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阿慕,蓁蓁,你們這麼早就來找我了!”
每次來到法醫處,流年總會張開雙臂歡迎我,當他身上那股終年不散的屍臭味撲面而來時,我總有一腳把他踹飛的衝動。不過,怎麼說也是來找他辦事,總不能一點面子也不給他,只好立刻閃身到蓁蓁背後,免得沾到他的屍臭。
“靠,你用得著這像對我嗎!”他瞪了我一眼,隨即又換上笑臉,熱情地伸出雙手,準備跟蓁蓁握手。
蓁蓁跟我來多了,早就知道怎麼對付這個猥瑣法醫,立刻把雙手藏到身後,露出禮貌的笑容:“早啊,葉醫生。”
流年沒趣地聳肩:“你們是為省美術學院的案子而來的吧?”
我沒好氣地說:“要不然我們一大早來找你幹嘛!”
“我實然想起一個師弟鬧的笑話。”他不懷意思地笑著。
蓁蓁好奇問道:“是什麼笑話呢?”
“是這樣的……”他故作神秘地笑了笑,“我有一個師弟暗戀一個師妹,想跟人家約會但又找不到藉口,只好跟人家說:嗨,今晚有空跟我去看屍體嗎?”
“你不覺得這個笑話很土嗎?”蓁蓁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嗯,的確是很土,但是現在不就有人在用嗎?哈哈……”他突然對著我大笑,分明是取笑我以看屍體為藉口,跟蓁蓁約會。
蓁蓁愣住片刻後,似乎已明白他的意思,雖然沒有作聲,但俊俏的臉頰驟然紅潤起來。
開過玩笑後,流年把我們領進解剖室,在這裡我們看見一具被白布蓋著的屍體。流年特意提醒蓁蓁,死者的死狀很可怕,叫她做好心理準備。
眼前的情景讓我想起詭案組成立後,第一宗調查的案子——醫大女鬼。這兩宗案子有很多類似的地方,同樣是三名夜歸學子受襲,同樣是疑似受到鬼魅等超自然力量襲擊。但這次倖存者有兩人,而不是一個。
“準備好沒有?”流年說著便把白布掀開。
白布之下是一名全身赤裸的年輕男性屍體,體型較為肥胖,給人一種孔武有力的感覺。他要是還活著,我肯定打不過他,更別說徒手把他殺死。然而,此刻卻他無助地躺在冰冷的解剖臺上,以遍體的傷痕訴說死前所受痛苦。
屍身遍佈可怕的傷痕,鐵青的臉頰上,左眼球不知所蹤,右額的傷口使頭骨暴露於空氣之中,從形狀判決應該是被咬的,我甚至能看見留在頭骨上的牙印。整具屍體從頭到腳基本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牙齒及指甲留下的傷痕覆蓋面了整個軀體,雖然經過清理,但仍讓人觸目驚心。
在眾多的傷口中,最令人畏懼的是喉嚨上的血洞,我想應該是致命一擊。
流年拿著報告,準備給我們講述死者的情況時,蓁蓁突然飛撲到垃圾桶旁,“丟棄”肚子裡的早餐。
我無奈的搖頭:“真不知道你這**是怎麼當的。”
雖然已跟我處理過不少命案,但她對噁心事物的承受能力仍有待提高。
流年聳肩道:“女生嘛,覺得噁心也很正常。”
我嚴肅地點頭:“這個我明白,要練成你這樣的變態,不是一朝一日的事情……靠,你想幹嘛!”流年竟然把蓋屍體的白布披到我的頭上。
打鬧過後,流年換上了嚴肅的表情,向我們講述死者的情況:“死者方樹,二十二歲,身上共有抓痕45道,被咬的傷口共有七處,其中喉嚨部位的傷口為致命傷,因為血液堵塞氣管導致窒息死亡。”
我看著屍體脖子上的可怕傷口,皺眉問道:“確定是被兇手徒手殺害?”
流年放下手中的報告,沒好氣地回答:“不用做屍檢也能確定好不好。”
事實的確如此,光憑屍體脖子上的血洞,就知道死者是被兇手以最原始最野蠻的方式殺死。現在的問題是,正常人有可能做到嗎?如果說兇手是頭野獸,那麼此案便毫無懸疑。但問題是柔弱的沈婷悅有可能做到嗎?難道她真的變成了“蔭屍”?
“這道傷痕是怎麼回事?”我留意死者手臂上有一道已經癒合的傷痕。
流年往死者手臂瞥了一眼:“從癒合程度推斷,大概是一個月前弄上的,大概是被樹枝之類的東西刮傷,跟本案應該沒有直接關聯。”
麥青河曾經說過,方樹對沈婷悅施暴時,手臂上被對方用折斷的畫筆劃傷,這道傷痕從側面驗證了他沒有撒謊。
我把已知的情況告訴流年,詢問他的看法。他皺眉思索片刻後答道:“我曾經聽說過這樣一件事,一名婦女為解救被壓在車輪下的兒子,徒手把重達數噸的汽車掀翻。”
“那是活人的情況,但沈婷悅很可能已經死了。”我說。
他搖頭道:“這不是生死的問題,而是潛能的問題。人的潛能是無限,當然要把潛能激發出來,必須特定的條件。只要能把潛能激發出來,超越生死也不沒有可能的。你沒發覺在很多電視劇當中,某些角色就算身受重傷,也非得把話說完才死嗎?其實這不一定是因為編劇蹩腳,事實上堅定的意志往往能讓將死的人強撐一段時間,這在醫院的重症病房是很常見的事情。不過像沈婷悅這樣的情況,似乎就撐得太久了。或許,還能有別的解釋……”
我給他拋了根菸,催促道:“別賣關子,想到什麼就趕緊說吧!”
“我們到外面再說。”也許是出於對屍體的尊重,流年很少會屍體面前抽菸,雖然他經常會對著屍體吃飯。
在解剖室門外,點燃香菸後,流年便向我問道:“知道什麼是喪屍嗎?”
“有聽說過,你認為沈婷悅變成了喪屍,而不是蔭屍?”
“不管是喪屍還是蔭屍,都是殭屍中的一種,不過兩者的形成稍有區別。不妨先說說,你在腦海裡的喪屍是什麼模樣。”他悠然地抽著煙。
流年突然拋出這個古怪論調,必定有其獨到的見解,於是我便把所知道的說出來:“據我所知,所謂的喪屍是巫師以秘術將活人直接轉化而成,雖然力大無窮,但行動緩慢,而且沒有思考能力,只能任由巫師擺佈。而在失去巫師控制的情況下,他們只能以動物的原始本能生存,會因鮮血的味道而瘋狂,速度突然加快,以求在第一時間用新鮮的血肉填滿肚子。”
“這只不過是道聽途說的傳聞罷了。”他輕輕搖頭,“其實,喪屍並非幻想中的產物,實際上它們的確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真的有這東西嗎?”
蓁蓁雖然流露出些許畏懼,但同時亦摩拳擦掌,似乎已經在剛才的嘔吐中恢復過來了。只要對方是有形的實體,而非虛無飄渺的鬼魅,她便有打倒對方的信心。當然,如果對方是腐爛不堪的屍體,那麼我就有所保留。
“當然有了,但跟你們想像中不太一樣。”他抽了口煙又道:“在通常情況下,喪屍是由巫師用秘術‘做’出來的。不過所謂的秘術,實質是通過藥物使活人變成‘活死人’,再配合聲樂刺激等方式加以控制。簡單而言,喪屍就是還沒死透的活人。因為受到藥物的影響,掌管思考的大腦嚴重受損,所以只保留低等動物般的思考能力,譬如找尋食物,攻擊敵人等等。同時因為大腦受損而引發變異,使他們變得力大無窮。但相對而言,他們的小腦的功能保存得比較完整,所以縱使行動緩慢,但基本上能像活人般活動。”
他把菸頭掐滅後,又繼續說:“現在這年頭,會驅使喪屍的巫師恐怕比不貪的清官更難找。但我倒聽說過,活人在特定的情況下,也會變成喪屍。”
“是什麼情況呢?”或許是因為好奇,蓁蓁的畏懼之色已蕩然無存。
流年答道:“剛才已經說了,喪屍其實是大腦嚴重受損的活人。所以,頭部受創、窒息、中毒等情況,都有可能使活人變成喪屍。當然,只是‘有可能’而已,機率比中彩票頭獎還低。”
“廢話!”我白了他一眼,“我這輩子就沒聽說過那個彩票頭獎得主是有名有姓的。”
他聳肩道:“我只是打個比喻而已,反正這種事雖然機會微乎其微,但也不是絕無可能。”
如果實事真的像他所說的那樣,沈婷悅變成了喪屍,那麼很多疑問都能得到解決,現在的問題就只剩下怎樣把她找出來。
返回詭案組辦公室後,我立刻向老大彙報調查情況,他閉目思索片刻後問道:“你有什麼看法?”
我點了根菸悠然作答:“悅桐帶技術隊的夥計去陳氏墓園調查過,已經確定人形淺坑是由裡而外造成的。也就是說,有人被埋在泥土裡,然後自己爬出來。而且按體形推斷,被埋的人應該是女性,體形清瘦,身高大概160CM左右。根據這些身體特徵判斷,被埋的人很可能是沈婷悅。”
“那就不好辦了,死而復生可不能寫進報告裡。”老大嘴角含笑,狡黠的雙眼滴遛遛地轉動,不知道在想什麼鬼主意。
我無奈地攤開雙手:“你不相信也沒辦法,事實的確如此,沈婷悅死後又活過來了。而且她很可能已經變成了蔭屍或喪屍之類的殭屍,並且殺死方樹,這些都是有證據支持的事實。”
“是不是事實,還得等找到她才能確定。”他露出讓人不懷好意的笑容,“好吧,我就當你說的都是事實。現在我給你三天時間,不管是蔭屍還是喪屍,你給我抓一頭回來。”
我跳起來叫道:“長生天啊,你以為是抓流浪犬嗎?才三天時間,你讓我上那給你把沈婷悅抓回來?”
他盯著電腦屏幕上的股市行情,悠悠然地說:“放心,我相信你自有辦法。”
“現在沈婷悅到底躲在那裡,我們並沒有多少線索,她的活動範圍可能在陳氏墓園及塘仔村附近。可是這附近全是荒山野嶺,她隨便找個山溝躲起來,也夠我們找十天半月了,只有三天那能把她找出來。你起碼也得給我一個星期吧,或者你給我安排一隊**來幫忙,這樣或許能早些找到她……”
就在我跟老大討價還價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起。老大接電話過後,皺著眉頭說:“現在有線索了,姓麥的小子死了,是他殺,死狀跟之前那名死者類似。”
我愣了一下,隨即癱在椅子上,有氣無力地說:“這叫什麼線索啊,這隻能說明沈婷悅的活動範圍比我想像中還要大。你可知道省美術學院有多大,而且周邊都是鳥不下蛋的鬼地方,她隨便爬到一棵樹上,就夠我們找兩個月了。”
老大狡黠地笑了笑:“我可沒說姓麥的小子是在美院裡被殺。”
“什麼?”我驚愕要看著他,“不是美院,會是那裡?我之前見他的時候,他連宿舍門口也不敢出呢!”
“阿楊說他是在塘仔村附近的商業街遇害,詳細情況你到了現場再慢慢了解吧!”
“嗯,我現在就去。”
我走到門口準備出去的時候,老大詭詐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忘記你只有三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