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撒在鄉間的小路上,霧氣已漸漸散去,賈道長揹著妮子興致勃勃的沿著中條山脈行走著。自五老峰上下來以後,他有意避開西面的永濟縣城和南邊的芮城,而是一路奔正東,一直朝著豫西的三門峽而去。
“我娘還能認出妮子來麼?”妮子伏在賈道長的背上幽幽問道。
“喵嗚……”大黑貓“小翠兒”在妮子懷裡輕輕的叫了一聲。
“當然……哪有娘認不出女兒的。”賈道長安慰道,心中不免有些酸楚。
“這兒離京城還遠麼?”妮子憧憬的問道。
“還遠著呢,此地乃豫、晉、陝三省交界,相傳大禹治水的時候,以神斧將高山劈成“人門”、“神門”和“鬼門”三道峽谷,其中有鬼石和神石將黃河分成三流,如同有三座門,所以叫做三門峽,再往前走,我們就可以看到三門峽水庫了。”賈道長解釋說道。
午後時分,他們翻上了一座小山頭,面前豁然開朗,出現了一片浩瀚無邊的水面,碧波粼粼,令人心情為之一振。
賈道長眯起眼睛望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岸邊有漁船,我們要渡過南岸去。”
“我們為什麼不坐車呢,那樣就快多了。”妮子問道。
“到南岸以後,就是三門峽市區了,我們從那裡再坐火車進京。”賈道長微笑道,他算計著,此刻永濟市公安局即使找上玉柱峰頂,也只會封鎖永濟縣的車站與交通路口,決計想不到他會步行穿越中條山脈東行,直奔河南地界的三門峽。
來到水邊,賈道長花了五十塊錢,便輕鬆地說服了船家,登上了小船,晃晃悠悠的擺過水庫,登上了南岸,日落之前,他們終於趕到了三門峽市區。
賈道長找了家旅店住下後,便帶著妮子上街吃晚飯,在鬧市區找了間酒樓,點菜叫酒,是該好好放鬆一下了。在等菜的間隙,賈道長讓妮子坐在座位上,自己先去服務檯掛了個長途到京城,片刻之後,電話接通了……
“賈屍冥,你在搞什麼名堂!竟然放倒了張隊長,帶著那個小女孩兒跑了……”話筒裡傳來主任那熟悉的江西口音。
“嘿嘿……”賈道長乾笑了兩聲,緩緩說道,“主任,‘鬼壺’已經到手了。”
“什麼!你說你拿到了‘鬼壺’?”主任頓時驚喜道。
“當然,現就在貧道的手裡。”賈道長小心翼翼的回答著。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主任謹慎的說道,“‘鬼壺’果真就是紀曉嵐所說的是一隻‘古壎’麼?”
“不,它是風后的頭顱。”賈道長答道。
“頭顱?”主任顯得十分的吃驚。
“不錯,風后乃是中原‘祝由術’的鼻祖,當年貧道師父曾說過,有一種久已失傳的‘祝由縮骨術’,遠古祝由巫師於臨終前以該術縮其頭骨,鎖六魄,神奇至極。紀曉嵐當年在《閱微草堂筆記》中所記載,風后陵中陪葬的那個可發六音的‘鬼壺’,後世之人認為是‘上古之壎’,其實都錯了,‘鬼壺’就是風后所縮他自己的頭顱,上有六孔,不過有些類似古壎而已。”
“原來如此……”主任沉吟道,“你現在河南三門峽?”
“是的,貧道正準備進京,不過,主任,上次我們已經說好了的,‘鬼壺’交給你,貧道將自行退隱,組織上永遠不要再找貧道了。”賈道長鄭重其事的說道。
“那個自然,不過你暫且先不要進京了,京城魚龍混雜,以免走漏風聲,就在三門峽原地待命吧,我會即可派人去取的,你目前在三門峽哪兒落腳?”主任問道。
“豫西旅社。”賈道長說出了那間小旅社的名字。
“就在那兒等著,明白麼?”主任叮囑說道。
“貧道知道了。”賈道長回答道。
“咔噠”的一聲,那頭已經掛斷了電話。
賈道長長噓了一口氣,回到了餐桌旁,衝著妮子微微一笑道:“妮子,我們不用去京城了。”
“那可以去找娘了?”妮子高興的問道。
賈道長斟滿一杯酒,一口氣喝乾,回答道:“好的,過兩天我們就南下。”
此刻,他卻並不知道,宋地翁與客家嬤嬤等人,在沈才華的帶領下,正一路的追蹤而來。黃昏時分,京城前門八大胡同裡的石頭衚衕內,“小鳳仙酒樓”靠窗的一個僻靜角落裡,坐著首長和童顏鶴髮的喬老爺,桌子上依舊是老三樣,餎餷盒、臭豆腐拌鍋挑和二鍋頭酒。
窗戶外,婁蟻站立在路燈杆的陰影裡,警惕的目光注視著匆匆往來的行路人。
“怎麼樣,婁蟻還算是稱職吧?”喬老爺嘴裡咀嚼著臭豆腐說道,鼻子不時的抽搐兩下,將那股淡淡的異香盡數吸入腹內。
“這小子不錯,做事幹脆利落,口風甚緊。”首長讚許著說道。
“首長,你今晚急著約我來,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麼?”喬老爺直截了當的問道。
“哦……”首長躊躇著說道,“有件江湖上的麻煩事兒需要處理,但又不想用我自己的人,喬老爺那邊還有沒有像婁蟻一樣可靠的徒弟,想借用三兩個。”
“還是上次說的那個緬甸殺手麼?”喬老爺望著首長。
“不是,有另外的事情。”首長回答道。
喬老爺喝了口二鍋頭,輕聲問道:“事情很棘手麼?”
“倒不算是很棘手,我已經有兩個人在那兒,但怕應付不來,所以想再有高手在暗中瞅著點,以防萬一,這年頭,謹慎無大錯啊。”首長也夾起了一塊餎餷盒,邊吃邊說著。
“對方有多少人?”喬老爺問道。
“一個。”首長回答道。
“唔……如此說來,此人的武功是很厲害了。”喬老爺說道。
“是的,此人的‘先天氣功’已臻化境。”首長臉色顯得很是凝重。
“全真派的‘先天氣功’?”喬老爺驚訝道。
“正是。”首長點點頭。
“嗯,久聞中原道教以全真派‘先天氣功’為翹楚,喬老爺卻一直無緣得見,是為終生遺憾啊……”喬老爺“吱”的一口,將杯中二鍋頭一飲而盡,然後放下杯子問道,“首長,你信得過我喬老爺麼?”
首長愣了愣神兒,說道:“這個當然。”
“那麼就讓我去吧,能夠見識到當今世上的道家第一氣功,喬老爺此生也就再無遺憾了。”喬老爺目光炯炯的說道。
首長面露喜色的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喬老爺的手背,呵呵笑道:“喬老爺的氣功堪稱天下第一,有您同行,我還擔心什麼呢?”
“怎麼,首長也要親自出馬麼?”喬老爺驚訝道。
首長點點頭,微笑不語。
“好,什麼時候去,在哪兒?”喬老爺摩拳擦掌道,身上彷彿充滿了年輕人般的活力。
“今晚就走,河南三門峽,豫西旅館。”首長回答道。
就在今天黃昏時分,首長安插在主任身邊的一個眼線,偷偷傳遞給首長一個緊急消息,說是賈道長找到了“風后陵”並取到“鬼壺”,現正住在河南三門峽市的豫西旅館,等候主任派人前去接頭。
首長立刻打電話約見喬老爺,隨即便帶著婁蟻駕著輛豐田吉普車匆匆趕往“小鳳仙酒樓”,由於事關重大,他不想用自己的人,主任身邊有自己的眼線,難保他下面沒有主任的臥底。
婁蟻默默地站立在酒樓外,他的目力極佳,途徑衚衕的每一個行人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但是婁蟻卻萬萬料不到,石頭衚衕口對面的商場外面,停著一輛深灰色的上海牌小轎車,車內有幾雙眼睛在在暗中默默地監視著他們。
上海轎車內,駕駛員是一個黑瘦單薄的年輕人,後排座位上坐著鰲老和黃建國,他們已經跟蹤首長几天了,基本上掌握了他的活動規律,一直在等待著下手的最佳時機,如今機會終於來臨了。今晚首長只帶一個司機外出,汽車停在了石頭衚衕口,而他獨自一人走進了“小鳳仙酒樓”,那個司機則一直隱身在電燈杆的陰影裡,看上去十分的機警。
“目標好像是去會見什麼人。”駕駛員貌丁倫小聲說道,他為緬甸華人,是緬共潛伏在京城的聯絡員。
“不管他,我們等目標出了酒樓到衚衕口上汽車時再動手,到時候你把車子發動著,老夫與黃明月同志裝作行人經過,刺殺成功後,你快速的把車開過來,聽懂了嗎?”鰲老吩咐貌丁倫說道。
“是,鰲老。”貌丁倫答應道。
又過了一會兒,路上的行人漸漸稀少,“叮鈴鈴”的自行車流也不見了,只有石頭衚衕口那個擺攤賣烤紅薯的老漢,仍在對著偶爾經過的路人嘶啞的吆喝兩聲,但也沒有人駐足停下來購買,鰲老看了看手錶,此刻已是晚上八點多鐘了。
“爸爸,我餓了。”黃建國嘴裡嘟囔著說道,他晚上還粒米未進呢。
“在堅持一會兒,等事情辦完了,爸爸領你去吃涮羊肉。”鰲老哄著他說道。
“鰲老,目標出現了!”這時,貌丁倫突然說道。
石頭衚衕口,首長與一童顏鶴髮的高個胖老頭從衚衕裡走出來,一邊還在繼續的交談著,那司機來到豐田吉普車前拉開車門,目光警惕的朝著四面張望著。
“開始行動!”鰲老命令道,隨即推開車門,與黃建國走下了轎車,牽起手臂裝作行人的模樣,斜插馬路朝著衚衕口走去。
“兒子,看到那個五十多歲、國字臉穿銀灰色中山裝的人了麼?等我們靠近他的時候,老夫以咳嗽為號,你就立刻吸光他的精氣,明白麼?”鰲老壓低聲音再一次的叮囑道。
“知道了,爸爸。”黃建國滿不在乎的應道。
夜幕中,空氣中飄來一股濃濃甜甜的香氣,鑽進了黃建國的鼻腔內,引得他食慾大開,就在經過烤紅薯的攤子前,馬上就要到達衚衕口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黃建國順手牽羊抓了一隻香噴噴的大紅薯,喜孜孜的張嘴就咬,頓時齒間溢香,甜爽可口,太好吃了。
“小偷!你搶我的紅薯!”老漢一眼瞧見,立時從攤子後衝出,伸手拽住黃建國的衣襟,嘴裡高聲叫喊著,“拿錢來……”
黃建國哪兒還顧得上理睬他,急忙三口並作兩口,狼吞虎嚥往口中塞著紅薯。
鰲老大吃了一驚,急忙從衣袋裡掏出一張十元鈔,扔給了老漢,扯著黃建國就走。
“找您老錢……”老漢趕緊叫他。
鰲老擺擺手,表示不要了。
待得回過身來再望衚衕口時,則已經遲了,首長與老者已經坐進了車內,就在關門的一剎那,鰲老聽到了首長吩咐司機的話:“去河南三門峽……”隨即,豐田吉普車便駛離了。
鰲老顧不上埋怨,急忙招手喚來上海轎車,拖著黃建國鑽進車內,命令貌丁倫一路尾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