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龍洞入口發現的手推車及柴油桶皆寫有“發電房”三字,因此花所長安排好人員守住出入口後,便帶領我和紫蝶還有趙學,一起到龍洞村的發電房調查。
發電房位於村莊邊緣,與龍洞的距離約一公里許,我們步行前往,一路上都能發手推車車輪留下的軌跡,在部分路段更能發現軌跡旁有兩行腳印。由此可以證明,山鬼至少有一名幫兇。然而,這幫兇會是誰呢?或者說,他是出於何種目的幫助山鬼?
人是自私的,沒有人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而且幫忙山鬼不但沒有好處,還會觸犯法律,甚至會為自己帶來牢獄之災。誰會這麼笨呢?一直走到發電房,我也沒想明白這個問題,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乾脆不想了。
發電房的門鎖已被人撬開,門是虛掩著的,把門打開後發現裡面就只有一臺發電機,一個人也沒有。花所長說,龍洞村的用電是由鄰縣一座火力發電廠供應,夏天用電高峰時經常會停電,所以政府就給他們買了臺發電機,停電時可能自己發電。鄰近幾條村就只有他們才有這種待遇。不過現在已經是初秋,用電不太緊張,一般都不會停電,所以發電房通常都沒有人在。
我本來想去找負責發電房的村民問話,不過此時已經是深夜,龍洞村的人可不好惹,為免不必要的麻煩,花所長叫我還是先回去休息,明天再作打算。正所謂狡兔不吃窩邊草,如果負責發電房的村民就是幫兇的話,他肯定不會在這裡拿柴油放火那麼笨。既然幫兇不是他,那麼找他問話也不會得到什麼線索,還不如早點休息,畢竟明天還得送患者到省人民醫院檢查。
“花所長早啊!”在趙學的床上跟他擠了一夜後,我便打著哈欠地來到花所長的辦公室。
“怎麼了,昨晚睡得不太好吧!這附近沒有旅館,只能讓你將就一下了。”花所長略帶歉意。
“沒關係,我早就習慣了,跟老大混的日子,沒那天能睡個好覺。龍洞那邊的情況怎樣?”我又打了個哈欠。
“夥計們天亮時就進去搜了一遍,裡面一遍狼藉,龍王像也給燒得不成樣子了,龍洞村的恐怕又會來鬧一回。”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又道:“他們在洞裡只找到一個燒焦的人頭以及另一個油桶,另外還在松樹林裡發現一個座墳墓被挖開了,不過墳主埋葬了近一年,應該沒有受到侵犯,就是頭顱不見了。”
“山鬼的花樣還真不少,先挖個死人頭來嚇唬我和紫蝶,然後又在洞口灌柴油放火。如果當時我們因為心慌意亂,逃得稍微慢一點,現在龍洞裡就會多兩具屍體了。”我忽然有種心有餘悸的感覺。
“你們以後得小心點才行……”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此時紫蝶又沒敲門就進來了,他便嚴肅地說:“紫蝶,怎麼每次進來都不敲門,而且今天又沒穿警服了。”
紫蝶穿著一身淡紫色的衣裙,還提著手袋,感覺就像個準備與男友約會的懷春少女,一點也不像要來上班的樣子。她裝模作樣地敲了下門,但卻沒有跟花所長說話,反而對我說:“我們要去醫院接患者去檢查了。”
印象中,我應該沒說過要和她一起送患者到省人民醫院,但看見她一臉期待的樣子,如果我現在說不用她去,她說不立刻就會把手袋砸到我頭上。而且我的右手不能動,開車也不方便,有她當司機也不錯。所以,跟花所長交代幾句後,我便跟她駕車到龍洞醫院。
到達醫院後發現院長已經幫我們安排好一切,他讓我們送一名叫黃小芳的患者去檢查。因為她的病情較輕,只有頭痛、失眠等病狀,所以在沒有醫生陪同的情況下,完成個旅程也沒有問題。而且她本人及家屬都同意這趟行程,畢竟到大醫院檢查還有一線希望,留下來卻只有死路一條。
在路上,我詢問了小芳一些問題,從中得知她的一些基本情況。她今年十九歲,從未離開過沖元縣,自十六起參加拜龍王的儀式,至今拜過三次龍王,每一次都有喝龍河水。大概一個月前,她就開始經常覺得頭痛,夜裡睡不好且經常做惡夢,夢見山鬼要抓她,往往在尖叫中驚醒,之後就徹夜難眠。
因為發病的村民都是年輕及中年的女性,所以我還問她有沒有談過男朋友,目的是瞭解奇疾是否有可能是性傳染疾病。
“我們村的女孩很少,能出去的都走*光了,留下來的就只有幾個,所以天天有男人圍著我們轉。”她回答時並沒有我預料中的羞澀,感情生活大概不比城裡人差。於是,我便有話直說:“請你不要介紹,我想知道你有沒有性經驗,這個問題很重要,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
“我還沒結婚,那能做那、那種事。我們不像你們城裡人那麼隨便。”她說著瞥了紫蝶一眼。而紫蝶不知道是真的沒看見,還是裝作沒看見,一句話也沒說,但臉色卻變得像晚霞一般。
一路無話。
進入省會城區後,我就給流年打電話,他說已經跟一個在省人民醫院工作的同學打了招呼,我們直接去找他就行了。我們找到了他那位叫吳一平的同學,交代了龍洞村的情況,並讓他為小芳檢查。
他為小芳做了初步檢查後,對我們說:“的確很有可能是重金屬中毒,不過要確診必須做一次詳細的檢查,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得出結果。這樣吧,我為患者安排住院,你們明天再過來,有護士照顧,沒有問題的。不過醫療費用方面……”
唉,現在的醫生真讓人吐血,三句不到就繞到錢字上。不過也不能怪他,這筆費用總不能讓他支付,小芳當然也拿不出多少錢,要不然她也不會留在龍洞村那鬼地方。
我給院方寫了張條子,說明小芳的醫療費用將會由衝元縣派出所支付,並讓紫蝶簽字,而我則作為擔保人也簽了名。正所謂“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做中間人、擔保人及媒人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希望花所長別讓我背上一屁股債。不過,若能證實龍洞村村民的確是重金屬中毒,而不是所謂的山鬼詛咒,我想縣委書記也不會吝嗇這點錢吧!畢竟龍洞醫院一年也能虧上幾十萬。
安頓好小芳後,我和紫蝶就立刻趕到技術隊找悅桐,讓她幫忙化驗從龍河裡取得的水樣本。然而,她看見紫蝶與我同來,竟然擺出一副長輩的姿態,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阿慕啊,做人可要用情專一,不能老是朝三暮四、朝秦暮楚。你都已經有兩個女朋友了,怎麼還是老欺騙人家的感情呢?”
我被她說得莫名其妙,便問道:“我那來兩個女朋友了?還有,紫蝶跟我來是為了工作,你想那裡去了。”
她以鄙視的眼神白了我一眼,又以長輩的口吻教訓我:“你別認為我什麼都不知道,我昨天碰見偉哥,他什麼都告訴我了。你都見過蓁蓁的家長了,還去騙那個叫安安的小女生,而且還讓蓁蓁父親看見了,之後和蓁蓁吵了一架。你這次出差,不就是為了避開蓁蓁嗎?”
靠,偉哥肯定是為了我把他手機號碼留給同性戀酒保的事情故意整我。不過,悅桐的智商應該不會這麼低吧,偉哥瞎扯出來的事情,她怎麼也會相信呢?
我靠近她身旁,小聲說:“你是故意整我的。”
她也小聲回道:“是整你又怎樣?你們剛才是拖著手進來的,你以為我看不見。才認識一兩天,效率還蠻高的嘛!”
剛才紫蝶說她不識路,怕會跟我走散,而且我們的手機都壞了,一旦走散就不辦了。所以她主動讓我牽她的手,沒想到竟然讓悅桐看見了。我想她應該猜到紫蝶對我多少也有點意思吧!
“你到底想怎樣?”我無奈問道。
“也沒什麼,只是看中了一件衣服,想有人送我而已。也不是很貴啦,一千塊也不用。”她笑起來很有孫二孃開黑店時的風範。
“你這不是搶劫嗎?”我開始冒冷汗了。
“這是勒索,看你這警察是什麼當的。”
“可不可打折?”
“已經打折了,你看看郎平那邊就不會覺得貴。”
我往郎平的辦公桌望去,發現紫蝶站在辦公桌旁,拿起打印機上的白紙使勁地捏成一團,掉進廢紙筐,然後又拿另外一張使勁地捏。我彷彿看見她身上正冒著紫色的火焰。一旁的郎平跟我一樣,汗如雨下。
我無奈向悅桐投降,畢竟我剛為小芳的醫療費用做了擔保,要是紫蝶有心整死我,我的樂子可大了。不過投降的代價也挺大的,悅桐竟然把我的信用卡搶了,還要我告訴她密碼,然後對郎平說要出去辦點事,交代他幫我化驗,接著就把不知就裡的紫蝶給拉走了。
長生天啊,她可別給我把卡刷爆了!
悅桐走後,郎平很同情地輕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吧,隊長有分寸的,最多隻會刷你兩三千。”說罷就幫我化驗龍河水。
他忙了一會兒後,把報告拿給我看,當然報告上那大堆數字是啥意思,我一點也看不懂。於是便直接問他:“水裡含有重金屬嗎?”
“沒有,不但沒有,而且水質十分好,含有大量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如果有投資打算,不妨考慮一下在那裡辦飲用水廠或者釀酒廠,保證能賺錢。”他的回答讓我略感意外。不過仔細回想,昨晚我遇溺時也喝進了不少河水,而現在我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然而,地下河水沒有問題,也問題出自那裡呢?龍洞村的奇疾有明顯的選擇性,現在已能肯定龍河水不是病源,性病傳播的機會也很微,惟一合理的就只有人為投毒。但山鬼有可能溜到每一戶有年輕女性的村民家裡投毒嗎?如果只是三五次或許還有可能,但時間長達二十年,中毒人數超過一百人,如此投毒那有可能不被人發現。
案情越來越複雜,也越來越嚴重,因為倘若村民是因為喝了龍河水中毒,那麼山鬼所犯的只是褻瀆屍體和意圖謀殺兩宗罪,但倘若村民的奇疾是因他投毒引起的,那麼他就犯了近百宗謀殺罪。如果事實的確如此,那實在太可怕了。
跟郎平討論了一會,並沒得出什麼結論,正想打電話給悅桐,問她把紫蝶誘拐到那裡去的時候,她就提著大包小包地回來了。然而,我只看見她走進來,卻沒看見紫蝶,於是便問:“紫蝶呢?你不會把她賣了吧!”
“哎喲,我拿你的卡出去,提一大堆東西回來,你不怕我把你的卡刷爆嗎?”她不懷好意地笑著。
“我都已經就範了,別再耍我好不好?”我沒好氣地說。卡給刷爆也就一萬幾千,要是紫蝶出事了,先不說花所長會把我殺了,單是小芳的醫療費也夠我受了,誰知道醫療費會不會是個無底洞。
“看你這德性,現在還你不就行了。”她說著把東西放到一旁,然後走出門外似乎在拉些什麼,拉了一會竟然把紫蝶拉進來。
紫蝶一進來,郎平就吹起口哨,我也愣住了。她原來的衣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剪裁得恰到好處的長袖襯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超短裙。襯衣把她的上身曲線修飾得毫無疵瑕,胸部呼之欲出,超短裙更讓一雙修長的美腿完美地暴露於空氣之中,單是看一眼就已經能惹人犯罪。
“看夠沒有,化驗報告都出來了,還不帶人家去找酒店。難道要人家今晚睡你家啊!”悅桐“突然”出現在我身邊推了我一把,之所以說“突然”是因為我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所有注意力都已經集中在紫蝶身上去了。
紫蝶本來就長不得錯,打扮也不算落伍。但是她畢竟在長期偏僻的山區工作,衣著肯定難以緊貼潮流,現在換上一身時尚而火辣的打扮,當然分外誘人。但她似乎不太習慣這種火辣的打扮,不斷把超短裙往拉,想把一雙美腿掩蓋,當然這是不可能的。在我們如狼的目光下,她的臉色猶如晚霞一般,配上恰到好處的淡妝,實在惹人垂涎欲滴。
悅桐不知道跟紫蝶說過些什麼,離開技術隊之後,她就一副含羞答答的樣子,老是紅著臉低頭不說話。我把她帶到酒店門前,她忽然拉住我的手,站著不動。我問她怎麼了?她竟然說:“我不習慣住酒店,我今晚想到你家……”