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母子連心”,若兒子出了意外,母親往往會有所感應。不過這只是坊間傳聞而已,沒想到竟然會在現實中出現。因此我不禁感到好奇,便向文福詢問詳情。
文福搔了搔腦袋,思索片刻後答道:“死者的父母因為工作的關係,長期在城區居住,留下死者肚子一人在家裡唸書。平時他們通常每隔兩個星期跟死者見一次面,給死者一些錢做生活費。他們上一次跟死者見面,大概是事發前一個星期。他們雖然沒跟死者見面,但經常跟死者通電話。不過死者的手機在前不久壞了,所以有好幾天沒跟父母聯繫。
“這本來也沒什麼,但死者的母親做了一個怪夢,夢見一個陌生男人闖進他們老宅,還說他們的兒子馬上要走。死者母親醒後感到非常不安,她丈夫就給死者的班主任打電話,誰知道班主任竟然說死者已經好幾天沒到學校上課。這可把他們嚇得不輕,於是死者父親馬上就趕回老家,一進門便發現兒子已經死了。”
“真的有那麼巧嗎?”蓁蓁面露疑惑之色,隨即又感概道:“或許是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吧,若死者父親沒回來看一下,恐怕要等到屍體發臭才有人知道。”
或許當真如蓁蓁所說,冥冥中自有主宰吧。不過這跟案情的關係不大,此案讓我在意的還是小相被牽扯其中。
我詢問文福,在吳威夫婦家發現的打火機,是如何查證其物主是小相的,繼而查出兇案現場的第三者指紋亦屬於他。
“這個嘛,我好像有把證物的照片帶來……”文福從我手中節接過大沓文件不停翻弄,一不小心就把文件掉得滿地都是。
我跟蓁蓁一同蹲下幫他收拾文件,當我把撿起的文件交到他手中,蓁蓁亦向我遞來三張不同角度拍攝的打火機照片。照片中就是本案最重要的證物——一隻銀色的Zippo打火機。
打火機雖然有部分被燒黑,但看上去仍覺嶄新。其款式非常簡約,沒被燒焦的部分呈純淨的銀色,除右下角刻有一個“相”字之外,就沒有其他花紋。
雖然有不少人喜歡將姓氏刻在打火機上,自用或送人,但全國姓相的人也該有幾十萬ian吧,怎能以此斷定物主就是小相呢?
“當然不能單憑姓氏就鎖定嫌疑人了。”文福似乎早已聊到我會有此疑問,睜著他的小眼睛認真作答,“這個Zippo打火機是限量版,機身有編號,你看看這裡……”他示意我看其中一張照片。
從這張照片中,能清楚地看到機身上有一組數字“1215/10000”,他解釋道:“後面的數字是代表這個型號限產一萬隻,而前面的數字則代表這個打火機是第1215個。根據這個編號就能查出打火機是什麼時候銷售、賣給什麼人。
“買這隻打火機的人名叫桂悅桐,也就是失蹤刑警相溪望的女朋友,據銷售員回憶,桂悅桐購買這個打火機的目的是送給男友當生日禮物,所以特意挑選一個跟男友生日相同的編號,並且刻上男友的姓氏。”
雖然我相信小相不會殺人,但聽完他的解釋後,我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小相的生日的確是12月15日,悅桐曾送他一個相同的打火機我亦知曉。當然,我亦知道小相非常珍惜這個打火機。
悅桐不喜歡小相抽菸,小相亦曾試圖戒菸。然而,對十六歲就開始抽吸的人來說,煙癮可不是說戒就能戒掉的。小相曾為此付出努力,可還是以失敗告終。
悅桐是個聰明的女人,她不但沒有為此責怪小相,還感動於對方為了自己而嘗試戒菸。所以,在小相生日到來之際,她特意挑選一個打火機作為禮物,算是對男友的嘉許。
因此,小相幾乎是隨身帶著這個打火機。
此刻,打火機遺留於縱火現場,至少證明小相曾於此地逗留。再加上打火機及命案現場亦有他的指紋……難道他真的是兇手?
這個假設並非絕無可能,畢竟他是赤神教教徒的身份已得到證實,難保他會為某些原因而被迫執行聖主的命令。然而,就算他真的被迫殺人,應該也不會用如此殘忍且怪異的方式行兇。
不管如何,這宗命案必定於赤神教有關,除了沐師傅外,大概不會再有誰能為我提供線索。繼續留在這個已被清理的命案現場,也不見得能找到有價值的線索,因此,我便跟文福道別,準備去找沐師傅。
一聽我們要走,文福便恭恭敬敬地送我們到村口,除了把那一大沓沒什麼用處的資料塞給我之外,他還分別給我們遞上名片,說若有任何用得著他的地方,儘管打打電話,不管白天黑夜他都隨時候命。還說所長對此案非常重視,會全力配合我們調查云云。
其實你們什麼也不做,就是對我們最大的配合了——當然,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
我在路上再次致電偉哥,知道沐師傅竟然要求跟我單獨見面,這跟他一向的作風不太一樣。每次我們有求於他,他總是藉機接近雪晴,甚至曾要求雪晴給他按摩,這次為何會要求跟我單獨見面呢?該不會是想對我下手吧?
不管他的葫蘆裡賣的是毒鼠強,還是萬艾可,都必須走這一趟。因此,放下蓁蓁後,我便獨自駕駛警車前往約定地點——一間名叫“塔羅”的咖啡館。
偉哥說,沐師傅一再交代我必須從後門進入咖啡館。雖然不知道為何要如此鬼祟,但既然對方提出這樣的要求,我也只好遵從,誰讓自己有求於對方。
繞行到咖啡館後門,發現有一名服務員正在守候。她向我微笑點頭,詢問我是否是沐師傅的朋友。我點頭確認,她說沐師傅已在店內等候多時,併為我帶路。
此時正值晚飯時間,但偌大的店內竟然連一個顧客也沒有。雖甚為冷清,但卻讓人感到十分安靜。而且店內設計很有中世紀歐洲的格調,加上安靜的環境,令人感到非常舒服。
服務業帶我走進位於店內最深處的包間,沐師傅正坐在裡面喝咖啡。
忙了一整天,肚子感到有點兒餓,便想在此吃晚飯。可是我剛坐下來還沒來得及翻開菜單,沐師傅便揚手示意服務員離開:“他什麼也不要。”服務員會意地點頭微笑,隨即把包間外的淡紫色帷幕放下,使包間與大廳隔絕。
沐師傅悠然地喝著咖啡,待服務員離開後,突然神秘地說:“你們惹上大麻煩了。”
他這種連飲料也不打算讓我喝的吝嗇,令我略感不滿,無奈有求於人,也不好發難,但言語間或多或少亦帶點兒抱怨:“你折扣問怎麼跟江湖術士一樣,一開口就印堂發黑、大難臨頭之類。”說著取了根菸準備點上。
他奪過我手中的香菸,責怪道:“你向把我燻死呀!”
“把帷幕拉開不就好了嗎?”我聳了聳肩,“現在這樣子像偷情似的。”
“你還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他改以嚴肅的口吻說道,“知道我為什麼只讓你一個人來嗎?”
“是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我兩手一攤。
“因為我無法確認你身邊哪些人可以相信。”他的表情非常嚴肅,一點兒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跟平日大相徑庭。
他的一反常態,讓我不由得緊張起來,連忙問道:“連雪晴也不能相信?”
“那倒不是,她正命走桃花,是運是劫還沒定數。我這時候跟她見面,很容易惹她反感。”他的嚴肅在這一刻又蕩然無存。
“你的葫蘆裡到底賣什麼藥啊?”我還真有點兒摸不清他的意圖。
“小韋已經把你們的情況告訴我了,赤神教雖然是一群烏合之眾,但勝在人多勢眾,而且他們的聖主來頭可不小。”他再次嚴肅起來。
“赤神教的教主是阿娜依嗎?她到底是人還是妖?”我問道。
他答道:“她既不是人也不是妖,赤神教也不是什麼神秘組織,說白了只是她興之所至招收的一幫小弟。不過你知道她活了多久。”
我搖搖頭:“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哪知道她活了多久。”
“待會兒再告訴你她的來歷,我先跟你說赤神教的事。”他喝了口咖啡又道,“這邪教其實只是她為圖省事,隨便招收的一群笨蛋,她讓這些笨蛋替她做事,完事後就給他們一點兒好處。之後呢,她就不會再管這幫笨蛋的死活。
“雖然她在完事後,就不會再管這些笨蛋,可這些笨蛋卻把她奉若神明,願意為她做任何蠢事。要命的是,這些笨蛋遍佈每一個階層,說不準你在街上溜一圈兒就能遇到十個八個,警隊裡或許也潛伏了一大堆。所以我才約你來這兒,因為我只能確定這裡沒有那些笨蛋。”
“你不會懷疑詭案組裡也有赤神教的信徒吧?”我皺眉道。
“不好說,你不也剛被出賣了。”他不屑地白了我一眼,“我得為自己的安全著想,明刀明槍我不怕,就怕暗地裡遭人放冷箭。”
“赤神教近期活動如此頻繁,目的又是為了什麼呢?”這是我最為關心的問題,因為這關係到小相的去向。
“不是近期,其實這群笨蛋兩年前就已經開始活動,只是你們沒察覺而已。”他這話讓我隱隱感到不安,而他接下來的話更驗證了我的擔憂,“至於阿娜依的目的,是想集齊三才寶劍。”
“她要這三把破劍幹嗎?”我追問道。
雖然不知道阿娜依為何要收集寶劍,但根據已知的信息,至少已有兩把寶劍落在小相手上。這些破銅爛鐵對小相毫無用處,他尋找寶劍的目的顯然是為了交給阿娜依,也就是說他在為阿娜依賣命。若他當真聽命於這個女魔頭,就難保他不會為此而殺人。
“這可說來話長了,我得從三皇五帝將起……”他喝了口咖啡,閉幕思索片刻才向我悠悠道出一個上古傳說——
三皇五帝時期,軒轅黃帝與蚩尤交戰,因蚩尤一方兵強將勇,而且擁有當時最頂尖的冶煉技術,黃帝一房節節敗退。
若正面交鋒,黃帝是怎麼也打不過蚩尤的,畢竟蚩尤的士兵用的都是青銅武器,而黃帝的士兵卻只有木棍,怎麼可能打得過呢?不過跟只有一身蠻力的蚩尤不同,黃帝是個老謀深算的老油條,明刀明槍打不過就出陰招兒。
蚩尤手下強將眾多,最為彪悍的當屬其姘婦旱神魃。魃不但驍勇善戰,而且能引發大旱,正好剋制皇帝麾下擅長水攻的猛將應龍,因而數度擊潰黃帝的軍隊。
為扭轉劣勢,黃帝決定策劃反魃倒戈相向,一同對付她的姘夫蚩尤。雖然在戰場上打不過蚩尤,但黃帝的嘴皮功夫卻比蚩尤厲害得多,在向魃許下“百座金山、千畝良田、萬世功名”的承諾下,將其收為麾下,最終成功戰勝蚩尤。
戰後,魃雖然立下大功,但遭到黃帝冷落,別說金山良田,就連功名也沒有。史冊上對魃的記載也就隻言片語,對她助黃帝戰勝蚩尤一事更隻字不提。這讓魃大方雷霆,無奈於逐鹿一役元氣大傷,一時間也不能拿黃帝怎麼樣,只好暫且忍氣吞聲,待元氣恢復再跟對方算帳。
黃帝也不是傻子,知道魃早晚會在他背後捅刀子,所以在田祖叔均“神,北行”的建議下,命令元氣尚未恢復的魃到赤水之北治水,並在當地設下埋伏。
魃雖然在逐鹿一役元氣大傷,但她擁有不滅之身,要殺她幾乎沒有可能。因此,黃帝便設下圈套,誘使魃元神出竅,使其元神驅逐於三界之外,並命一門將把守。
失去元神的魃就是阿娜依,雖然她擁有不滅之身,但實力卻大打折扣,無力與黃帝對抗,只好忍辱跟對方定下協議,永不誅軒轅後裔,才得以苟活於人世……
“阿娜依是一具從三皇五帝時期活到現在的屍體?”聽完沐師傅講述的傳說後,我再次感到吃驚。
殯儀館的慶生叔曾跟我說過類似的傳說,但當時我沒想到他所說的邪神,竟然就是阿娜依!傳說不管如何可怕,終究只是傳說,但當傳說與現實交疊時,卻讓人毛骨悚然。
“你說的只是傳說吧?”我怯弱問道。
“不,不,不,你這種想法要改。”他輕晃食指答道,“傳說就是口口相傳的歷史,雖然在轉述的過程中或多或少會出現偏差,但歸根究底還是有一定依據。”
“好吧,就當這個傳說是真的,不過這跟她收集三才寶劍有什麼關係?”
沐師傅喝著咖啡悠然答道:“別急,傳說還沒說完呢!你猜猜黃帝找誰來把守魃的元神?”
“你就別糊弄我了,天曉得是哪路神仙妖怪。”我揚手示意他趕快揭曉答案。
他故作神秘地說:“把守魃元神的門將既不是神仙,也不是妖怪,而是一個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