夠嗆,哪兒來的錢?”老獸醫搖了搖頭,輕蔑的回答道。
齊隊長小心翼翼的揭開封蠟,輕輕的展開了油紙包,看到裡面包裹著一幅黃白色的絲織品,兩側黃絹為軸,中間則是絲質白絹有凸印暗紋的龍鳳圖案。展開後長約一米,寬三十公分,雖然顏色發舊略顯水漬,但上面的墨跡仍然清晰可辨,那是由滿漢以及蒙古三種文字寫成的,其中漢文是繁體字,齊隊長認不全,於是索性遞給了客家嬤嬤,他知道,臺灣人是使用繁體字的。
客家嬤嬤輕聲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光緒二十八年正月初一日,欽密命鎮守河東將軍愛新覺羅.增廣:
甲午、庚子兩經兵燹,四境瘡痍,遊民多聚為盜,山西黃河以東,散勇流落不盡還鄉,鐵路興工,遊民紛至,盜墓之風日盛,毀我大清國體,雖增兵剿捕,盜風迄未寢息,審度時勢,非除盜不足安民,別無弭盜清源之策。茲命迅即暗中查明地臍妖言真偽,隨時密奏欽定。
欽此
下面蓋著“敕命制寶”篆書珠砂方印一枚。
“這是當年光緒皇帝給鎮守河東的將軍增廣的一封密敕,也就是聖旨了。”客家嬤嬤解釋說道。
“這個姓金的教書匠怎麼會有這東西呢?”齊隊長詫異的說道。
老獸醫想了想,開口道:“聽說金書匠的祖上曾在前清為官,不知為什麼後來家道中落了?另外,愛新覺羅是清朝皇室一族,民國初年俺們這嘎達,有不少皇族都改姓金了。”
“先不管它了,大家抓緊分頭往下進行。”齊隊長收起那件密敕,吩咐眾警察道。
天亮前,亂葬崗上日偽時期的二十多座老墳都掘開了,仍舊沒有找到一具屍骨。
他們都已經離開了……
光緒皇帝的密敕上竟然也出現了“地臍”的字樣,由此,客家嬤嬤更加懷疑丈夫李地水了,這“地臍”內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天亮了,不遠處的屯子裡已經傳來了牛馬嘶叫的聲音,老鄉們已經早早起來,套車準備下地種苞米了。
“今天到此為止,大家白天抓緊睡覺休息好,今晚兒上咱們再接著幹。”齊隊長命令道。
眾人坐上面包車,一路駛回了縣城。
上班時分,縣委常委們聚集在了會議室內,準備聽取“春季嚴打行動”小組的彙報,溫局長帶著齊隊長和客家嬤嬤提前來到了會議室。
會議開始了,上官縣長首先開口說道:“溫局長,聽說昨天夜裡的行動並沒有發現‘人形蠕頭蠻’的蹤跡?”
“是的,”溫局長清了清嗓子,彙報道,“行動組共掘開了日偽時期的二十來座老墳,發現全部都是空棺,沒有找到一塊屍骨,由此可見,這些成形的‘蠕頭蠻’早已經破棺而出了。”
上官縣長沉吟了一會兒,疑惑的說道:“他們能去哪兒呢?本地的親屬以及屯子裡的人就沒人發覺麼?”
“如果這些人返回到原來的生活圈子裡,肯定會引起轟動的,我想,他們一定是連夜離開了農安本地。”溫局長回答道。
“那麼,從發育到成為‘人形蠕頭蠻’,總共需要多少年?”組織部長問道。
客家嬤嬤接茬回答道:“一般來說,‘蠕頭蠻’發育成熟總共需要十到幾十年的時間,當然也不排除其中有些異變得快些,若是地氣充盈的話,最短的或許幾年就可以了。”她想起了李地火,那傢伙在‘地臍’內發育,沒準兒所需時日更短呢。
“這可麻煩了,這些‘人形蠕頭蠻’若是隱瞞歷史,不與家人聯繫,獨自遠走高飛的話,可就難找了。”上官縣長為難的說道。
“‘九一八’事變是在一九三一年,抗戰與內戰期間,人員流動得很厲害,沒準兒他們也許流竄到關內去了呢?當然也不排除會參加革命,解放後留在大城市甚至首都工作,有的甚至還在高級領導崗位上……”組織部長信口開河的說著。
“你在說什麼?”邢書記嚴厲的目光制止了他。
“對不起,邢書記,是我說走嘴了……”組織部長髮覺自己的話有些說過頭了,緊忙連聲道歉道。
“接下來,你們計劃怎樣辦?”上官縣長瞥向了溫局長,嚴肅的詢問道。
“今晚兒,我們計劃繼續發掘國民黨統治時期的幾座老墳和解放後的墳墓,相信應該很快就會找到還未完全發育成熟的‘蠕頭蠻’。”溫局長頗具信心的回答道。
“好,同志們,我們常委們靜候著你們的好消息,預祝你們成功!”上官縣長扭頭望了一下邢書記,朗聲說道。
散會了,客家嬤嬤離開了縣政府,回到了招待所,沈才華還等在房間裡。
“今晚兒肯定會有‘蠕頭蠻’成蟲出現。”客家嬤嬤信心十足的說道。
“那東西還會吐大泡泡麼?”沈才華回想起李地火長長地脖子,吐出的那些嚇人大屍泡,心有餘悸的說道。
客家嬤嬤笑了,說道:“應該不會,李老爺子是他們的母蟲,而這些只是一些菜鳥……”
當夜,“春季嚴打行動”調集所有幹警分成了若干個小組,沿著伊通河分別開始了掘墳行動,齊隊長領著一組六七名警察專門挖近些年的新墳。
“黃東昇,19歲,臥牛石山嘴兒下鄉知青,長春第六十八中學集體戶知識青年,死於1973年的秋天,死因也是一樣。”齊隊長照著保密手冊上面的記載,嘴裡一面唸叨著,同時命令手下即刻開挖。
這座孤零零的墳墓坐落在一片柳樹林裡,據說那孩子死後頭幾年的清明節,還有親屬來祭掃的,後來也就沒有人再來了。
“隊長!”一位民警聲音戰慄著叫喊了起來。
齊隊長和客家嬤嬤趕緊跑過去,知道這回應該是有情況了。
月光下,敞開的棺材裡,靜靜地躺著一個面目清秀的男青年,閉著眼睛,胸腔是隆起的,安詳如同睡眠一般,只是皮膚有些白森森的,薄得像層紙,脖頸也不長,與正常人並無二致,棺中也聞不到屍體有任何的怪味兒。
“1973年,至今已經有九年了,屍首竟然絲毫不腐爛,這點就不正常。”齊隊長蹲下來,藉著月光仔細的端詳著說道,同時伸出手指去扒那屍體的眼皮……
清風拂過屍首,但見其脖頸輕微的抽搐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小心!”客家嬤嬤急忙警告道。
齊隊長嚇了一跳,迅速的抽回了手指。
那孩子的眼睛略微呈三角形,雙瞳卻是明亮的很,只是略顯呆滯,他的眼珠緩緩的轉動著,瞥見了墓坑周圍的人們。突然,他“哇……”的一聲啼哭了起來,其聲如同嬰兒,在夜空裡顯得異常詭異,同時彷彿很害怕似的,扭動著身子往棺材角落裡面躲藏……
眾人都驚愕的說不出話來,半晌,有警察低聲囁嚅道:“媽呀,這人是活的……”
“不對!棺材裡沒有氧氣,活人也會憋死,再說這個黃東昇死的時候19歲,現在卻像個嬰兒一般的哭泣,他肯定是個死人,大家別讓他給蒙了……”齊隊長壯著膽子說道,地氣卻是不足。
客家嬤嬤蹲下身來,興奮地打量著這具名叫黃東昇的“蠕頭蠻”成蟲,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腿和手臂,肌肉還挺結實的。
“這個就是‘人形蠕頭蠻’麼?”齊隊長緊張的問道。
“當然,這就是成蟲了,才剛剛發育成熟,不過智力還只相當於嬰兒……”客家嬤嬤解釋說道。
“有危險性麼?”齊隊長不放心的說道。
“目前看起來還沒有多大危險,當心別讓他咬住就行了。”客家嬤嬤回答道。
“那好,同志們,我們終於捕捉到了第一條‘農安蟲人’,快去把麻袋拿來。”齊隊長高興的吩咐道。
一名警察匆匆的拎來一條特大號麻袋和扁擔繩索,這些都是事先預備好盛‘人形蠕頭蠻’之用的。
“來呀,先用毛巾塞住他的嘴,這樣就不用擔心咬人了。”齊隊長興致勃勃的指揮著。
眾人先將“人形蠕頭蠻”的嘴巴給堵上了,然後七手八腳的將其從棺材裡拖出來,塞進了麻袋裡,紮上袋口,隨即繫上繩索,用扁擔兩人抬起,送回跟來的那輛帶鐵柵欄的囚車裡。
所有的警察們個個都興奮莫名,頭一次執行這種匪夷所思的任務,實在是太刺激了。
“我們接著來,下一個……”齊隊長又掏出了那本保密手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