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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零號失蹤事件

    明P怕是無麪人再次出現在這監控中,甚至是個幽魂出現,我都不會如此驚訝。實際上,畫面裏出現的東西本身一點不奇怪一一■^長長的大拇指。大拇指上有口香糖,按在鏡頭上,於是就什麼都看不出了。

    警察已經走了。

    他帶走了監控錄像,但這件事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沒有太多白勺人手,又沒有造成財務損失。"這位警察斟酌着説。

    "沒有關係的,沒有關係的。"山下連聲説,"現在,我只希望平平安安就好,這怪物最好別再出現在醫院裏。至於是不是要把它抓住,我可從來沒有想過。"

    我想山下大概心裏對我有些埋怨的,好心騰出病房給我住,還為我提供這麼多幫助——比如那輛電動自行車。結果我跑去浪江町揹回個無甲龜,最後惹出這麼個不人不鬼的怪物來,搞得現在醫院裏醫生護士人心惶惶,等到了明天,還不知會有什麼版本的故事流傳出來。我私下裏悄聲問林賢民,日本神話傳説裏,有沒有這種沒臉怪物。他青白着一張臉,説沒有的吧,從沒聽説過。"多半這個案子會從我手上移交出去的。"這是警察走前的最後一句話,讓我心裏琢磨,日本是否也有類似X機構的部門呢?應該也是有的吧。現在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浴室的玻璃窗還碎着,明天會來換掉。我和梁應物坐着,陳果站在梁應物身邊。她不肯坐,説站着就好。瞧她的神情,對梁應物很是尊敬。

    先前在外面人多口雜,根本就沒有機會和梁應物好好説話。"來的很快啊。説吧,什麼事?我一邊吃着護士小姐先前送來的飯(其實早已錯過了正常的晚飯時間),一邊不客氣地對梁應物説。"安德魯把事情告訴我了。〃

    "安德魯,安德魯是誰?""哦,就是桂勇。"我皺了皺眉,怎都想不到,這傢伙轉手就把我賣了。

    "你別誤會,他只是事先告知我一聲,畢竟我們和他們現在是相互合作的狀態。否則你明天作為他們的臨時研究員出現的時候,我們不也一樣還會知道。〃

    他這麼説,讓我釋然了一些。我想怎麼自己這回走眼得這麼厲害呢,桂勇看上去不像這樣的人嘛。"你們和他們在合作?他倒沒有提起過。〃〃現在有九個來自不同國家地區的研究組在日本,我們之間都是合作關係,泛合作。〃梁應物語速很快,把這些草草解釋完,換了副鄭重的表情,問道:"先前的驚叫是怎麼回事,警察為什麼來,我在旁邊好像聽見説有什麼東西被偷了?你的東西?監控錄像到底錄到什麼了?"

    "這麼多問題。〃我眉頭一挑,"桂勇沒説?〃"他只説會接受你成為他們的研究人員。〃我笑了笑:"我今天下午去了浪江町一次。"説到這裏,我瞧了陳果一眼,果然她的臉色一變。看來她已經去中華街找過錢德成了。

    "抓了只河童。"我接着説。"什麼?"陳果大驚。"怪不得桂勇會同意你成為研究員,是以河童為條件吧,這麼説是河童被偷了?就在陳果驚訝的當口,梁應物已經迅速把事情理清楚了。我把事情的經過説了一遍,然後他又很細緻地問了許多細節,無甲龜的模樣,頭是什麼樣的爪是什麼樣的,走路的姿態又是什麼樣的,速度和爆發力怎樣等。他甚至讓我在紙上畫無麪人的指印和足印。我——滿足,其實心裏很不_頁。

    "還有什麼要問的,結束了沒有?〃最後我説。"沒有了。〃梁應物説。我做了個請他們出去的手勢。

    梁應物衝陳果點點頭。陳果從手提包裏取了台手提電腦出來,放在寫字枱上打幵。

    "這是幹嗎?"我説,"不早了,我要睡覺了。"梁應物指指我的飯碗:"你飯還沒吃完呢。"我幾口扒完,"啪〃的把筷子拍在桌上。"脾氣這麼大,還能耐心地把事情告訴我,很感激呀。"梁應物説。"噢,畢竟我們也認識這麼些年,你又資助我來日本採訪,這點面子總是要給的。,,我用諷刺的口氣説。你不仁,我卻守着基本的道義,看你心裏過意得去不!

    〃不得不説,你這招曲線救國出乎我的意料,居然單槍匹馬抓來了個突變生物,從海勒國際那裏打開了突破口。既然你明天就會去臨時研究中心,有些事情,也未必能瞞死,所以就為你省點兒調査時間吧。怎麼樣,關於最先那封郵件裏的照片,不想聽?〃

    "反正我總也會知道。"我嘴裏這麼説着,卻也不再轟他們出去。"有些細節,別人不會知道。"梁應物説。這時電腦已經啓動完畢,陳果打開了一組照片。就是曾給我看的那些,但有着更多的角度。梁應物指着一張船上的照片説:"這是三月十二日上午,地震次日,福島縣以東約九十海里的一艘漁船。接下來的兩天,有許多漁船捕撈到這種不明生物。它們漂浮在海面上,最初漁民以為是水母,撈上來才發現,是從來沒見過的東西。〃

    "這是在震後發現的第一批不明生物,被我們從漁民手中全部收購,總數達到一百一十八具。"陳果補充説。

    "不明生物?〃〃因為還不能完全確認到底是突變生物,還是此前未發現的物種。〃陳果解釋説。梁應物説:"撈起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當時有三個猜測,一是因為突變而死亡的生物;二是海底某種我們未發現的生物,因為地震而大枇死亡。"

    〃哦,居然還有第三種猜測,是什麼?〃我忍不住説。〃第三種嘛,其實怡是海勒國際的團隊提出的可能性,這也許是一種無意識的植物,又或許是蛋白質集合,從來就不具備獨立生命。〃植物我能理解,可是蛋白質集合是什麼,類似阿米巴原蟲的聚合體嗎?〃類似珊瑚吧。〃陳果説。梁應物側了側頭,這個動作表示他對於這種猜測並不以為然。"然後呢,你們進一步的研究結果是什麼?""我們把所有的這種生物收集起來,找了個冷庫冰起來,取了其中一件放在研究中心裏研究。這種生物自離水開始,就迅速變形,等到運回岸上,實際形態已經和剛撈起來時大不一樣。所以我們做的第一件事,是通過電腦,來還原它們的本來面目。〃

    梁應物説着,示意陳果翻動照片。屏幕上出現了一張電腦效果圖。這張圖讓我看得一胯,不禁問道:"這是你們還原出來的樣子?〃"是的。〃梁應物説。我有點理解為什麼桂勇他們會提出第三種猜測了,因為這看上去實在不像是生物,更像是件人造物品。應該怎麼形容呢,就像一張地毯,一張橢圓形的,在兩頭各有一些毛穗子的地毯。地毯的中間,還有差不多十個孔洞。這樣子一講,是不是聽上去就像張破地毯,但這的的確確是最貼切的形容了,只不過這地毯是半透明的。

    "這張毯子什麼尺寸?〃我問。梁應物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笑笑説:"我們稱之為零號生物。寬三到四米,長七到十米,厚度十至十五釐米。推測活體時身體有很強的彈性。"零號?這東西的形狀,和阿拉伯數字0倒也挺像的。"那,它有內臟有大腦嗎,它的進食、排泄和消化器官在哪裏?""放在實驗室裏的那具,在很短的時間裏就脱水至結晶化了。這種細胞的變化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給我們的解剖製造了很大麻煩,實際上就是無法解剖了,通過對一些截面的研究,能見到不同的細胞組織,但也只有從外觀上作此判斷,結構都已經因為結晶化而被破壞掉了。我們能作出的判斷是,第一,未見明顯的器官組織;第二,它的某些部分也許曾是中空的,裏面曾有類似血液的液體。〃

    然後梁應物看了我一眼,又説:"基因比對的結果,零號生物和一些軟體無脊椎動物比較接近,就目前的比對結果,最接近的是水母,基因相似率達到93.7%。〃

    我不知道他這一眼是什麼意思,聳聳肩説:"93.7%?這説明不了什麼問題。"

    人和黑猩猩的基因相似度在98%?99%,而人和老鼠的基因相似度也有95%?98%,所以和水母93.7%的相似度,並不能確認它和水母有多近的關係。"還是有可能的。〃陳果説,"水母是活化石,出現的時間比恐龍還早,可以追溯到六億五千萬年前。這麼長的時間裏,進化出了各種各樣的形態,比如常見的水母壽命只有幾周到一年?但在加勒比海發現的燈塔水母,會從性成熟期倒退回幼年期,並不斷重複這種狀態,理論上不被天敵吃掉或得病,就能長生不老。〃我笑起來,這女孩在很用力地表現自己,大概是想盡快成為正式的X機構成員吧。〃我知道,燈塔水母,據稱世界上唯一一種能長生不老的生物。所以呢,你是想説,水母之間的差異如此巨大,所以不管進化出多奇怪的東西〃説到這裏,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全身瞬間如過電般戰慄起來。我不禁看了梁應物一眼,他也在看着我。他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也總算明白了他先前那一?眼的含義。陳果沒有覺察,接着我的話説:"沒錯,這麼悠長的歲月裏,水母進化出了許許多多的分支,其中的大部分,都還沒有被人類發現。照片裏的零號,很可能是生活在深海海底的水母分支,因為大地震的關係死去,屍體浮上海面。"

    然後陳果點幵了另一張圖片,説:〃我們模擬了零號各種可能的運動狀態。"她一張張圖片切換着,在這些圖片上,有的是兩端的觸手在行走或捕食,有的是薄薄的身體扭成S形來獲得前進的推動力,還有的是兩端的觸手連接起來把"地毯"變成了圓筒狀。

    "因為柔軟的身體,零號可以做出許多匪夷所思的動作,這些造型有的非常奇怪,但説不定它們就是這樣生活的。"

    "幾乎具有任何外型的可能性,不是嗎?"梁應物説,"也許這些照片上的想象,和真實的它們比起來,根本算不7什麼。

    "你是因為這個,才發那封郵件給我,讓我來的嗎?〃我問,聲音低沉。

    "你不是以想象力豐富著稱的嘛,原本,梁主任是想,你也許可以紿我們更多解讀的角度。對於完全陌生的生物,也許這種角度的重要性並不比專業知識來得差。〃陳果説。只是她並沒有把自己的心思掩蓋得很好,稍挑起的眉頭,表示她並不認為我能起到什麼決定性作用。

    "是的。〃在陳果説了這一通之後,梁應物緩緩地答道。他説的,和陳果説的完全不是一回事。我知道!"地震的第二天,就發現了大量的零號生物的屍體。用突變失敗死亡來解釋,首先時間上來不及,核輻射的催化作用不可能這麼大;其次突變總是種羣中的個案,哪怕一個種羣都受到了同樣劑量的核輻射,也不可能全都突變,更不可能全往同一個方向突變。最有可能的解釋,這是原本就存在的生物,因為地震的原因而死去。〃梁應物説。

    他嘆了口氣,説:"也許我的推測不對,所以請你來看一看。"

    陳果説:"這次地震有太多顛覆性的發現,一些原來看似鐵律的規則也在變化,所以我們也拿不準了。照説所謂的突變,也是在大尺度概念下説的,生命週期短的生物比如昆蟲,會在第二代上有所體現,而生命週期長的,比如晡乳類,要幾個月才會有能觀測到的變化。但這次不同,短短幾天,在靠近輻射源的地方已經觀測到一些細微的變化了,比如陸續發現了提早破土的蟬,改變性別的鮭魚,幾十個小時內換殼兩次的暴長至五十克的紅蝦,這已經是正常紅蝦的五倍以上了。當然這和你發現的完全改變形態的無甲龜還不能比。所以在連續出現特殊例子的情況下,也不能斷言説,這枇死亡生物就肯定和核輻射無關。"

    其實陳果説的這些,完全在另一條平行線上,她不明白我和梁應物心中所想。

    梁應物之所以會想到我,是因為海底人。那是九年之前的事情,當時我才剛開始接觸到這世界的神秘一面。那是一個生活在大洋深處的高智慧種族,遵循着一條和人類完全不同的進化道路。而我之所以會知道他們,是因為一場爰情。不是我的,是一個名叫蘇迎的廣吿女郎,和一名海底人中的傑出人物之間的爰情。那幾乎就是人魚故事的翻版。當然,他們有了一個不錯的結局,這位海底人通過一種特殊的裝置,將自己類人化,終於可以和蘇迎生活在一起。那一段故事,我很多年前就寫在了名為《變形》的手記中。

    那一次,水笙——那位海底人自取的人類名字,他親口告訴我,海底人是由水母進化而來。這件事情,梁應物也是知道的。海底人有強悍的生存能力,這生存能力之中,就包括了利用其柔軟的本體,模擬變化成其他東西的能力。

    梁應物懷疑這些死去的生物,和海底人有關。因為我和水笙的交往,他希望我過來看一看。

    只是大海茫茫,九成以上的生物,都不在人類已知的生物譜系中,貿然出現一種未知生物,他怎麼一下子就能懷疑到海底人身上呢,這也許是另一種沒有智慧的深海無脊椎生物呢?

    想到這裏,我心中一凜。得知海底人存在是二OC二年的事情了,我怎麼忘記了X機構是一個怎樣的存在,知道了地球上還有這麼一種高智慧生命後,肯定會想方設法地要接觸要進一步研究,這麼多年過去,他們一定得到了更詳細的資料。所以梁應物才能夠作此判斷吧。

    那一次之後,我和梁應物就再也沒有談起過海底人的話題,彼此都不知道各自在這方面有沒有新的發展。但實際上,我至少有五年,沒有和水笙蘇迎聯繫過了。所以即便我來了,這生物還在,也幫不了多少忙的。

    然而,以我對海底人的瞭解,這是一個個體進化到極致的種族,如果以人類標準衡量的話,都是超人了。即便這樣的大地震對人類是個大災難,可對於海底人來説,會嚴重到死很多人嗎?

    陳果自顧自地説着,我和梁應物各懷心思。她到底也是個聰明人,放慢語速乃至停了下來。

    "謝謝你的介紹。"我説,"不過,最關鍵的部分呢?"陳果看看梁應物,梁應物衝她點點頭。"實驗室的那一具零號迅速結晶化,所以我們決定從冷庫裏解凍一具新的。"陳果説,〃那是在三月十六日一早,你到日本的前一天。冷庫是我們向漁民租用的,日本的近海漁業,現在算是完全停擺To"

    她小小地感嘆一句,接着説:"我們大概是在早晨九點到達冷庫,幵門之後,裏面已經空空如也。冷庫是我們十三日租下的,十四日凌晨一點左右,所有收集到的零號生物陸續入庫完畢。因為冷庫裏沒有安裝攝像頭,而可以在低温狀態下工作的特殊監控設備一時之間也購買不到,所以我們只能每隔十二小時左右,派人去看一次零號的狀態。〃

    "其實就是陳果每天在作觀測記錄。"梁應物説,"這倒不是防盜,説實話我們完全沒有防備到這點。原本是怕這種生物有我們不知道的特性,在低温環境中會不會有什麼異變。"

    通常温度越低,生命的活性也越低,更不用説這些冰入冷庫的零號生物都已經失去了生命。但進入X機構這麼多年,梁應物接觸過的神秘事件比我要多得多,自然知道,在這個世界上,一切都有可能發生。所以這種安排,顯得他小心謹慎。只是這種小心謹慎,卻不防最後竟被盜走,等於辛辛苦苦把窗户煙囱堵死了,人家卻一腳踹幵了正門。

    梁應物自己也苦笑了一下?顯然是我的表Iti上他知道我在想些什麼。"我十五日晚十點去過冷庫,待了約半小時,所以零號的消失應該發生在十五日晚十點半到十六日早九點之間的十個半小時裏。〃陳果説。"等等。為什麼你會用’消失,?"我問,"不是失竊嗎?""是失竊,但是……〃陳果停頓了—下,似乎在選擇用詞,然後説,〃我給您描述一下詳細情況吧。我們租用的,是一箇中型土建冷庫,總共存放了一百一十七具零號生物。這些生物死後軀體收縮並呈螺旋狀扭曲,每一具長度在五至六米,扭曲後直徑約五十至八十釐米,重量在三噸至四噸。"

    〃這麼重?〃我脱口而出。一條成年大白鯊體長六米左右,重量通常也不會超過三噸。而這脱水後的零號生物,重竟能達到四噸?這也太離譜了。那難道這些傢伙生前有十噸左右的體重?這怎麼可能,這麼薄的一張"毯子〃,哪來的這麼大分量,脱水後不到一噸才是正理啊。

    "的確重得異常,還好我們的實驗室裏還保留少量的結晶,在曰本我們缺少設備,已經送回國內研究了。〃梁應物説。

    陳果眉毛微皺,盯了梁應物一眼。我便知道了這恐怕本是不該對我説的情報,甚至很可能是在瞞着曰方的情況下,偷偷截留小部分零號身體結晶送回國內的。

    梁應物渾不在意陳果無聲的質疑,説:"所以,冷庫裏的這枇零號生物,總重在四百噸左右,運進去的時候五輛大卡車好多個來回才運完。這麼大宗貨物的失蹤,實在很難用失竊來形容。〃

    "當時我到達冷庫的時候,發現門口的大掛鎖不見了。打開冷庫,有一瞬間我簡直以為自己跑錯了。十小時之前還是堆得滿滿當當,十小時之後什麼都沒有了。冷庫在二本松市,靠近市區,並不是很冷僻的地方。那裏在核電站三十公里撤離線外,所以同一條街上大多數的居民都沒有撤離。日方事後作了比較細緻的調査,出事晚上沒有人聽見街上有卡車開過的動靜。S卩邊夜裏非常安靜,而且災後人們非常敏感,許多人失眠,可一點的響動,都瞞不過去的。"陳果説到這裏,搖了搖頭,又説:"其實並不是沒有一點兒響動,住在冷庫旁邊的人家,有人聽見了持續了幾十秒的聲響。判斷應該是冷庫電動門升起來的聲音。但除此之外,就沒了。"

    〃電動門升起的聲音,SP很響嗎?〃我問。"其實很輕,估計有四十分貝左右,如果是在白天的話很容易忽略。〃陳果回答。"你是説,四十分貝的電動門升起的聲音都被聽見了,但隨後四百噸的東西被運走卻沒有人聽見?"我吃驚地問。"就是這樣,事實上,現場沒有發現可痕跡,冷庫內沒有重物拖拉的跡象,庫外也沒有車輛的輪胎印。可以這麼説,就算這些零號生物又活過來,自己走出去,也會留下痕跡的,這四百噸的東西,就像是在空氣裏蒸發了。要麼,它們不是在海水裏遊,而是可以在空氣裏遊走!"

    陳果越説眉頭越皺緊,可見她其實在這宗消失事件上已經花了很多心思,但仍一無所獲。

    "目前在冷庫失蹤案件上能掌握的線索,一是夜裏兩點三十分左右的電動門聲音,二是監控。〃

    "有監控?""這冷庫有自己的柴油發電機,這也是我們為什麼選擇它的原因,不會受電力供應緊張的影響。同時在庫門前有一個監控鏡頭,用的也是自己的電。監控鏡頭拍下了奇怪的畫面。"

    陳果隨即給我放了這段監控錄像。這是個紅外監控鏡頭,加之附近有路燈,畫面相當清晰。陳果直接把時間拉到了出事的時段,畫面右下角是時間,凌晨兩點三十二分四十一秒,離奇的事情發生了。

    明P怕是無麪人再次出現在這監控中,甚至是個幽魂出現,我都不會如此驚訝。實際上,畫面裏出現的東西本身一點都不奇怪一一一個長長的大拇指。大拇指上有口香糖,按在鏡頭上,於是就什麼都看不出了。

    但怎麼會突然出現一個大拇指呢?正常不應該是先看見一個人,然後再看見他伸出大拇指嗎?

    "監控鏡頭離地多高?"我問。"兩米三。""SP人是怎麼做到的?〃

    陳果攤攤手:"不可能做到。或者用超現實的思維,兩個可能。要麼他是個橡皮人,站在離鏡頭很遠的地方,至少四五米之外,然後把他的手臂拉長延伸到鏡頭旁,當然得注意角度,別讓手臂進鏡頭,再這麼一按,就成了;要麼,他是蜘蛛人,貼着牆水平移動到鏡頭旁邊,再伸手一按。"

    我搖搖頭,又瞧了梁應物一眼。這兩種在陳果看來荒謬的可能性,作為從水母進化而來的海底人,恐怕都是可以做到的。

    梁應物衝我聳聳肩。我的臉燒起來。我突然意識到,為什麼他會出爾反爾,在我來日本之後刻意避開了。他懷疑那個拇指的主人,是海底人,甚至就是水笙。在零號生物沒有失蹤之前,我和海底人水笙的交情,會為破解此種生物的謎團提供幫助,但是當零號生物莫名失蹤,我的這層關係,就會給我惹下大麻煩。P餘非他和我都絕口不提海底人,但那樣一來,我的加入就沒有了任何意義。

    想一想,這些對X機構及日本相關機構非常重要的生物樣本被偷走了,而我可能是唯一和嫌疑人有關係的人,一旦我介入,會有多大的麻煩,可想而知啊。

    他在保護我,結果我還對他生了這麼大的氣。

    我衝他咧了咧嘴,表示抱歉。"其實呢,還有第三條線索。"梁應物説,〃口香糖是被嚼過的,有幹了的唾液。但是抓不到人,光有唾液樣本是沒用的。〃"但這唾液……是人的嗎?〃我問。"口香糖作為證物,被日方拿去了。"梁應物説,"不過,這麼説吧,如果那口香糖是黑猩猩嚼過的,唾液幹了之後再送去檢測,你也很難檢測出那是黑猩猩嚼的。所以我是對這條線索不抱指望的。"

    〃那麼,在你們研究中心實驗室裏的那具零號,是怎麼沒的?〃〃這一具啊,嘿,至少過程還能説得清楚一點。"陳果吿訴了我第一百零八具零號生物失蹤的經過,這一起失蹤,和冷庫裏四百噸零號消失事件比,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種詭異。三月十五日早晨,陳果是帶着實驗室的結晶化零號生物的解剖殘留部分,來到冷庫的。原本的打算,是把貨車上的零號卸下入庫,裝一具新的走。然而就在工人要卸車時?貨車卻突然啓動。這個時候陳果還傻在空蕩蕩的冷庫裏,聽見動靜衝出去,貨車已經絕塵而去。

    接下來就是一番大動靜?日本警方立刻調動起來,很快自衞隊也加入進來,圍追堵截。但由於整個道路監控系統還處於癱瘓中,救災警力又嚴重不足,導致圍堵的效率下降。一直到自衞隊調動了直升機,這才把瘋狂逃竄的大貨車完全鎖定。但在最後一刻,眼看要堵住了,貨車卻衝入海中。

    "在貨車墜海處的岸邊,發現了先一步跳車的貨車司機,昏迷。這名司機現年三十五歲,有妻有子,家庭狀況穩定,且司機這份工作的收入對於其家庭非常重要。無精神病史,無自殺傾向,近期無重大挫折。他從二本松市一路向東,穿過川俁町、浪江町直到南相馬市的海岸邊,四十多公里的瘋狂逃竄中,有多名目擊者證明,開車的就是他本人。〃

    我越聽越奇怪,問:〃你説這些是什麼意思,這司機活下來了嗎,他身上出了什麼問題?〃陳果説:〃活下來了,但是他清酲之後,完全失去了之前兩個多小時的記憶。他説自己把車幵到研究中心,等候我的時候打了個盹,醒來後就在海邊了。而且,他已經通過了測謊與催眠。"

    "兩個可能,要麼有另一個人穿相同的衣服在開車……〃"不可能。"陳果打斷我,"他是在研究中心等候我的時候打盹的,在那之後他全無記憶。但實際上,我後來還和他説過話,禮節性地問候了幾句,絕對是他本人無疑,不可能是別人假冒的。"

    也不是沒人能做到這一點,我心想。此時不和她爭辯,説:"第二個可能就是他被以某種方式控制了,這種控制要比一般意義上的催眠更隱蔽也更強力,甚至有可能是生理層面的。有沒有請……特殊一點的人看過這個司機?〃在我認識的人中,就有兩個人可以做到這一點。一是精通幻術近乎妖的路雲,二是深諳心理暗示的夏侯嬰。而且這樣級別的非人,更可以在當事人身上挖出尋常催眠師所挖不出的東西來。至於生理層面的控制,已經死去的突變生物腦太歲就可以做到,不過被腦太歲控制的人,會在身體上留下神經駁接侵入的傷痕。"這是在日本,我們不好多插手。反正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在這司機身上沒有任何進展。你怎麼不問那輛貨車掉進海里以後怎麼樣了?〃"我猜,不是這最後一具零號不見了,就是整輛車都不見了。"我説。陳果眉頭一挑,"哈〃了一聲,説:"被你猜中了,等到中午調來潛水員下水,發現車還在,貨沒了。""中午潛水員才來?"我問,"算算時間,車掉進海里到潛水員來,之間得有兩小時吧。這兩小時有人看着現場嗎?〃"當然,警方、自衞隊、我們、日方研究員一堆人呢。""就沒人先潛下海去看看?車衝進海里,難道怡好是水很深的地方?"

    "倒不是。當天有風有雨,貨水墜海處原本水深在七至八米,但因為新沉降過,水下的地形變得很複雜,就這麼下海會非常危險。〃

    "沉降?你是説那裏是沉沒之地?丨,我吃了一驚。"離那天我們去的直通向海的長街,往:!@超過~^裏。不過那兒本就是海,只是沉降後變得更深了。"沉沒之地這個名字有一種天生的神秘感,讓人覺得,這一大片沉在水下的街區,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其實我也知道,零號生物在水下的神秘失蹤,多半和所謂沉沒之地扯不上什麼關係,那兒應該就只是片浸在海中的城市街道而已。

    儘管這樣告訴自己,我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那輛貨車的行進路線有目的性嗎?"

    陳果怔了怔。"幾乎是一條直線。〃梁應物回答。"那麼最後墜海的地方,是離冷庫最近的海岸嗎?"我緊接着問。"略差了一些。我也考慮過這個問題,這輛車的目的到底是隻要入海就行,還是説,必須是特定的入海地點。但現在很難判斷,拿尺子在地圖上量一下,從冷庫到海的最近距離,和現在墜海的位置只相差了十公里左右,這點兒距離説明不了問題。本來就不可能真的筆直幵,何況當時天上有直升機在趕,地上有警車在追。;/梁應物此

    我吁了口氣,説:〃原來是這樣。〃事情經過算是瞭解了,按道理我該向梁應物道個歉,但陳果在,許多話不能説。

    梁應物笑笑説:"本來嘛,這次過來,是想看看你抓到了什麼好東西,順便再向你解釋一下零號的事。現在無甲龜沒了,零號的事也解釋過了。"

    聽他的口氣,似是要告辭。沒想到他停下來想了想,説:"要不你也別當什麼海勒國際的研究員了,明天我領你參觀一下。反正現在話説開了,也沒什麼可瞞你的,你就不必借他們這個殼了。看今天無甲龜這事情,我總覺得,許多事和我們原先想象的不一樣。首先無甲龜這東西,是不該出現的,甚至陳果剛才説到的巨大化的紅蝦等,這些變化都不該出現,核輻射沒那麼大威力,我敢説,後面還藏着東西;其次呢,先是零號生物整枇失蹤,又有無甲龜被盜,以後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麼,好在這一次它總算露了面,不像上次那樣來去無蹤。怎麼樣,這些你有沒有興趣,我需要你的運氣來破解這一切。

    "我的運氣?"我嗤之以鼻,"靠運氣的話我早就掛了。你有資源,但我有這個。"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沒有運氣的話,中國那麼多記者,怎麼就偏你撞見這麼多怪事,手記一本接一本的寫,靠這個就掙了不少錢吧。我早就説了,你身上有股子g運。指什麼腦袋,你是要和我比學歷嗎?"

    "是想象力!"我怒道。"這倒是,書讀得太多,頭腦難免被束縛。"他這話是沒錯,但我怎麼聽,怎麼覺得他是在説我書讀得太少。這麼笑罵一陣,原本因為誤解的隔閡自是沒有了,那些許歉疚也煙散雲散了。兩個人之間,終於恢復到嬉笑怒罵的老友狀態。曰本大地震以來出現的奇特生物,零號之後就得數無甲龜了。紅蝦之類的變異,還勉強在人的接受範圍之內。但零號和無甲龜,特異之處就太多太大了。這兩者接連失蹤,其中肯定有關係,十之八九,零號那宗案子,也是無麪人犯下的。幸好無麪人露了形,否則梁應物怕是依然不會邀我參與,因為從無麪人的出現解除了海底人的大部分嫌疑。海底人可沒有理由會把自己偽裝成無麪人那副鬼樣子。

    但真的與海底人無關嗎?S卩一具在海里消失的零號,總讓我心裏有一縷抹不去的疑慮。這具結晶化的零號保留了大部分的軀幹,足有兩噸重,這樣一件東西卡在貨車裏,要在短短一兩個小時裏,在水文情況複雜的海域將零號拖走,除了海底人,還有什麼生物能做到嗎?"回去之後,我會和桂勇打個招呼。明天一早,還是讓陳果來接你。"梁應物説。"我倒想先去看一看那座冷庫。"我説。"行,看看你能發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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